================= 书名:营业悖论[娱乐圈] 作者:稚楚 文案 有实力却很糊的男团Kaleido,偶然因一段机场他拍视频走红。 视频里,全团最攻的老幺裴听颂把哥哥方觉夏抵在墙上,手拿机票轻拍他的脸,而方觉夏却只是拿走机票叼在唇边,整理衣襟。一场团内“霸凌”变身成刺激互撩,听觉cp横空出世。 网友:卧槽好攻!壁咚拼刺刀! 于是,潜规则传闻缠身的被弃王牌和传说中的带资空降背景户就这么捆绑在一起,明明出道就不合,却被迫开启漫漫虚假营业路。 主舞主唱门面·理智坚韧美人受vs创作/rap/总攻担当·叛逆不羁年下攻 人生是一场关于营业的悖论。 【排雷】 1、[队内恋爱]文,不喜勿入! 2、受没被潜过但有潜规则传闻,双初恋,感情线无虐 3、架空娱乐圈,不写实勿较真。前中期有烧脑真人秀,不喜勿入。 4、受开篇是比较隐忍的性格,完整人设铺展得很慢,请不要看了两章就骂人,不喜就弃 5、攻才19岁,出场性格就是个叛逆恶劣小少爷,求各位不喜勿入,别骂角色。攻受都不完美,陪着彼此成长。 6、无原型!【请勿提及三次元,这么个小糊团谁代谁糊】 7、会登顶有爽点但[不是快节奏文],文笔尬苏,【谢绝写作指导】别勉强自己看不喜欢的文,开心最重要。 8、尊重原创,请不要拿文中句子或意象去其他地方ky,圈地自萌。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觉夏,裴听颂 ┃ 配角:一堆帅哥 ┃ 其它:真香2.0 一句话简介:营业变真爱,一起搞男团! ================== 第1章 峰回路转 凌晨三点,北京下了场大雪。结束节目录制,方觉夏坐上经纪人的车回宿舍。他发呆看向窗外,雪后的水泥森林寂静无比,乖巧得如同终于盖上棉被等待安息的僵硬肢体。 节目录了太久,室内对抗游戏令方觉夏精疲力尽,他不擅交际,但总得向曝光度妥协。 “觉夏,是不是累了?录了多久啊这次,真是……”经纪人程羌瞟了眼后视镜,镜片里的他被一件宽大蓬松的黑色羽绒服罩着,苍白面孔快陷没到黑暗里。仿佛只是个漂亮的虚影,被镜子封在里面。 方觉夏半侧着脸,左眼角外的淡红色胎记从额发间露出来。他隐约瞥见窗外的雪地里埋着片褪色枫叶。仓皇逃离的晚秋把它忘在这里,留下冰雪里一抹红。 又或许是他看错了。 “八小时四十二分钟。”他说得确切,声音很轻,然后又回答第一个问题,“还好,不累。” “下次录之前多睡会儿,别去练习室了。”程羌打转方向盘的同时转了话锋,“不过你后面几乎都没说话,这样可不行。本来电视台后期就不给你多少镜头,你再不吭声,那就更一剪没了。你可是靠脸就能圈一大波粉的人,只要有镜头就是胜利。” 方觉夏知道程羌是为他着想,于是扯出一个笑,语气温和,“好,下次我会注意的。” 听到这句话,程羌也无法再说什么。方觉夏是六人男团Kaleido的成员,也算得上是他们公司当年捡漏的宝贝,毕竟他曾经是国内顶尖娱乐公司Astar里的练习生,没出道就有了粉丝应援会,传闻会以该公司新男团的C位出道。谁知出了变故,方觉夏竟然在成团前夕离开了原公司,来到星图,练习两年后以门面主舞兼副主唱的身份从Kaleido出道,是团体的灵魂人物。 出道之初也有不小的水花,毕竟方觉夏当初最强练习生的热度未退,也曾有过一直等待他的忠实粉丝。刚接手这个团,程羌也是满怀热忱和期待的,毕竟这些孩子们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他也没有意料到。 夭折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忽然想起什么,“啊对了,本来明天要拍杂志内页的……”一想起来程羌还是觉得气不顺,但他不想影响方觉夏的情绪,于是用一种还算轻松的语气通知,“不用去了,他们那边有了别的安排。” 方觉夏其实下午就知道了。休息的时候他听到助理小文打电话,嘴里骂着“截胡”、“五大刊了不起、流量了不起这样”的话,看样子很是气愤。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早前已经敲定的内页拍摄和采访被一个最近因大热网剧红起来的男演员截了胡。失去了工作机会,这本应是件令人气馁的事,但方觉夏却松了口气。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呢,那个杂志现在也算欠我们人情了。”程羌宽慰,“现在挺好的,明早没工作可以睡个懒觉吃点好的,你最近又瘦了。对了,回去告诉凌一他要是再半夜点外卖我就要强制让他减肥了,一点身为偶像的自觉都没有,脸蛋子一掐全是肉,是要转型做谐星吗……” 听着自家经纪人絮叨,方觉夏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杨副导演]四个字,两秒过去,他按动侧面按键熄灭了屏幕,权当没有看到。 可没过一分钟,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回是短信。 [怎么不接电话?] [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想得怎么样了?] [回电话,快点!]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短信一条一条往外涌,活像黑暗里从洞中接续窜出的蛇。 他手指冻得发僵,打字缓慢。 [您说的事我上次就已经拒绝过了。] 刚发送出去不到两秒,电话再一次打过来,方觉夏只得接通。那头的中年男子开口燥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件事对你没有坏处!如果你还想继续参加节目就给我听话一点。” “抱歉。”方觉夏的冷静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程羌看出不对,又瞟了他一眼,“谁?” 威逼利诱了半个月,杨副导此刻耐心尽失,多难听的话都一股脑往外冒,“你知道有多少混不起来的巴巴跟在我屁股后头吗?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干净玩意儿?” 又来了。 “让你跟着我是老子看得起你,看得起你这张脸,我会巴巴找你?呸,婊·子立牌坊,以后不用来录了!给我卷铺盖滚蛋,真他妈给脸不要脸!” 方觉夏静静听他骂着,一言不发,等到那边气急败坏挂断电话,他这颗心才落下来。 “怎么了?谁啊。” “杨副导。”方觉夏若无其事宣告结果,“他让我从这个节目下车。” “什么?!”程羌一下子刹了车,扭过头,“不是,怎、怎么回事儿啊?” 方觉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大程度简化过程,“他一直想让我跟他。我不同意,现在要踢我走。” 这个跟字说得平淡,但是程羌的表情却变了变,一时哑口。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当初我们实打实签了六期,这才录了三次!违反合同的这是。” 方觉夏语气平淡,“这种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跟无赖谈契约精神没意义。” 的确如此,程羌摇下车窗点了支烟,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刮得脸疼,“到时候指不定甩锅黑你,肯定的,突然间下车他们总得编个理由……不行,我得联系电视台,不能就这么任他胡搞。” 听到这些,方觉夏的冷淡破冰。他有时候恨不得自己不是团体里的成员,这样他就可以承担一切,不必连累任何人。 “要麻烦你们了,羌哥。”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打破了局外人一样的冷静。 程羌的手紧握方向盘,嘴里含糊地骂了句什么,眉头拧起又松开,动作利索地灭了没抽完的烟,摇上车窗重新发动车子,“没事儿,这破节目搞我们也不是一次,上次不也没出什么事儿。” 上次…… 路边走过去一个高挑身影,晃神的方觉夏一下子认错了人。他抬手抹去白雾,那人也转过身,并不是心里所想的那一位。心绪也就平静下来。 当然不会出事,谁敢招惹有权有势的小魔头呢。 半晌,程羌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对不起。这让他更觉无力。挡风玻璃外,都市夜景不断向后迁徙,路灯投下的光圈洇开视野。眼前忽然冒出方觉夏第一次来到公司的情形,那时候他被一个女同事拉住聊八卦,说公司来了一特牛逼的练习生,长得简直了。 他就想知道简直了是有多夸张,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跑去瞅了一眼。 是真的特别好看,非常好看,好看到可以把星探放到全公司年度表彰名单的程度。 那时候方觉夏才十八岁,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他当时甚至觉得连这件毫无设计感可言的卫衣都衬得好看了。素颜的少年皮肤有种透明感,左眼角快靠近太阳穴的部分有处小小的细长淡红色胎记,很特别。 在这个圈子,漂亮皮囊一向供过于求,他们精致且富有亲和力,吸引你,诱发臆想。 方觉夏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漂亮得很有距离感。 他天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像件低饱和度、冷感又沉默的艺术品。 程羌把他送回了宿舍。方觉夏虽然疲累,可心绪不宁。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沉默地打开字的数独本,握笔静静计算,将一个个数字填入空白,他的心逐渐静下来。结束数独游戏,方觉夏上床盖上被子,困意海潮般袭来,瞬间就将他淹没。不知昏睡了多久,意识模糊间听见熟悉的声音。 “觉夏?觉——夏——” 艰难睁眼,一张敷着面膜的脸怼在跟前,方觉夏像镜头对焦似的眨了两下眼,然后又往被子里钻,含糊道,“几点了?” 凌一把自己的面膜扯下来,“都可以吃下午茶了!”身为主唱兼高音担当的他一嗓子喊得高亢,冰凉的手伸进被子里揪出方觉夏,“别睡了我的哥,出大事儿了!” 大事儿三个字刺了一下方觉夏。他清醒过来,抹了把脸下床,“我去洗漱。” “这哥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淡定……”凌一从床上坐起来跑回客厅。客厅沙发上并排坐着俩大小伙子,分别是kaleido的主舞路远和副rap担当贺子炎。这俩正头挨头津津有味地盯着笔记本屏幕。 “起来了?”队长江淼手里拿着软布,刚擦完搁在客厅角落的古筝,“我去把汤给他热一下,睡了这么久一点东西都没吃。” 凌一飞快点头,目光追着走向厨房的江淼,“淼哥我也要一碗!” 路远惊呼,“这些妹子真的老厉害了!咋这么能说呢!” 挨他旁边的贺子炎调侃,“大连市草,请说普通话。” 路远:“我说的就是普通话!” 凌一笑嘻嘻地挤过去,学着他的口音,“那可不,嗷嗷标准了!” “滚犊子!” 正咋呼着,方觉夏走出来,沙发三人组齐齐抬头,表情微妙。 方觉夏心里有数,还没等大家开口就先道了歉,“抱歉,又连累你们了。” 沙发上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又看向方觉夏,满脸问号。 “不是,难道不应该是我们谢谢你?”贺子炎笑说,“没想到我们卡团竟然用这种姿势出圈。” 谢? 方觉夏隐约发觉一切和自己预估的好像有出入,“你们说的大事是什么?” 凌一把笔记本电脑一转,面对方觉夏,“你和小裴机场的饭拍视频上热搜了!你看,现在转发已经三万了!” 和裴听颂? 方觉夏微眯了眯眼,看向屏幕里播放着的视频,那是他前天和裴听颂在机场候机的时候被拍下的。 画面里,一身黑色大衣的裴听颂戴着墨镜,迈着长腿一步一步靠近正低头看着机票的方觉夏,把他逼到只能靠在墙上,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强烈。他吊儿郎当地抽走方觉夏手中的机票,捏在手上冲他笑,嘴里似乎说着什么。抬手,就这么一下一下地用那张机票轻轻拍打方觉夏的脸颊。 机票笔直锋利的线条滑过他白皙的面颊,纸张肆无忌惮地撞着,敲打彼此底线。 真是裴听颂一贯的恶劣作风。 可谁也没想到这画面竟然被拍下来了。 屏幕里的方觉夏略微抬头,盯了一下裴听颂,却见他脸上的笑越发嚣张。他记得那时候的气氛,也记得裴听颂当时其实是逼他换位子。当时的他秉承着和裴听颂相处的一贯法则——能躲就躲,绝不惹事。于是他自顾自将机票拿回来,叼在嘴边,两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再抬头,对着这个全团老幺兼混世魔王扯出一个没灵魂的笑。 趴在方觉夏肩头的凌一默默盯着仔细观察视频的他,只见这个活菩萨表情凝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网友是说裴听颂队内霸凌我吗?公司公关了没?” 队友们:…… “觉夏你清醒一点!”凌一可劲儿晃他肩膀,“他们是在嗑你和裴听颂的CP啊!” “嗑……”方觉夏直接愣住。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嗑队内关系最差的人的CP? 大连市草路远勇夺鼠标点开评论,“哎我去你是没看到那些网友说啥,来来来给你看,特别上头。” [北极圈舔糖:啊啊啊啊啊啊这溢满屏幕的信息素!!!(小声bb靠墙戴白色毛线帽那个漂亮哥哥眼角的是受伤了还是胎记啊,plgg太好看了!)] 光是看到第一条,方觉夏就感觉到上头的意思了。 [烤鸭协会一级会员:为什么一张机票可以被他俩玩得这么涩情?] [77复77:我的妈黑色大衣小哥好高好帅!是谁!?] [Player12:惊了,黑衣太攻了吧,机票拍脸好绝……] [卡莱多今天回归了吗:fjx不愧是现役男爱豆里独一份的清冷颜,嘴叼机票又冷又欲,绝美风景线。] [普陀寺信女:是我们小糊团kaleido的19岁老幺rap担当裴听颂!追梦富N代普陀寺了解一下!小裴小裴,入股不赔!] [帅哥鉴赏专业一级学者:普陀寺风景线哈哈哈哈,卡团的暗号过于沙雕!] [我是方觉夏的绝美胎记:天生爱豆方觉夏了解一下!队内主舞主唱门面大写的全能ACE!] [永远爱我卡:我们卡终于要出圈了吗(热泪盈眶),虽然但是双ACE还真不是官配,应该是队内最冷的CP了……出道即be的组合] [我最讨厌勾股定理:woc这么配居然出道即be?] [小机灵鬼就是我:路人粉港一句,他俩从出道就有不合传言,pts都不住组合宿舍的,也有说是因为裴听颂上学在外面住,反正他家有钱是真的,好像很小就去美国了最近才回来,估计出道就是玩票,所以贼不上心,不过实力真的吊打大部分爱豆,特别有才。] [绝美风景线:不合难道不是因为某人空降?] [有钱可以为所欲为:有实力空降你不服?你蒸煮不是吹样样都会吗,去唱rap啊,不服再抱高层大腿把小少爷踹出去呀。] [很会拉黑:这又是哪来的三十八线小透明买的热搜,无语。] [墙头满天飞:我的北极圈听觉CP终于要火了吗?u1s1这对一旦get到真的很绝。混世魔王痞帅攻x冷淡貌美禁欲受,不好吃吗?] [谁说不是呢:戴帽子的是不是卡团的门面啊,虽然是路人但是之前就觉得门面绝美!特别是胎记!简直了!] [吃瓜小能手:之前隐隐约约有听过卡团门面被原公司高层潜规则的料,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假的。 带着新儿子开新文啦,一起搞男团吧~ 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咩?爱你们~不出意外每晚九点更新哦! 【恳请大家看一下排雷,攻受都不是完美人设,不喜勿入,不要骂角色,鞠躬感谢。】 部分设定可能和目前内娱不太一样(例如有打歌舞台之类的,内娱暂时没有[知名度高]的打歌节目),中期会有密室逃脱真人秀,较烧脑。 本文中出现的角色都没有原型,没有原型,没有原型。【请勿提及三次元明星】,一方面影响其他读者的阅读体验,另一方面我相信你自己也不愿看到三次元明星因为被提及而牵连,谢谢大家的配合。 饭圈术语科普时间: u1s1:有一说一 门面:团内官方指定的颜值担当 ACE:王牌。也就是团体内部综合实力最强最平均的成员,方觉夏身兼门面、主舞、主唱三个部分,裴听颂是rapper、创作,他们是双Ace。 北极圈:很冷很冷没有粮的同人圈 空降:本来每个成员都应该先作为练习生练习到可以出道的程度再出道,但是不排除有一些成员是没有经过练习或者练习时间极短就出道的,这一类叫空降成员。 回归:团体发新专辑回归大众视野 第2章 混世魔王 看到这句,凌一比方觉夏的反应还快,立马把电脑转到一边,“啊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方觉夏其实觉得没什么,反正在网络世界,假的说多说几次就会成真。 正当他准备主动转移话题时,江淼从厨房端出汤,“觉夏,羌哥刚打电话你没接,让你去公司开会,哦对了,”他补充,“小裴已经过去了。” “现在吗?” “对。” 在散发着母爱光环的队长逼迫下,方觉夏还是喝完了鸡汤才赶回公司。 他没想到连老板都来了。虽说星图在经纪公司里只能算小规模,但是老板平时事儿也挺多,不怎么出现在公司。 “来了,坐。”老板陈正云两手交叠坐在会议室正中间,示意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方觉夏按照指示坐下,隔着一张长桌望向对面。 那个当众把灰色毛线帽拉下来遮住双眼,仰头靠椅子上睡大觉的,除了裴听颂也没别人了。 “小裴醒醒。”坐在他旁边的程羌叫醒了他,裴听颂迷迷糊糊把帽子推上去摘下来,抓了抓头发。锋利眉眼从云雾里显露出来,对准了对面的方觉夏。 “可算来了。”醒来的第一句就毫不客气。 他的眼睛盯着方觉夏,方觉夏下意识撇开脸回避,左眼角那枚胎记正面对上裴听颂。这令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在花园里曾经看到过的一种花,淡粉色,花瓣细长,和他眼角印记的形状一模一样。 “从昨天晚上起,你们俩一直挂在热搜上,我们也挺意外。”陈正云看了一眼助理,“报告一下。” 事发突然,但是陈正云还是第一时间派人记录和分析了一下数据。PPT挺多,方觉夏没说话静静听着,眼睛偶然瞟向裴听颂,见他趴在桌上又快睡着了。 “差不多是这样,不光是微博和百度指数,还有一些用户量不那么活跃的网站,数据都相当可观。”助理笑起来,“比卡莱多出道的热度还高呢。” 闭眼的裴听颂忽然发出一声哂笑。 原来没睡。方觉夏瞥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同一时间睁开了眼,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裴听颂生了双狭长深邃的眼,黑白分明,侵略性颇强。 “虽然是意外,但是热度是实打实的。你们也知道,出道两年kaleido的发展一直不尽如人意。”陈正云的眼睛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我们今天开这个会,也是想讨论后期的计划。” 方觉夏心中是有数的,老板在对待艺人方面算得上相当厚道,哪怕他们出道两年不温不火,也没有逼大家疯狂接通告来提升曝光度,除非艺人自己提出要求。 话说回来,这个团出道也挺仓促,一度被嘲“五个捡漏的+一个空降关系户”。 当初还是因为师兄团打出点名堂,尤其是团内门面商思睿人气可观。借着这东风,星图想顺势推出新男团,曾经是大公司种子选手的方觉夏自然是当之无愧的C 位。 另一位主舞路远之前拿了某街舞大赛的冠军,赛后却因为利益分配不均的问题被原舞团踢出,几番周折来了星图。主唱凌一天生一把好嗓子,小时候就参加过少儿唱歌类选秀节目,可惜遇到关系户只拿了第二,十七岁时参加另一档选秀,偏偏又因为没有门路止步总决赛,再后来被星图的星探挖过来当练习生,练习了三年半才出道。 队长江淼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弹得一手好古筝,可惜的是家境不好,为了养活妹妹一度去当主播弹古筝,但因为不露脸人气不高,被星图的星探发掘成为了练习生。 两个rap担当在爱豆练习生里就显得更加“来路不明”,贺子炎很小的时候就混过地下乐队,也曾经去酒吧驻唱打碟,电子音乐方面颇有天赋,只是从没有提过他家在哪儿,家人如何。裴听颂算是他们这里面唯一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成团前空降,把之前的策划和安排都打乱重排,塞进来这个小少爷。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裴听颂的rap实力和创作能力在这个圈子绝对是顶尖,出道两年了才十九岁,家世、才华和相貌全都开了外挂,很难不狂。 “我不干。”裴听颂直截了当。一只手托着脸颊,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笔转起来。 陈正云似乎没太理会,转头看向方觉夏,继续刚才的话,“策划部加班加点给了我一份新的企划,”助理将企划书分发下去,陈正云简单明了,“公司准备重新调整你们的营销,说白了,就是你和小裴一起营业CP,也不需要你们表现得多亲密,正常一点,有点队友情谊就好。” 这话直戳两人心底。他俩从出道就不合,谁也瞧不上谁,只是方觉夏表达不喜欢的方式就是不多接触,而裴听颂就不一样了,时不时来点恶劣把戏。 否则不会闹出这出。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把握住这次的热度,你们以后的发展一定会有新的台阶 。” 方觉夏盯着企划书,沉默了几秒。他心里想到的这两年裴听颂和他之间发生的各种大小摩擦,如果说像过去那样,他还可以能避就避,维持队内关系的和谐。可是如果答应了…… 后果不堪设想。 他抬起头,“老板,还是算了吧,我不太想组CP。” 话音刚落,老板还没发落,桌子对面倒是先起了脾气,“看不上跟我组CP?” “拿出点理由来说服我。”裴听颂挑了下眉,眼神颇为玩味,“我是长得不好看还是不够有钱?” 他的暗示露骨。方觉夏神色不变,也不回答。 “那小裴你是很想组CP是吗?”陈正云朝着程羌扬了扬下巴,“记上,老幺答应了。” 小裴翻了个白眼,死气沉沉,“没有。” “我看你挺着急的。”陈正云懒得和混不吝磨蹭,视线回到方觉夏的身上,“觉夏,这件事不仅仅关乎你们俩,还有全团。其实不愿意也没事,只是失去一个出圈机会。可话又说回来,现在网友已经扒出你们以前的视频,热度只要起来了就会自己蔓延,哪怕你们不主动组CP营销,从昨天热搜起来的那一刻,你们也被动捆绑了。” 言下之意,倒不如识时务,化被动为主动。 方觉夏看着他,“我只是不想用这种方式。” “这不是方式,觉夏,是契机。”陈正云耸耸肩,“你们六个论实力完全可以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成绩,光有实力没有机会是最难的。” “还是说你已经忘了刚进公司时对我说过的话了。” 方觉夏的心骤缩一下。 他是说过,说自己想要站在舞台的最中央。 可他现在没有舞台。 虽说出道包含了诸多巧合,但公司还是上心的。就连他们组合最开始的策划都是陈正云一手完成的,组合名kaleido也是他根据kaleidoscope的词源起的,取万花筒的千变万化之意。这其中寄予的希望,他们都很清楚。 但一个组合是否能够成功,包含了太多因素。 手心起了一层薄汗,神经一寸寸被扯开,绷紧。这时手机忽然震起来,方觉夏的手抖了下,看到来电人的瞬间,眉头拧得更紧。 “抱歉,我……先出去一下。” 陈正云点点头,索性让大家中间休息一下,他也出去抽烟。会议室里只剩下裴听颂和程羌。裴听颂百无聊赖地握笔在企划书上练字,本想写写自己的名字,可刚写了个非,就听见程羌叹了口气。一抬眼,瞧见他脸上愁云密布。 他有点好奇,“强哥,你怎么了?” 强哥是他们粉丝先叫起来的,因为接机的时候团员们都羌哥羌哥叫着,被粉丝听岔了,一直叫他强哥,裴听颂觉得有意思,也跟着有样学样。 程羌烦躁搭腔,“操,一说我就来气……” 方觉夏兜了几圈才在同一层找到个空会议室。他本不想接电话,可这个杨副导不仅是他录制综艺的副导,更是节目播出平台的小高层。身为一个不算红的小偶像,他已经驳了太多面子。 “杨导。” 电话那头像是换了个人,语气和善,“小方啊,这会儿不忙吧?昨天的确是我脾气爆了点,话说重了,你就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挺喜欢你的,就是因为喜欢才急了点……” 喜欢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令方觉夏一阵反胃,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调整了一下无线耳机,“导演,我已经明确表达了我的意愿……” “你这孩子,先听我说完。昨天你也上热搜了,是不是挺开心的?你看看,你其实挺有潜力的,长得这么好看,是吧?业务能力也有,就缺个台阶儿往上爬。” 他越说,方觉夏心中的厌恶就摞得越多。好像这个大腹便便又傲慢无礼的副导演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满眼掩不住的淫气,用那只粗厚的手抚着他的肩膀。此刻连隔着听筒的呼吸声都令他作呕。 “杨导演,您如果一定要强人所难……” 没等方觉夏说完,那头便高声反驳。 “这怎么是强人所难呢!这是各取所需。这两天网上那茬是你们公司买的热搜吧,可以啊,晓得怎么捧人了。早应该这样嘛。不过你可得想清楚,圈里随时有新人冒尖儿,这会儿的热度要是后续没跟上曝光度那就是白费,你们买热搜的钱都是打水漂,懂不懂?” 尖锐的声音在耳机里具象化成毛刺一般的电流声,残忍划破方觉夏骄傲的自尊心。 他此刻成了货架上触手可及的廉价商品,就算到不了强买强卖的可悲境地,也可以任人肆意揉碎内里,徒留脆弱的塑胶包装。拿起来,晃一晃,全是破碎梦想碰撞出的脆生生的哀鸣。 对方愈说愈有底气,炫耀也引诱,“曝光度是什么?当然是真人秀啊!说起真人秀你们公司可没有我这样的人脉……” 恶心,眩晕,过度疲劳加上进食不足令他视线变暗,腿脚发软。耳机里的声音分裂成无数个,叠加成阵阵嗡鸣。 “网综有什么可上的,要上就上卫视节目,国民度分分钟水涨船高。小方,你就放宽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给你量身定做一个……” 忽然间,脸颊被发凉的指尖蹭过。 憎恶的源头随着耳机的离开消失殆尽,耳朵一瞬间空荡荡的,嘈杂混乱的世界忽然间静下来,仿佛没入深海。 “杨副导。” 一只手漫不经心搭上方觉夏的肩,令他浑身僵直,愣愣侧头。 电话那头原本滔滔不绝的老男人闻声呆住,高捧起的夸张言辞狼狈地撒了一地。毕竟这低沉的声线怎么听都不像是方觉夏,玩世不恭的语气就更加南辕北辙。 “我录音了。” 第3章 似樱吹雪 唬人都不用打草稿的。方觉夏羡慕不来。 “你!你是谁?” “听不出来?”尾音在疑问句里衬得愈发漫不经心。方觉夏感觉搭着的那只手轻晃着,指尖轻敲他肩头,“我裴听颂啊。” 对方的声音忽然间卡顿住,“裴……” “对,就是上次反杀你们这堆垃圾的裴听颂。听说您上次想找人封杀我来着?成功了吗?”裴听颂手往身后的桌面一摁,坐到桌子上,“好像最后播出也没敢剪掉我嘛。” 方觉夏知道他的底气在哪里,但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舍得把这底气用在自己身上。 对方一时如鲠在喉,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这小子,于是不在他身上周旋,“你把电话给方觉夏,我有正事找他谈。” “你的正事就是潜规则年轻男艺人?你司福利不错啊。” 他竟然知道了,方觉夏皱起眉。 裴听颂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共事了两年的他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但即便如此,他也被潜规则三个字戳中,于是试图从那只优哉游哉的手下逃开,拉开过分亲密的距离。 可裴听颂却在他肩膀离开掌控的瞬间,捉住了逃跑的手腕。他依旧维持着半低头打电话的姿势,只是略微抬眼,锋利眼神对上方觉夏的视线,然后继续自己刚才的对话,“我要干新闻就好了,现成的料等着我爆,是吧。” 方觉夏不知道这句[是吧]是说给谁听,他只觉得自己手腕好像被扎满了刺。 “跟你他妈有什么关系?” 他也好奇,因为这和裴听颂的确没有关系。 “当然有。” 手腕被握得更紧。 裴听颂的长腿舒展开,“您没看热搜吗?公司让我俩组CP,所以在营业结束前……”他面向方觉夏,笑得像个顽劣的小孩,“他的一切都跟我绑定了。” “他的名誉关系着我的名誉,他的私生活影响到大众眼里我的私生活,一旦成了利益共同体,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都是要划上等号的。” 他的语气满是戏谑,“您看我像是会被您包养的人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从最开始的激动气愤,到最后彻底梗住,发不出声音。在这个圈子里,有人有名,有人有钱,有人有手段,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接受并大致遵守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可裴听颂是个喜欢犯规的怪胎,偏偏他的背后又有支撑他犯规的强大后盾。这就使得他不仅浑,还不好惹。 听见那头没了声,裴听颂撇撇嘴,“那再见了,杨副导演。” 说完,他语气又很快冷下来。 “老实点,少做梦。” 裴听颂抬手贴到耳侧挂断电话,将耳机取了下来。他扬着下巴,一言不发盯着方觉夏,虽不说话,但挑眉的暗示太过明显,就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方觉夏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说点什么,但他低头看了看裴听颂的手,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裴听颂见他如此,嘴角又一次勾起来,修长手指把玩着他的耳机。 “谢谢。” 裴听颂歪着头,眼睛追着方觉夏回避的视线,“听你这语气好像并没有多感谢我。” 谁知方觉夏却忽然严肃起来,“我很感谢。但我不希望任何人卷进这种事,尤其是我的队友。” 这么认真。 裴听颂懒散地点了两下头,“尤其不希望是我吧。” 方觉夏那双淡漠的眼望向他几秒,然后竟然微微点头,认同了这句话。 “但我还是谢谢你。” 听见这句,裴听颂笑了一下。说起来他的五官里最奇的就是一双眼睛,不笑的时候冷厉深邃,可只要一笑,就立刻变成两弯孩子气的笑眼,气质就在瞬息间转换。 不过方觉夏知道,哪怕他现在是笑的,也不过是拿他当乐子罢了。 他单纯好奇发问,表情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为什么会有人想上你啊?我一点也想象不出来你在床上的样子,这些人是有恋冰癖还是恋木癖?” 他说得这样直白,方觉夏也不生气,只是平和道,“那你可以放开木头的手了吗?” 裴听颂这才发现自己还拉着他手腕,恶劣本性一时又发作,“我不。” 就在僵持的过程中,他们听见外面传来程羌的声音,“觉夏?小裴?奇了怪了……” “羌哥告诉你的。”方觉夏迅速明白始末。只见对方耸耸肩,不置可否,“你管谁告诉我的,反正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迟早会被全公司的人知道。” “知道又怎样?” 看着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裴听颂觉得好笑,“也是,又不是第一次了。那你这次干嘛要拒绝?反正之前……” 与此同时,程羌透过玻璃门看到了会议室里的两人,他推开门,“你俩干什么呢?找了一圈才找着。” 方觉夏不动声色抽出手,低头瞟见被握得发红的腕骨。裴听颂则是一脸轻松地从桌子上下来,“没干什么,提前培养培养感情。” “得了,两年都没培养出来,假模假式的。”程羌留意了一下觉夏脸上的神色,特意问道,“怎么了?” “那件事我摆平了。”裴听颂先接了话头,“回头我跟我姐说一声,如果这个杨城刚再不老实就直接撤资。就他这人品,等着曝光出来节目被抵制,她的钱更打了水漂。” 程羌点头,他之所以愿意告诉裴听颂,也是清楚他之前和这个副导演的矛盾,知道以裴听颂眼底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一定会出手。 “那你可得好好谢谢小裴。”他揽住方觉夏的肩往他们之前的会议室走,可方觉夏却只是僵直着身子,低声应了一句。 裴听颂走在后面,望着方觉夏的背影。人是矛盾的综合体,这一点他深知。可方觉夏大概是他见过奇怪的矛盾体。外表天然有一种冷感,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的人却深陷那种传闻。 可现在看他这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样子,裴听颂是真的好奇。 难不成是创伤后应激反应? 裴听颂虽然看不上靠出卖身体上位的人,但他对业务能力高的人又有天然好感,方觉夏就是这类人,他的舞蹈能力在整个圈内都是绝对的top级别,更不用说天生有一把音色碾压的好嗓子。在一起共事两年,裴听颂对他的厌恶从最初听闻谣传的峰值一点点降下来,现在也就近似于无感。 除了无感,还有点好奇,因为方觉夏矛盾得过于特别。 会议下半场的流程很快,裴听颂心不在焉,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反对他们组CP的策划。过了一会儿,会议室的大门打开,其他四个队友也纷纷进来。 老板示意让大家坐下,吩咐助理分发新企划,“Kaleido出道之后只出了两专,距离最近的也是一年前出的迷你专辑。其实早应该回归,你们心里估计也挺着急的。” 陈正云扫视过去,“刚才我们开会讨论了,为了最大程度利用上最近的热度,公司决定尽快进行新专的制作发行。” 队长江淼提出疑问,“可是制作一张专辑需要时间……” “没错。”陈正云道,“不能因为热度起来了,就压缩制作时间粗制滥造一张专辑出来糊弄粉丝,你们是爱豆,唱歌跳舞是天职,起码这一点不可以辜负别人。要平衡制作水准和时间,就需要另外维持热度的方法。子炎江淼你们是有综艺资源的,路远的舞蹈节目也在录,凌一有ost,觉夏也录着……” 程羌截断,“觉夏的节目没了。” 陈正云脸上露出些疑惑,但他没有深究,继续道,“回头说。总之资源方面我们正在谈,谈得好可以拿到热门综艺的飞行嘉宾。”说完他示意自己的助理将另一份企划案分发下去。 拿到企划的凌一刷刷地翻起来,惊喜道,“还有团综?!” “这次我们就记录大家真实生活为主,其中可能会加入到一些娱乐环节避免内容单一。”程羌详细向大家解释了团综企划的细节,“形式可能是边录边播,中间也会穿插一些直播,节省时间。” 会议结束前,陈正云站了起来,“你们都是有实力的孩子,这两年下来应该也清楚了这个圈子有多残酷,不用我多说什么,大家心里有数。” “我期待看见作为爱豆发光的你们。” 方觉夏听见这句话,恍惚间感觉回到了最初,他曾经渴望过的舞台,好像再一次靠近他,尽管是以这种荒诞的方式。 会议结束后的当天,六个人就留在公司为新专辑准备练习。 如今的娱乐圈给了偶像们很多机会,却没有给偶像这个职业太多机会。尴尬之处在于这些年轻人之中的大多数本来抱着唱歌跳舞的梦想踏进圈子,最后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做了各种各样的其他工作。顶着偶像之名遭受种种偏见,并且无法真正获得爱豆该有的舞台。 他们渐渐地远离音乐舞蹈,一个个疲于奔赴大小片场,在大同小异的录影棚里熬上个无数个通宵,忘记自己的初衷,最后得到一句“贪得无厌”或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潦草结语,隐没在新涌起的美丽浪潮中。 艺人职业分区的混乱令太多鲜活的生命被动成为娱乐圈这个运作不息的大机器齿轮下的残渣,日复一日,总有新鲜美丽的牺牲品卷进去。 “觉夏今天练舞的强度也太高了。”凌一气喘吁吁往墙上一靠,拧开泡了胖大海的保温瓶喝水,“不行我今天开嗓没开好,咳咳。”他开始搞怪,嘶哑着嗓子伸出自己的手,“火火,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么了?我再也不能得宠了……” 替队长江淼扶着腿做仰卧起坐的贺子炎腾出一只手捂着他的嘴,“进冷宫吧凌妃,你体力太差不适合承宠。” “才没有,你看连远哥都跟不上!他俩主舞欸,这样总有可比性吧。”凌一拿胳膊拐了一下裴听颂,“是吧小裴。” “嗯。”两手揣在卫衣口袋里的裴听颂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远远看着镜子前的方觉夏。 他感觉这个人浑身憋着股劲儿。 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明明在世俗的审美里这个人的外表几乎可以用脆弱柔软来囊括。可他却觉得方觉夏像是一根刺。 一根固执的绝不软化的刺。 这是已经是第二次了,面前这个人深陷潜规则的泥沼。如果说第一次勉强可以算作是传闻,这一次就是裴听颂真实看到的未果交易。 这些人图什么?漂亮?年轻? 说真的他不了解。 裴听颂没有恋爱过,并非是他年纪小对于感情一片空白,是他提不起兴趣谈恋爱。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心会被一些粘腻又琐碎的想法所牵绊,他就觉得浪费。感情这种东西,好的时候可以送人上天堂,坏的时候还不如下地狱。 可他们应该不想和方觉夏恋爱吧。这些中年男人都拖家带口的,只是尝尝新鲜罢了。 那肉·体欲求就更荒谬了,他很难想象对一个男人的身体产生想法是什么感觉。尽管他从小在国外长大,身边什么样的朋友都有,也相当支持少数群体。可他不是gay,理解不了这种瘾。 一下子触到两个盲区。偏偏裴听颂的思维方式和别人不同,他无法忍受模糊不清的表象,他必须思考。 他试图从方觉夏身上找答案。 “我去,方觉夏疯了。这都连着练了多久了?累死爹了,以后再也不和练习狂魔一起练舞了。”路远也回来,叉着腰喘气。江淼笑着完成了最后一个仰卧起坐,“啊,肚子好酸……” “走,吃饭去,我好饿~”凌一拽着江淼,“队长,我要吃饭!” “也到点了。”江淼看一眼手表,远远叫了声觉夏。镜子前的方觉夏这才停下来,喘着气说,“我一会儿去。” “好吧。”大家都清楚他的个性,这家伙是全公司练习强度最大的一个,谁都拦不住。凌一拽了下裴听颂,“走小裴,今天哥带你下乡吃一回公司食堂,刷我的卡!” 谁知裴听颂竟然一反常态道,“一哥,你们先去吧,我练练。” 几个人愣在原地。 不是,这个完全日常把爱豆事业当成玩票的家伙转性了? 江淼会看眼色,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别练太久耽误吃饭。” 等到他们都走到食堂了凌一都还在操心,“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这一架等了太久太久。”贺子炎一副开天眼的菩萨表情,和他的断眉格格不入。路远趁机夹走他盘子里的牛腩塞嘴里,“你们还别说,我好像被网上那些小姑娘给洗脑了,现在看他俩就觉得老配了。” 凌一用筷子夹着一根切得格外粗的土豆丝,像个正在吸烟的大佬,“小方,还有这个小裴啊,一天天的,搞得跟下一秒就能打起来一样。你说这些小姑娘家家的,看到真相之后还会萌他俩CP吗?” “会。”贺子炎淡定地用筷子拍开路远第二次伸过来的罪恶之手。 “为什么?”凌一眨眨眼。 “吃饭吧。”江淼的脸上露出看破不说破的笑,“打不起来的。” 练习室只剩下两个人,方觉夏停止了练舞,两年来的习惯已经让他自然而然在面对裴听颂的时候主动避让,避免惹是生非。他将汗湿的头发弄到后面,露出光洁的前额,准备离开。 看到对方眼角天生的一抹红,裴听颂忽然间想起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作为空降练习生的他被程羌领着来见自己未来的队友,也是这个练习室,也是冬天,一开门的时候几个男生正练着出道曲的舞。听见动静大家都回了头,只有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家伙仍对着镜子练习,直到程羌开口。 他停下来,无声喘着气,转身,和此时此刻很像。汗珠顺着下颌线条淌下来,好像屋檐冰棱上融落的一滴水。 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理所当然也是他。 当时才二十岁的方觉夏摘了帽子,像刚才那样将湿发撩到后面,露出完整的面容。白皙皮相上一处细长的淡红色胎记,在裴听颂的脑海里抽象化。 樱吹雪。这是他搜寻到最贴切的意象。 “你好,我叫方觉夏。”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明明是属于夏天的名字,偏偏浑身凛冬的冷意。 他点头,回了个笑,“裴听颂。” 那时就自来熟的凌一好奇发问,“好特别的名字!怎么起的?” “我除夕生的。生盆火烈轰鸣竹,守岁筵开听颂椒。我外公取了这首诗里的两个字给我起的名字。” “哇,真的好听,可你看起来不像冬天生的小孩欸。” 是吗。 被记忆模糊开的视线一点点回到现实轨迹,裴听颂凝视着镜子里的方觉夏。 绵延的视线落到他挽了一半的卫衣袖口,露出的那一节手臂白而精瘦。手臂上的血管筋脉隐隐动着。汗湿后的宽松衣裤不自觉贴上躯体,随着动作一翕一合。沿着线条向下,踝骨和脚后跟两侧的凹陷被收口的裤腿握住,剐蹭着雪白的皮肤。 不知怎的,裴听颂想起自己握住他手腕时的触觉。 “你在看什么?”方觉夏从镜子里察觉到他的眼神,转身,冷冷望向他。 松开下意识握起来的手,裴听颂懒懒勾起一笑,直视他面孔。 “看你究竟哪里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的姓名出处: 裴听颂:生盆火烈轰鸣竹,守岁筵开听颂椒。——《除夜》(宋 戴复古) 方觉夏: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喜晴》(宋 范成大) 其实这两首诗还蛮符合他们各自的性格的。 【看不惯方觉夏一开场的性格,请直接弃文,不要在评论区骂他包子,什么不如自己洗干净送上去骂得那么难听。方觉夏绝对不是包子性格,他是一个非常坚强理智和勇敢的人,请不要用你看了三章的想法去恶意揣度他。 攻这个时候跟受关系就很差,没必要骂他不尊重人,文案写很清楚了他们开局就很坏,受也不搭理他。大家生活中和关系很差的人在一起可能也不会亲亲热热。不喜欢这种开局可以弃文 再最后解释一遍很多人问的问题“为什么不录音?”你们真的以为一个小爱豆录了音就可以改变被资本和背景户欺压的事实?真的可以反抗?录了音发出去之后呢,后果谁来承担,他和他全团的队友吗?本来就没有后台没有资源,再一起被卫视和资本冷藏? 这篇文开局就是糊团糊爱豆,一步一步往上爬,不喜欢这一类的真的可以弃掉,不要勉强自己。】 不虐不虐不虐,本文不虐 第4章 事故现场 毕竟也是一起工作了两年的人,方觉夏早就习惯了裴听颂的戏谑,他面上毫无波澜,捡起地上的外套笼在身上准备离开练习室。 可裴听颂还没习惯他的无视,拉住他的胳膊,“哎,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方觉夏顿住脚步瞥他,语气没温度,“我也不想,可你调戏我的样子好像没把自己当恩人。”他扯开裴听颂的手,外套落在地上。 “那是什么?” 方觉夏眼神漠然,“恩客。” 说完他准备离开,可裴听颂却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他,这次他没再拉拽,直接一步迈开,直直挡在方觉夏面前。他差一点就撞上去。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提醒了我。” 裴听颂低垂着眼睛,嘴角弧度透着一丝邪气。 “我也不能白白帮你啊。” 方觉夏不动声色抬眸,直视这个从没停止给自己使绊子的队友。 “身为恩客总得从你身上讨点什么?”裴听颂笑了一下,“不是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这种戏谑已经失去了反应,但发起人变成裴听颂,方觉夏的情绪竟开始超出冷静的范畴。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他挪开步子准备走,谁知裴听颂再次气定神闲地堵住他。 “放心,我不馋你身子。”裴听颂上下打量一下,脸上的轻渎不加掩饰,“不过既然要营业,总有一方要配合另一方吧。你看看你这表情……”他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搭在方觉夏的肩上,“也太假了点。” 方觉夏盯着他,不说话。他一贯都是这样,那双眼睛又冷又直接,好像从不畏惧,也不在乎。 这让裴听颂想到了冬天。 他喜欢冬天的气味,冷冷的,混合枯朽草木最后的一点清香。尽管所居住的Atherton几乎不下雪,但他也喜欢冬天。 裴听颂从小就有一个奇怪的癖好。 冬日花园里的悬铃木被园丁裁剪下半枯萎的枝叶,没了夏时的生机。这是他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他会蹲在地上悉心挑选出最笔直的树枝,然后握住两端,将它们一一折成两半。 这些残枝漂亮笔挺,缺乏弹性,长着一副不会屈服的模样。掰动的瞬间,你能感觉到在这坚硬之下隐隐发力的固执反抗。但没用,它们最终仍会断裂,发出清脆的绝响。破碎的断面展示着最后的新鲜的生命力,植物清香和腐朽枯枝混合的复杂气息弥散出来,很迷人。 折断的那一刻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心理满足。 就在此刻,这种熟悉的满足感在靠近。 他好像又找到了一枚心仪的枯枝。 “别弄得这么水火不容。我对你真没那方面的兴趣。不过既然都答应营业了,总得做出点营业的样子。如果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裴听颂的笑看起来很纯良。 他伸出手,把方觉夏搭在额前的湿发拨开,声线很低,“乖乖听我的话就好,觉夏哥哥。” 这还是头一次,方觉夏听见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家伙亲口叫一句哥哥。 两年的时间里他们的生活看似有交集,但其实根本是存在于两个不同坐标的直线,没有丝毫重叠。方觉夏的情绪总是很平缓,好像无论遇到任何棘手的人,他都可以淡然处之。因为人总是遵循基本规律行动的动物,都是自然法则的投影。 但裴听颂是个例外。 他是个易燃易爆的不确定因子。 方觉夏保持着惯性沉默,双眼仍坦荡笔直地望着裴听颂。过了几秒,他伸手替裴听颂整理好不小心翻折起来的衬衣领口,像个称职的哥哥那样。这张漂亮的嘴最后也没有吐露任何只字片语,只扯了下嘴角,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他们都在企划会议和练习室度过,新专的概念打磨到现在还是有些模糊。直到程羌在会议中途开了个玩笑。 “真费劲。实在不行让江淼弹个古筝,子炎打碟,完了一一嗷一嗓子,觉夏路远跳舞小裴来段rap得了。” 本来是句玩笑话,大家都笑得正欢。没成想还真被桌上的两人听了进去。 “等一下。”/“我有个想法。” 方觉夏和裴听颂异口同声,会议室瞬间安静,大家都被这种破天荒的默契感惊得闭了嘴,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境地。 就在大家都等着他们俩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两个人又像较劲似的都不开口了。 程羌拿指节敲了敲桌面,“你俩真逗。行吧,老四先说。” “凭什么?” 知道裴听颂一定会不满,程羌顺势道,“那你先说。” “……我说就我说。”裴听颂清了清嗓子,手里的笔转了好几轮,“新专让我们自己参与制作。” 与其说是想法,他的语气和表达方式不如说是宣告结果。 程羌撸了袖子,“喂,你小子……” “我也赞同他的观点。” 所有人都齐齐扭转头,诧异地看向另一方向的方觉夏。 凌一翘着椅子向后仰,小小声对路远说,“你觉不觉得怪怪的……” “觉得。”路远认真点头,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我现在怎么看他俩怎么配,我这是怎么了?” 凌一翻了个白眼,“你中蛊了。” 方觉夏没有听见队友的议论,开口道,“其实之前两专的概念也费了很多心思,但效果一般。当然,可能是我们概念消化能力还不够。所以我想,”他望向老板,态度诚恳,“与其另造一个新的概念让大家去适应和消化,我们不妨……” 身为数学系毕业生的口癖再一次出现,队友们都忍不住笑出声,凌一直接接梗,“我们不妨设一个X,显然……” 大家一笑,裴听颂侧目去看他,见他细白的脖颈开始发红。 方觉夏咳了咳,努力将话题拽回来,“我的意思是,干脆彻底抛去过去的模式,参与创作。像羌哥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部分,虽然不能保证效果是简单的积累相加,但融合过程总会碰撞出火花,不是吗?”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所以显得更加认真。 陈正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给个确切点的思路。” “中国古典民族乐和电音。”裴听颂停下手里的笔,“这也不新鲜了,但男团里应该还不算泛滥。淼哥的古筝完全可以做pluck或者lead。就拿trap来说,低音贝斯和古筝清亮的音色应该会创造出很好的上下空间感。再加上抓耳的drum set,我觉得可以做出很棒的舞曲。” (作话有术语科普)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电音玩家贺子炎的赞同,“之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讲真的我手里还有几个demo,就是按照这种思路做的,有trap也有future bass,非主打搞一个古筝铺底的蒸汽波肯定酷。而且古筝指法多变,节奏可以做到非常快,很适合drop前的铺垫。”说完他看向江淼,“你说呢?” 江淼笑笑,“挺有趣的,如果真的想试,我再提个建议。”他看向凌一,“一一可以尝试一下戏腔,你嗓子高,吊上去配民乐电音应该会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队长这么一说我现在都有点了欸。”凌一摸摸自己的胳膊,“不过我还从来没有试过。觉夏呢?你要不也试试?” 方觉夏还没开口,就听见裴听颂道,“他声线自带混音效果,适合hook。” 凌一立刻贼兮兮调侃,“啧啧啧,这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hook。” 贺子炎一本正经,“hook可是嘻哈的灵魂啊。” “哇……灵魂~”路远也加入进来,“这两天CP视频看得我有点上头。” “上什么头。”程羌敲了一下路远的头,“编舞呢?” 凌一立马开启塑料东北话模仿秀,“憋打他波棱头。” “滚犊子,学又学不像什么波棱头,这是天灵盖。”路远白了一眼,正经起来,“终于到我的主场了。男团编舞要的就是记忆点和表演张力。既然大家都定下主题了,我觉得表演上就别尽可着传统编舞了。可以用两种live模式,一种是乐队版本,现场弹古筝打碟,另一种就是唱跳live。” “这个想法不错。”看着大家灵感碰撞,陈正云脸上浮现出笑意,“还有吗?” “我建议哈。”路远笑嘻嘻看向觉夏,“记忆点这一块,还是得让我们觉夏出马了。” 方觉夏不明所以,“我?” “既然是传统和现代碰撞,编舞上也得有传统元素啊。我刚刚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场景,就是觉夏跳古典舞,只需要一小段独舞,放在中间的bridge,如果现场能配上一镜到底的运镜,肯定很绝……” 听到这里,裴听颂的脑子里竟然自动呈现出画面。古筝独奏下,全黑舞台投射下独束追光,只打在他一个人身上,一下腰一搭袖,再配上一柄折扇,修长身形舒展扭转,灯光透过丝质布料摸索到柔韧的肌骨纹理,月色追流水。 绷直的足尖在最后一声铮鸣中落地,折扇瞬展,眉眼外延出一抹红。 “小裴?裴听颂。” 程羌的声音将他从想象中拉扯出来,裴听颂回神,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他,“看我干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贺子炎已经站了起来,“走啊,散会了。” 这么快。 才一支舞的时间而已。 “怎么样?我刚刚的提议。”路远揽住方觉夏的肩,“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小时候学过古典舞和现代舞。” 方觉夏点头,“小时候跳过。” “小时候?”凌一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插入话题,“觉夏你也是从小就学舞吗?你都没有跟我们说过。” 裴听颂两手插兜走在后头,心道别说小时候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分享过自己的经历。 “嗯。”方觉夏的眼睛不自觉垂下来,走廊的雪白地砖被灯光照得刺目,一个发光的砖块映照出一方舞台,舞台上的男人舞姿从容,形舒意广。再往前走,他看见舞台下稚嫩的自己,牵着母亲的手仰头望着。 [妈妈,我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 [好啊,我们宝贝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舞蹈演员的,比你爸爸还厉害~] “学过几年,后来没学了。”方觉夏抬头平视前方,和大家一起走到电梯口,语气从容,似乎是为了防止大家继续追问,他很快续道,“底子应该还在,我可以试试。” 江淼低头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哎呀,我也得重操旧业了。”刚说完,他的右手被贺子炎抓住。他做出搓碟的动作,笑起来,“重操旧业2.0。” 路远:“那你们就快做个demo啊,我现在就想编舞了!” 凌一巴结起来,“远哥!大连市草!我要一个超级帅的part!” 看着大家吵吵闹闹,方觉夏心里涌现出久违的暖意,好像回到了出道时,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努力地呈现最好的舞台,除了某个人以外。 视线瞟开,电梯金属内壁映射出裴听颂的身影,他半低着头,像是在出神。 在方觉夏的记忆里,裴听颂来的时候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事实上他对空降并没有太多意见,总归是队友,他也是正常相处。 可当时的裴听颂实在不服管,就因为他有次练舞时态度不端,从没发过火的方觉夏和他起了冲突。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发生矛盾。两个年轻小伙打起来,旁人拉架都拉不住。 [你以为我就是想来这当什么爱豆吗?练什么练!我跟你这种费尽心思想上位的人没什么话好说!] 听到这句话之后,方觉夏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还挺友善的裴听颂后面会态度转变。 但他当下并没有气恼,异常冷静。 [听说你想当嘻哈歌手。] 早在裴听颂进公司第二天,他在美国十几岁混地下被父母强行送回中国的事迹就传得人尽皆知,大家多少也听说他是被他姐押到星图这种小公司,大概是为了让他尝尝混娱乐圈的滋味。 无论是初衷,还是方式,都和他们这种辛苦拼来的不一样。 [梦想这种东西没有高低贵贱,只有能实现和不能实现。] 方觉夏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 [我跟你这种幼稚还带着偏见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个谣言缠身的偏执狂,和一个傲慢嚣张的叛逆者,人生轨迹本就应该背道而驰。可偏偏阴差阳错狠狠撞到一起,一场相遇变成两年都无法修复的事故现场。 谁也不屑去了解谁,反正只要能保持安全距离,总能维持表面和平。 “对了淼哥,”出了电梯,裴听颂道,“你们先练,我得搬家。” “搬家?!”凌一眼睛一亮,“搬回宿舍是吗!今天?” 裴听颂点头,“明天,强哥催了我好久,毕竟要录团综。” 方觉夏凝视他的侧脸,巧的是与此同时他也回头,对上眼神。一切都很巧妙,就像他们之间的第二次正式交集也和“潜规则”有关,偏偏被他知道,偏偏由他出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偏偏,他们会这么一直毫无交集下去,或许到团队解散的那一天都是如此。 裴听颂笑起来,平白透着股恶童感,“看来不是每个哥哥都欢迎我回家啊。” 听说许多杀人凶手都喜欢回顾犯罪现场,以寻求某种快感。奇怪的是,他始终以为裴听颂才是这样的人,可此时此刻,自己这具平淡身躯似乎也分泌出某种催生快感的神经递质,仿佛在期待什么。 安全距离一旦被打破。 这场事故又会惨烈重演吧。 “欢迎回来。”方觉夏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包含了一些音乐制作术语,解释一下(半吊子水平不一定很准确啊,可以一起讨论~) 1、trap:电子音乐的一种风格。最早的“Trap”起源于亚特兰大,在俚语里指的是du品交易的地方和难以挣脱的生存环境,后来渐渐演变成一种嘻哈电子音乐风格,一般都比较迷幻,说唱或者旋律说唱为主。比较有代表性的歌是The Weeknd的《The Hills》,我会分享到微博,也很适合这一章的氛围。 2、pluck:电子音乐制作中的一种音色,这里的音色说白了就是我们在听一首歌(电子音乐)中会出现的各种声音,然后pluck是一种拨弹乐器音色(plucking是一种吉他拨弦的演奏方式),这种音色是有旋律且渐衰的,就是一粒音发出之后就音量递减不持续。 3、lead:和pluck一样是音色,但是强劲有力,很突出,一般会放在歌曲开头出现。(上面分享的那个歌一开头就有lead) 4、drum set:顾名思义是一组打击乐,像欧美音乐非常注重节奏感,所以drum set好不好很大程度可以决定一首歌卖不卖座,大家可以试着去听听欧美每年的热单,可以说每一首的drum set都很出色。 5、demo:歌曲小样,我们听到的歌曲都是修过人声混过音的成品,demo其实就是前身。 6、future bass:同样也是一种音乐风格,现在很火的标签,但是目前也没有很好的定义。不过可能大家都有听过很多,比如《Faded》还有烟鬼的《Closer》都是future bass,还有一些“蒸汽波”电音也是,所以future bass的受众更广。 7、drop:大家肯定知道,很多时候主歌的一部分结束后,会有一句“DJ装个逼”(Drop the beat),其实drop就是听电音的时候前面一直铺垫铺垫,你一直等一直等,最后等到的那个让你觉得超级炸忍不住跟着节奏摇晃的高能时刻。 8、hook:很多人理解成副歌,特别是嘻哈歌曲中掺杂一段副歌,其实hook的意思是“钩子”,是常出现在副歌部分的一端旋律,也是整首歌最勾人的部分。(小裴说觉夏适合hook,是因为他的音色非常特别,穿插在说唱中最为抓人) 其他术语: bridge:最后一段副歌前的铺垫。还是拿上面的《The hills》作例,"Hills have eyes……Only you."这段就是bridge,一般到了bridge歌曲氛围会有一个转变。 一镜到底:不剪辑,一个镜头拍到结束。 第5章 匿名爆料 自从他们因为机场视频上了热搜,讨论度就一直高居不下。程羌找到方觉夏,让他好好营业一下自己的微博。 事实上,Kaleido的每个人出道时都运营了微博。方觉夏自身的热度加上师兄团的帮衬,一辑最初反响也不差。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可以好好地接住师兄团的东风时,某匿名论坛忽然出现一个帖子,名字是[fjx当初如果不被踢出AS,现在已经是天团的top了吧,真实孽力回馈]。 楼主自称是AStar的前练习生,将事件始末说得有鼻子有眼。 [fjx是跳舞进的As,不谈能力光是那张脸就是一骑绝尘,被某高层(不是一把手)看上,跟了一段时间,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公开吵了一架,摔门就走(这件事很多练习生都知道),第二天就被赶出公司了。当时离翘团出道不到半年,他本来都是明面上的C位了,teaser也拍了歌也录了。搞不懂为什么要作死。现在出道了不也是跟翘团对打?哦不,辱翘了,糊卡配不上。] 翘是AStar出的七人男团“七曜”的粉圈外号,因为是大公司的种子团所以早期一直备受关注,出道也是顺风顺水一炮而红,粉丝无数。七曜比kaleido早出道一年,可因为方觉夏特殊的练习经历,这两个本不在同一起跑线的团有了关联,所以总是被拿来比较。 [fjx这么牛的吗?预定C位都可以被踢出去,这得是有多作啊。] [讲真,说卡是翘对家的都是登月级碰瓷,翘可是正统大公司出身的天团预备役,人奔着登顶去的。一个小公司野鸡团怎么好意思对标翘啊?] [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不过讲真他的颜确实能打,爱豆颜值天花板了,我要是金主高层我也包养他。翘现在的门面真的路人脸。而且风景线的粉色胎记太勾人了,禁欲系美貌小作精也挺好吃的,可惜出道之后搞了个什么禁欲系冰山脸人设,没劲。] [合理猜测,没准儿是fjx狮子大开口把高层惹毛一气之下让他滚蛋了,哪儿那么多真爱啊,男的都是得到之后就腻了,天仙都没用。] [这个团真够乱的,空降一个关系户就算了,现在连唯一一个还算是正统练习生出来的也被曝光性丑闻。糊卡真是永世不得反身了。] [哈哈哈怎么楼里都直接默认是男高层潜规则fjx啊hhh] [笑死了,fjx这种炒作手段可以啊,以后可以捆绑七曜吸一辈子血咯,美滋滋。] [过段时间会不会爆出视频啊,感觉这种事都有大招在后头] …… 一时间,爆料帖被顶到首页,挂了两天,其他社交网络也传得沸沸扬扬,微博营销号孜孜不倦搬运着。 第三天的时候甚至流传出方觉夏离开As前录制的七曜出道曲片段,他的声线太特别,根本不会认错。泄露的音源直接坐实了他曾经是七曜出道预备役的事实,让这场“潜规则”之说愈演愈烈。 哪怕后来星图发律师函,发公告澄清所谓的潜规则爆料,也都无济于事。 互联网世界的造谣成本低到可怕,表达者只需动动手指,听信者也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大家都爱狗血淋漓的八卦,倾向于将漂亮皮囊与肮脏交易挂钩,没人在乎一个新人给出的真相。 那时的kaleido掉了好几个代言,演出也被取消。许多“路人”将这总结为成也方觉夏,败也方觉夏。 他原本什么都不怕,却被这句话戳断脊梁。 可那个时候他的队友和公司也没有放弃他,他也不想放弃。这种丑闻很私人,也没有太多人会主动向他求证,但成员们都很贴心地避开这个话题,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真伪,只是想继续维护这个团体。于是方觉夏也只是远离了社交网络,将账号交给公司全权负责。 说来也好笑,连微博小号都没有的方觉夏几乎放弃了社交网络,和人联系都是短信电话,凌一经常吐槽他村没通网,信息滞后。 这办法虽然笨,但也让方觉夏缓了过来。他这个人的行为逻辑很简单,是一种单向的不计成本的前行。就像棵树,只有生长这一个目标。哪怕修剪掉他的枝叶,砍断他的分叉,只要他还是向上生长的,就没关系。 不过现在让方觉夏重新回到社交网络,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能让小文帮我营业吗?” 小文是他们团的助理,平时都是他代替程羌给他们打点上下,只是最近休假回了老家。 “那也不能总让小文给你弄,这样,你先把微博下下来登上去,看看粉丝留言也行啊。”电话那头的程羌似乎又被其他什么人给叫住,“哎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忙了。” 电话挂断。方觉夏盘腿坐在练习室的镜子前,拿着手机想了好久,终于重新下载了微博。 正在这时候练习室的大门被推开,凌一飞似的冲进来,手里还举着个甜筒,“觉夏!”方觉夏天生性子有点慢半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凌一就已经看到了他手机屏幕。 “你要回归微博了!” 于是,原本还打算做一阵子心理工作的方觉夏就这么半被迫地重新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在大家的怂恿下。 老实说,他心跳得明显快了,原来时隔这么久也还是会紧张。他几乎能回想起一上线满是谩骂声的时刻,那些字眼就跳动在他的眼前,如同狂舞的蜂群。 “欸,卡了。”凌一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江淼重新点开自动退出的微博图标,“大概是缓存的信息太多?” 微博界面再一次打开,果然验证了队长的猜想。消息界面整整一片红,评论和未关注人私信囤积了无数条。 贺子炎笑说,“小文也就休了三天假,消息这么快就爆炸了。看来觉夏哥的热搜还真是实打实的。” “快看看写了啥。”路远的脑袋直往方觉夏跟前靠,挤得凌一都没地儿,“哎哎哎,老铁你蹭着我冰淇淋了!” 拿着小小一方手机,方觉夏吸了口气,点开了评论区。 [啊啊啊啊啊觉夏哥哥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热搜使我快乐!让我找到了神仙小哥哥!] [在b站看了你的舞蹈剪辑!真的太有张力了!好久没有被爱豆圈粉了!] [为什么您长得这么好看,连胎记都是加分项!您是女娲娘娘精雕细琢的而我是小泥点子55555] [想看您新鲜的自拍!求求了救救孩子吧!] [看自拍加身份证号!感觉哥哥微博全是广告都没有日常,想看日常!] [哥您知道您的声线多特别吗?我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心仪的一点都不油腻也不做作的清冷少年音了,还自带混响自带空灵的空间感,太棒了呜呜呜音饭疯狂哭泣!!您就是真正的音色流氓!以后能不能多上一些唱歌节目啊,直播唱歌也可!] [jxgg我是最近才喜欢你的,因为看到热搜觉得你好好看多搜了一些就入圈了。看到您以前的舞台还有综艺,真的发现了宝藏!感觉自己来得太晚了呜呜呜,哥哥对不起!] [什么时候回归呀,想哥哥了!我们卡团要好好的啊!] [快过年了。许愿觉夏哥哥今年平安健康,能有属于自己的舞台。] 看到这一句,方觉夏的心不由得颤动了。 翻不完的评论,数不尽的赞誉和鼓励,还有大篇大篇的私信关怀。这些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云雀,叽叽喳喳可爱地朝他飞来,将他淹没在柔软的愉悦中。 “我们一起拍张照吧!”凌一提议。 当下方觉夏是支持这个提议的,但很快意识到还差一个人,下意识抬头移动视线。江淼很快察觉到他细微动作里表达的含义,于是笑道,“我这里有一张上次我们参加拼盘演唱会后台的合照,小文抓拍得挺好看。发给你?” 心里有点惊异于江淼的细微心思,方觉夏点点头。 这种时候如果发五个人的自拍,肯定会被发散,哪怕事实就是某人刚好不在。 “你把微信也下回来吧。”贺子炎道,“不然队长还得给你发邮件。” “对!” 于是在凌一的指使下,方觉夏把所有之前删除的社交网络又一一下回来,登录好,然后保存了江淼发来的照片。 他们六个穿着同色系的演出服聚在后台补妆,刚好自己的脸是面对着镜头的,裴听颂视觉上在他的身后,侧着脸让造型师整理大衣,难得显得乖巧。 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文案,在做这种事上他实在生疏,所以方觉夏只上传了照片。 这张照片成了扇新打开的窗,春风一阵,他再次被铺天盖地涌入的小云雀们击倒、淹没。 可爱的东西果然会让人产生愉悦感。 “哇,这才几分钟就破万转了。”凌一有些惊讶,以前可从来没有到这种程度,“你真成流量了觉夏。” 他正想否认,路远先说,“你没看小裴最后一条微博,那留言多的,连带着我们几个的都变多了。” 贺子炎揽住凌一的肩,“流不流量先放一放,你得先跟我去录demo了。”说完他看向队长,“淼哥,你拿了琴吧。” 江淼点头,又对路远道,“刚羌哥说你约的舞蹈老师快到了,去十楼等他吧。” “哦了。”路远爬起来抖了抖衣服,“开工啦。” 看着大家各有活干,方觉夏慢半拍发问,“我呢?我跟子炎去录音吗,还是跟远哥。” 可他们俩全都以一时半会儿不需要他为由拒绝了。 “有个地方还真需要你。”江淼的下垂眼笑起来更明显,“你得回宿舍,说是一会儿制作组会过去安摄像头,帮大家看着点儿吧。” 最后方觉夏拿了最清闲的活儿,回家休息。 洗了个澡,他换上了家居服,把留的有些长的头发扎了个揪,像个苹果梗。回了房,吃了维生素,方觉夏拿出一本厚厚的数独本,翻到还没有做的一页,握笔坐在书桌前认真地思考。 就在方觉夏连续填满了三张数独,情绪极度平静时,他才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门铃声。 糟了,制作组来了。 自觉怠慢,方觉夏立刻放下数独,踩着拖鞋快步出去开门。每次他玩数独时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听见外面频率愈发快起来的门铃,就能猜想到对方是摁了多久。 看也没看监控屏,方觉夏焦急地跑出玄关开了门,嘴里忙着道歉,“抱……” 可门外却并不是什么制作组,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戴黑口罩、抬手正要再次按下门铃的裴听颂。 差点脱口而出的抱歉被他生生咽回肚子里。 “抱什么?”裴听颂无意识挑了下眉,单手扯下口罩塞进口袋,“抱谁?” 作者有话要说:饭圈术语解释: top:团队中人气最高的成员 teaser:预告片 C位:center,一般是编舞站位的中心位。很多团不止一个C位,可能不同专辑会轮换C位,也有团会固定C位。 辱X了:就是当下说的那个对象远远比不上X,放在一起说就是侮辱X了。 对标:就是把某某定位成某某的对家,或者说强行把他们扯到一起去比较 第6章 二人独处 方觉夏脸上的惊异一点点收回,好像涟漪散开后逐渐恢复的静水。 “没谁。”他简单回复。 “只有你在?”裴听颂的眼睛朝里望了望,他身上透着股从外面带来的寒气,“搬家公司就在楼下,一会儿要搬东西上来。” 还保持着开门动作的方觉夏这才松开手,让开半步,“哦……”然后又想到对方还没上来,于是又往前挪了一步,“多吗?” 他想说需不需要帮忙,可这句话就好像是卡在他喉咙里似的,吞不进去也说不出来。 屋内的暖流涌出来,裴听颂把帽子也摘了,“不多。”他瞟了一眼方觉夏身上雪白、软绵绵的家居服,他好像是猜透了方觉夏的想法,“进去吧。穿这么点儿下去冻死你。” 这不是什么好词儿,但他至少不用下去了。方觉夏挺满意。 不一会儿,入户电梯打开的声音传来,搬家工人很快搬来裴听颂的行李。方觉夏整理了昨天队友打游戏没有收拾的客厅,给他们腾出地方。 他捧了杯热茶靠墙看着,统共搬进来五个大纸箱。观察着他们放下箱子的动作,估摸着每个都挺重。 裴听颂都拿了些什么,方觉夏不禁好奇起来。 “辛苦了。”裴听颂客气道谢。 就在他准备送他们走时,方觉夏忽然叫住,给这三个大叔一人倒了杯热茶,没说话,直接递到他们手中。 “谢谢谢谢。”三个大叔忙接过来,呼呼吹着气,喝得胸膛肺腑热乎乎的,笑呵呵离开。 说好的制作组没有到,宿舍里只剩下他和裴听颂两个人。两年来这种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为零,多少有些尴尬。他盯着这些大箱子,仿佛这些箱子也正盯着他。 “我带你去看一下你的房间。”方觉夏好像终于想到了一句可以说的话,踩着拖鞋绕过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贺子炎平时都会锁门,正担心着想试试,没想到竟然打开了。 他知道裴听颂要来? “我和子炎哥一起住?”裴听颂站在他身后,抱着纸箱进房间。 “嗯。”方觉夏给他让开道,房间还挺大,一进门就是一大张工作台,上面是好几个显示屏和midi打击垫,侧过来的另一张台面放的是电子DJ台。的确一看就是子炎的房间。里头阳光充沛,靠着窗子的那头是空下来的,只有一张没铺的实木床。裴听颂把纸箱放下,手摸了一下隔区用的书架。 “你和谁住?”他忽然开口。 方觉夏怔了两秒,“一一。”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时候淼哥或者一一在,或许会带他四处转一转,熟悉环境。可刚好只有他自己,他不太清楚应该做什么,是带着裴听颂参观参观,还是闷声帮他搬东西,或者不理睬回房。 最后一个选项太冷漠,哪怕方觉夏真的想这么做。 干脆就这么做。 方觉夏抬脚想走,谁知裴听颂忽然开口。 “我想看看其他房间。”他脱了外套搁在空床上,里面是件看起来很柔软的灰色毛衣。 算了,毕竟是一个团的。 “嗯。”方觉夏应完声转身就往外走。裴听颂盯着,他的背影被雪白的毛绒衣罩着,后颈修长,尤其从侧后方看过去,像只落单的小天鹅。这令他意外,大概是从没见过在家里的方觉夏,素面朝天又裹着柔软外衣,好像少了点那种不可近观的冷感。 “这是淼哥和远哥的房间。”方觉夏拉开门,这间房逼仄很多,靠近门口的架子上隔着一摞琴谱,窗户那里摆了架古筝,队长当时主动选的最小的一间,还是上下床。不过路远也喜欢睡上下铺,他觉得上铺高高的很舒服。 他不知道怎么介绍,所以显得很沉默。裴听颂被他带出房间,领到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转了一圈,干巴巴说,“大概是这样。” 谁知裴听颂却靠在厨房的流理台,“你的呢?” 方觉夏缓慢地眨了下眼,然后像是默认那样转身,带他去到自己的房间。 总归是住到一起了,今天不看,明天也要看。 裴听颂觉得有趣,他原以为他会拒绝,毕竟他总是在拒绝,但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让他闯进私人领域。今天的方觉夏显得格外好欺负。 可那个穿着家居服的家伙也只是打开门,自己都不进去,站在外面客套地介绍了一下,“这间。” 裴听颂才不会错过这种可以侵犯他领地的时机,他二话不说迈步进去,害得方觉夏失去主动权,只能跟在他后头。 这间房比他想象中更加泾渭分明,中间的一排衣柜将两边隔开,朝门口的区域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饰品,床品是小黄人,床上还摆着一排小黄人玩偶。凌一是出了名的小黄人爱好者。 裴听颂往里走,朝里的区域像是另一极。很空,全部家具也只有连体的原木色书架书桌,两三个浅灰色矮柜和一张床。墨蓝色的床上是叠成方块状的被子,干净得一丝不苟。 他在心里搜罗了一遍形容词,但发现最合适的描述其实就是他本人。 这一切都很方觉夏。 “我房里没什么可看的。” 他感觉到方觉夏的语气开始出现轻微的自我防卫了。裴听颂忍不住勾起嘴角,走到书桌边,视线被上面巨大的数独本吸引。 “你喜欢数独?” 方觉夏走过去,将没做完的那一页用笔夹住后合上,“无聊的时候会玩一下。” 这让裴听颂有些意外,不过当他视线上移的时候,更意外的东西就接续出现。 “《The Unity of Mathematics》”他凑得更近些,仔细看着书架上的书。 不光是《数学的统一性》,还有《黎曼曲面讲义》、《泛函分析》、《莫尔斯理论》诸如此类数十本数学教材。 其实方觉夏的局促感已经抵达峰值,但由于情绪延迟,他的语气依旧冷静,“很显然,我学数学。” “对,差点忘了。”裴听颂想起来之前听凌一他们开玩笑说起过,说他大学作业比高中还多。也想起方觉夏在数学上的天赋,虽然只是偶尔上一些冷门综艺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没事。”方觉夏伸手试图拽开他,像他上次握住自己手腕那样。 他的手指很长,但是比裴听颂想象中要柔软很多,温热的,轻轻圈住他发冷的手腕。 “去整理你的东西。”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在裴听颂听来却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其实他很好奇如果他继续赖在这里,继续和他对着干,方觉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他能感知到方觉夏的容忍度就到这了,就算是玩儿也得慢慢来。 裴听颂不确信他身上这股子冷淡迟钝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他伪装出来的虚假人设。也许方觉夏就是传闻中可以用出卖身体换取机会的类型,欲望太过明显,所以要用禁欲的形象包裹掩盖。如果是这样,那他的演技未免过于纯熟。裴听颂是真的好奇,甚至奇怪自己过去怎么没有发现和他周旋会这么有趣。 可方觉夏的壳又冷又硬,几乎长在肉上,生剥就有点太残忍了。 所以裴听颂没继续纠缠,任他拽着离开房间。 到纸箱前,方觉夏自然而然松开裴听颂的手腕,挽起自己家居服的袖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臂。他帮忙搬了一个大的,发现的确重得可怕。看着裴听颂打开箱子他才知道,原来里面全都是书。 裴听颂没让他再搬,只说可以帮他摆一下书。方觉夏拿了几本在手里,问他应该怎么摆,按字母顺序还是按照年份,谁知裴听颂漫不经心说,“随便。” 随便。方觉夏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词。然后将手里的书一本一本摆上去,他没有按照年份或是首字母,而是按照颜色深浅。 裴听颂把剩下的东西都搬进来,在一边拆封收拾。他的行李总共只有四个大箱子,只有一个是他的日常用品,剩下全是书。 “没带衣服吗?”方觉夏踩着椅子摆好了最上面一排,下来问道。 “我住的地方不远,再说吧。”裴听颂盘腿坐在地上,排着最下面一层。 他们就这么默默无言地摆书,一人一排,直到把这个空空如也的书架都填满,方觉夏有种莫名的成就感,虽然书不是他的,书架也不是。 “剩下的怎么办?”他像个孩子一样发问。 裴听颂把最后几本精装硬壳的大部头抱起来,踩着凳子搁到书架最顶上,摞成摞。他拍了拍手,“Done.”他从小在美国长大,哪怕一直学中文也回国了好几年,但还是时不时会冒出他习惯的英文表达。 方觉夏站在书架前看过去,两个人摆放出来的成品有种诡异的层次感,一层的书脊颜色由浅到深,一层则是深浅交错毫无规律。 “《第一哲学沉思集》、《纯粹理性批判》、《伦理学》、《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他看着书架上的书,发现全都是他知识范围以外的读物。 原来裴听颂学的是哲学。 他之前只知道裴听颂本来是在美国念书,像一般那种需要继承家产的公子哥一样念的是管理学,可他后来擅自退学,去申请了另一所文理学院,好像读了父母不同意读的专业。又因为混地下嘻哈圈被抓包,干脆被长辈遣返回国。 可为什么会来进娱乐圈,又为什么会来这么小的公司?这些都只有坊间猜测,因为裴听颂也行踪不定,神神秘秘。大家只知道他最后以留学生的身份考去了P大,以上学的理由拒绝集体住宿,反正他们通告少,平时他似乎都去上学。 现在想想,他们的生活真的毫无交集,除了工作。 “差不多了。” 他见裴听颂准备搬走那个凳子,想帮忙,可一低头不小心撞到书架上,感觉有什么东西晃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一股力量拖拽到另一侧,身子不稳差点摔倒。 一连串的声响,砸在地板上,变成几本倒扣着摊开来的厚厚的书。 这时候,紧紧握住他胳膊的那只手才松开。方觉夏一转头,看见裴听颂地另一只手捂住了右眼,猛地反应过来,“没事吧?你、你撞到眼睛了吗?” 裴听颂捂着不放,小孩儿一样连续摇头,坐到硬邦邦的床板上埋着脑袋。 “是我弄的,抱歉。”方觉夏的愧疚心一下子冒出来,他想到刚刚是自己低头撞上了书架。裴听颂一定是过来拉他才被砸。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裴听颂推开他的手,“是我要把书放上面的。” 说完他又小声嘟囔起来,“抱歉抱歉,每天都是抱歉……” 方觉夏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我看一下。” “不用。”他忽然间任性起来。 就这么磨了一阵,裴听颂以为方觉夏只不过是表面说说,没想到他固执地可怕,一句话重复再重复,像个机器人。 “我看看。” 可他毕竟是逞英雄未果反被砸,自尊心稍稍有那么一点受挫,所以妥协的时候就更别扭,“那你去给我拿个创可贴。”说完他再次强调,“创可贴就行,创可贴。” 但哒哒哒跑出去的方觉夏耳朵就跟堵住了似的,回来的时候拎着一整个医药箱,哐当一下搁在床板上。 裴听颂看着眼前的箱子,又看了看他。 这不是小天鹅,是呆头鹅。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始团体直播! 朋友们,排雷已经写了攻的性格。小裴出场就是恶童人设,他才十几岁,不是成熟稳重完美男人。如果不喜欢不必等真香,现在就可以止步。别骂角色,别骂角色。 他们因为误会两年都没有交集。方觉夏的方式是当裴听颂这个人不存在,裴听颂则是戏弄他、至于为什么他会有误解?因为觉夏绝口不提潜规则的事,他只能通过外界去了解。但他了解方觉夏之后就意识到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也坦诚道歉。 当方觉夏真的被要挟的时候,裴听颂第一时间就因为队友关系跑去给他摆平。裴听颂受伤,方觉夏也是第一时间给他包扎。 如果不是这样的开场,两人何必被迫营业,被迫相互了解。要在一起肯定早就在一起了。 我个人不太能接受角色被骂,请求大家如果不喜欢就放弃,真的不要勉强自己。 第7章 团综直播 “我说了就是蹭了一点,你这么兴师动众干什么?” 方觉夏像是听不见似的,脸上的表情始终凝着。事实上,刚刚跑出去的时候,他甚至脑补到推着裴听颂进急诊的画面。宿舍里就他俩,万一裴听颂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办,解释不清。解释不清的东西最麻烦。 就算是裴听颂没有三长两短,可万一破相了,自己也脱不开干系。不管怎么说,他们某种程度上也是靠脸吃饭的。 方觉夏啪嗒一下子打开医药箱,尽管裴听颂一直捂着半边脸不给他弄,但他还是自顾自拿棉签沾了碘伏,朝他伸出手。 “你在玩什么病人护士play吗?”裴听颂带着点气,脸也顾不上捂了,一下子抓住他那只捏着棉签的手。 也是脑子发昏,他竟然真的想象到了方觉夏和某个不知名金主玩这种角色扮演的场景。但他脑子里只能看得到方觉夏的脸。 本来是想快点帮他处理伤口,方觉夏前倾了许多,以至于这距离近得过分。 裴听颂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牛奶的柔软气味混杂着一点草本植物的清苦,从他白皙的侧颈处向外延伸,软纱似的扑在裴听颂脸上。 “流血了。”方觉夏盯着他眼角。他语气带着轻微的惊异,连带着那双冷冷的眼都睁大了些,仿佛注入了生气,整个人活了起来,“差一点就砸到太阳穴。” 其实挺严重。被精装书书角砸中的地方很危险,在眼角和太阳穴之间,稍有不慎就是重伤。血淌出来,滴了两滴在他毛衣上,逃窜到纤维中。 手腕被裴听颂握得很紧,方觉夏转了转手腕,试图挣开,凸起的腕骨在裴听颂的掌心摩擦。 一抬眼,他瞥见方觉夏的嘴唇稍稍抿起,唇珠陷入柔软下唇,给人一种倔强又柔弱的错觉。 裴听颂松开手,也很快清醒过来。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柔弱,只是生了张会令人产生错觉的脸。 方觉夏默认混世魔王放弃抵抗,于是擦去他脸上的血,又递给他一张酒精棉片,“你自己擦一下手上的血。” 他跳舞很多年,受伤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也早就习惯了自己解决,练习生时期就开始帮其他的朋友处理小伤,不算什么新鲜事。不过方觉夏意外发现,如果凑近看,裴听颂似乎就和平常不一样。 他是整个团里长相最具攻击性的,骨相立体到有种混血感,加上皮肤也白,看起来就更像,也一直有“民间门面”的说法。 裴听颂眼睛的形状狭长,重睑窄而深,眉骨立的角度衬得眼窝很深,右眼的卧蚕中心和眼下有两颗很浅的痣,过去他从来没发现,凑近才能看到。 就是这双眼睛,令裴听颂戾气与稚气并存。因为他的笑并不是从嘴唇发源的,而是眼睛。倘若他眼睛不笑,仅仅是勾动嘴角,看起来就很邪。可如果他眼睛笑了,就成了孩子。 “哎,你是哑巴吗?” 方觉夏停止了外表扫描,回过神,扯开手里的医用胶布,“木头,冰块,哑巴。你对我的形容已经渐近生物化了。” 他说话真奇怪,书呆子。 “你比非生物更死气沉沉。”他自觉说得刻薄,可方觉夏却反倒给了句谢谢,让他无话可说。 裴听颂像个固执的复读机,一直说着贴创可贴就行,但方觉夏偏偏是个听不进指令的坏机器人,给他用最高规格包扎。他手上动作很轻,手掌外缘时不时会轻贴在裴听颂颧骨上,触感柔软。 这毛衣领口太高太紧,令他呼吸不畅,上面滴了血就更想换掉。热气把方觉夏身上沐浴露的香气烘得越发浓郁,裴听颂试图瞥过眼,却不小心看见对方眼角的胎记,那么小一块,没上底妆的时候显得愈发粉嫩,是从皮肤里透出来的颜色。 这好像就是方觉夏身上最生机勃勃的一部分。 “可以了。” 裴听颂迅速收回眼神,摸了摸眼角的纱布。 “小题大做。”他压低嗓子。 方觉夏没听清,收拾医药箱的手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略微睁大,看起来不那么冷,透着点懵懂的迷惑。 裴听颂瞥过眼,“没说什么。”他扯了一下自己的毛衣领口,“我要换件衣服。” 这种小少爷语气,方觉夏一向是无视的,所以他也只是望着他,两人尴尬对视。 “我没带衣服。”裴听颂又道。 方觉夏仍看着他,没动作。 “算了。”裴听颂自知无法沟通,于是掏出手机给贺子炎打电话,“我拿件炎哥的。” 方觉夏收拾了医药箱,回来的时候发现裴听颂还没动静。 “不接电话。”他小声嘀咕,“干嘛去了……” 站在一边的方觉夏盯着他毛衣上那个小血点,快干掉了,有点难受。 “我有一件只穿过一次的卫衣,很大,你应该可以穿。”说完他很快补充,“如果你想穿的话。” 裴听颂最后还是妥协了。那是件灰紫色圆领卫衣,胸口印着一方黑色长框,里面写了行灰白色的字——Melt for you. 为你融化。 这一瞬间裴听颂想象出这件衣服穿在方觉夏身上的样子,一定不难看,但这行字太违和,太不像他的风格。 他换好衣服出来,配上黑色工装裤有种清爽的少年感。 “正好。”裴听颂扯了扯袖口。其实方觉夏并不矮,一米八的个子在男团里也是绝对的高个,只是裴听颂太能长个儿,空降的时候还在发育期,可那时候就已经184cm,后来又窜了一窜,现在已经188cm,荣升全团最高。 方觉夏没出声,拿了他换下的毛衣放进洗衣机。他心里思考着如何能独自回房又显得不那么冷漠。 正犹豫,门口传来声音。 “觉夏!” 他走到客厅,看见大家都回来了。贺子炎手里拎着两大盒炸鸡,一进来就拿肩膀碰了碰裴听颂的肩膀,“Hey, bro.” 真ABC小裴却用地道中文回应,“我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欸。” “是吗?我看看。” 凌一冲过来苦兮兮抱住方觉夏,“二火不让我吃炸鸡。” 贺子炎翻着手机语带讥诮,“不是我,是你肚子上的肉先动的手。” 路远和江淼走在后头,两个人好像在和什么其他人说话。 “还有谁?”方觉夏问。 “啊,我们跟制作组的工作人员一起来的,”凌一说,“他们今天安了摄像头就要录了,羌哥说正好小裴回来,搞迎新合体直播!” “今天就开始吗?”方觉夏觉得突然,江淼已经带着工作人员进来,他们四处转了一下就开始安装摄像头。 路远手里抱着两大桶爆米花,“强哥说先搞个先导直播给团综造势,都已经宣传下去了。” 贺子炎放下手里的炸鸡,“又到了我们大连市草的主场。” “老铁双击666,yo~”裴听颂忽然插进来。 “你看,”贺子炎拍了拍裴听颂的肩,“连我们海归小裴都知道这个梗了!”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欸?小裴你脸怎么了?” 方觉夏瞥了一眼,他眼角似乎也有点肿起来,只见裴听颂随口道,“练拳击练的。” 这个人真是奇怪。一面真实到不怕得罪任何人,一面说谎不打草稿,丝毫不脸红。 “觉夏你不去收拾一下?”凌一跑过来一把抱住方觉夏,手臂蹭着他身上的毛毛。他摇摇头,戴上自己毛绒家居服的帽子,笼住大半张脸,“算了,别让大家等我了。” 凌一叹口气,“啊,门面的底气就是随时可以素面朝天,直播都不怵。” 工作人员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把机器安装调试成功,前脚刚走,后脚程羌也来了,身后跟了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是这次团综的导演,言谈间看起来很有活力也颇有经验。和导演聊完的程羌来到他们几个面前交代了录制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又把裴听颂和方觉夏叫到一边。 “要开始营业了。”贺子炎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百醇叼在嘴里。 凌一把他叼着的那根掰了一半飞快吃掉,“我们二火就是真相帝。” 路远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边说一边往他们俩的方向去,“哎需要我提供方案不?我在网上看了好多你俩cp粉的……”还没说完就被队长笑着拽住,“好了你。” 凌一啧了几声,“某市草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 贺子炎面无表情接道,“其实疯狂嗑自家队友的cp。” 两人默契击掌。 “OK!大家准备一下,可以开始了!” 他们的团综结合了人工拍摄和固定摄像机,固定摄像机完成24小时的素材采用,人工拍摄只有某个大家都在的集中时间段,比如现在的直播,但为了尽可能多地提高真实感,摄像组的人也不多。 “直播间开了。” 刚说完,直播间就卡住了,卡成这样这还是头一回。 江淼:“是不是网速的问题?” 路远:“没有啊,我们宿舍网超好的。” 工作人员解释道,“是人太多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一会儿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他们把沙发向后搬去,铺了张桌布在地板,吃的喝的统统放上去。大家也都坐到地毯上,几个人吃吃喝喝一阵子,终于看到弹幕顺利涌出来,颜色几乎都是kaleido的应援色克莱因蓝。 [啊啊啊啊啊啊哥哥们我来了!卡到哭5555] [三水二火一一觉夏圆圆还有小裴!我爱你们!] 江淼拍了两下手,提示身边的成员,“我们跟大家打招呼吧。一,二,三。” 坐在一排的六个大男孩同一时间举起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伸开在脸前比出一个K字,元气满满地齐声喊道,“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 打完招呼凌一和路远还自己给自己鼓起掌来,“好!” “再来一个!”凌一越鼓越起劲,“圆圆来个地板动作!” 方觉夏默默抓住凌一激动的小手,拿了下来,给他塞了一个软糖。 [方老师:作为一个冷静的人生活在这个疯子团,我好累。] [哈哈哈哈哈室友cp真的太萌了!你在闹我在阻止hhhh] [觉夏的私服这么可可爱爱的吗?毛茸茸的好想撸哦!] 凌一眼睛尖,“觉夏!她们说你衣服可爱要撸你!” 觉夏眯着眼看显示屏,反应慢半拍。他扯了扯身上这件毛茸茸家居服,语气平淡,“这件什么牌子……这是我去年生日一一送我的,牌子我剪掉了,看不到。” “嗐,她们肯定能get到同款,放心吧。”凌一说。 [啊啊啊啊室友line好真!] [一一超黏觉夏的~清冷宠溺攻x软萌可爱受,好好吃!] 江淼一如既往cue流程,“为了庆祝我们小裴回归集体生活,今天子炎买了很多好吃的。” [每次看卡团集体活动就感觉是三水和二火在带孩子~万花筒幼儿园春游活动开始啦。] [队长今天的黄卫衣好好看啊!] [小队真的好帅!完颜团诚不欺我。] “谢谢二火!”凌一像只小海豹似的拍手,然后飞快掀开炸鸡盒子,却被路远拿筷子敲了一下手,“让你吃了吗就上手?不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啊?” “路远内涵我!”大叫一声之后凌一就倒在方觉夏肩上,“我给觉夏吃,他瘦!” 方觉夏没忍住,垂着眼轻轻笑了一下。这一笑恰好被分发餐具的裴听颂看见,只觉得陌生。 原来他也是会这样笑的。 [小裴呢?] [黑裤子是小裴吧!完全看不到脸啊hhh小裴快出来让妈妈康康!] “他们叫你。”方觉夏接过餐具的同时,抬头对靠近的裴听颂冷不丁说了句话。见他趁着空档戴了副黑框眼镜,学生气十足。 裴听颂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于是顺势坐到了方觉夏的旁边。一坐下来,他的脸也终于出镜。 靠得太近,方觉夏觉得不适应,习惯性往左移,没成想却被裴听颂伸手揽住腰,硬是把他往右拖过去,两人紧紧挨着。 裴听颂不动声色地收手推了推眼镜,朝镜头笑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小裴!!!!] [欸普陀寺眼角怎么了?受伤了吗?] [被眼镜挡着差点没看见,真的有纱布欸。] [听觉CP合体了!!!截图干嘛!愣着啊!] [草!刚刚小裴是不是搂了一下jxgg!!好攻一男的!] [啊啊啊普陀寺太苏了!我没了!] [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 直播间霎时间被满屏的红色喜字刷了屏。 “Stop.”裴听颂对着镜头隔空点了一下手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斐好帅!] 看到这句裴听颂皱了下眉,无奈至极,“是小裴,裴——不是斐。”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谁打的小斐!开除粉籍!给爷爬!] [哈哈哈哈我的墙头怎么总是被叫错名字!] [小声对个暗号,说“总是”的妹子是不是某Alpha物理系演员粉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知道,是周自衍的粉丝是吧] 谁知一直看着屏幕的方觉夏忽然抬头,笑了一下,眼角弯出漂亮的弧度,延伸到粉色胎记边缘。 “小裴弃衣从文。” 他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裴听颂不知所以看向他,只见方觉夏的食指从袖口伸出来,在空气中写了一个衣服的衣字。 [我get了!!!把衣字换成文字,裴就变成了斐!啊我们觉夏是什么聪明宝贝啊!] [觉夏不笑还蛮冷的,完全是清冷盐脸,一笑也太甜了叭。眼角弯弯的和漂亮胎记连在一起了啦~] [55555一上来就是一口巨糖!弃衣从文这个梗也太可爱了!冷面笑匠方觉夏!] 裴听颂反应过来,想笑,却又觉得太蠢,于是憋着笑意抿了下嘴角,转过脸面向屏幕摇摇头,沉声说了句,“好烂的梗。”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方觉夏说出小裴两个字,尽管目的并不是叫他。 [天哪来自年下的宠溺!!呜呜kswl!] [OMG葡萄树真的好攻!!憋笑真的太苏了太苏了,我又想到pts拿机票拍哥哥脸的那一幕了!] [哈哈哈葡萄树又是什么鬼啦,裴听颂的外号也太多了点!] [感谢念错小裴名字的那个姐妹,别爬了快回来!] [等等,小裴身上这件卫衣……难道不是觉醒站今年送的生日礼物吗?觉夏穿过一次,觉醒站微博还认证过……] 这条弹幕很快引起掀然大波。 [我刚刚退出去搜了一下觉醒站微博,真的有!是同款吗!!] [就是觉夏的吧!] [听觉is rio!!!!] [小裴这哪是弃衣从文,是穿衣从夏啊!] 第8章 游戏惩罚 裴听颂这时候才发现这件衣服的来源,他撑着额头看向方觉夏,眼睛睁大了些做出[你给我解释一下]的表情。 可方觉夏还沉浸在记忆搜索中,久久回神,“好像的确是个站送的。” 绝了这人。裴听颂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强行转移话题,“子炎哥,帮我拿一下薯片吧。” “想吃东西啊,没这么简单。”贺子炎两条长腿一盘,“得做游戏,赢了可以吃,输了有惩罚。” “什么惩罚?”凌一一下子精神了。 路远灵机一动,“亲嘴儿怎么样?” 其他五人:…… [哈哈哈哈哈哈路远老师您会说话就开演唱会!] [How made winds!] [woc亲嘴哈哈哈哈哈!我们小卡团内这么开放的吗?你们平时都在宿舍干什么!] 凌一眯起眼睛捏住路远的脸,“你怕不是gay吧?” 路远反手捏住他的脸,“我是gay你就是0。” “我是凌一!” 路远:“是1还是0?” 贺子炎立刻接道,“是1我不信。” 小裴:“哪儿有1?” 江淼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说下去了。” [小队:我太难了!] [这是什么基佬相声团啊hhhh] [01:三天之内sa了你们] [果然,卡莱多全团无直男。] 江淼又说,“惩罚的话……公平起见,每个人写一种惩罚方式,到时候输了的人就从这里面抽取一个来完成,怎么样?” “好!” [哇哇哇想看大家都是写的什么惩罚!] 导演在镜头后安排,“每个人一分钟时间,来镜头前写吧。写完记得展示一下哦。” 方觉夏脑子里想着惩罚的事,有些出神,忽然间听见大家说起自己。 “先说好,不能做任何关于算数的游戏啊。”路远拿了根薯条塞进嘴里,“不然方老师会把我们按在地上摩擦。” 他这一说大家竟然都异口同声地长叹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该来的还是来了] [人形计算器方觉夏要重出江湖了吗!??] [??新粉一脸懵逼,求科普!] 贺子炎笑道,“我现在都还能回忆起被旺仔牛奶支配的恐惧。” [我就知道!旺仔牛奶梗真的太搞笑了!] 凌一手一拍,在线解说,“来,前情提要,之前我们觉夏参加了一个综艺,b站好像有cut来着。当时有一个环节是算数,就是越来越难的那种,然而我们觉夏以惊人的算数能力赢得了终极大奖,一车旺仔牛奶,没错,整整一车。” [卧槽?一车?] [为什么这么沙雕哈哈哈哈] [早期为了曝光度觉夏真的上了不少奇怪的综艺,抱抱我夏~] “我们喝了多久才喝完来着?”路远插进来问。 江淼想了想,“一两个月吧,那个时候我们回家的唯一指定饮品就是旺仔牛奶。” [哈哈哈哈六个青年聚众喝奶!笑死我了!] [旺仔,打钱!] 贺子炎笑得露出白晃晃的牙,“我记得觉夏那个时候天天拿牛奶炖糖水我们吃。啊对了给新饭科普一下,觉夏是在广州长大的。” [啊啊啊啊啊啊plgg和我是一个地方的!!!我太幸福了!] 凌一作为室友又补充,“但听说觉夏妈妈是北方的。” 觉夏点点头,“山东。” [南北混血的小孩最漂亮了!难怪!] [南北混血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哈姐妹会吹!] 路远摇头,“反正我们后来看到旺仔牛奶就直打哆嗦。” 说起这段往事,裴听颂心里都觉得好笑。当初上那个节目的时候赞助商可能也没有想到那么难算的题会被算出来,所以才设置那种奖项,没想到还真被方觉夏算出来了。 [当时因为这件事觉夏还被黑了……] 看到这句,裴听颂也回忆起当时的事。 那是个小节目,并不红,所以播出时反响不大。不过方觉夏的黑粉倒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嘲他,当时一边倒说是剧本,说他作弊,还特地写了许多小论文,要不是当时裴听颂在场,几乎都要被洗脑。 方觉夏看起来冷淡,但在亲近的人面前他的沉默会更偏向于迟钝。他脸上没太多表情,说话声音很轻,为自己辩护得也没太多底气,“旺仔牛奶很好喝啊。” [啊啊啊啊啊觉夏今天太奶了!果然舞台上不管多A下了舞台就会变得很奶!] [小尾音也太萌了吧!] 裴听颂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说完去找凌一求证,关于旺仔牛奶到底好不好喝的事。 这家伙太奇怪了,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 大家说说笑笑,在江淼的带动下开始准备游戏。写惩罚的时候每个人都各自躲到一边去,方觉夏背过身趴在沙发上,捏着笔想了好一会儿。 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惩罚。 凌一脑子快,第一个冲到镜头前,遮遮掩掩写下了[特调黑暗饮料]六个字,得意洋洋展示给大家看。路远跟他后头,写下一句[模仿录一段土味翻手花小视频] [有惩罚必有特调x] [哈哈哈哈哈翻手花小视频,虾仁猪心啊圆老师!] [圆圆是真不担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淼好心,只写了个[俯卧撑拍掌20组],裴听颂随随便便写下[群发丑照]四个字,轮到了方觉夏,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写什么,眼看着时间就要结束,只好飞快落笔,然后把那只写了“大象转圈”四个字的纸条叠好放到惩罚盒里。 [小队和觉夏是真的天使组啦,完全不会整人] [群发丑照哈哈哈哈哈,葡萄树你还真是19岁!] [我还是比较期待我们火火,毕竟是白切黑hhhh] 贺子炎走上前,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然后展示给镜头。队友们被勒令转过去,在此期间不能看屏幕。但等到转过来的时候,发现弹幕还在刷。 [草!还是火哥会玩!!!] [火哥太会了哈哈哈哈哈期待惩罚!] [respect火哥!!!] 是什么惩罚呢?方觉夏好奇的同时还有些羡慕。有趣的人写惩罚都是有趣的。 游戏一组组开始,起初都是简单的你画我猜、猜歌名之类的游戏,可裴听颂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一晚上输了又输。总共六个惩罚,他一个人就做了三个,先是倒立俯卧撑,又是晕头转向的大象转圈,人还晕乎着,又喝了凌一用酱油陈醋蜂蜜芥末香油和牛奶调出来的特调饮料。 “这是给我迎新吗?盼着我入住当天就暴毙吧。”裴听颂咳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团霸也有今天!真是苍天有眼哈哈哈哈] [一一的饮料是有多难喝啊哈哈哈小裴都给自己灌了一大罐可乐了!] [终于有了姐妹们可以get的同款了——小裴喝过的凌一特调饮品!] [你们看风景线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裴听颂还觉得反胃,想要再拿点饮料,他伸着脖子望了一圈,面前的似乎已经没有没开过的了。方觉夏虽然生了张冷面孔,但心很细。大家都还沉浸在游戏的欢乐氛围中,唯独他发觉裴听颂在找什么。也只犹豫了两秒,他就将自己面前的一罐橘子汽水推到他跟前。 看到他这个举动,裴听颂扭头去看他。 方觉夏用嘴型告诉他——没喝过。 想到直播前程羌嘱咐的话,裴听颂还是拿起了汽水。本质上他们其实没有多少队友情,所以他也自动把方觉夏的举动当做是“营业”的一种。 [小裴喝了觉夏的饮料!] [穿哥哥的衣服喝哥哥的水,小裴牛逼!] [邪教CP粉就不要腐眼看人基啦,好好看游戏不好吗?] 弹幕一阵狂欢,导演的声音再一次出现,“那就开始最后一个游戏。你们自己抽吧。” 说着,工作人员拿出游戏盒子。裴听颂见了放下汽水,袖子一撸,“我抽,前几次都他们抽的。我一直输肯定是因为这个。” 贺子炎笑起来,“因为什么?因为哲学吗?” [hahahaha火哥绝了!少年学哲学吗?] [哈哈哈哈小裴哲学梗日常被cue] 凌一:“就不让你抽!” 江淼抓住凌一的手,“你让他抽吧。” [哈哈哈我发现三水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你别……了”和“你让他……吧”,操碎心x] 路远无聊跟着音乐做手臂popping,“对啊,不然他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游戏黑洞的。” “谁说的,我玩游戏厉害得很,是这些低能游戏配不上我。”裴听颂脸上的表情十分挑衅,可在方觉夏眼里,拖长语调强调[厉害得很]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臭屁小朋友。 “那不然这样,我们让你抽。要是这次再输在你手里,惩罚的时候就叠加上录土味小视频这一项,怎么样?” 方觉夏想笑,路远对小视频还真是执着。 路远精心准备的惩罚到现在都没有用上,心里正扼腕叹息呢,没想到裴听颂自己就撞了上来。 “行。”裴听颂根本不怵,直接把手伸进游戏盒。方觉夏悄悄往嘴里放了一片薯片,眼睛盯着他,心里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咔嚓,薯片咬碎。 他的预感一向非常准确。 裴听颂性格干脆,手一伸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纸条,打开后看了一眼。 导演说,“展示一下给大家。” 纸条被翻过来,裴听颂疑惑皱眉,“传糖纸。这什么啊?” 弹幕已经率先疯狂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传糖纸!是用嘴吸住然后传下去那个吗?!!!] [卧槽我之前在别家团综看到过!!!巨高能!!!] [传纸巾也太会了吧导演姐姐牛逼!!!糖纸那么薄等同于没有啊啊!] [woc不敢想象传糖纸的触感,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圆老师和队友亲嘴儿的梦想实现了圆老师] 第9章 决胜一击 看着像是开了倍速一样飞快滚动的弹幕,六人哭笑不得。 “裴!听!颂!”凌一摇晃着裴听颂的肩膀,“你看你抽的!” 江淼和贺子炎没说话,同时扭头对视了一眼。 [卧槽水火的对视好微妙!为什么一听说接糖纸就对视~] [水火柜门摁不住了!不愧是听觉cp横空出世之前卡团队内第一CP,真的自带那种成年cp的气氛……] 方觉夏很久没有看到过直播间这么热闹了,所以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用嘴传糖纸?这算是什么游戏。 路远笑得滚到地上,“裴听颂哈哈哈哈,普陀寺开过光的金手指!” “笑什么,你不用做吗?”裴听颂忍住翻白眼的心。 “我做啊。”路远爬起来,“我跟你说土味小视频你今天录定了!” 裴听颂挑了下眉,“做梦,我这次绝对不会输。” 导演此时开口宣布了规则,和弹幕里说的一致,就是成员们用嘴传递玻璃糖纸,最后一位成员需要在接住糖纸后停止三秒才算成功。 “好了,现在安排顺序。” [啊啊啊顺序!我开始激动了!] [老天保佑不要拆听觉不要拆听觉!!] [水火水火水火水火!!] [一带一路!!一带一路必须在一起!!!] [方圆!方圆!!!] 弹幕已然变成CP乱战,刷都刷不过来。 导演组再次拿上来一个盒子,里面放了写好数字序号的六个球,“抽出来之后排排坐好哦。” [排排坐,亲嘴嘴。] [哈哈哈哈排排坐亲嘴嘴的是魔鬼吗?!] [好优美的中国话!] 大家依次摸球。江淼摸出个2,轮到贺子炎,他摸出球像赌王看牌那样谨慎挪开手指,然后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火哥不是1就是3!!!] 贺子炎将球的另一面对准镜头,果然是1。 [二火:没错我就是1] 盒子轮到凌一手上。 [我们凌一是0还是1呢哈哈哈哈] “3号!”凌一抱住江淼的胳膊,“啊我挨着淼淼!” 路远撸起袖子拿着仅剩三个小球的盒子晃骰子似的晃了老半天,最后极其谨慎地摸出来一个球,“见证我是不是电灯泡的时候到了!” [哈哈哈哈圆老师真的不是听觉cp的官方后援队队长吗!] 方觉夏隐隐有些担心,如果路远不把他们俩岔开,这游戏就真的尴尬了,和其他成员传糖纸当然也尴尬,但总好过裴听颂。明明几天前他们还维持着长达两年的冷战,现在却要玩这么亲密的游戏。 世事难料。 “我俩一起抽吧。” 导演忽然开口,“路远很懂制造节目效果嘛。” [哈哈哈哈哈东北老哥牛逼] 小裴耸耸肩,“Fine.”两人同时把手伸进盒子里,拿出球。公布数字之前,路远突然正经,连嗓音都压下来,“讲真,我还是想和觉夏传糖纸。” 裴听颂冷笑一声。 [啊啊啊这种两攻争一受的既视感] [这个冷笑好A!] [喂方圆cp里方老师是攻吧,一米八盐脸不是开玩笑的] [呜呜呜呜呜方圆女孩头顶青天!] 已经定下顺序的凌一拆了包奶糖分发起来,方觉夏接过一颗塞进嘴里,奶糖浓郁的甜味在嘴里弥散开。 [然而性冷淡门面大人毫不care这场战役,愉快吃糖。] [觉夏这张脸我要是跟他接糖纸可能会猝死5555] [小裴你给妈妈争点气!] [小裴你非了一晚上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欧气啊!一定要和漂亮宝贝传糖纸!] “来来来,一起公布。”路远倒数三下,两人同时伸出手将球上的数字面对镜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裴是5!!!] [好的,4号男嘉宾错失和漂亮宝贝接吻的机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听觉要来了!!我先下楼跑十圈冷静一下!] 弹幕简直疯了。 方觉夏一向后知后觉,意识还处在游离状态,没搞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jxgg真的是卡团冷静担当,真的毫无波澜] [哈哈哈哈方觉夏从来没方过!] [jxgg真的好漂亮,穿这身家居服戴着帽子像个安静的小白兔] [啊我酸了,想魂穿pts……] 直到江淼象征性把最后剩下的六号小球塞到他手里,他才突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是最后一棒。”江淼说。 是吗? 这是什么意思? 毛茸茸的家居服帽子罩着他发晕的脑袋,脸颊升起出现不正常的热度。 “等等……”他倒退一步,对着凌一低声问,“是裴听颂传给我吗?” 凌一假模假样地抹了抹泪水,鼻子一抽,深深点头。 怎么会这样? 方觉夏灵魂开始出窍。 其他几个成员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按照顺序依次坐好,他自动被排到最后。贺子炎举手提问,“站着会不会比较……方便?”他犹豫了一秒如何措辞。 [哈哈哈哈方便这个词太妙了!] [搞成人爱豆其乐无穷!!] 谁知导演居然欣然同意,“可以啊。” 于是六个大男生就这么站成一排,等待游戏开始。 路远凑热闹不嫌事大,“从谁那儿断了谁录土味视频啊!” “圆老师,像您这么执着的男人现在真是不多了。”凌一吐槽。 路远:“别爱我,没结果,除非手花翻过我。” 贺子炎笑道,“没准儿小裴的花手摇得比你好。” 裴听颂耸肩,“Anyway,我要输了就不姓裴。” [哈哈哈裴听颂的胜负欲真的!] 工作人员拿出一张手掌大小的彩色玻璃糖纸,递给排在第一位的贺子炎。 “这个糖纸还怪好看的。”说完贺子炎转过身,为了尽可能减少传递失败的可能,他直接缩短了和队长江淼的距离。直到近到鼻尖都要贴上,贺子炎才将糖纸贴上嘴唇,吸住凑过去。 凌一:“啊火哥好聪明啊!” 周围开始起哄,江淼深吸一口气憋住了笑意。他堵住耳朵无视弟弟们的嬉闹凑过去,接过贴在贺子炎嘴唇上的玻璃糖纸,一开始并不顺利,糖纸贴得死死的下不来。 “嗷嗷嗷嗷嗷好刺激!!”路远发出鸡叫。 [圆老师真的是腐男吧!] [wodema我鼻血都要流出来了!这他妈就是热吻啊!] 试了好几次,不听话的糖纸终于勉强被江淼吸住,趁此机会他飞快转身,凑近了还没准备好的凌一。 “啊等一下!等!” [啊啊啊啊啊啊强吻!!!!Woc一秒cp我站了!!!] [刚刚水火真的嘴对嘴磨蹭了好久啊我的妈!火哥故意的吧!] [听觉女孩此刻在屏幕面前已经提前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woc我都脸红了!] 凌一叫归叫,但动作出人意料地快,他的嘴唇像个小吸盘似的一下子吸住了糖纸,猛转过身想都没想直接踮起脚抓住了路远的肩膀吧唧凑过去,吓得路远瞳孔都放大了。 “唔?!”路远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被一一笑死了] [为什么画风到一带一路这里就变得这么搞笑了哈哈哈] [硬汉猛一!在线索吻!] 路远慌慌张张从凌一的嘴里接过玻璃糖纸,可凌一的手因为紧张忘了松开,害得他只能猛地推开凌一,然后转身面向裴听颂。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爱恨情仇!] [圆圆:松开我!我要去找小裴了!] [觉夏此刻冷静得仿佛是一个旁观者kkk] [jxgg是不是忘了自己也在玩游戏哈哈哈哈,还露出那种乖巧看戏的表情] 方觉夏歪着身子看得入迷,并没有意识到马上就到他们了。和他比起来裴听颂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吊儿郎当惯了,在这种紧急关头还两手插兜,看起来毫无紧张感,见路远转身他也只是稍微低了下头。 路远似乎是掌握了什么技巧,两个人几乎是一碰上就完成了交接,玻璃糖纸很快就传递到裴听颂这里。 [哇好快!路老师牛逼!] [呜呜呜我的小裴怎么这么帅啊!两手插袋,谁也不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听觉要来了!!!听觉!!!] [听觉!!!!!!] [我等着听觉的世纪之吻!!!!] 弹幕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突然疯狂起来。 大概是情绪上的延迟,早应该有所反应的方觉夏此时此刻才忽然有了紧张感。心脏开始了奇异的跳动,剧烈得陌生。 仍旧两手插兜的裴听颂转过身,英俊面孔的下半部分被半透明玻璃糖纸覆盖,折射出的绮丽光彩柔化了锋芒。 他在肆无忌惮地闪闪发亮。 客厅灯光穿透他眼前的玻璃镜片,溶进那双充满攻击性的双眼。 不知从哪一秒起,意识的流体开始凝固,一切动作都转变成慢放的长镜头,化作琉璃色滤镜下的蒙太奇。 裴听颂没有迈步,只是侧头,弯腰,就要靠近。 像接吻那样靠近。 方觉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是抵触,可下意识脚就向后退了半步。 这一退,令裴听颂眼里的柔光瞬间消失,被胜负欲磨得锐利。他伸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敏捷地摘下眼镜,接着一把握住方觉夏的后颈,将企图退缩的他生生拽到自己面前。 也是在这一瞬间,裴听颂的呼吸也乱了。 玻璃糖纸被溢出的气息顶开,离开了唇瓣,轻浮招摇,缓慢下落。 “啊完了完了!” “输了输了输了!” 连方觉夏都断定会输,断定令他困扰的嘴唇相触不会如期到来,惩罚也没落到他头上,照理来说他应该松口气。 可他没有。 真的要输了吗? 谁都无法想象,裴听颂的胜负心有多强。 就在下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裴听颂竟然弯下腰,头微微一侧重新接住了那片脱离的玻璃糖纸,像头伺机而动的猎豹,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分秒之差。他右手擒住方觉夏的后颈,左手捧住脸颊。 身体猛向前倾,方觉夏出离的心魂于这一刻归位。 脆弱薄膜的窸窣声响,被迫相抵的柔软唇瓣,几近骤停的心跳,所有感官体验粗暴杂糅于此刻。 玻璃糖纸蒙蔽了理智。 胜负欲撞出一吻。 第10章 喜闻乐见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 更别提看着直播还以为传递已经失败的广大粉丝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雾草!我为什么没有录屏!哪个姐妹录屏了!我要滚动播放一万遍!] [震撼我全补习班……] [我天我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刚那一幕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啊!!!] [绝了!听觉绝了,热搜预定……] [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小裴太攻了!狼崽子你牛逼!!] [我何德何能被听觉cp搞啊!!!] “卧……”路远彻底惊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在镜头前把嘴边的话打了转,“……去。” 裴听颂忽然间清醒过来,感觉自己某个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似的。照理说,他的游戏使命现在已经达成了。 没错,没错。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飞快松开抱住方觉夏的手,离开他嘴唇。 可方觉夏还没反应过来。 他眼睛是懵的,脑袋也是懵的,浑身上下每一处神经都还在迟钝地停驻不前。所以那片糖纸仅仅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飘飘摇摇地坠落下去。那轻快的姿态,仿佛对自己所促成的某种结果十分满意。 “哎哎哎觉夏!掉了!” 什么? 方觉夏慌张伸手,最后捉住了逃之夭夭的玻璃糖纸,懊恼又懵懂地看向大家。 没有维持三秒,这个过山车一样的传糖纸游戏最终还是以戏剧化的失败收场。 导演遗憾通知,“游戏挑战失败,传递出现在最后一环,所以觉夏要接受惩罚哦。” [啊觉夏一个人吗?] [我的漂亮宝贝怎么这么惨啊5555] [觉夏是被吓到了吧,这展开谁能想到啊] [一人血书小裴陪jx受罚!!] 凌一看到屏幕上的弹幕也跟着起哄,蹦跶个不停,“她们说得对,就是小裴吓着觉夏了他才忘了吸住糖纸,小裴有一半的责任!” 裴听颂满脸问号,伸手把凌一凑过来的脑袋拨开。 凌一立刻逃离到队长身边,“淼淼!他扒拉我!” 贺子炎又掰开凌一抱住江淼的那只胳膊,“去,扒拉回去。” 路远:“我也同意小裴一起受罚!”说完他双手合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了!就让我的队友录一次土味小视频吧!” “不是?凭什么?”小裴不服,“没断在我那儿。” 肩负着cue流程重任的江淼从工作人员那里接过惩罚盒,笑得像个菩萨,“不管怎么说……觉夏你先抽一个惩罚吧。” 方觉夏抬手把家居服帽子脱下来,他认为这是脸颊发热的缘由所在。一言不发地把手伸进盒子里,他没怎么犹豫,从仅剩的两种惩罚里选出一个。 [方老师——卡团情绪的最后底线] [觉夏不是冷静是懵了吧哈哈哈哈,可可爱爱] [求抽中二火的!求求了我愿意以凌一下辈子的身高来换!] “小视频小视频小……”路远扒到方觉夏肩膀前念念叨叨。 打开纸条,方觉夏将写有惩罚的一面对上镜头。 上头洋洋洒洒写了一行:队内挑选出一位成员一起关进衣柜,两人独处五分钟。 [啊啊啊啊啊啊是火哥写的惩罚!] [二火太牛逼了!卡团有您了不起!] [卧槽卧槽!!卡团真的全员助攻!!] [衣柜!我的天绝了!] [卡莱多你们改名基佬多吧,这么gay的惩罚都能想得出来哈哈哈哈] [众所周知,卡莱多无直男。] “啊!!我的小视频!泡汤了!”路远抱头蹲在地上,“我都找好了要模仿的了。” 裴听颂的眉毛都挑了挑,“那不如您自己来。” 路远一下子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那就算了。” 凌一看到直跳脚:“啊啊啊觉夏你选谁!?选谁?” 方觉夏正为难,江淼提议,“不如选传递给自己的人。” 路远立刻向着裴听颂做出请的动作,“我同意!请您入柜。” 凌一已经笑到在沙发上打滚,“哈哈哈五分钟后记得出柜哦!” “你们在说什么?!”裴听颂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今晚的迎新之夜走向越发奇怪。不敢等他想明白,凌一和路远就开始推他的后背把他带到房间里。凌一大喊,“觉夏的衣柜大!去我们房间!” “等等,不是……”裴听颂莫名其妙,“我又没输,凭什么我也要进去,我不去。”说完他又指着方觉夏,“你也不许去。” 我可是帮你摆平了大·麻烦的恩人。 可还没等方觉夏说话,贺子炎就抢先打碎他的白日梦,“那不行,觉夏抽中了我写的,规则当然是我定。”说完他相当霸总地挥了挥手指,“把老六押进去。” “喳。”凌一和路远异口同声,架着全团最高的小裴生拉硬拽带去了觉夏房间。江淼在后面笑个不停,回头看了一眼觉夏,“你不想进去吗?” 方觉夏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可游戏输在他手上,他又偏偏抽中了这个惩罚,比起和裴听颂关在一起,他倒宁愿录个翻手花的小视频。 “可以换个惩罚吗?”方觉夏问。 [觉夏是不好意思吗哈哈哈] [天我要是觉夏我现在肯定还蒙着,太刺激了这] [我们漂亮宝贝真是惨,被掐着脖子亲了还要受罚kkk] 江淼笑出了声,“那我可做不了主。”说完他还似有若无地看了眼工作人员,“要不你再纠结会儿,没事儿大家会等你的。” 这句话一说,方觉夏心里[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动力机制就被触发了。他无声叹口气,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弹幕此刻已经糊了满屏。 [啊啊啊啊啊啊啊礼成,送入洞房!!!] [恭喜两位新人!!百年好合!!!] [999999999999999] [woc我点进来的时候没觉得会这么精彩x] [卧槽这个团的直播太刺激了kkk有生之年可以亲眼见证出柜哈哈哈哈] [觉夏真的冷萌冷萌的,脸上无表情但还是乖乖听话进去了] 工作人员扛着机子进去,衣柜门打开,两个人的手机都被迫上交。方觉夏脱了拖鞋自觉钻进黑漆漆的空间里,可裴听颂几乎是大喊大叫着被路远和凌一扭送进去的。 门砰地一声关上。 工作人员隔了一段距离,镜头里只能看到紧紧关着的柜门。 凌一的声音传来,“你俩别想着偷偷出来啊,外面有摄像大哥,全直播间的人都盯着你们呢。”说完他拉着路远,“走,咱们正好歇五分钟吃东西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柜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上面挂了许多短外套,两个人只能面对面屈膝坐下,四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只能以憋屈的姿势弯折。 柜门关上,这个四四方方的黑暗空间被门缝中透出来的一缕光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两个不相交的磁场。 裴听颂本来就输了一晚上,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不输在自己手里了,结果居然还要陪着受罚,这是什么道理。 他想发泄,更想直接出去,可摄像头就在外面。 受罚就算了,还是和整个团最貌合神离的家伙一起关在这里。不用说,这个衣柜一定是方觉夏的。这里的气味和他身上这件衣服一模一样,一股挥之不去的冷调香气。就是那种刚从冷柜里拿出的一支雪糕,拆开包装后那种扑面而来的冷冰冰的气息。 连香水都和本人一个调性。没温度,没情绪,寡淡又冷漠。 比起处在狂躁边缘的狼崽子,方觉夏对于处罚倒是淡定多了。他屈起右腿半蜷身子,下巴抵在肘弯,侧着头静静盯着关上的衣柜门。五分钟,三百秒,并不算长。 他从小就是一个爱发呆的小孩,发呆的时候最经常做的事就是数秒数。他的心里藏着一个小小的钟表,滴答滴答,每一秒钟都清晰可闻。 在方觉夏看来,所谓的难熬不过是人们自己附加在时间上的情感因素在作祟。在他心里那个转动不停的钟表里,时间永远客观直接,没有任何感情会干扰它的运转。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剥离时间与情绪,无论是难过还是喜悦,时间的速度永远恒定。没有一瞬即逝的飞驰,也没有度日如年的煎熬。他的内心因精确而平静,无论发生什么。 此刻也一样。只要和往常一样数下去,他就可以忘记这是某种惩罚。 本来他们可以安静地度过五分钟。可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破这种平衡,也叫停了方觉夏心里的小时钟。 他稍稍抬起下巴,侧头望向黑暗中的另一个人。 “看什么?”裴听颂压低声音怕被外面的摄像录进去,语气凶狠,可帅不过一秒,肚子又叫了一声。他飞快低下头,手下意识捂住肚子。 方觉夏脸上虽然没有太多情绪,可人却转了过来,不再盯着衣柜门。他知道裴听颂一晚上几乎都没有吃什么,会饿是必然的。如果换做是以前,他一定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那样,反正五分钟是饿不死人的,这一点他很明确。 但裴听颂的确是被自己抽中的惩罚连累了,这一局他没有输,他甚至做出了极大的努力想要赢。 黑暗中,方觉夏伸手在自己的家居服口袋里摸索。之前凌一在玩游戏之前给他递了一颗独立包装的糯米糍,后来游戏开始来不及吃,印象中他好像随手塞到口袋里了。 果然,他从口袋里找到这一点意外囤积的口粮,将它拿了出来。 “伸手。”方觉夏的声音在黑暗中出现,轻而缓,“我这只有……” 裴听颂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于是没好气打断,“干嘛?还嫌自己害我不够惨吗?” 可话刚扔出去,就感觉对方噤声了。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好像黑暗的另一头其实躲着一个小动物,只要吓唬一句,他就待在原地不敢动。 他心里腾升出一丝丝愧疚感,就一点点。 不过没过几秒,一切就和裴听颂脑补出来的画面产生了偏差。小动物不仅敢动,动静还不小。沉沉的黑暗里他看不清方觉夏做什么,只是忽然间感觉到一双手摸索上来,令他措手不及。 方觉夏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直接伸手过去,想把手里的小零食给他。可他什么都看不到,衣柜门缝透出的那么一点点光可能对裴听颂还有点作用,对他完全形同虚设。方觉夏半跪在衣柜底板前倾过去,伸开自己的手像个盲人那样摸索,这种无所顾忌的时刻对一向克制小心的他来说十分少见。 指尖触到棉质上衣,隔着衣服摸到骨骼,他在脑海里描摹着手指的反馈信息所构成的画面。 “你干什么?” 清晰分明的骨线,再往右就是领口了,他甚至不小心蹭到了领口边缘裸露的皮肤。大概是肩膀,方觉夏心想。他的手顺下来,目标是对方的手。可沿途的过程中他细长的指尖滑过太多地方,譬如裴听颂的胸膛,还有胸口“melt for u”的字样,又或者是他收紧的腰腹,再往下。 “喂。” 裴听颂的声音很沉,沉得径直落到方觉夏心里,就在他以阻拦的方式握住方觉夏肆意摸索的那只手的时刻。 下一刻,裴听颂就使了些力气,把本来就靠近他的方觉夏拽得更近。 时间的确是不客观的。在这一刻它就无限放缓了速度,以至于在方觉夏越过门缝投射的微弱光线时,裴听颂能清晰看见他眼角粉色胎记,黑暗中闪现,越界,然后再度消失于黑暗中。 方觉夏跪得不太稳,一扯就被扯到他面前,两个人差点撞到一起,他不知道有多近,只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藏在心里那个万无一失的小小钟表咔的一下,忽然失灵。 作者有话要说:卡莱多设定集: (按年龄从上到下) 江淼:23岁 177cm 队长,副主唱,隐藏技能:古筝 贺子炎:22岁 186cm rap担当 隐藏技能:编曲 DJ 路远:22岁 178cm 主舞 隐藏技能:编舞 方觉夏:22岁 180cm 官方门面 ACE 隐藏技能:数学 凌一:20岁 173cm 主唱,高音担当 隐藏技能:搞笑 裴听颂:19岁 188cm 民间门面 ACE 隐藏技能:创作 粉丝:提问!卡团身高这么错落有致!舞台不会很难看吗? 江淼:造型师有考虑这一点,比如演出时穿的鞋子高度有差别,队形和站位也会调整,看起来总体是和谐的。 贺子炎:小破公司凑够人数出道就不错了,别挑了。 路远:害行啊,我穿鞋一米八,不矮不矮。 裴听颂:呵呵。 觉夏:嗯……(麦克风被抢走) 凌一:啊我垫了两年的鞋垫了为什么非要戳穿我的真实身高!!!我恨!!! ZC:﹁_﹁ 第11章 黑暗感官 方觉夏的时间乱了,所以他也乱了。 “给你。”他匆忙将糯米糍塞到裴听颂手上,然后强行扭开自己的胳膊,回到原来属于他的那一半空间。 现在还有几分钟?他试图往前推算时间,可越算越乱,错掉的秒针好像怎么都卡不进去的拍子一样,追都追不回来。方觉夏只能选择放弃,他将后背抵在柜子的内壁,手脚尽可能收回,好像这样就是安全的。 但他的小钟表坏了,他没了冷静稳定的底气。 老实说裴听颂有些莫名,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捏了捏手里的糯米糍,包装袋发出塑料挤压的细碎声响。 方觉夏的知觉系统总有延迟。他的感知迟缓,就像之前在传纸游戏里,他也只是被裴听颂迅猛的攻势惊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突然间,寂静的衣柜里出现包装袋窸窣的声响,这好像触发了他感知系统的某根神经,一瞬间把他拉回到胜负欲爆棚的游戏现场。 玻璃糖纸摩擦的声音,迟到许久之后,开始在发红的耳畔沸腾起来。 时钟失灵就罢了,现在连知觉都开始错乱。 原来方觉夏是要给他零食。裴听颂这时候才搞明白对方的动机。 那直接说啊。 对了,一开始方觉夏是要直接说的,只不过被他阻拦了。 外面传来队友们在客厅吵吵闹闹的声音。 裴听颂心中无力,本来自己也应该是其中一员才对。 “这个就想打发我……”他很小声说。 谁知黑暗中另一头方觉夏却抢先道,“那扔过来,还给我。” 他试图趁机撤回自己给零食的举动,尽管语气显得有些冷淡。 “做梦。”到他手里的东西就没有还回去的。他直接用牙咬开包装,将里面柔软的糯米糍挤出来凑到嘴边。 触到嘴唇的瞬间,熟悉的软糯触感令裴听颂有一瞬间的出神。 明明在游戏过程中丝毫没有任何异样情绪产生,只是单纯想要赢。 可现在他的嘴唇好像过了电,被这颗糯米糍勾起奇怪遐想。 谁也看不到的黑暗里,裴听颂的喉结慌乱地上下滚动几下,然后一口吞掉了这个小小软软的东西,并且暗自发誓以后永远都不会再吃糯米糍了。 即便如此,传糖纸那一幕的画面还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周遭越是黑暗,那个瞬间方觉夏眼睛里闪烁的光就越是明亮。 黑暗是情绪的培养皿,寂静则是感官的放大镜。 出于某种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心理,裴听颂只想打破这种沉寂。他伸开有些酸麻的腿,碰了碰方觉夏,“哎。” “我没有名字吗?” 方觉夏并不是故意要为难,只是不带感情色彩的一句询问。事实上他早就习惯裴听颂的肆意妄为,对他而言长幼顺序也没什么要紧。只是在这个瞬间,他就是觉得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裴听颂喉咙一哽,本来是想问他还有没有吃的,可现在遭到冷淡反击,骨子里的作恶习性卷土重来。 “你又叫过几次我的名字?”说着,他试图获得这个冷淡家伙的注意,于是靠近更多,膝盖屈起顶开方觉夏并拢的双膝,强制性发号施令,“喂,看着我。” 故意压低的声音变得更加有压迫感。他的膝盖骨恶意用力顶着,拨开他的腿,甚至踩在他大腿上,“你根本都没有在看我吧?” 方觉夏直言,“我看不到。” “那我可不管。”裴听颂的语气更加顽劣,透着点笑意。就在他准备做出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衣柜的门忽然间被打开了。 光线猝不及防闯进来。 “当当当当!出柜吧!”抓着衣柜门的凌一身后站着摄像师,一开始他都没看清,可下一秒他就发现缩在衣柜里的他们俩姿势有些奇怪,尤其是裴听颂的腿…… 站在凌一旁边的路远幸灾乐祸道,“远哥很欣慰,看来你们俩这五分钟相处的很好嘛。” 浸在黑暗里的眼睛忽然间重新回归到光明总有些不适应,方觉夏眯起眼睛低下头,裴听颂伸手挡了下眼,也很快收回自己放肆的腿。 当然,这一幕也被第一时间记录到直播间。 [才五分钟我就想死你们俩了!!快让妈妈康康你咱们在搞什么!] [哈哈哈哈01笑死我了出什么柜啦真是]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捉奸现场!!!我晕了!] [葡萄树你的脚踩在哪儿呢!] [woc你们俩这个姿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衣柜里没有摄影师!我恨!] [这一幕好有那种扫黄大队直击现场的既视感hhh特别是觉夏认罪伏法的低头] [啊啊啊啊错亿!!我要看衣柜play!!] [出柜了出柜了出柜了] [今天就是我们听觉的出柜纪念日!] 裴听颂先走出来,嘴里念叨着憋死了。 “刚刚我们在外面又玩了一局,然后路远输了哈哈哈!”凌一说起来就笑个不停,“他自己录了翻花手小视频!” 方觉夏这时候才知道说摄影师在外面是骗他们的,衣柜外没有人。 他的心跳得有点奇怪,不符合平时的身体规律。他把这归因于密闭空间的缺氧。 “饿死我了,”小裴一出去就开始觅食,“一晚上都在受罚,快给我点吃的。” 凌一拿起沙发上拆开的包装袋,“哎吃这个,糯米糍,可好吃了。”说完他就拿出一个朝裴听颂扔去。 这个小小的糯米糍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到达裴听颂怀中却变成了烫手山芋,反应剧烈,“我不要这个。”说完他就随手扔给了贺子炎,贺子炎一下子没接住,糯米糍从他的手臂弹开,好巧不巧落到了方觉夏手里。 看到这一幕,裴听颂别扭地走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刚刚还有半袋薯片呢?” 方觉夏低头,盯着瘫在自己手心的可怜糯米糍,最后还是面无表情地拆开袋子自己吃掉了。 “好吃吗?”凌一把他拉到沙发跟前,“这是我买的。” 好吃是好吃…… 方觉夏抿了抿嘴唇,又松开。他把透明的彩色塑料包装袋攥紧,塞进家居服的口袋里。骤缩的包装在那个毛茸茸的小空间里慢慢回弹,发着细微又绵长的窸窣声。 “好吃。” 所有人到齐后开启了互动聊天环节。他们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粉丝在变多,也能感觉到有很多接不上梗的新粉。这是件令人激动的事,他们努力了两年,总算可以被大家看见。 “我们来回答粉丝的问题吧。”江淼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自动开始cue流程。 凌一和路远非常给面儿,使劲鼓掌,“好!” “我来。”贺子炎截了屏,挑出一个,“这个id名叫[Kaleido是我新墙头]的粉丝朋友,提问说,卡团的哥哥们都是原名吗?有没有艺名英文名之类的。” 江淼和他对视一下,笑说,“很少有人问这个,是因为我们成员的名字都比较特别吗?” 一提这个贺子炎就开始了,“只有凌一特别吧。” 他刚说完,路远和他毫无预警地上演二人转。两人突然默契地齐声大喊,“有1吗?”路远甚至拉开了凌一的外套,在里面找起来,被凌一一脚踢开,“没有!滚!” 裴听颂看过那个视频,整个人笑到差点把薯片喷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不行我要被这个沙雕团笑疯了]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有1吗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看01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妈的01太惨了hhhh] “你们又欺负我!”凌一开始像小鸡划水一样抡胳膊要跟贺子炎路远拼命,被觉夏和江淼勉强抱住,江淼憋着笑,“好了好了,不跟他俩生气。” 方觉夏突然也没头没脑接了句,“气坏无人替。” [哈哈哈哈哈方老师逐渐土味化] 贺子炎笑够了,捂着肚子坐正,“好好好,正经回答问题。我们六个都是原名,没有艺名也没有英文名。可能当时公司并没有做海外企划?” 路远直接戳穿,“公司这么穷哪有钱做海外企划。” 凌一:“幸好没做,我们也红不到那么远。” 裴听颂:“这个团最大的优点就是心里有数。” [哈哈哈圆老师牛逼!] [老板is watching you!] [裴听颂你没继承优点,数你最没数!] [草!补刀三连哈哈哈,这个团怎么回事!] 江淼看着弹幕,“觉夏的?啊对,觉夏是本名。” 方觉夏立刻点头,“对,我妈妈起的,因为我生日是6月26号,夏天出生的。” “觉夏的名字是古诗里来的,”江淼又说,“小裴的也是古诗里的,是吧。” 小裴嘴边叼了根百醇,对着镜头问,“我名字好听吗?” [好听!!!] [又是听又是颂,天生就是要当歌手的!] 江淼突然想到,“啊但是小裴在美国长大,可能有英文名吧。”他看了小裴一眼,“我们还真不知道。” 谁知裴听颂直接摇头,“没有,我在国外大家直接叫我Song,发音没障碍,美国人也会觉得很奇怪,自己有名字不用要另起一个。而且我外公说,要为自己的渊源和姓名感到骄傲。” [外公感觉特别有范儿] 凌一:“偷偷跟你们说,小裴的外公是位作家哦,还出过诗集。” [哇!外公好厉害!] [感觉小裴家庭特别神奇,怪不得小裴这么有才!] 路远盯着屏幕,“有人问小裴为什么中文这么好。” “我从小就是双语生活环境,”裴听颂解释,“外公和我用中文,我和我妈妈用英文,小时候外公带着我看中文书籍,他还教我写毛笔字。” 关于他的这些事,方觉夏都不知道。他默默听着,心里冒出些念头。果然人的基因是会遗留下许多东西的,演变成所谓的劣根性或者天赋。这一点在他和裴听颂的身上都得到了验证。 “总之,我没有英文名,大家就叫我的本名就好。”裴听颂又一次强调,“是裴,不是斐。” [哈哈哈哈哈哈弃衣从文小裴] Cue到这个梗,方觉夏忍不住嘴角上扬,正巧这个梗也让裴听颂想到了他,两人意外视线相撞。 裴听颂对着他做出口型威胁——笑什么笑。 方觉夏抬手,食指和大拇指将自己的嘴角拉下来,变回面无表情的脸。 还没等裴听颂得意,凌一就突然从后面箍住他脖子,“小裴我来给你取个英文名!” 常年的相声搭档功底让路远一下子就get到了,“撤回,让我说!”他捂住凌一的嘴,“裴听颂的英文名是Listen and song……” “Pei.”贺子炎补了个姓,并模仿外国人的腔调发了四声。 第12章 直播结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隔壁邻居凌晨三点打电话举报我] [Listen and song 呸!] [ABC小裴风评被害!] [哈哈哈哈xswl谁来救救我] 裴听颂抄起沙发上的粉红豹玩偶,手一甩爆锤凌一和路远的头,最后用豹腿勒住了贺子炎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团霸不愧是团霸,一个打仨!] [hhhh你们看觉夏!默默地一点点挪开远离战场了哈哈哈哈] 在队长出面调解的标准结局下,卡莱多重新恢复了塑料队友情坐回原位。江淼累得半死,“刚刚我们干了什么来着?” 理智担当方觉夏抬头举手,像全班唯一一个听讲的学生,“回答粉丝问题。” “哦对,对。”江淼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再找一个,”程羌在后面指了指时钟,江淼立刻会意,“最后一个,这样,觉夏来截屏,然后路远来选。” 方觉夏这种话少的性格,无论在什么节目基本都是壁花的存在,所以江淼经常特意cue他,给他多一点镜头。 “截好了,给。”方觉夏将手机递给路远 。 “好嘞。”路远仔细挑选,突然间眼睛一亮,“就决定是你了!id名叫[狂野男孩裴听颂]的……噗。” “哈哈哈哈哈狂野男孩listen and song!”凌一笑得整个人歪倒了觉夏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 觉夏也笑起来,手拍着凌一的胳膊,“你快抽过去了。” [啊啊啊啊啊jxgg好宠!] [睡一觉cp血红!!!] 面对哥哥们的无情嘲讽,裴听颂的脸上露出假笑,“怎么了,我觉得这个id很酷。Swag.” “咳咳,”路远憋住笑,“这位粉丝问说,卡莱多有没有官方粉丝名?我们卡粉不可以没有姓名啊。”他把粉丝激动的语气学得活灵活现。 贺子炎手里拉扯着刚才的粉红豹,“官方的粉丝名其实是有的。” 江淼点头,“对,是我们老板亲自取的。因为我们团名叫kaleido,根据谐音老板就为粉丝起名叫多米诺。” “像不像咒语?”凌一拿起手边的一枝小锤子做出仙女棒的样子挥了挥,“kaleidomino!” [哈哈哈01真的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变萌了~] “这个名字其实是有寓意的,”凌一扔了锤子解释说,“大家都晓得多米诺骨牌是很多张的,一个一个小小的嘛,很可爱就很像我们的粉丝们!” 路远嫌弃瞥了一眼,“你这是什么解释啊。” “怎么了!那你说!” [卡:对不起,我们真的不知道粉丝名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我要生气了!我们的姓名这么不重要吗?] [一看大家开策划会的时候都没有好好听讲hhhh不过多米诺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 两个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江淼撞了撞方觉夏的肩膀,“觉夏来说一下?” 被队长点到名,一直静静看戏的方觉夏这才开口,“我其实……也不太记得当时策划时老板说的什么了。” 听到这句,本来和路远他们正闹着的裴听颂也被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觉夏也太实诚了] “但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方觉夏思考了一下措辞,“怎么说呢。多米诺骨牌是一种集体游戏,我以前念书的时候还参与过一个骨牌小组赛。在这个过程中,参与者需要一枚一枚地去摆放这些骨牌,这是件很需要耐心和精确度的事。最后只推动第一枚就能让每一张牌依次倒下,一张不落,这是很小概率的成功。”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有些不习惯,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跑偏,于是解释说,“嗯……其实,我就是觉得这个游戏的过程和粉丝们对我们的感情很像,你们都是在用自己最大的耐心和恒心在鼓励我们,等待我们。就像是一枚枚乖乖放置在自己位置上的骨牌,所有人都是是缺一不可的。” 说着说着,方觉夏连镜头都忘了去看。他思考的时候眼睛是会不自觉往上的,被客厅的顶灯一照,闪闪发光,眼角眉梢都温柔无比。 “而且,你们也很清楚,一个组合的成功是一个极小概率的事件,但大家依旧源源不断地给我们很无私的爱和支持,托着我们走下去。嗯……” 他刚开始说的时候,裴听颂心中不屑,只觉得他无话可说所以胡扯,可渐渐地,方觉夏的解释令他找到了某种思维上的共鸣。他也能很敏锐地察觉到方觉夏的思路受阻,所以开了口接下他的话,“没错。” 方觉夏愣了一下,他几乎从未从裴听颂的口中听到过一句肯定,这让他意外。 “觉夏哥说的没错。多米诺骨牌是一场非常考验耐力的游戏,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功亏一篑,面对大面积的倒牌。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崩溃性的倒塌。这就很像……明知道组合发展中也会面临很多挫折溃败,但依旧一直陪伴着我们的你们。”他朝着镜头微笑了一下,“你们没有放弃过,而是一次次地将倒下的牌重新立起,重头再来。”他脸上流露出真诚的敬佩,“Respect.”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对这个组合最没有归属感的裴听颂竟然可以说出这样一番话。此情此景下其他人都有点愣住,贺子炎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对,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没有你们我们也没办法坚持到现在,你们是最棒的!” 路远啪啪鼓掌,“没错!多米诺最棒!” 江淼微笑,“希望我们可以像万花筒一样不断地给大家展现新的面貌,也希望所有的多米诺也可以陪着我们,一枚一枚,一步一步,别停下脚步。” “我们一起,创造出最后的那个奇迹吧。” 直播结束于晚上九点半。送走了工作人员和程羌,他们六个又在宿舍打了几盘游戏闹到十一二点,好不容易困了,裴听颂才想起来自己没铺床,也没有任何床品可以铺。 “你还真是下乡,太惨了。” 于是他只能拼拼凑凑,凌一和贺子炎的都刚换下没洗,江淼和路远的上下床比他们的小一圈,铺上去不合适。 只有方觉夏的。 一个不愿意借,另一个也不愿意铺,但没有办法,裴听颂总得睡觉。 方觉夏打开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他换洗的另一套给了裴听颂,连同他还没用过的新被子。老实说他有轻微洁癖,还有些强迫症,看起来毫无波澜的面部表情下是早已波涛汹涌的心。 怎么办,真的要借给他吗,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共用过这些,衣服已经是他可以承受的极限了。 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干脆拒绝好了,可是总不能让裴听颂就这么睡一晚,他个子还那么高,和别人也挤不下…… 还是借给他吧,就这一次,可以的,没关系。 “哎。”裴听颂抱胸盯着方觉夏,“你在想什么?” 他死死抱着自己被子床单的样子就像个护食的兔子。 方觉夏回过神,他还是决定要做一个好哥哥,于是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臂。 “你……”方觉夏梗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嘱咐些什么才好,他也很清楚,面对裴听颂这个小魔王嘱咐什么都是没用的。 “谢啦。”裴听颂捏着床单被罩就要接过来,可对方却下意识不松手,他扯了一下,差点儿没把方觉夏扯到怀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就是床单被罩,跟要了命似的。 可裴听颂是个从小饭来张口的小少爷,拿到手也不会铺。方觉夏看着他扯着床单猫着腰在床边上做了二十分钟行为艺术表演,实在是看不下去,用一种送佛送到西的无奈语气开口,“我来吧。” “好啊。”裴听颂理所当然地当起甩手掌柜,自己绕到另一边打开窗子,窗外夜色很美,他半个身子探出去,一侧头,瞥见一株伸出来的藤萝。翠绿翠绿的须尖儿打着卷,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生机。 好像是长在隔壁阳台的。 “好了。” 听见方觉夏的声音,裴听颂转过身,床铺得整整齐齐,一点褶皱都没有。被子也被套好,甚至叠成和隔壁一样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这家伙不会是什么家务机器人吧。 “谢……” 道谢来不及说完,方觉夏就僵硬地转身离开,冷漠背影让裴听颂如鲠在喉。 整个床都散发着方觉夏的气味,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和他衣柜里的香气一样,裴听颂被这松软的冷香卷起来,侧身望着窗外。 他好像被月光裹住了。 一想到自己的床单被罩都被另一个人使用,盖在他身上,又垫在他身下,方觉夏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就像个怎么都熟不了的小煎饼。 隔着一面墙壁,两个人一起失眠。 由于kaileido近期的热度攀升,很多营销号一早就对这场直播进行了录屏,就等着从中找到一些爆点赚取流量。 可爆点实在是多到不胜枚举。所以当天凌晨,[方觉夏裴听颂糖纸吻]这个关键词条直接登上的热搜榜,热度一路攀升,粉丝眼睁睁看着它从榜尾一点点上升到第二名。第二天的早上,诸如[kaleido相声团]、[kaleido粉丝名]的词条也相继上榜。 方觉夏被迫从原本的综艺上下车,失去了唯一的个人行程。但他生活习惯一直健康,早上起得早,在小区晨跑跑了一圈之后回到宿舍。他的房间有一个阳台,刚搬进来的时候这里空空荡荡,现在已经满是花花草草。 他的母亲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广州的那个小家被她布置得温馨漂亮,一楼附赠的小花园种满了花草,小时候他就和妈妈一起浇水松土,现在长大了,他也在很认真地打理自己的小花园。 植物和数学题一样单纯,只要你按照生长规律,在它们身上付出十倍的耐心,这些小家伙就会用最漂亮的结果回报你。 凌一和队长有行程凌晨就走了,回家的时候方觉夏看见路远的懒蛋蛋拖鞋也搁在门口,估计去练舞了。想了想贺子炎应该还在,于是完成花园建设的小方同学动手做了两份鸡蛋沙拉培根三明治,又煮了两杯咖啡。 走到贺子炎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来,裴听颂搬回宿舍了。 遗漏了这个危险分子,方觉夏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他干脆收回来,给贺子炎打了个电话。 那头响了几声就接通了,“觉夏?怎么了?” 他的声音一听就不像是刚睡醒的状态,方觉夏问,“你在哪儿?” “哦江淼低血糖有点不舒服,给我发了消息,我现在买了点东西去找他。” 方觉夏听见导航的声音,知道他在开车,“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找我有事吗?”贺子炎问。 “没,就看你不在,问问。” 挂断电话,方觉夏握着手机准备离开,谁知道就是这么巧,贺子炎的房门忽然一下子打开,穿着深灰色睡衣的裴听颂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头发睡得蓬松凌乱,周身散发着没睡够的低气压。 方觉夏有点心虚,他站着原地不动,眼睛眨了眨。 “你杵在这儿打电话还不够,还要挡我的路……”裴听颂伸了个懒腰,放下手臂的时候顺带着拍了一下方觉夏的帽檐,“我一会儿上学迟到你去跟教授解释吗?” “哦,对。”方觉夏匆匆把帽子重新弄正。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家伙还是个大学生。 裴听颂飞快洗漱完,口干舌燥准备去冰箱拿点喝的,走过去却发现餐桌上放着两份早餐。 方觉夏换了衣服出来,发现裴听颂竟然已经坐在餐桌边吃起了那份给他室友准备的早餐。 裴听颂喝了口咖啡,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给上早课的老幺准备早餐。” 其实并不是给你的。方觉夏在心里回应。可他不打算说出来,反正这份早餐放着也是浪费。洗过手后他也跟着坐下,一言不发吃完自己的那份就开始收拾。 小文的电话打进来,方觉夏摁了免提放在流理台边。 “觉夏?” “嗯,你说,我在听。” “好嘞,我给你们报备一下行程,”小文啪啪说了一大堆,临了补充说,“对了这两天有一个新行程,下周一的晚上云视网平台的春节晚会,在线直播的。他们有一个嘉宾生病退出节目单了,咱们补上去。大家要练习一下主打组曲,周日晚上去彩排,没两天了有点赶。” 方觉夏嗯了一声,“正好最近我没有个人行程,我会好好练习的。” “谁会担心你啊,主要还是那个团霸……” 裴听颂突然从方觉夏的身后出现,拿起了他的手机,“团什么霸?我就在这儿你给我小心说话。” 电话那头的小文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小、小裴,你怎么在觉夏旁边?” 方觉夏的手是湿的,没法把手机抢回来。没想到小裴自己主动把手机搁到一边,“我在宿舍,他也在,不可以吗?”说完他又转身走开,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嘴里念叨着钥匙之类的。 “哦对对,你搬回宿舍住了。”小文压了压胸脯,报备完行程也没别的任务,“那你们就好好相处啊,我还得去开会我先挂了,拜拜!” 好好相处。 这个词让方觉夏想笑。 第13章 神神叨叨 “完了,我车没开过来。”裴听颂骨子里还是个在国外长大的abc,一着急f打头的词就往外冒,方觉夏充耳不闻默默洗碗。 “你有车吗?”裴听颂一边戴帽子一边走过来,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灰紫色卫衣。 方觉夏甩了甩手上的水,“有。”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也能代步,不过他不打算出手帮忙,“你可以叫车。” 裴听颂抬手瞟了眼手表,“现在特别难叫到。” “可我一会儿要去公司。” “顺路的,先送送我吧。”裴听颂拽着他就往玄关走,眼疾手快地把玄关衣架上方觉夏的白色羽绒服取下来往他身上一裹,刷的一下子拉好拉链,“快。” 这人简直……方觉夏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和自己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结果显而易见。方觉夏把车停在人来人往的P大校门外,压低些帽檐。副驾驶那位睡得正香,被方觉夏弄醒的时候皱起眉,甚至把毛线帽往下拉企图遮住眼睛。 方觉夏叹口气,冷不丁说,“点名了。” 裴听颂一下子惊醒,把帽子推上去扭头盯了他三秒。方觉夏打开车门,“下车。” “这么快?” 一点都不快,二十三分钟中间过了六个红绿灯其中有四个都等了四十秒以上,幸好没有堵得太狠。 裴听颂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下车关上门。歪着脑袋冲车里的方觉夏挥手,“谢了。” 方觉夏点了下头,看着裴听颂背着书包小跑着和人流一起进入校园。手机响起来,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觉夏,妈妈在家看节目发现上一期你不在,是生病了吗?] 方觉夏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告诉妈妈,最近的事实在是太多,没想到他连录好的那一期都被剪得一干二净。 [没有,我身体很好,只是不太想录那个节目了所以就离开了,妈你别担心。晚上给你打电话。] 编辑完发送出去,方觉夏准备发动车子离开。可一低头就发现副驾驶上有张卡,上面还套着哑光黑的卡套。他把卡片翻了个面,上头果然是裴听颂的照片。 连校园卡的照片都透着一股子混世魔王的傲气。 他想给裴听颂发个消息告他一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裴听颂的联系方式。 一张校园卡而已,大不了回宿舍给他放桌上。 方觉夏捏着这一方小小卡片,盯着上面笑得一脸灿烂的老幺,想到自己上学时丢校园卡的心情。 吃饭没有卡,去不了图书馆,有的教室都要刷卡。 唉。 方觉夏最后还是把卡揣兜里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所幸他记忆很好,早饭期间裴听颂拿着手机课表自言自语确认楼号时被他听见。校园里熙熙攘攘,他把口罩戴好帽檐压低,可因为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按照地图走了一段路也没找到他说的那栋楼。 还是得找人问问。 光是这么一段路他已经被好些女孩子注意到,方觉夏不太想暴露自己,四处张望,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男生,背影看起来挺可靠的样子。他快步走过去,把口罩拉低一些。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 对方转过脸的瞬间,方觉夏吓了一跳。 这不是……和师兄一起录《逃出生天》的演员周自珩吗? 尽管他戴了副黑框眼镜,还是被方觉夏一眼看穿,这时候才想起来周自珩的确是在P大念书来着。他觉得自己这样顿住有些失礼,于是清了清嗓子,把没问完的话问完。 “其实就在旁边了,你右转之后从那个小路穿过去,灰色那栋。”周自珩用手指着,“很近。” “谢谢。”方觉夏鞠了一躬,“谢谢前辈。” 谁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顶流演员竟然眼睛发光,“果然!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你是不是kaleido里面的?怎么来这儿了?” “对,方觉夏。”他抬起头,风吹开帽檐压住的额发,露出眼角的红色胎记,“我……来给我们团的老幺送东西。” “哦我知道,裴听颂是吧,他在学校挺有名的。”周自珩对自己的记忆表示满意,伸手像个前辈那样拍拍他肩膀,“我很喜欢你们的歌。有机会见,我得去实验室就先走啦。” 目送演艺圈前辈离开,方觉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这个平时看起来气场强大的演员竟然是这么友善好相处的个性。 按照指示,他找到了裴听颂上课的教学楼。 “422……”方觉夏默念着门牌号,进入电梯。不过他很快就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电梯空间狭小,四面都是镜子,他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女孩子在打量他,尤其是站在他斜前方匆匆忙忙跑进电梯的这个。方觉夏尽可能压低帽檐遮挡胎记,然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球鞋。 “你好……”一个女孩迟疑的声音响起,“你是方觉夏吗?” 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方觉夏抬头,笑了一下,不承认也不否认。对方觉得他是默认了,于是语气都欢欣雀跃起来,甚至开始结巴起来,“啊天哪,天,我超喜欢你的!”说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觉夏哥哥你是不是来找裴听颂的!我、我和他选修了同一门课!就是今天的课!” 方觉夏看了一眼电梯右上角的时间,眼神回到女孩身上,十分客观地说,“那你已经迟到了。” “果然!”女孩情绪更加激动,“你就是来找小裴的!天哪不枉我昨天看热搜看到凌晨三点,太真了太真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好像生怕发出什么声音似的,像个奇怪的小动物。 什么太真了。 方觉夏一头雾水。 裴听颂坐在一进门靠窗的位置,正听着课,忽然间门口传来声音,一个迟到的女生蹑手蹑脚走进来。这门课选修的人并不多,位子供过于求,这个女孩一进来就径直坐到了裴听颂的前座。 瞥了一眼,他继续听课。 “‘忒修斯之船’与典型连锁悖论的推理形式相似,但实质不同:后者所用谓词是初始的逻辑谓词,而且是典型的模糊谓词……” 讲台上教授提到了忒修斯之船,裴听颂停止了手中转笔的动作,不禁出神。好像现在他就是那艘不断被拆解零件的大船,所有人总是强迫他去更换新的零件。 更换了每一块甲板每一个部件之后,他还是他吗? 怎样才算保全真正的自我。 正神游着,前座的女孩子忽然转过来将一张卡片放在他桌子上,那分明是他的校园卡。 裴听颂一愣,猜想是不是掉在哪儿被她捡到,于是轻声道了句谢,收回卡片。 “不是我。”女孩儿压低声音,“有人托我转交给你,还让我别告诉你他是谁。” 这样说裴听颂自然要问,“谁?” “觉夏哥哥,”女孩的表情突然间激动起来,“他刚刚走啦。” 方觉夏? 他下意识朝窗外望去,事实上也没指望会看到什么,所以裴听颂也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动机。可偏偏他看到了,那个裹着雪白羽绒服的背影就在楼下,一双细长的腿沿小路一步步离开视线。 裴听颂托着腮,右手食指在校园卡轻轻敲着。 这的确在他意料之外。没想到方觉夏竟然会为了他跑一趟。明明昨晚直播的时候感觉这个人身上的壳软化了一点,可一晚上过去,好像又恢复成那个冷冰冰的模样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干嘛不直接发微信? 裴听颂这时候才想起来,原来他连这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回到宿舍的贺子炎手机响了一声。 [小裴:炎哥,你把方觉夏的微信推给我吧。] 裴听颂握着手机,一向还算认真听讲的他此时此刻似乎有些无法集中精神,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到贺子炎的回复。 [子炎哥:怎么?要营业了?] [子炎哥:卡莱多群聊里有他啊傻弟弟。] [子炎哥:Non-differentiableLife个人名片] 裴听颂皱眉,这是什么微信名啊,不可导人生? 不管怎样,他还是点开了方觉夏的微信。他的头像乍一看有些奇怪,点开看才发现是一个没填满的数独阵。明明生了张招人觊觎的漂亮脸蛋,内核却呆板到了极点。 果然这个方觉夏,没有一处和他是合拍的。 内心虽然还吐槽着,但裴听颂还是发送了好友请求。中途下课休息,没睡饱的他趴在桌子上补觉,可刚往自己的手臂上一趴,他就闻到了昨天床上的冷调香气,一下子将他拉回到失眠的夜晚。 还真是顽固,和它的主人一个样。 裴听颂猛地抬头,吓到了坐在他旁边的男生,对方还以为他要出去,于是准备起身给他让位子,没想到裴听颂却伸出手,把他给拉了回来。 “同学,我问你个问题。” 男生同桌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这个人是个偶像,还是不怎么用功就拿最高级别奖学金的资优生,教授都夸赞他有才华,平时一向也是独来独往,不管是哪个圈子都不怎么来往,没想到居然会找他请教问题。他清清嗓子,为突如其来的知识考察和学术探讨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你、你说。” 谁知道眼前这个反常规优等生却突然把他的胳膊伸到自己鼻子跟前,表情跟神棍似的,“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啊?”男生懵了。 “你闻闻。”裴听颂还特意把袖子撸上去些。 男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闻了,“嗯……是有点。” 果然还有那个味道!裴听颂又问,“好闻吗?” 男同学不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只能照实说,“好闻呀……” “好什么闻!”裴听颂突然起了脾气,收回手臂自己闻了一遍,自言自语,“哪里好闻了?怎么就好闻了?” 男同学莫名其妙,还在琢磨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的手又一次伸过来,“你再闻闻。” 这次他总知道正确答案了吧。 他装出十分认真的样子,闻了一遍之后违心道,“嗯,不好闻,很难闻。” 哪知道裴听颂又一次收回手,皱起眉,“你说谁不好闻呢?” 男生:??? 他愣愣看着裴听颂对着自己的胳膊和领口闻了又闻,自言自语叽叽咕咕,不知应该作何感想。上课铃声再一次响起,这位可怜的临时同桌终于从这个两难的命题泥沼中得到了救赎。 果然天才和他们普通人类是有壁的。 等方觉夏练完舞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这时候才发现微信上的好友申请。 微信名是Resister,没有任何添加请求备注。 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瞬间,直觉就告诉方觉夏这是裴听颂,贺子炎发来的消息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他同意了好友请求,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团的队友。方觉夏性格严谨,添加后的第一时间就改了备注。为了方便检索,他都采用的相同格式。 没一会儿这位新添加的朋友就发来了消息。 [kaleido裴听颂:我都没发现卡丢了,thx ] 这个感谢完全是裴听颂的美式风格,可方觉夏并不想认。令他意外的是,他的行为好像被裴听颂预测了一样,刚要打字否认就收到对方传来的照片,是从窗户那儿抓拍的他的背影。 裴听颂看着那头打字中又暂停的提示,觉得得意。出教室的时候还有两个女生正在吃热搜的瓜。 “啊真的好甜,糖纸吻是什么神仙操作啊!” “这是想让我吃饱狗粮过个好年吗?啊听觉怎么会这么真……” 吃瓜吃到瓜跟前了。 手机震动一下,裴听颂拿出来打开锁屏,笑容不自觉勾起。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不用谢。] 可看到对话框弹出的下一条,他脸上的微笑又渐渐凝固。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就当我在还债。] 作者有话要说:忒修斯之船:最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公元1世纪时普鲁塔克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后来忒修斯之船演变成一种探讨同一性的经典悖论。后文还会有与这个悖论的展开。 Non-differentiableLife:不可导人生。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后面觉夏会解释。 Resister:反抗者 thx:thanks的缩写 我的排雷又越写越长了hhh 之前有看过我其他文的读者应该知道我是一个非常非常护犊子的作者,我不太能接受无端骂角色所以尽可能把排雷写得越具体越好,以免有读者误入。文案里我也很清楚的写了,裴听颂就是一个19岁的大男孩,很叛逆有点恃才傲物的恶童人设。但他其实也很善良,是金汤匙出身但没有少爷脾气,反而敢于反抗家族追求自己的梦想。如果您喜欢成熟稳重低调寡言的攻,小裴显然不是,也不可能是。所以不喜欢这种类型可以直接退出没关系的,但请不要骂角色~比心~ 我喜欢写成长型的角色,让大家看完文之后有种见证他们变化的参与感,所以初始人设是不会很完美的。这本也是,小裴和觉夏会相互影响,陪着彼此在最好的年纪成长。 携不懂事的葡萄树(按头)鞠躬,感谢大家的包容~ 第14章 手滑王者 热搜的威力不是开玩笑的。 方觉夏在公司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收到了许多助理小文发来的截图和微博链接。他本来不想看,可是小文的语气激动,分享欲高涨,方觉夏还是点开了第一条。 [@我搞到真的了:kaleido的直播真是绝了,大家一定要点开视频看,传纸挺多男团玩过但这次看得我脸红心跳最后差点升天!裴听颂传给方觉夏那里真的太强了,我还特意在后面加了一个慢动作回放,越品越绝。卡莱多真宝藏男团,大家快去b站看录屏,全程高能!] 这条微博放的只有他们传糖纸那几分钟,慢放的就是裴听颂传给他的部分,还做了特效和背景音乐。昨晚十点发的微博,现在转发已经过了六万。 @霓虹娘:草!谁不想亲漂亮宝贝呢?//@墙头满天飞:我真的好吃方觉夏的颜啊所有的美人受都有了脸5555怎么会有人连胎记都这么会长?像花钿一样漂亮的胎记//@废物点心是我:我狼血沸腾!//@我是欧皇:裴听颂摘眼镜那一瞬间,绝了……//@谁不爱漂亮哥哥:pts是队内年纪最小的???//@腐女大本营:卧槽这片糖纸在我眼里不存在,这就是强吻啊!!裴听颂太攻了! 这些话对方觉夏而言很陌生。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口中那个“生了副好皮囊的潜规则对象”又或是“夭折的C位”、“废妃”甚至更难听的黑称。猛地看到这些,他有点头脑空白,不知作何感想,只好回复小文。 [小觉夏:哇,好多人。] 小文收到这个不走心的回复,哭笑不得。 [小文:觉夏你对热度真的一无所知。] 完成第二轮搬家任务的裴听颂也收到了小文的微信,不过在此之前,网瘾少年就已经在回公司的路上打开了微博。热度高居不下,卡团第一次六个人都登上热搜排行榜。 [@kaleido快爆吧:我昨晚蹲直播的时候整个人在家鸡叫到隔壁邻居报警!给你们总结一下糖点:小裴身上穿的卫衣是觉夏的,他俩坐一起的时候小裴还把手搭在觉夏腰上,糖纸吻就不说了昨晚最大爆点,最牛逼的是他们输了之后被一起关在衣柜里独处五分钟!牛不牛逼!给我嗑!] [@微博有1吗:点开之前真的没想到能这么绝。糖纸掉下去的一瞬间我都倒吸一口气,谁能想到居然还能救回来亲上去……] [@别爱我没结果:这已经不是我搞CP了是CP搞我啊!我嗑还不行吗!] [@三三是我的小宝贝: 草!这是实打实地接吻啊糖纸根本不存在好吗!好想艾特我搞的cp!看看你们师弟!!!] 裴听颂看了一眼头像,嗬真够巧的,师兄团的粉。 [@听觉今天营业了吗:我的妈裴听颂你才十九岁啊怎么可以这么会!?哥哥被他摁住亲的时候我简直狼血沸腾了!] 裴听颂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当时的动作…… 那算摁着亲吗? [@就是颜狗怎么样:卡团的门面好安静啊kk,之前有看过舞台来着,他一直是那种冰山脸清冷颜,怎么在这个游戏里这么乖愣愣的哈哈哈] 还真是,这家伙舞台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下舞台连句话都不说了。 [@今天看书了吗:非粉,我在另一个博看到他们对于粉丝名的回答,真的挺走心的,感觉不是那种糊弄粉丝的团体组合] [@方老师貌美如花回复 @今天看书了吗:卡团虽然糊,但真的从来没有糊弄过粉丝,每个人都特别好,业务能力强又可爱。] [@甜椒小可爱:草,这种游戏我记得翘团也有啊,好多团都做过但是最刺激的也就是纸掉了两个人不小心亲上了。没想到还有这么绝的二次操作!pts是真的会,直接摁住哥哥的后颈是什么Alpha行为??] [@人间真苦:这个团其实都长得不错诶第一次get到,不过门面和忙内的颜也还是yjjc,刚刚看到有人说忙内是Alpha,其实门面也有点像那种故意装成性冷淡Beta的Alpha欸,他舞台上真的巨A,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瞧不上的类型。舞台上的清冷盐脸ACE舞台下被团霸忙内强吻到发懵,神仙同人设定!] [@西瓜太郎猪回复 @人间真苦:我觉得方觉夏是O装B!看起来性冷淡冰山美人其实是乖巧温柔漂亮宝贝!] [@空巢少女回复 @西瓜太郎猪:你们居然这么认真地讨论ABO性别哈哈哈哈哈,这样的话我站AB,我觉得方觉夏就是一个连信息素都很淡薄的贝塔!] 信息素是什么?Omega不是手表品牌吗? 大家的讨论逐渐开始进入裴听颂的知识盲区。 [@快乐肥宅小可:这个糖纸吻一定是有蛊,我出不去了……] [@六人男子相声天团:卡团其实颜值和实力都特别强,从歌词作曲编曲编舞基本都是团内自成员做的,大家可以去了解一下~小裴rap能力基本是地下rapper的水平吊打现在大部分的男团rap担当,觉夏虽然是主舞但是vocal特别绝,完全音色流氓!其他成员也都各有各的特色绝对不脸盲!大家康康我们小卡吧!入股小卡稳赚不赔!] 尽管裴听颂从来都坚持自己没有把爱豆当成事业,迟早有一天要离开卡莱多当个正经八百的嘻哈歌手。可每当看到那些粉丝兢兢业业地向其他人介绍他们的好,他内心仍会动容。进了公司大楼,正要从电梯出来,手机震动一下,是小文发来的和觉夏的聊天记录。 [小文:我是来监督你们营业的!觉夏消极怠工,裴总你要争口气!] [小霸王:Nope.] 在小文那儿耍完酷,裴听颂又忍不住打开刚刚收到的聊天记录看。 “什么语气啊,”他无意识学着方觉夏的调调,“哇,好多人……这是什么敷衍发言?这么看不上和我组CP吗?” 裴听颂一向是个别人让往东偏一头往西栽的个性,方觉夏就是根刺,看着冷冷淡淡没害处,可就是扎在他心上让他不痛快。 他一面往练习室走,一面打开了和方觉夏的对话框,编辑消息。 [kaleido裴听颂:公司让我们微博营业。] 方觉夏这次倒是回得挺快,让裴听颂心情舒缓些。 可一点开。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是吗?我没收到通知。] 通知???情绪急转直下。 裴听颂两手握着手机,低着头也不看前面,只带着气回复消息。 他原本想写[难不成公司还要给您写个剧本一步步照着演吗?],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于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我就是通知。裴听颂在心里点头,没错,酷盖才是他一贯的风格。 飞快打完这几个字,心不在焉的裴听颂不小心撞到别人,他下意识说了抱歉,一抬头,好巧不巧就是那个没有心的方觉夏。对方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手里提着外套,脸颊发红。一看又是从练习室里出来。 撞击和震惊的双重作用下,裴听颂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点击了发送。与此同时,方觉夏的手机震了一下。 方觉夏看他的眼神有些防备和疑惑,“没事。”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裴听颂绕开他准备走,走廊那头出现另一个人叫住他,是程羌。 “哎正好你俩在,我有事跟你们说。” 裴听颂皱起眉,上下拉着自己外套的拉链,“又是什么事。” 程羌耸耸肩,“记得上次觉夏被截胡的内页吗?这次邀请你们拍摄双人封。说是升级,也弥补一下之前错失的合作机会。” 裴听颂直接给了个白眼,虽说他跟方觉夏不合,但这种见风使舵的做法还真是够恶心人的,“真会说,当初挤掉方觉夏的时候可没这么nice。我不拍。” “嗐,人都主动升级到登封了。可笑的是截胡的团队对咱们被邀请登封非常不满,嚷嚷着要退出内页拍摄,谁知道杂志方居然答应了,你退出吧。你们说逗不逗。这个圈子就这么残酷,谁红谁有话语权。” 裴听颂嘁了一声,一侧头发现方觉夏没怎么参与到这个和他直接相关的话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方觉夏收了手机,脸色有点奇怪,还抬头盯上他。 “看什么?”裴听颂装凶。 他表情迟疑,脸色为难,“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他不明白方觉夏在说什么,眉头一皱,“我才不稀得撒谎。” 方觉夏缓慢地眨了两下眼,迟钝地哦了一声,“那挺好的。”说完他就被程羌叫走,说是作曲家来了。 裴听颂走到自己写rap词的小练习间,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然后拿出手机准备打开语音备忘录。可一坐下,他就想到方觉夏刚才的反应,那个表情和眼神越品越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儿怪。 终于,时隔半小时,裴听颂再次打开他与方觉夏的微信对话框,看见自己发送的消息,鲜明无比的五个大字。 [我就是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Yes,you are. yjjc:一骑绝尘 第15章 晚会现场 小裴拿着手机连骂了一串fuck,一激动小腿胫骨踢到桌子痛得要命,飞快地猫腰抱腿,叫也叫不出来。 正巧,小练习间的房门忽然被打开,凌一抱着袋超大的山药片出现,后面还跟了个摄像。凌一瞄都没瞄他一眼,直接开口,“小裴,火火说问你手头上有没有写好的词讨论一下……”他看见裴听颂那么大个子缩成一团,好奇问,“你干嘛呢?椅子上做瑜伽啊。”说完他走过去,“吃不吃山药片?” 一过去看见裴听颂抬起了头,凌一吓了一跳,“哦哟你怎么掉眼泪了,没写就没写呗哭什么呀?” 裴听颂咬牙切齿,“撞到腿了……” “这样子啊,瓜娃子。”凌一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断就行,不然就影响咱们回归了~” “狼心狗肺。” 凌一咧着嘴,“对呀,你是西伯利亚大灰狼,我是可可爱爱吉娃娃。” “你厉害。”裴听颂最后揉了几下,把腿慢慢放下来。凌一领着他一起去了贺子炎的工作间,据说作曲家也来了。 没想到一去到工作间,裴听颂一眼就瞧见分道扬镳不久的方觉夏,就坐在贺子炎旁边。两人似乎商量着什么,听见有人进来便自然而然抬起头,可就在看到裴听颂的一瞬间,方觉夏又低下了头。 这种不自然的举动提醒了裴听颂——他还没有跟方觉夏解释清楚那个误会。 裴听颂咳嗽两声走了过去,“那什么,觉夏哥……” “哎?”凌一耳朵灵光,拆起台来毫不留情,“怎么幺儿今天小嘴这么甜,叫起哥了?” 贺子炎也跟着打岔,“是不是我们小裴有什么把柄落在觉夏手里了?” 方觉夏猜想裴听颂是想让他瞒住今天微信出柜的事,看来大家都不知道。虽说他不理解为什么裴听颂会突然跟他说这么私密的话题。但他仔细思考一番,裴听颂从小在国外长大,自由开放惯了,自我意识觉醒得早也很正常。 一旦逻辑自洽了,方觉夏也就成功说服了自己。 既然他没告诉别人,他还是替他圆个谎转移一下话题比较好。本着这样一个善良的念头,方觉夏开口,“他其实是……” 才说了四个字,他的嘴突然间被捂住。肇事者就是站在他背后的裴听颂。 “是什么?”裴听颂皮笑肉不笑,“我是个弟弟,弟弟就应该叫哥哥。” 贺子炎笑起来,“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凌一觉得古怪,想要伸爪子扒拉开裴听颂的手,可裴听颂两手捂得紧紧的就是不撒手。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没告诉我们?”凌一满脸狐疑,“后期小姐姐记得给我p成全套的名侦探柯南啊,真相只有一个……” “是只有一个,”裴听颂抢断了他的话,“就是我俩有小秘密不想告诉你,别刺探消息,你已经不是我的最爱了凌小一。” 贺子炎鼓掌,“单押,牛逼。” 裴听颂松开手,拉了椅子坐在方觉夏跟前,冲他挑了一下眉,警告意味很明显。 本来我也没想说。方觉夏自觉自己多此一举,于是干脆不说话了。他皮肤很白也很薄,被裴听颂十指扣住一捂都留下了红印。 “啧啧啧……”凌一一脸痛心地来到了摄像机镜头前,假模假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一段一定不能剪,凌一如今已经是弃妇本妇了。现在弹幕给我刷,裴听颂负心汉,请给弃妇排面!” 连一直围观的作曲家都忍不住笑道,“一一当主唱真是屈才了,应该去演员部。” 方觉夏也被凌一逗笑了,嘴角不自觉微微弯起。这张总是冷淡的面孔忽然破冰,漾起涟漪,令裴听颂觉得新奇。他伸长的脚在桌下悄悄踢了一下方觉夏的,见他出走的神思又回到本体,稍稍转过脸,依旧不说话,只是收了笑容看向他。 “好笑吗?”其他人热闹聊着,裴听颂却低声对他说话。 他的音色特别,有着和他这张极富少年感的脸不太匹配的低沉,大概是说英文长大的人胸腔共鸣会更强烈。照理说在嘈杂的环境音下,低音是最容易被覆盖的,可他说出的这三个字却径直落进方觉夏耳边,他不确定是声音先抵达,还是他的眼睛先看到了裴听颂嘴角藏不住的戏谑。 方觉夏抿了抿嘴,用一种冷漠屏蔽的姿态转头。镇定久了,他早就习惯没有波澜的情绪,却时常会因为裴听颂而慌乱。 没有人教他应该如何和裴听颂这样的人相处。 江淼和路远也赶了回来,大家和工作人员开始了第一轮的demo挑选。方觉夏的手机震动一下,他低头去检查,发现是裴听颂发来的消息。 [kaleido裴听颂:我那条消息打错了,是“通知”不是“同志”,性取向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不得不迎合大众的生理规则。] 发出去的瞬间,裴听颂脑子里突然冒出一种想法,万一方觉夏是gay呢,要不怎么会有那种传闻,就算是假的…… 方觉夏盯着屏幕,又翻上去看了看他之前发的关于通知的话,这样一想,这种发言逻辑比跟他突然出柜更加讲得通,于是很自然就接受了,就在他准备回复的时候,对话框里又弹出来第二条。 [kaleido裴听颂:当然了我对同志没有任何意见。Love is love. 只是单纯解释一下。] 方觉夏的心思并没有裴听颂来得细腻,他的思维方式直白单纯,所以也没从这句话里品出些什么,加上贺子炎又跟他说话,于是只能简略回复。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好的。] 好的? 好的??? 裴听颂的气越发不顺了,都说什么钢铁直男,这家伙才是真正的钢铁,完全不知道他编辑的消息里藏着多少为他着想的同理心。 他把手机扔进口袋不再理会。 新专的讨论持续了整个下午,本来是时候回宿舍休息,可临时安插进来的晚会直播打乱了节奏,舞台很难得,所以都拼了命练习,熬到半夜三点。 自从裴听颂和方觉夏登上热搜以来,网上对于kaleido的议论一直两极分化,除去被他们吸粉的和并不关心的路人,其他人对他们的态度依旧是瞧不起,骂他们麦麸,骂他们没实力只靠炒作,恨不得把他们新冒出的这么一点点尖死死踩在脚底。 这都很正常,方觉夏尤其清醒。 他们是男团,能让他们安身立命的不是热度,而是舞台上的实力。 接连两天的练习一刻不停。除去出道那年的年末颁奖,这次算得上是卡莱多出道以来的第二次大型晚会,云视网又是国内最大的视频网站平台。每个人都很重视,尽管只是个候补位。 大年二十九,也就是正式演出的当天,他们才发现之前一直被吐槽的造型师都不在了,公司特意换了新的造型团队。 方觉夏的舞台妆也有所改变。过去他的胎记大多都用遮瑕遮掉,但这次新化妆师反而用相近的红色眼影将轮廓勾出来,与眼角相连。眼妆清淡,只突出左眼角的重点,棕发烫出些卷度,刘海散落下来,配上他身上这件灰色缎面衬衣,看起来有种颓废的美。 方觉夏一向对于造型没什么追求,只觉得这次还挺特别。他在镜子里瞥了瞥其他人,队长喷的一次性蓝发抢眼,贺子炎的红发也很酷。他的眼睛最后落在裴听颂的新造型上,平时裴听颂的私服还是偏少年气,但这次的发型利落干净,额发吹出单边逗号刘海,还配了副窄框金丝眼镜,有种职场精英的感觉,和他身上的深灰色西服大衣很是相称。 “你们现在挂在热搜上,除了吸引新粉之外肯定还存在很多质疑声,这都特别正常。”程羌在化妆间里开始日常疏导,“机会难得,你们的实力哥是放心的,只要发挥出正常水平就很棒!” 凌一难得地被造型师做了狼奔头,开心得不得了,几乎完全忽略了程羌的话,“啊我喜欢这个发型,让我又高了五厘米!” “五厘米也不够吧。”裴听颂嚼着泡泡糖,吹出个泡泡。 “你闭嘴!” “强哥,完事儿了我们可以去撸串儿吗?”路远仰头望着程羌,刚吹好的顺毛难得显得乖巧。 “行,没问题。大家好好表现,晚上羌哥请客!” 由于行程临时变动,加上kaleido也不是众多嘉宾里的重量级,所以可以争取到的粉丝席位也很有限,尽管如此,到场的多米诺也都以最大的努力给偶像们应援,每个小姑娘都背了重重的万花筒应援灯和克莱因蓝灯牌,在一场场表演下耐心等待着六个大男孩的登场。 晚会没有做出硬性的开麦要求,前面出场的不少团体或个人都是半开或对嘴,但卡莱多的团队却坚持要全开麦,提供的伴奏也纯净到几乎没有垫音。 彩排时方觉夏一直觉得不对,主办方提供的耳麦效果不好,收音很差,程羌干脆带了他们公司花大价钱购置的六个手麦。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这是个用长处决定胜负的时代。 “我好紧张,好紧张。”依照台本还有两个节目就轮到他们,凌一对着他们带来的团综摄像不断地嘟噜嘴皮,“我感觉好久没有唱现场了,一会儿要是劈叉了可怎么办?” 路远给他捏捏肩,“你劈叉了我给你续上,我和水水我们一人续一个叉。” “你可续不上他的三段高音。”江淼笑起来。 贺子炎:“他可以三段低音。” “那让觉夏来。”路远冲着觉夏眨眼睛,“觉夏唱三段就是洒洒水啦。” 大家在后台聊天玩游戏,没多久耳返里就收到传唤,相互打气一番之后登上舞台。 “欢迎新晋人气偶像组合,Kaleido!”两位主持人将他们迎到中间,“欢迎欢迎,Kaleido是第一次来到云视网的晚会对吗,和现场的观众朋友打个招呼吧。” 队长看了看左右的队员,“一、二、三,大家好!” “我们是Kaleido!”六个人齐齐比出K的手势然后向所有观众鞠躬。 “哇,这个手势真的很酷,”女主持模仿起来,又说,“那Kaleido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向台下还有直播前的观众拜个年呢,大家都非常期待。” “一人说一句吧。”江淼侧头看了看站位最左边的贺子炎,他会意后拿起话筒,“新年好,祝大家新的一年发大财。” 台下立刻爆发出笑声,没人想到这个团上来就这么实诚。 紧接着就是路远,“开开心心,笑口常开。” 江淼微笑说,“希望大家和家人们新的一年也能像现在这样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凌一:“想脱单的脱单,不想脱单的挣大钱!” 轮到方觉夏,他仔细思索,最后得出的愿望十分平实,“祝大家工作顺利,学业进步。” 其实他有几分好奇裴听颂会说些什么,毕竟以他这样的性格,一看就不是小时候会老老实实对着大人拜年说吉祥话的孩子。 他还挺认真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侧目看向身边的男孩,他微笑着手举话筒,“希望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句话在方觉夏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的确很裴听颂。 短暂的互动过后,表演才正式开始。灯光变化的间隙六个人迅速站好队形,之前的组曲由于时长原因被要求删减,彩排期间调整成为同名出道曲——《kaleido》。 太久没有登上真正的舞台了,方觉夏握紧麦克风,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这些天的高强度练习为的就是这一刻而已,这场现场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这才是他们真正等待的关键一击。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灯光再一次亮起,舞台上响起熟悉的前奏。 不对。 不对。 方觉夏眯起眼。开场双主舞的站位下他很快和身边的路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返,路远也很快点头。 耳返出问题了,里面满是后台场务的嘈杂声,几乎要盖过本应传输的伴奏,根本起不到作用。台下的粉丝离舞台很近,人虽不多但尖叫声热烈,他们在台上很难听清音响。 这么大的露天会场,人山人海的观众,没有耳返。 他的心猛地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我的崽们~ K字手势怎么办:第一步,手心向内,横着比一个耶的手势,注意,尽最大程度分开食指和中指;第二步,还是刚刚的姿势,但是将收着的大拇指伸出来,就好啦。或者你们比手·枪的姿势,多加一根中指,再把中指分开一些。 学会了吗~ 第16章 力挽狂澜 他现在是C位,也是开场的成员。 他别无选择。 舞台灯亮起,方觉夏在鼓点里抬起头,若无其事地以最完美的表情和状态开场。他说服着自己不要慌,只要心底的时钟足够精确,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是练习过无数次的歌,于他而言早已有了天然伴奏。 “从不为适者生存,法则受困,规则由我来论证,破开生门。” 唱完他的part,凌一和江淼迅速接住,继续演唱。他们的节奏是对的,方觉夏并不清楚是不是只有他和路远的耳返有问题。 [冒险游戏人生,奖励代价守恒] 耳返中的杂音更大了,方觉夏一面进行着舞蹈动作,一面向后侧方瞥了一眼舞台,指了指自己的耳返他试图向他们寻求帮助。 [现实有多冰冷,对梦想多诚恳] 江淼唱完这一句,下意识看向贺子炎,只见他轻微地点了点下巴。这个细节很快被方觉夏察觉,他很快看清形势。 最坏的可能是他们的耳返都有问题。 如果是录播,他们完全可以直接中断表演,等到耳返修复之后重新录制。可现在是面向全国的直播现场,现在打断等于自毁机会。 习惯了互联网的苛刻,方觉夏最清楚不过。假如现在结束,这场直播将会被录剪辑出来流传在各个社交网络上,无论是不是耳返的原因,现在正热度攀升的他们都会被钉在业务能力差的耻辱柱上。本来也没有多少观众真正了解耳返对于舞台的意义。 所以成员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继续演出。 连接主歌和副歌部分的是裴听颂的一段处理成扩音器音色的英文念白。 [Ladies and Gentlemen, Welcome to flight KALEIDO. Next station is Future] 祸不单行。 这段念白突然间变得断断续续,掺杂着滋啦的干扰音。可这是伴奏自带的电子音,难道连音响也出问题了? 方觉夏心存怀疑,但还是面色镇定地继续着舞蹈动作,每一个动作干净利落,虽然听不见伴奏,但依旧踩在点上,走位到最前面,马上就是副歌,凌一唱完就是他的部分。 音响的失灵变得愈发明显,音乐间断地往外冒,如同坏掉的磁带,台下已经开始哗然。凌一虽然坚持唱着,但他明显有些慌了,他的气息是迟疑的,方觉夏听得出来。 [不甘沦为平庸,心脏脉搏,都曾经为此不休辩驳] 耳返里突然间传来导播焦急的骂声,唯独没有伴奏。 “快切全景!音响部门在搞什么!实在不行就替换音频!” “中断吧!” “中断!?你疯了吗这是全国直播!” “音响师快点处理!” 贺子炎正要开口为凌一垫rap,音乐忽然全部断了。 台下的观众挥动的荧光棒和应援灯停在半空,所有人都因为现场的音响事故而议论纷纷,唯独台上的伴奏寂静无比,哪怕就只有一秒,可这一秒的死寂也足以毁掉无数个练习室里度过的凌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组合的表演要夭折到这里的时候。 方觉夏清亮的声响突出重围。 “灵魂曾烧灼过,炽热渴求,”他直接拔下耳返,紧紧握着他们自己带来的手麦,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仍旧以最好的状态完成每个动作,“就在这一刻爆发成火。” 他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懂得舞台的珍贵。 就算大家都要选择放弃,他也不能这么结束。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的选项了。 方觉夏的声音又稳又准,没有伴奏的纯人声令他的音色优势变得愈发分明,强大声压迅速压制住会场的嘈杂和不安,台下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掌声和欢呼,不光是他们的粉丝,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的粉丝。 “卧槽,这真唱,牛逼了!” “声音好绝啊!” “怪不得全都拿手麦啊。” 即便如此,倘若只有他一个人坚持继续,这个舞台也无法维持。方觉夏虽然面色镇定,舞蹈动作和表演力看不出一丝破绽,但心里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他害怕自己背后空无一人。 “Say hello to my ego.” 转身的舞蹈动作下,方觉夏惊愕地看见同样摘下耳返的裴听颂。他没有想到,在自己高音结束的瞬间,听到了裴听颂垫在后面的rap。 电光火石间,裴听颂朝他勾起唇角。 方觉夏紧张到了极点的心被这个明晃晃的笑容狠狠攥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深处岌岌可危的吊桥之上,突然间,被另一个人牢牢抓住了手。 放心,我在你背后。 心脏终于安定下来。 分毫不差的,凌一的声音也跟着出现,强大的唱功在没有伴奏的音响下展露无遗。 消失的伴奏音轨没能阻止他们表演,无论是舞台上应有的表情管理,还是动作的力度踩点,都没有丝毫松懈。台下靠近舞台的粉丝拼尽全力为他们合唱,六七十个女孩子硬生生唱出了几百人的气势。 哪怕是为了这些孩子们也不能认输。 [千变万化是我,变幻莫测自由 五光十色的梦,铸造这万花筒] 副歌部分的刀群舞在粉丝和主唱们的和声中显得利落干脆,这首歌走位复杂,变化颇多,尽管大家的节奏和力度都很到位,但没有伴奏多少会显得怪异,趁着走位到队伍最后的机会,裴听颂用左掌捂了一下麦克风顶端,向即将开始rap的贺子炎示意,贺子炎点点头。 就在这瞬间,音响中竟然出现强有力的beat,是裴听颂的B-box. 节奏的出现有如平地惊雷,现场瞬间沸腾。事故发生的意外性,他们强大的应变力,还有扭转乾坤的魄力与勇气,这些因素无疑让这场事故live成了激发肾上腺素的猛药,在座的每一颗心脏都跟随这强有力的即兴beat奋力搏击。 台上的这些大男孩,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慢慢接受这事实,接受已经不完美的舞台。 没关系,不完美的东西才会有惊喜。 在裴听颂的助攻下,贺子炎也开启了嘴炮模式,“从没掩饰过的野心,不屑告知我的来历,你唱再飘再高的key,也high不过我写的beat。” 凌一根据rap词十分配合地发出戏剧性的音效,叉腰质问,“What?” 大家都开始享受舞台,流畅又多变的节奏给了他们发挥的余地。 贺子炎单手阻挡住凌一,脸上带笑,“很抱歉前方单向通行,你说不不服都不行现在起听我的命令我的声音,你的心跳由我来抓紧。”一转身贴上江淼,两人转圈完成站位交换,他高举右手指向天空,“Hey baby记住我们姓名,这人间实在没有新意,看天看地都好无趣,不如来看场奇迹降临。” 结束完自己的部分,他也加入了裴听颂的即兴B-box,其他四个成员一起合唱着副歌高潮部分。节奏准确强烈,每个点都完美卡在卡莱多的群舞,每个人都很敏捷地捕捉到直播镜头。舞台效果好到远远超出导播的想象。 “群舞!4号镜头拉远景!” “1号拉近,抓表情!” [We gonna fight!Fight!Fight! with the face in the mirror Yes we’ll fight!Fight!Fight! 并肩后绝不退缩] 这个词着实应景,原本只是标准的男团热血曲目,却在这场舞台事故中显得更加壮烈,充满了逆势而生的气势和生命力。 [Fight! Fight! Fight!] 合唱的重复音节战鼓般奏响,果决而有力。江淼高举起手,带领着台下的观众和他们一起跟随节奏拍手。 [享受狂风中坠落] 凌一的高音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准,他本来就是高机能型vocal,共鸣强大,自带混音,即使只有b-box伴奏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Fight! Fight! Fight!] 方觉夏握紧手麦,两个主唱对飚高音。 “风暴后你会记住我。” Kaleido的知名度并不高,台下坐着的大多数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团体。何况他们的前面是一场场消磨现场热情的对嘴演唱,时间接近十一点,这个时候上场就已经很不占优势,很难控住的大型舞台,多平台全国直播的压力,再加上毁掉的耳返和伴奏。 这绝对是最恶劣的状况。 这个无人期待无人关注的小团体,却抽中了地狱副本。 可就是现在,这些被困顿、失望所麻痹的观众意外地收获了惊喜,没人想到在最差的状况中出现了最惊艳的表演。不,他们已经忘记这只是表演,晚会现场俨然成了气氛热烈的live house,欢呼声几乎要淹没粉丝卖力的应援。 B-box的节奏被贺子炎把控,开始变化,六个人卡着beat变换队形。裴听颂单手插兜,迈着长腿在尖叫声中走向镜头,挑挑眉开启了自己的主场。 “欢迎启动绚烂万花筒,怕什么先别急着走,这场价值竞标auction show,haters还没资格举手。 Baby focus on my voice,all my money rising tall ” 他摘下金丝眼镜插进西装口袋,临时改了歌词,“I am rich,oh,I am fresh.Your little bitches love me so. ” 方觉夏听到bitches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但也只是一瞬间。以前裴听颂写歌词就完全是黑人路子,可公司有发行的顾虑和标准,只能修改删减。所以唱现场时裴听颂临时改词都是常态。正因如此他们常被粉丝调侃——卡团日常吃CD,小裴是检验开麦的唯一标准。 “China swag,China dope.看场音响崩坏perfect show. ‘原创’歌词遍地枪手, 对嘴拿麦 烫不烫手?”全员干净利落地完成踢腿的舞蹈动作,只有裴听颂在靠近舞台的最前方,扯了扯衬衣领口,“Fakers被我一脚踹走,拜托,挑对手也不将就。” “下站开往我的宇宙,”裴听颂张开右臂,气场游刃有余又充满挑衅,“你还剩一秒时间逃走。” 转身的瞬间,他和方觉夏再次四目相对,意外的是,下一part马上开唱的方觉夏竟然也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右掌。 短暂的碰撞,像战友间的交接仪式。 主唱line在副歌再度挑起大梁,完美三重和声控住全场。只是这一段高音后的重复歌词,他们不再用整齐划一的刀群舞展现。裴听颂走在最前面,走路带风,匪气十足,领着哥哥们一起分散到偌大舞台的各个地方,带着观众和他们一起,“We gonna fight!Fight!Fight!一起唱!” “Fight!Fight!Fight!” 演播厅极尽沸腾,台下的观众们全部参与进来,跟着他们的节奏和不断重复的音节,气氛不断攀升,惊心动魄的事故现场化身成演唱会合唱。 全场沸腾,成千上万个荧光棒第一次为了他们用力挥舞闪烁。 他们在凌一和觉夏高音和声中结束最后的齐舞,转身变换出ending的队形,等待两位主唱唱完最后一小节。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即将结束。刹那间,一直消失的伴奏音轨滋啦作响,接着竟然恢复正常,播放出原伴奏的最后几秒。 绝就绝在,卡团全员的舞竟然正好卡在了拍子上,包括方觉夏的最后一句歌词。 [为热爱而生] 放下话筒,他与裴听颂相撞后并肩抬头的双C位ending动作,与最后一拍戛然而止的军鼓分毫不差。 全场观众先是怔住,而后如潮水翻涌般,爆发出掌声和欢呼! 这是一场不完美的live盛宴。 “谢谢大家!” 方觉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角的汗水快要淌进眼里。舞台灯光令他目眩神迷。台下的观众反复地喊着Kaleido,喊着安可,一声高过一声,潮水般覆盖住他颤抖的气息。 终于,他们也像别人一样,拥有了被骄傲地喊出姓名的资格。 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酣畅淋漓的大梦。 “谢谢!谢谢kaleido的精彩表演!真的太震撼了!” 紧绷的神经在主持人的控场声中松弛下来,他们六个人深深地朝着台下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裴听颂的手紧紧地握着方觉夏的手,如同奇迹生还那样十指紧扣。 直到他们起来的时候,裴听颂才迟钝地松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兴奋,这好像是他人生中的沸点时刻,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偶像舞台带给他的满足感。他激动到想要拥抱每一个队友,包括方觉夏。 思绪翻涌间,裴听颂听见方觉夏很轻的一句话。 一侧目,看见他那张蒙着淋漓汗水的面孔,在微笑,喘息着对他微笑。 “我现在觉得,你的歌词写得真的很好。” 风暴后,你会记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超超长预警——我把完整版《Kaleido》歌词放作话了,不想看的宝贝记得关闭作话哦,感谢!】 (垃圾写词,多多包涵,没办法写舞台段落不能没有歌词只能自己来,//号后面是英文歌词的简单翻译,笔芯!) 《Kaleido》 作曲:XXX/XXX/XXX 作词:裴听颂/XXX/XXX 演唱:Kaleido 最终解释权:zc 觉夏:从不为适者生存,法则受困 觉夏:规则由我来论证,破开生门 凌一:冒险游戏人生,奖励代价守恒 江淼:现实有多冰冷,对梦想多诚恳 路远:只为热爱而生 裴听颂(扩音器音效) Ladies and Gentlemen, //女士们先生们 Welcome to flight Kaleido //欢迎乘坐Kaleido航班 next station is //下一站飞往 FUTURE //未来 凌一:不甘沦为平庸,心脏脉搏,都曾经为此不休辩驳 贺子炎:(欢迎造访我的梦) 觉夏:灵魂曾烧灼过,炽热渴求,就在这一刻爆发成火 裴听颂:(say hello to my ego) //对我的自我说声哈喽 凌一&觉夏:千变万化是我,变化莫测自由 凌一&觉夏:五光十色的梦,铸造这万花筒 江淼:沉默了太久,失落 ,谁甘心示弱,怯懦 路远:现在起你会看到真正的我 裴听颂:Ready? 贺子炎rap: 从没掩饰过的野心,不屑告知我的来历 你唱再高再飘的key 也high不过我写的beat (凌一:what?) 很抱歉 前方单向同行,你说不 不服都不行 现在起 听我的命令 我的声音 你的心跳 由我来抓紧 Hey baby记住我们姓名,这人间实在没有新意 看天看地都很无趣,不如来看场奇迹降临 贺子炎:(We are kaleido.) 全团:We gonna fight! Fight! Fight! 路远:with the face in the mirror //和镜子里的自己决斗 全团:Yes we will fight! Fight! Fight! 江淼:并肩后绝不退缩 全团:Fight! Fight! Fight! 凌一:享受狂风中坠落 卡团:Fight! Fight! Fight! 觉夏:风暴后你会记住我 裴听颂rap: 欢迎启动绚烂万花筒 怕什么先别急着走 这场价值竞标auction show haters还没资格举手 Baby focus on my voice //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声音 all my money rising tall //我的钱会越来越多 I am rich oh I am fresh //年轻帅气又富有 your little bitches love me so //你的小婊砸都这么爱我 China swag China dope //这是中国潮流 中国酷仔 看场音响崩坏perfect show "原创"歌词 遍地枪手 对嘴拿麦 烫不烫手? Fakers被我一脚踹走 拜托 挑对手也不将就 下站开往我的宇宙,你还剩一秒时间逃走 凌一:不甘沦为平庸,心脏脉搏,都曾经为此不休辩驳 贺子炎:(欢迎造访我的梦) 觉夏:灵魂曾烧灼过,炽热渴求,就在这一刻爆发成火 裴听颂:(say hello to my ego) //对我的自我说声哈喽 凌一&觉夏:千变万化是我,变化莫测自由 凌一&觉夏:五光十色的梦,铸造这万花筒 江淼:沉默了太久 失落 谁甘心示弱 怯懦 路远:现在起你会看到真正的我 裴听颂:Ready! 全团:We gonna fight! Fight! Fight! 路远:with the face in the mirror 全团:Yes we’ll fight! Fight! Fight! 江淼:并肩后绝不退缩 全团:Fight! Fight! Fight! 凌一:享受狂风中坠落 卡团:Fight! Fight! Fight! 凌一&觉夏:风暴后你会记住我 觉夏:从不为适者生存,法则受困 凌一:规则由我来论证,破开生门 觉夏:为热爱而生 第17章 触底反弹 在台上的时候,不管多难他们都维持着身为偶像该有的素质和气场,可一下台回到休息室,六个大男孩都心有余悸,凌一甚至直接掉了眼泪。 “我是不是唱坏了?”他慌张地伸手抹着眼睛,“我听不到我唱的,怎么办我对不起大家,我就不该说劈叉的事。” “哎呀没事儿,你唱得贼好,没劈叉,那一嗓子嗷得我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路远一下子把他拉到怀里,可劲儿揉头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别扒拉我头发!吹了好久的!”凌一推开他,苦兮兮一张脸正好对上团综摄影镜头,他立刻捂住,“不要拍我,剪掉!” “剪掉剪掉,这段必须剪掉。”江淼正要上去抱他,就被贺子炎抓住,给他递了糖,“别晃了,你上场前没吃东西,不要蹲不要坐,当心一会儿头晕。” 裴听颂本来还在看热闹,忽然发现少了个人。一回头才发现方觉夏自己一个人坐在了墙角。 他走上前,虽然是关心但仍旧装出不那么关切的口气,“哎,有沙发不坐坐地上干嘛?” 方觉夏并没有回答,依旧埋着头。 见他这样,裴听颂想拉他起来,可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奇怪,“你耳朵震聋了是吧。”说完他去扯方觉夏的手臂,没扯动。 但他终于听见这家伙开口了。 “我腿软……” 噗。 裴听颂忍不住笑出来,笑到停不下来。方觉夏有些不满,抬头望向他,“好笑吗?” “嗯,好笑。”裴听颂蹲下来,面对着他冷冰冰的脸,“刚刚在台上那么有魄力,带着全场打冲锋的,我还以为你一点儿也不害怕呢。” 他笑起来变得孩子气,“原来你也有慌的时候啊。” 方觉夏又一次直直地盯着他,反倒让裴听颂觉得可爱,让他想到那种不黏人的猫咪。 “行了,等会儿让他们看到又以为我欺负你。”裴听颂拉过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架起来,“腿软就别逞强了,去沙发上坐着也比在地上好。” “……谢谢。”方觉夏坐下来,心跳还是不太正常,耳边还残留着在舞台上的嗡鸣。刚刚的场面简直是在走钢索,稍有不慎整个团都翻不了身。 幸好是咬着牙撑下来了。 化妆师进来帮着卸妆,激动得恨不得把他们夸上天,加上一直播放着直播的笔记本,整个休息室热闹非凡。 直播里放着新的现场,依旧是假唱,甚至连歌词都没有背好,对嘴的演技和他们演戏的表现不相上下。 “唉又是假唱,”一个化妆师小姐姐拿了化妆棉走到方觉夏身边,闲聊打趣,“这种时候音响反而好好工作了。”方觉夏坐在沙发上任由化妆师姐姐给他卸眼妆,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文说,“不过在你们后面出场也是蛮惨的啦。话说回来,小裴你刚刚freestyle真的,我在台下听得瑟瑟发抖。” 裴听颂婉拒了化妆师的帮忙,自己接过棉片,“怎么了,我又没说假话。” 贺子炎笑着重复他之前的即兴改词,“Your little bitches love me so~” 坐在镜子前的路远激动不已,“不不不,那一句最牛逼,原创歌词遍地枪手,对嘴拿麦烫不烫手。我当时心咯噔一下差点错拍,心想我不会因为裴听颂这个小老弟搞到被冷藏吧。” 凌一摇头,“小裴太不要脸了,每次写歌词不是夸自己就是diss别人。” “我下次就diss你。” 江淼:“不过幸好有小裴和子炎的B-box,救命了。” 方觉夏闭着眼,全程没有参与讨论,每个人说的时候他都默默点头。裴听颂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仰头靠在沙发上自己拿化妆棉擦脸,时不时捧贺子炎的哏。 休息室很吵,但没有他们在舞台上那样吵。方觉夏脑海里全是裴听颂的笑,他唱rap的那个场景,还有那种连初生牛犊不怕虎都不足以形容的气势。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掉进了吊桥效应的陷阱,但那一刻的他的确因裴听颂紧跟上的rap而动容。 时间过去,事故没再发生,直播里的主持人们念着计划内的台本。 方觉夏心头的小时钟也在滴答滴答走着,似乎还是像过去那样无牵无绊。秒针一点点拨动,十、九、八、七…… “小裴一会儿请客。” 裴听颂把擦完一边脸的化妆棉扔到贺子炎身上,“凭什么,你是哥哥我是哥哥?” “我是哥哥你是霸王啊。你看看你刚刚最后那个六亲不认的步伐,是要带着我们去干架啊。” 裴听颂闭着眼笑,“那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 一个轻而低的声音出现,打断了他的戏谑。 “除夕夜到了。” 笔记本里传来主持人报时的背景音,还有零点准时开始的大型歌舞表演,喧闹和热烈疯狂地想要钻进他的大脑,占据他的心神,让他加入狂欢。 可他现在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裴听颂睁开被卸妆水迷住的双眼,迷濛间看见方觉夏清爽的素颜,他还闭着眼,看起来意外的不冰冷,很温和。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 裴听颂难得地发起了愣,手里的卸妆棉被他紧攥着。大脑空白,他往常的伶牙俐齿退化成粗钝的沉默,只有听觉变得敏感。 他听见了方觉夏的话,听得清楚明白,甚至在心头反复回响。 “谢谢……”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怂死了,一点都不酷。他居然就这么被方觉夏这家伙搞晕了,还傻乎乎对他说了谢谢。 一定是因为这个可怕的表演耗尽了他的心力。 “不客气,你可能也不过农历生日。”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过的,都是中国人。裴听颂在心里咕哝。 对啊,他是中国人就过个农历生日怎么了。 裴听颂:“其实……” “对啊!小裴今天过生日!”凌一的出现打断了他继续回复方觉夏的可能,大嗓门主唱的能力就是可以在一瞬间把所有人号召到他身边,把单独的生日祝福变成了一大群人的狂欢。 江淼看了看时间,“欸那正好,一会儿出去我们吃点好吃的,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凌一:“火锅!火锅!” 路远:“撸串儿!撸串儿!” 贺子炎举手,“队长,我想喝酒。” 引出这一切的方觉夏功成身退,被挤到一边静静看着大家闹,只笑,再不说话。 裴听颂是开心的,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心里。想说的话被抢断真的太难受了,他终于理解什么叫截胡了。 这时经纪人程羌破门而入,语气激动,“你们又上热搜了!” “真的假的?”路远飞快登上自己的微博小号,刷了下首页,关注的娱乐大V竟然都在转发他们现场的录屏。 [@浪里个浪:你们看了刚才Kaleido(谢谢评论科普)的全开麦现场吗?!淦!太牛逼了!看得我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生龙活虎猛虎下山!活生生把一场事故现场变成蹦迪现场,快给我看!32秒开始高能!不过还是要辱骂某平台的垃圾硬件,这么大的场子都能出事故。] [@我今年能过cpa吗:看了!灰衬衫的主唱一开口我鸡皮疙瘩刷的起来了,全团手麦真的牛逼,这是六个vocal出道的吗?] [@小机灵鬼就是我:前两天他们疯狂上热搜我还觉得是麦麸营销,有点反感,没想到真香来得这么快。PS:云视真是一如既往的垃圾啊] [@woxiaole:麦麸是挺那啥的,但是这种水平已经是爱豆业务能力天花板了,毕竟某些爱豆对口型都费劲。] [@我珩特能苏:我一个从来不关注男团的看到最后都觉得好燃,想蹦迪!那个眼角是红色的plgg真的厉害,反应力超绝!] [@周休八日:之前真没发现这个糊团(粉丝别打我)实力这么强。只看过门面因为脸和CP上热搜,还以为是花瓶,结果居然是ACE,摘耳返的那一秒有帅到我。Rap line也挺强,第一次在男团看到flow这么好的。全团无耳返表演,节奏、音准还有表现力都没有受到影响,还有那个最后回光返照的音响是为了凸显他们的牛逼吗x,完美卡点,非粉也要夸一波,真糊团之光。] [@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别说了,这之后可能就不是糊团了,看看话题讨论度吧,热搜都爆了。阴谋论一波,这次事故不会是人为防爆吧。] [@笑笑不说话 回复 @继承我的蚂蚁花呗:这个防爆太惨了,没防住还加了把火哈哈哈。Ps我看上了顺毛的主舞哥哥,爆发力和控制力好强!还有蓝发那个哥哥,笑起来下垂眼太甜了!] [@抱紧我的小糊卡:粉丝惭愧,不如路人会夸,只能默默点赞。] [@KKKkkk:没人提那个戴眼镜的rapper吗?卧槽匪气十足怼镜头那段杀到我了!B-box简直注入灵魂。] [@葡萄树要好好成长回复 @KKKkkk:来了来了,19岁的西装暴徒匪气狼崽裴听颂了解一下,队内最小成员,这首歌的歌词也是他写的!而且他唱得那段现场改词了,原版比较和谐hh] [@KKKkkk 回复 @葡萄树要好好成长:最小的???卧槽我以为他是老大。我就说怎么他的词好像在开麦讽刺今天的晚会。草,这种情况下还能freestyle,瑞思拜……] [@今天小画家发自拍了吗:之前某组不是群嘲这团是捡漏配置吗,现在看好像不是哦,单拎出来都是美强惨人设。] 再后来,连云视网的官方微博都发布了卡莱多的现场视频,很快,视频在众多大V的转发下成为当晚第一个真正出圈的硬核节目,kaleido再一次全员登上热搜,成了名副其实的热搜体质。B站的剪手将他们的无伴奏现场配上了原CD伴奏进行对比,对比视频也一举登上视频网站的首页。 一夜之间,他们六个人的微博粉丝都翻倍暴涨,最夸张的就是方觉夏和裴听颂,一跃成为饭圈新墙头。不过这帮没心没肺的男生根本没关注,强行给自家老幺过生日,吃吃喝喝,又在ktv嗨了一整晚,凌晨才回宿舍,仗着暂时没行程蒙头睡了一个白天。 他们并不知道那场表演引发了多大的网络海啸。 云视网节目组被网友骂到不得不出来道歉,为之前的舞台事故发表声明。第二天#星图星探# 和#卡莱多成员经历# 相继登上热搜,营销号蹭热度扒出他们刚出道前的照片视频,路远和凌一参加比赛的片段、贺子炎酒吧驻唱的录像、甚至是江淼的古筝直播房间,当然少不了方觉夏上大学时期被选为系草、以及前公司时期被人押宝一定官推出道的古早帖。 唯一神秘点的就是裴听颂,他的爆料基本秒删。还有一个自称知情人士的博主,发了张某美国名校的入学名单,红线圈出了裴听颂的姓名。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的家世,他擅自退学的经历,以及因为私自混地下被父亲打到住院,又从医院逃跑的传奇少年时代,不过也很快被删除,连微博id都被封得彻彻底底。 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网友们对这个迷之组合更加好奇,好像每个人都相当有故事,都拿了不同风格的“主角”剧本。 美强惨六人组,名副其实。 第18章 不平则鸣 在所难免的,一旦获得全民讨论,关于组合的传闻就会再次甚嚣尘上,尤其是自带腥风血雨体质的方觉夏。只是相比之前,他得到了更多粉丝的反黑和拥护,澄清的微博和热帖也头一次比谣言帖更多,很多黑酸挑称他自带虐粉体质。 漩涡中心的方觉夏没有心情和时间去理会这些。直播事故后,卡莱多的商业活动猛增,品牌商和各大节目组纷纷抛出橄榄枝。他们要做的事远比关注网络舆论多得多。 其他的成员本身有自己的个人行程,而方觉夏最近的工作就是和裴听颂一起拍双人杂志封面。这个封面算是他的第一个时尚资源,又是五大刊,效果好是解锁新圈子,效果不好就是起飞即坠机。 凌晨五点半程羌来到宿舍叫醒方觉夏和裴听颂起床去拍杂志,天气越来越冷,夜里又下了场大雪。 裴听颂的起床气严重,到了造型间选衣服都还拉着一张脸,善良敬业的爱豆形象连装都不想装。像地狱里被安排来惩罚别人却超负荷工作的恶鬼,方觉夏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猎奇的比喻。 “Morning~”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高高壮壮却穿了件荧光粉羽绒服的男人,一把粗嗓掐得尖细,“Hi~我是今天的造型总监,你们可以叫我Andy。”他的指甲很长,上面是细闪和碎钻。方觉夏礼貌地冲他微笑,“你好。” “你是素颜吗亲爱的?!”Andy说话的样子夸张极了,活像歌舞剧里的女演员。他猛地凑近,令方觉夏不自觉头往后靠,“哇你是我合作的男艺人里皮肤最白最好的,好多艺人就爱给自己立冷白皮人设,其实私底下化妆要打三层底呢。”说着他忽然看到方觉夏眼角的胎记,伸手准备去搓,“欸我一直好好奇哦,你脸上这个……” “别好奇了,真的。”他的手被裴听颂抓住,从方觉夏脸上拿开。裴听颂脸上挂着皮笑容不笑的表情,“Andy哥,是不是该给我们找衣服了。” Andy看见裴听颂,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娇羞,他顺势轻拍裴听颂的袖口,“哎呀,对对对,找衣服。听颂个子这么高应该当模特的。”裴听颂很少被这么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立刻松了手。只见Andy脱了外套露出里面那件略微修身的黑色针织衫,伸手给自己扇风,“Coco,造型策划案拿出来。” 方觉夏对Andy的感觉不好不坏,糊的时候见惯了工作人员的轻视,很多时候化完妆比素颜更难看。爱豆和别的艺人不一样,很吃造型,造型师的地位在这个小圈子只高不低。这个Andy名气很大但没什么架子,已经很好了。他眼睛瞟向裴听颂,感觉他的反应倒是明显得多。 看来的确不是同志,方觉夏想。 分发材料的造型助理Coco是说话很快的女孩,“马上就是春天啦所以杂志这次定了繁花春日的概念,那因为摄影棚选址在温室里所以我们造型也会搭配花卉植物这样的自然景物来做。” 这时候负责和造型部沟通妆容的摄影师助理小周也进来了,他和Andy讨论了一下,再次确认妆面设计。 方觉夏翻开他们的策划,上面给出些抽象的设计稿和色彩搭配方案,好看是好看的,只是他记性太好,想起来之前那个截胡的男演员红起来的角色就是花艺师,这份策划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他往后翻了翻,果然,无论是概念还是整体风格都是脱胎于花艺师的主题。从概念阐述的文字来看,“春天”的相关部分也更像是他们后期补上去的,显得很临时。 不过方觉夏心里有数,以他的资历没办法要求太多。如果这是舞台上的工作,他必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哪怕是耳麦有一丁点瑕疵他也不可以接受。可除此之外的工作他本来就没太多热情,自然也不会为此去做出什么抗争。 摄影助理也打起配合,“对,杂志方也觉得两位在形象气质上都很符合春天的概念,花样少年的风格经久不衰的,且最近两位合体的热度也很高,所以我们会倾向于利用相似的造型做出双生的概念。” 看来是想图方便图简单,就让他们俩都套上之前花艺师的遗留策划了。方觉夏合上策划书,隐约担心这种花卉概念的妆容在他脸上会不会女气或俗套。 “所以我们会在妆容上突出二位的共性……” “抱歉。”助理的话被打断。 方觉夏回头,看见裴听颂慢悠悠抬起手,“我可以加入讨论吗?” 艺人团队干涉拍摄也是常事,多无礼的要求都见过,所以摄影助理脸上的惊讶也只闪现了一瞬,“当然。” 但方觉夏却了解裴听颂的个性,他绝对不只是加入讨论这么简单。从刚刚开始,他的表情就不太好看。 “那我直接说了,这份策划很好,”裴听颂坐到沙发上,抬起头微笑,“但是一点也不适合觉夏哥。” 方觉夏有些愣住。 “还有,我和他一点也不像。双生的概念套起来会很勉强。” 这话说得不算委婉,在场的神色各异。一直检查采访提纲的程羌都感觉出气氛的尴尬,抬头扫了一眼众人后立刻笑起来,“我们小裴就是这样,国外长大的有什么说什么,大家听听就好不用采纳。” 巧的是门被推开,这回是姗姗来迟的摄影师林墨。他在圈里的地位非同一般,最擅长的就是挖掘和放大闪光点,无论看起来多么泯然众人的模特都能被他拍出美感十足的大片。 唯一麻烦的是,这个摄影师脾气古怪,不好合作,接工作也是看眼缘,这次能请到也是运气好,国外某大牌演员因为档期问题取消了拍摄,他们这才捡漏得到林墨的空档。 “小周?灯光弄好了?”他语气不太好,大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况,“出什么问题了?” 助理小周干笑两下,“啊没事没事,我这就去找灯光师。” “有事。”裴听颂看向林墨,语气不卑不亢,“林老师,我刚刚看过了您助理的策划书,老实说,不像是您的风格。” 这次工作对林墨而言就是一个填档期的活,助理又毛遂自荐想要策划,他就同意了,另一方面,他对爱豆这个职业也抱有偏见。 在他看来,漂亮脸蛋往往没有故事性,拍出来的片子不会说话,没有灵魂。而且这些漂亮面孔的要求往往也是“请把我拍得更漂亮”,这令林墨无法实现工作价值。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看待这两个最近热度奇高的男团成员的,听到裴听颂挑剔策划的时候,更加固化了他的看法。林墨笑了一声,看向没有任何反应的方觉夏,“你也这么觉得?” 光是看这一眼,他就觉得方觉夏比起人类,更像是精致到挑不出错的人偶。 方觉夏向来表达欲淡薄。 但他莫名对裴听颂有种微妙的默契,就像刚才裴听颂打断助理的瞬间,他也第一时间理解了裴听颂所说的“不适合”。原本他是想妥协的,就像之前的很多次,因为他觉得这些并不重要,敷衍和敷衍是相互的。 可偏偏裴听颂就是不低头,他就是要站出来把这层默认的白布掀开。 作为和他一起出道的队友,方觉夏并不喜欢这种孤勇。所以他这次选择了表达,连程羌都觉得诧异。 “小裴说的不适合并不是否定这个策划,它本身很好,也很适合裴听颂。”方觉夏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只是……如果为了符合最近的网络趋势,将我们俩简单地同化,可能并不是最好方案。我们的差别非常大。” 林墨若有所思地点头,眼神从这两个都不太熟悉的男团成员身上来回扫了几轮,然后从桌上拿了份策划书随意翻看。 “我一拿到这份策划,就知道这不是出自您手,”裴听颂直接戳破,“毕竟是最不喜欢流水线画报的摄影师。” 听到这句,程羌心里都捏把汗,这等于直接打脸他的工作室了,他想开口,却被站在旁边的方觉夏轻轻扯了一下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 林墨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眯着眼睛望了裴听颂一眼,然后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气氛一度降至冰点,连人精Andy都大气不敢出一个。 走到裴听颂面前的时候,林墨开终于开口,“你挺行啊。” 方觉夏默默舒了口气。 “小周,”林墨转过身,“写份策划你都这么敷衍我,是觉得我对这份工作也是敷衍了事?” 这话说得八面玲珑,既把策划的事和自己排开,又言明了工作态度。 小周唯唯诺诺地应声,老板脾气差几乎天天骂他,今天只是提点没有骂人已经是万幸了。何况的确是他犯懒,知道之前那个流量的策划被留下来,就去和造型团队商量着改一改重新用。 林墨走近到裴听颂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你拍这套也能出彩,为什么要出头?” “这不是双人刊吗?”裴听颂挑了挑眉。 林墨笑着点头,“你果然和你姐说的一样。” 裴听颂笑笑,“肯定不是好话。” 林墨转身,“小周,现在改策划。春的概念只保留在裴听颂的拍摄上。”小周急匆匆哎了一声,翻出笔电,只见老板走到方觉夏面前打量,语速缓慢,“就……不做春天,方觉夏的五官太精致花团锦簇堆得俗气,反而没了特色。”说着他问,“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方觉夏沉默得不像个艺人,在听到提问的时候也显得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冬天。” 林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为什么?” 他想到些什么,一直微抿着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但完全不同于他之前所有职业性质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 “有人说我看起来像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葡萄·帮哥哥出头·不keep real会死·树! 第19章 雪的款待 裴听颂多少有些惊讶。 他开口的当下, 就知道这里的多数人都理解不了他在想什么, 要做什么。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个不好惹的硬茬。意外的是, 方觉夏竟然是了解的。本以为他最多只是猜到自己会不满这个潦草敷衍的策划, 但真正始料未及的是, 方觉夏完全明白他的所有想法。 就好像两个意外被接通的频道。 他们是矛盾的。不是互为仿生的重影统一,是个性强烈的分离对立。 方觉夏有属于他自己的温度和风格, 不应该被粗暴地同质化。 这些想法仿佛在两人的脑中流通了。裴听颂把这种没来由的默契归因于他们共同度过的这两年, 即便他们之间近似零交流,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纯粹孤立的事物。他和方觉夏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复杂, 难以察觉。 或许是在逻辑层面上有共同点吧, 他试着给出合理解释。 林墨像是很满意方觉夏的提议,他脑中出现了画面和灵感,这大大提高了他对此次工作的热情,“春和冬, 很好。”他确认着方觉夏这张脸, 很仔细地观察, 最终得出结论,“你确实适合冬天的概念。Andy。” “哎~来了,我也觉得这一版更好,冬末春至也符合最近的时间点,而且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一个型儿的。我得好好想想这次的妆面造型。”Andy在圈里混了十年,是个实打实的人精, 一看林墨的脸色就知道他这次要干票大的,一开始划水的念头也打消了,毕竟这次合作的可是大摄影师和两个圈内新贵。 娱乐圈里最忌讳低看,谁也没法预料一夜爆红的对象,何况这两位的爆相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重新讨论,这一过程在追求高效率的娱乐圈不常见,大家都希望能直接开工,然后飞快收工。不过这很值得,毕竟从一开始的敷衍流水线变成每个人都认真对待的创作,这种经历难得一见,也足够有趣。 撰写花絮的编辑简直要偷笑,平时没东西写还得东拼西凑,现在这种戏剧化的转折简直是摆在面前的大好素材。 裴听颂的妆面干净简单,Andy还特意突出了他下眼睑和眼下皮肤的两颗痣,“你这个痣长得真好,现在流行说的又纯又欲就是这种了。” 正从更衣室出来的方觉夏听了只觉得奇怪,这个词他目前还没办法从裴听颂的身上体会到。不过纯和欲语义上完全相反,这种矛盾感倒是符合他的个性。 “你这眼角的疤……”Andy看着这一块凸起的结痂犯了愁,“遮瑕也盖不住的,后期P掉吧。” “怎么方便怎么来吧。”裴听颂又开始犯困,懒得管这些细节。 方觉夏盯着化妆室里偌大的镜子,那里面映照出坐着的裴听颂,还有他眼角的伤。他换上了一件奶咖色针织衫,乖张的气质柔和了许多。 “觉夏,咖啡。”程羌出去了一趟又回来,放下一杯在裴听颂跟前,然后领着还没开始造型的方觉夏在造型间的角落坐下,“困吧?” “还好。”方觉夏发现这个角落的小木桌上空空如也,可墙角的地面却摆着一个小盆栽,里面种了株粉色花树。 他手捧咖啡盯着花树认真地看,正巧造型助理Coco过来给他头发夹固定夹,他轻声问,“你好,这是什么花?” “这个啊,这是前两天有人送给Andy老师的早樱,今天人多我们怕摔了就放在地上了。” 早樱。 固定好最后一个夹子之后,方觉夏蹲到那株小小花树边。花盆的泥土上覆盖着一层落下的花瓣,很柔软的淡粉色。 团综的摄像还对着裴听颂拍摄,裴听颂化妆化得无聊,开始和摄像小哥聊起来,“石头剪刀布输了讲故事,怎么样?” 摄像小哥平行地摇了摇摄像机,表示拒绝。 “你怕输,我知道了。”裴听颂故作冷酷脸下了结论,妆也差不多化好。他一对上镜子,就看见方觉夏朝他走了过来,他换了件宽松的黑色衬衣,把皮肤的冷白色调衬得更明显。 他好像在找化妆助理借东西,最后拿了个很小的瓶子挤了点什么在手上。 “差不多了,就是这个疤麻烦了。”Andy正说着,方觉夏忽然说,“我想试一下。” “试什么?”裴听颂刚问出口,方觉夏就已经自作主张弯腰凑到他跟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间缩短到不到五公分,空气好像被狠狠压缩了一下。呼吸间,那种雪糕拆开后散发出阵阵冷气的香水味再次涌现。他满眼都是方觉夏眼角的红色胎记,好像冰天雪地里唯一一抹红。 怔忡是短暂的,方觉夏的动作也是短暂的,短到他的意识来不及加工这份感觉。他的指尖已经离开了裴听颂的皮肤。 认真端详了几秒,方觉夏直起身子,又看了看。 “这样呢?”结束艺术发挥的他抬头去看Andy。 Andy扶着裴听颂的下颌看向镜子。裴听颂这时候才发现,他眼角结的痂被一片粉色花瓣掩盖。 方觉夏的声音没太多感情,只是陈述自己的观点,“正好是春天概念,花应该不会违和。” Andy左看右看,很是惊喜,连说了几个perfect,用可卸胶固定好花瓣,“而且贴了这个,和觉夏脸上的胎记也有了呼应了。” 这一点方觉夏倒是没有想到。所以他怔了一下,低头的时候眼神不小心对上裴听颂。 裴听颂抬眼,手指摸了摸遮住疤痕的花瓣,“你故意的吧。” “没有。”方觉夏反驳的速度很快。这和他以往的反应力大相径庭。 裴听颂的眼懒懒扫在他素净的面孔上,最后停留在他泛红的脖颈,他没有作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了眼角的花瓣,的确和方觉夏有了某种共同点。 “听颂的妆面比较盐系,追求的是那种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其实小心思很多的感觉。”Andy开始给方觉夏做造型,“觉夏的妆就要特别一点了。” 裴听颂端起咖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难得得闲正大光明盯着方觉夏看。 Andy没有给方觉夏上底妆,“你肤质真的太好了,上底妆反而把纹理感磨没了。” 镜子里映着方觉夏无表情的脸。 趁着做发型的时间,裴听颂肆无忌惮地从镜子里观察方觉夏。他发现其实他五官拆开来看都有着很重的偶像感,漂亮,精致,没有生活的负重感。可眉骨和鼻梁生得特别,纵横连接起来,在那张窄小的脸上呈现出一个纤细而挺拔的T字形,介于男性的粗犷凸出和女性的柔和平缓之间,如同平坦雪原中拔地而起的一棵孤松。 这种伶仃挺立的骨相支起他孤冷的倔强感。 裴听颂想,这眉骨与鼻梁假如配上一双甜感的明媚大眼,或许还能中和。可偏偏他生了双漂亮的冷眼,重睑窄而薄,瞳色淡薄,眼角不扬也不落。都说眉目传情,可方觉夏的眼神似乎隔着层透明冰壁,传不了情,只有凝固的理智和疏离。一切组合在这张苍白的皮相上,像朵坚韧又脆弱的白色花朵。 那柄等着被折断的枯枝,好像顽强地用最后的生命力开出了一朵花,凄艳的白。 方觉夏的眼妆并不复杂,Andy甚至没有夹翘睫毛,而是直接拿出一只白色睫毛膏,细细刷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颜色一点点沾染上去,好像雪花落在眼睫,冬天的感觉立刻出现。 方觉夏抬眼的瞬间,裴听颂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纯白的美感所触动。原本他身上的冷就无所遁形,现在寒意更加浓郁。 连一旁的造型助理语带惊异,“好仙啊,又仙又冷。” Andy在方觉夏的下眼睑扫了些许腮红,一直延伸到他的红色胎记,又沿着他下眼睑内侧勾了条不易察觉的白色眼线,在他眼角下缘点上水滴形状的银闪液体眼影,一直淌下去,像条凝固的泪痕。 有种哭过的感觉。裴听颂心想。 可方觉夏大概是不会哭的,他想象不到这样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从出道到现在整整两年,他几乎回忆不起来任何方觉夏情绪外露的时刻。尽管他们的关系只能算作是营业的队友,可他们相处的时间不比任何人少。 搜寻之下,他竟然还真的想起了什么。 一年前团体商演,化妆前他出去透气,不小心在走廊遇到方觉夏。他就站在自动贩卖机一侧通电话,好像不太愿意让人看到所以故意躲起来。裴听颂隐约听到他叫了妈妈,言语间提到外公看病之类的话题。 本来他也没兴趣听,只是纠结这样子自己还要不要买喝的。可对方正好转身,两人视线尴尬相撞。 那时候方觉夏的神色错愕,眼角泛红,眼神里的冰化开,蓄了水光。他握住手机低头匆匆离开,像阵擦肩而过的冷风。 也是那一次,凡事都追求逻辑自洽的裴听颂给方觉夏的潜规则传闻也找到了原因,家庭不易,没有背景,只能走这种捷径。一开始他也笃定这个逻辑是完备的,可现在他却越来越怀疑,甚至想直接推翻。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方觉夏从不解释。 这个人身上的矛盾太多了。明明流言缠身,浑身却透着股无欲无求的淡漠。明明生在夏天名为夏天,却像一场绝不消融的雪。 裴听颂的脑子里没来由冒出一首他很喜欢的诗,眼睛瞟上造型助理记笔记的笔和便签。 “弄完了。” 他听见方觉夏的声音,这才从椅子上起来。方觉夏见他盯着自己,眼睛略微睁大了些,雪白的睫毛闪动一下。这是他自我怀疑时会露出的表情。 “我这样……是不是挺奇怪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缓和到方觉夏可以放心向他询问看法的程度了,这是一个可喜的进步。裴听颂没有言语,嘴角勾起,将一张折叠的纸片放进他衬衫前襟的口袋,然后在助理的催促中擦肩离开。 方觉夏停留在原地,打开那张纸。上面字迹萧散,寥寥数行,是一首诗。 [请你尽情地, 以雪来款待我。 每当我与桑树并肩, 缓缓穿过夏季, 他最稚嫩的叶片, 就会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是德国诗人保罗·策兰的诗。 第20章 春日袭击 策划虽然是临时修改的, 不过他们运气好, 正巧碰上前一夜大雪。林墨挑剔,要拍实景, 策划组只好抓紧时间去找合适的场地。裴听颂先拍摄单人部分, 本来方觉夏被安排在休息室等待, 但他不知怎的困意全无,看了好几遍手中的纸片。 [请你尽情地, 以雪来款待我。] 好像心底有个声音, 反复在他脑海里念着这句诗。 他一直知道,自己天生对这些旖旎浪漫的文字没有太多感悟力, 与文学绝缘。但很奇怪的是, 看着裴听颂写下的这几句话, 方觉夏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遐思。 可他表达力匮乏,形容不出。 情感和思绪真是复杂,不能用数学建模和推理的东西都很复杂。 程羌送来了热牛奶和羽绒服,方觉夏将纸片收回到前襟口袋, 又套上助理递给他的黑色毛衣。程羌劝他多睡一会儿, 后面的拍摄会很辛苦, 可方觉夏知道机会难得,他想拍出足够好的片子,于是还是披着衣服来到摄影棚从旁观摩。 所有人都围着裴听颂,为了满足春天的概念,灯光师竭尽所能创造出温室般充盈的暖光,尽数打在他身上。 “小裴也的确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程羌开腔,“不过如果他不进圈儿,到时候接管企业什么的,肯定也是那种因为高颜值上热搜的财阀二代吧。” 方觉夏点头,但他其实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在他心里,裴听颂与舞台好像是绑定的关系。 不过的确,他身材高挑,又长着一副可盐可欲的脸,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代表。不光是硬件到位,天生的时尚表现力也很强,又或者说,有个性的人表现力都很强。 裴听颂光是往搭好的玻璃花房里一站,画面就已经足够好看了。 团综摄像也跟着,程羌觉得他们俩实在表现得太没有队友情,于是推了把觉夏,小声道,“你也过去看看小裴。” 方觉夏并不十分愿意,但都被程羌推出去了,也没有别的办法,硬着头皮走过去。 “头顶光线调整一下,打成面光。”林墨检查画面,头也不抬,“先试试,小裴你自己随便行动,我抓一下试试。” 布置好的温室里摆着各式花卉,焦糖色的月季一簇一簇,挤挤挨挨拥着粉郁金香和铁线莲,连片的水蓝色无尽夏里掺杂了星星点点的葡萄风信子。 方觉夏裹着浅灰色羽绒服,悄无声息走到裴听颂身后。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同他讲话,他也不太想说话。化过妆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沉默的雪精灵。 裴听颂背对着他,扫了一眼花丛,在重重叠叠的花团里发现了一抹白色。它几乎被别的花挤到最里面。他伸手把其他花轻拨开,里头挺直的绿色花茎颤巍巍动着。 他要把这朵白花解救出来。 “很好。”林墨抓着拍下几张,检查了一下。裴听颂的嘴角翘起的弧度很细微,不易察觉。这种感觉他很满意。 “为什么选这朵?”方觉夏忽然间开口。裴听颂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存在。这里的花枝都是鲜切,裴听颂也就无所顾忌地把那枝白花抽出来。指尖捏着转了转花茎,凑到鼻尖,没有寻常花香,只有一股清淡的植物气味。 他笑着反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方觉夏垂下眼去看花,这一动作牵引着他雪白的长睫,像两片颤巍巍的花瓣。 他隐约探测到什么。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问了。”方觉夏再次抬眼。 谁知裴听颂挑了挑眉,将这枝花递过去,但并不是给方觉夏,而是伸到他的脸侧,与这张面孔并排。 他的眼神略微眯起,在端详什么。 不过裴听颂最后并没有给出什么结论。收手时,盛放的花朵蹭过方觉夏的下颌线。 “我觉得你知道了。”他挑了下眉,语气笃定又轻快,收回手,左手的虎口一下一下自下往上拢着散开的花瓣。 这种感觉方觉夏自认从未感受过,这种推拉话术已经超出他贫瘠的交际模式。裴听颂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直白的时候令人措手不及,可迂回的时候又让人猜不透。 他不得不认可,这个比他小两岁半的男孩子是一个博弈高手。 “很好,状态不错。”在一旁抓拍完毕,林墨转换角度,对裴听颂说,“再温和一点,靠近春天的概念。” 裴听颂骨子里的怀疑主义再一次发作,不过他是笑着说的,笑起来的样子反倒是真的挺贴合他们所谓的“概念”。 “春天的概念一定要是温和的?” 这句话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愣住。 方觉夏也闻声抬起头,从思绪抽离。他着实佩服这种可以随时随地表达自己观点的性格,大概和从小的生活环境也有关。 在偏好和谐一致的氛围里待太久,怀疑论者也早无棱角。 “一说到春天就是温柔的。和风煦日,冬去春来。好像冬天肆虐完之后紧接着春暖花开已经成了一种印象定式了,挺没劲的,就不能有点新的概念吗?”说罢,他瞥了一眼方觉夏,“比如,软弱的冬天被春日囚禁起来,从此之后不见天日……之类的。” 这一眼意味深长。 林墨站直了,一下子并没有对他的想法表示什么,其他的工作人员不敢吭声,只有候在一边的杂志编辑和主笔心里乐开了花,加上星图的团队出了名的审稿容易,没什么禁忌,他们就更开心。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原地绕圈子,然后又突然停下,对着方觉夏问,“你怎么想?” 这样的摄影师不常见。圈内的大佬摄影师大多专断,林墨也是一样,不过大概是被裴听颂推翻过一次,他的阈值已经拓宽。 “有攻击性的春天,”方觉夏肯定道,“我喜欢这种说法。” 他并不是单纯顺从,而是的确感兴趣。何况在他眼里,裴听颂并非善类,和温煦春日的设定完全不符。 “你知道吗?”林墨笑了一声,对着裴听颂说,“上一回这么跟我对杠并且让我成功妥协的,是满贯级别的大花影后,审美很高,脾气也傲。” 这句话隐含的意味大家也都清楚,于是都松了口气。 程羌脑门都冒了汗,虽然裴听颂有背景,但带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工作简直比走钢丝还难。 策划一改再改,最终版本和最初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在场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不因为裴听颂的表现力而服气。正式拍摄开始后,方觉夏离开摄影棚,在监视器旁站定。 裴听颂往地面懒散一坐,一条腿支起另一条朝前伸直。被花簇拥的他手里握着一枝孤零零的雪白花朵。镜头自上而下去拍。裴听颂的发型吹得蓬松,有几丝乱发垂到眉眼中央。他一抬眼,眼睛的形状收敛拉长,眼角的阴影几乎要接上粉色早樱花瓣。 可眼神里的攻击性展露无遗,像野兽等待捕猎的凶险。周遭温软生香的花一衬,这种漫不经心的狠劲愈发凸显。 “很好,眼神不错。”林墨低下来,镜头拉得更近,镜头里他卧蚕和眼下的小痣莫名添了几分真实的欲感。裴听颂侧过脸,握着花枝将半开的花朵递到嘴边。 方觉夏静静看着,他以为裴听颂是要亲吻。 但他的嘴唇只是蜻蜓点水那样触碰了一小下,然后张开,牙齿咬住了柔嫩花瓣。他的嘴角是上扬的,好像一只成功咬破猎物动脉的野兽,狩猎成功的狂欢在他的双眼和血液里沸腾。 快门响个不停。 方觉夏有些走神,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裴听颂齿尖陷下去的那一刻,花瓣所承受的钝痛。 他莫名和一朵花有了通感。 林墨相当满意,满意到顾不上说话,只是在裴听颂的动作转换下不断按动快门。 “亲爱的,”Andy的声音再次出现,将方觉夏的思绪拉回,他手中拿着粉扑,“我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里啊。你们队内关系真不错啊。” 关系其实真的不太好。方觉夏眼睛转了转,心虚地露出一个笑。Andy给他补妆,“雪景已经找好了,他们说附近正好有一个公园,景特别漂亮。”他拍了几下,然后站远一些端详,“Perfect.” Andy大概出去的同时也给自己补了补香水,可香味实在重得出奇,跟手抖撒了半罐在身上似的,呛得方觉夏鼻子痒痒的。他眯着眼低头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打了个喷嚏。 “啊啾。” 声音本来是很小的,可裴听颂一下子就被这个小小的喷嚏声吸引了注意力,抬了下头。方觉夏打完喷嚏的当下也扭转头,两人视线不小心撞上。 裴听颂笑出了声。 这一幕也碰巧被抓拍下来。他的下巴和嘴唇被残破的花朵掩住,但笑眼的弧度很灵。 “这张虚掉了,不过挺活的。”林墨表示满意。 他是个喜欢拍模特局部部位的摄影师,这次的目标是裴听颂的手。虚化的各色花朵作为背景,裴听颂再次抽出一朵白色花朵,手指撩拨似的拂过那些重叠到几近闭合的花瓣,接着一把抓住,粗暴地将花瓣扯开。它们被迫残忍地与青色萼片分离,残破的花柱孤单单立着,颤栗摇晃。 明明是一场摧毁,但在镜头和方觉夏的瞳孔里,这才像是一场实实在在欲望的盛放。 急促的快门声像是呼吸的隐喻。洁白花瓣被揉出半透明的折痕,像淤青一样。光不会说谎,从这些细小伤口中透出来。里面的纤维被照得发亮,那是花的毛细血管。 “撒下来。” 遵从摄影师的指示,裴听颂停止了肆虐,手指毫无留恋地松散开。花瓣如同断裂的蝴蝶翅膀似的,从指缝和掌缘边飞落,完成使命。 工作人员拿来一小碗鲜红的樱桃。原本在拍摄计划里也是一个道具,拿过去的时候方觉夏看见那个小碗很精致,是半透明的冰裂纹白瓷。 “这个很好看。”方觉夏不禁称赞。 谁知裴听颂走来,从工作人员手中拿过那只碗。 “什么好看?这个?”他一脸天真,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却捧着碗似乎是要将它砸向地面似的。 方觉夏难得慌张,“哎——” 见恶作剧奏效,裴听颂像个得逞的小孩那样笑起来,将手收回来,还沾着花汁的食指伸进去,在小小的樱桃池子里搅和一番。 本来在检查片子的林墨忽然瞥见这一幕,“等等,你继续。” 镜头再一次对准。 指尖深入那片柔软的红色,搅动,裴听颂从中择选出一颗饱满多汁的樱桃,拿到唇边,牙齿咬住玛瑙般的浑圆,齿尖刺破充满植物张力的表面。鲜红甜美的汁沿着齿缝,顺着嘴角淌出。 “非常好!”摄影师拔高的语调毫不吝啬地显示着他对作品的满意程度。 监视器里,他抬起手背,擦掉嘴角鲜红的汁液,笑得很邪。不自觉地,方觉夏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最后一张定格在这个画面,裴听颂餍足的眼神几乎像是穿透屏幕。 直勾勾咬住他的喉咙。 第21章 冷寂雪林 拍摄完裴听颂的, 大家都聚在监视器前面查看原片, 个个都赞不绝口。人一多起来,方觉夏就想下意识往后退, 给大家留出空间。 这一退, 一不小心退到一个人怀里。 方觉夏下意识低头说抱歉, 反倒被那人反揽住肩膀。 “好看吗,觉夏哥?” 刚洗完手, 手上还有水, 所以裴听颂只是把手腕搭在方觉夏的肩头,手空空悬着。方觉夏头都不用抬, 光是听见觉夏哥三个字就知道他们旁边有摄像。 “嗯。”他也只好配合得兄友弟恭一些。 裴听颂却步步紧逼, “哪张最好看?” 方觉夏的脑子里浮现出画面, 可他还是选择说出安全答案,“都很好看。” 程羌比裴听颂本人还满意,笑个不停,转过来想起了什么, “对了觉夏, 你贴了暖宝宝吗一会儿去外景很冷的。” 方觉夏点头, “贴了。” “多贴点。” 裴听颂玩心大起,“贴了几片?贴哪儿了?”他低头打量方觉夏身上的毛衣,试图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仗着摄像头在方觉夏不会做出反抗动作,他的手直接从肩头滑下来,抚上他肩胛骨,再往下。 “找到了。”裴听颂弯着一双笑眼, 手掌毫不客气地揉着他的肩胛,“两张。” 方觉夏想抵抗,但裴听颂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可爱的弟弟,半点恶意整蛊都没有。他也不能在镜头前打断他的营业。 “只贴了两张?”程羌又开始操心,“两张可不行,得多贴几张啊。” 裴听颂的手继续往下滑,“肯定还有吧。”他的动机来得很简单也很幼稚,就是想挑战一下方觉夏这种人的阈值,想犯境。方觉夏身上的壳太厚了,他整个人都像是假的。 “还有。”方觉夏不动声色从他的半个怀抱中脱离,“我贴了四片,还有暖手宝。”他的脸往羽绒领口缩了缩,看向程羌,试图转移话题,“我们可以走了吧。” “我去问问。” 方觉夏跟着程羌一起走了。看着他恨不得躲着自己的样子,裴听颂反而觉得有趣。 拍完单人之后这些工作人员就开始撤景,本来他之前还在为这些花可惜,没想到道具组的人竟然又要带走,大约是双人拍摄还要用到,他们经过的时候,裴听颂随口问了句。 “这个白色的花叫什么名字?”他指着自己刚才拍照用的那花。 道具助理回道,“这个啊,洋桔梗。” 洋桔梗……裴听颂点了下头,掏出手机随手检索。 名字挺好听。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这种花卉的各色姿态,一眼望过去,还是纯白的最漂亮。图片的下方罗列着它的别名,还有那些人为附加上去的各种寓意。 团综的摄影跟过来,裴听颂将手机收起来,冲着镜头歪了一下头,然后把那块小监视屏扳过来面向自己,整理头发。 “帅吗?” 摄像上下晃了晃镜头。 杂志方的工作人员也差不多准备好,程羌拿上东西,“OK了,我们跟在他们后头开车过去。”程羌问,“小裴去不去?” 裴听颂此时已经套上了厚外套,和团综的摄影师玩着绕来绕去的逻辑游戏,把摄像折腾得一直摇镜头。听见叫他,裴听颂这才撇过脸来。 他想睡觉,正要说不去,就听见方觉夏替他回答,“他就不用去了吧。” “也是,外面冷,那小裴你就先去拍双人的棚等我……” 裴听颂两手一插兜,“我要去。”他故意咧开嘴角,“我拍照的时候哥哥都在旁边。现在哥哥拍照,我当然得去,不然就太不像话了。” 大可不必。方觉夏头疼不已,也只能在心里念叨。 他们挑选好的雪景是一片云冷杉林,一夜的雪覆上去,倒真的变得木如其名。裴听颂虽然嘴上说得漂亮,可一上车就坐在方觉夏旁边打起盹儿来。 “这些照片做内页太可惜了。”Andy语气夸张,但说得话一点也不夸张。一向毒舌的林墨也开口,“表现力是不错,一般刺儿头都是当模特的好苗子。” 程羌陪着笑。方觉夏默默望着窗外,感觉到自己身边这家伙的脑袋就像钓鱼似的一下又一下往前栽。 眼角的伤还没好,再这么下去脑门上又得添个疤。换做是以前,方觉夏一定不会管。不过真是以前,裴听颂也不会坐他旁边。 就在裴听颂再一次往前栽的时候,方觉夏的手掌护住他的额头,扶着他往后,直到后脑勺乖乖靠上椅背。完成这项艰巨工程,方觉夏松口气,一瞥眼瞧见裴听颂的手,冻得发红。 “抓紧时间架好打光道具,快点!” “要开拍了!” 方觉夏依照指示一步步走到云冷杉林深处,林墨在他后面拍了一张,紧接着检查原片。构图是上空和雪地的留白,一丛丛高耸沉黑的云冷杉下,是穿着黑色毛衣的方觉夏的背影。 他的气质的确很冷,几乎要和这里的雪融为一体。 拍摄助理在方觉夏的头发上撒上一些雪,和白色睫毛呼应。他的鼻尖冻得发红,连带着眼角的胎记都透出更红的色彩。这张脸无论如何都更加适合特写。 林墨让他躺在雪地,镜头压得极低,拍下了他平躺时的侧脸,额头到鼻梁再滑向唇峰的曲线如同连绵的雪山,雪山脚下还保存着一抹绯红,像是春天离去前遗留的一道伤口。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双重曝光的构图画面,这样的曲线,再映上冷寂的云冷杉林。 他说的没有错,方觉夏太适合冬天了。 裴听颂睡着睡着,头侧向右边,落了空,一下子醒过来。睁开眼,车上没有了人,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什么不对。一低头,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球形暖手宝,很暖和。 他拉开车门下去,冷风灌进脖子里,瞬间清醒。脚踩着积雪一步步朝着大部队走过去,裴听颂远远地就看到了方觉夏,他站在雪林之中,不像人类,像只迷失在雪地里的鹿。 一个人的气质原来是真的可以这么干净的。 外面的温度不比室内,方觉夏拍摄中途必须停一会儿取暖,助理给他递上热茶和羽绒服,让他能最快速度恢复热度。林墨见裴听颂走过来,颇为满意地对他说,“你还是挺有天分的。” 裴听颂笑问,“您说哪方面?”他直觉知道对方所指并非拍摄时的表现力。 “审美。”林墨顿了顿,“感知力,创造力。”说完他将相机递给裴听颂,自己点了支烟递到嘴边,含糊道,“他的确很适合冬天。” “而且是没有攻击性的冬天。”裴听颂看着原片中方觉夏的眼神,笔直坚韧,藏着几分湿润的柔软。 “我听你姐说的,还以为你是个咋咋呼呼的嘻哈狂热爱好者。没想到本尊是这样的。” “是您对嘻哈有偏见。”裴听颂也毫不客气,“它的精神内核是自由深刻的。” 林墨点点头,毫不掩饰他的态度,“那你当爱豆不觉得可惜吗?” 他问起这句话的时候,裴听颂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可惜,而是想起了之前他和方觉夏的那次争执。 [梦想这种东西没有高低贵贱,只有能实现和不能实现。] 他长长舒了口气,白雾袅袅,想说可惜,也该说可惜。 眼神飘远,他看见十米开外方觉夏披着厚厚的羽绒服。工作人员在他附近准备着下一轮的拍摄和布景,而他脚踩着积雪,踩了几下,似乎就变成了舞步。本来只是踩雪的小傻,突然间开始小幅度跳舞,再裹件宽宽大大的羽绒服,跟个脚滑的小企鹅一样。 手机震动一下,裴听颂低头解锁屏幕,是他们团的群聊小组。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大连市草路不方我突然想到一个动作很适合编进去作为killing part,回去讨论。] 他还发了个土里土气的太阳表情。 原来他聊天的时候也是会有情绪的,也会很开心。裴听颂抬头朝方觉夏望去,发现他小幅度地在雪地上跺了几下脚,直到被补妆的Andy制止,才恢复之前方觉夏的小冰块模式。 林墨见他不回答,笑着蹲下来把烟戳在雪上灭了,“果然还是觉得可惜吧。” 谁知这时候裴听颂却开口,“可能也没有吧。”他踢了一脚雪,两手插兜,“我不知道。”说完他朝方觉夏走去,听见他嘴里在哼什么曲子,很好听。 方觉夏乖乖闭着眼,任Andy在他的眼窝涂上透明唇油,谁知忽然间,自己的后脖子一凉,他猛地睁眼扭头,见裴听颂在他身后笑说,“我扔了个雪球进去。” 看见方觉夏眼睛睁大,裴听颂大笑起来,“骗你的。” 拍摄顺利进行,外面实在太冷,才刚堆了个雪人脑袋,裴听颂就冻得牙齿打颤,一脚踹开搓了半天的雪球,飞快躲回到工作组的车棚坐下。他的视线被监视器上的原片吸引。两个监视器一左一右,左边的是林墨相机的直出,右边是杂志社花絮拍摄的录影。 画面中的方觉夏仰躺着,和上一组不同,改过妆之后的他眼窝湿漉漉,还有些许透明液体滑过脸颊,如同泪痕。雪白的睫毛圈住他迷茫的眼神。 胎记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嘴唇也是,微微张开些缝隙,一块晶莹的冰块抵在上面,透明的冰中冻结着一枚樱桃。 这一张漂亮得过了头。裴听颂定定看着,听见声响才回神。 他看向右边的显示屏,录像中冰块不断地在融化,水从他的嘴角淌下来,等到林墨喊ok的声音出现时,方觉夏侧过脸张开双唇,舌尖轻轻往外一顶,将冰块吐到手中。他坐起来,头发上沾了雪,眼角的胎记和嘴唇一样红,整个人都笑开,“好冰啊。”说着他把手背抵上嘴唇,又拿开,反复几次,“嘴唇都麻了。” 裴听颂突然间想到了传糖纸的触感。 明明是过去好久的事了,可那种感觉却没有被遗忘。 “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啊。”身后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感叹道,“这张脸比女生还好看。” “对啊。这要是女人得多漂亮啊,可惜,要不肯定很多人追。”另一个男策划脸上露出点意味深长的表情,“难怪……” 还没等他说完,肩膀就被人搭住,一侧头看见裴听颂单纯的笑脸。 “难怪什么?”他的语气和善又好奇,“我也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我行文风格会根据章节和人物调整,有时候会比较燃有的比较搞笑,行文就很直白。杂志这几章也是不同的,它需要画面感,所以会有比较多的描写。裴听颂的设定偶尔也需要诗意浪漫一点。 如果大家喜欢的是快节奏推进度条的类型,非常抱歉我不是那一类的风格啦,希望每个读者都能找到自己中意的文,然后看得开心~ 第22章 春日囚雪 男策划足足比裴听颂矮了一个头, 在他面前显得格外没分量, 只能尴尬地笑笑,“啊……没什么, 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是吗?”裴听颂笑得纯良, “为什么男孩子长得漂亮就要可惜?我不太理解这种逻辑, 难道说长得不好看才值得被夸奖吗?” 明明是很友善的提问,但这个策划后背都冒出冷汗, 他刚刚就见识到了这个年轻男偶像的厉害, 连大摄影师都要卖他几分面子,“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裴听颂松开搭着他肩膀的手, “身为男孩子长得好看没什么好可惜的, 长得好看也不意味着一定“难怪”会发生些什么。你想说这些, 对吧。” “对,对。” 裴听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挺好的,那我们观念还挺相近的。”他用松了一口气的表演说,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下三滥不入流的直男发言, 刀都举起来了, 没想到是友军啊。” “那我就收回刀吧,免得误伤。”裴听颂笑了笑,“我这个人是个出了名的刺儿头。下手很重的。” 说完他两手一插兜,转身离开了。 这一番话听下来,两个工作人员早已是冷汗涔涔。圈内的大多知道这个裴听颂不是好惹的,以前就知道, 更别说现在红了。只是他们也以为裴听颂真的如传闻那样和方觉夏不合,根本没想到他会出头。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因为碎嘴丢掉工作,于是也只能悻悻吃了这个瘪,躲到一边去。 天色渐晚,橘黄色的夕阳坠落到冷杉丛里,雪地在暮色中燃烧。 裴听颂暖和过来,朝着拍摄地走了几步,远远看见穿着黑色毛衣的方觉夏在林墨的指导下不断向前走。 “好,转过头笑。” 那一刻,他看见方觉夏回过头,笑容比雪色还明朗。 踩在雪上,走得更近些,视线好像已经不受意识控制,在人群的缝隙里追踪着方觉夏的身影。 他浑身染雪,面孔在雪光和天光下泛起鲜活的血色。一抬眼,眼角的那抹红色延伸出去,像一道伤口。清透的双眼被雪睫半掩,特写镜头里,浸润的眼窝被雪色映照出一种透明感,将化未化的冰一样。 林墨从旁指导,“再往里走,觉夏。” 方觉夏按照他的话,一步步深入雪林,直到抵达一棵冷杉前才被叫停。 “转过来,半个身子藏在树后,再过去些。”林墨举着相机,“对,只露半张脸。” 裴听颂也跟着走过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或许是因为好奇,就像他小时候好奇枯枝的断面是否也有生机一样。 “眼神,现在太冷了,要带一点感情,挖掘你的本能……” 摄影师总说得很抽象。方觉夏不知道他描述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困惑。这是个陌生的定式。被囚禁应该是如何,本能又是什么样的,他理解不了。 裴听颂走到了林墨身旁,用林墨的角度去看他。 “看过来,对。” 方觉夏的视线却对上了另一个人。 裴听颂的眼神从镜头挪开,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笔直地望着自己,带着一枚枯枝最后的抵抗。 “对,就是这样。”林墨的声音里带了惊喜,迅速抓紧机会拍下几张,查看效果。 “很好,这个眼神虽然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但真的不错。”林墨甚至十分得意地拿给裴听颂看,“你看看,怎么样?这张脸太上镜了,还比我想象中有表现力,可以转行做模特了。” 画面中的方觉夏被深色的树干遮掩一半的身影,左半张脸孔面色沉静,红色胎记是黑白之中唯一的色彩。露出的那只眼散发着澄澈的光,像冰封潭水中的一汪月亮。 这就是林墨口中难得的情绪,是即将落入陷阱的冬日最后的挣扎。 可这挣扎也不过就是隔着一层脆弱的薄冰,轻轻一捏就碎了,一旦暖流侵袭,这冬天就再也没有藏身之地。他只能被胁迫着融化,剥开自己,裸露出原本的形状。 “怎么不说话?” 裴听颂看得入迷,这才回神,点了点头,“是很好,他很适合。” 抬头再望去,方觉夏已经被裹进大外套,因为工作人员的打趣而安静地笑着,还伸出手去,摘掉了对面助理头上的半片残叶。 裴听颂无法欺骗自己,将面前的这个人与那些流言联系在一起,他的心里出现另一种声音。 或许他打心底里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些流言。他只是在为自己疏远这个人找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正如这个人疏远自己那样。 这个声音对还是错,他已经无法分辨。他们双方的偏见与固执已经将这距离拉得太远。 最后一点天光也消失了。在夕阳纵身跳入雪林,湮没方觉夏背后的那一刻,林墨用镜头将这一幕留下。 “辛苦了。”结束拍摄的方觉夏向工作人员鞠着躬,穿着羽绒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走到裴听颂身边的时候,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裴听颂竟然觉得心脏有些堵。 “喂,你走那么快不怕摔啊。” 他说出这么一句之后,又有点后悔。好像自己主动做了什么事似的,好像他在心里把方觉夏扶着掺着,陪着他一路走回车棚一样。 但对方连头也没回,“不快。” 回到工作棚,方觉夏一边跺脚一边察看自己拍好的片子。他在雪地里冻得太久,四肢都麻木了。 裴听颂看他鼻尖耳朵全都冻得通红,脸颊也是红彤彤的,还一直搓着手,就想把之前他给自己的那个暖手宝给他。可他手伸进口袋里,口袋倒是热乎乎的,暖手宝已经不热了。 “这张不错,这张也是。”林墨意很是满意,“你的花絮视频都可以剪一个mv出来了,意境很好,是我最近拍到的最干净的大片。” 方觉夏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谢谢……” “不用谢我,你很上镜,基本上没有废片,很难得了。而且你气质很特别,没做模特还挺可惜。” 方觉夏不善社交,也不喜欢社交,面对这么多的赞赏他一时间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应对。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搜刮着贫瘠的数据库,找寻着可以应用的话语。 正纠结着,他的手忽然被拽住。方觉夏下意识侧头,看见裴听颂站在自己身边,冻得发僵的手指突然间被温暖包裹。 是裴听颂抓住了他的手,塞进了他暖和的外套口袋里。 “我也觉得,我刚刚还拿手机拍了两张呢。”裴听颂自如地插入话题,“这里的雪景也很美,锦上添花。”说完他看向方觉夏,笑着问,“是吧?” 方觉夏还没从意外的情绪中抽离,“嗯……” “你的暖手宝已经冷了。”裴听颂没有看他,再次轻声开口,“退而求其次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 退而求其次。 方觉夏在心里反复咀嚼裴听颂的话。他的思路简单直白,时常不能在第一时间理解裴听颂的话,可这并不影响他心绪的混乱,大脑和心跳好像已经各自成立体系,不再耦合相关。 冻僵的手指渐渐找回知觉,热流从另一只手中渗透进皮肤,在毛细血管里翻涌,流淌到他的指尖。 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裴听颂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闪着寒光的陷阱,他已经习惯去避,所以他每一次都会试着挣脱,尽管每一次都是徒劳。 他正犹豫要不要抽回自己的手,裴听颂已然松开了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让他连挣脱的机会都错失。 空间狭小又温热的口袋里,挤挤挨挨地藏着两个迥异的灵魂。 把所有的片子大致上确认了一遍,来不及休息,所有人在车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立刻赶赴双人拍摄场地。两人都换了造型,是同款的衬衫,只不过裴听颂穿的是黑色,方觉夏则是白色,但他的尺码略大,以至于穿上有些宽松。 这一次拍摄的场地很简单,棚内的地面只有一张铺了白色天鹅绒的床,看起来很柔软。 方觉夏正对着这张床发愣,就听见裴听颂笑着打趣,语气散漫,“没想到我人生中第一场床戏来得这么快。” 他可笑不出来。 他想象不到一个大刊的双人封面要怎么在床上拍。 看见林墨走过来,裴听颂好奇心满满,立刻发问,“我们要用什么姿势?我和觉夏哥。” 此言一出,跟着走过来的道具组小姐姐都掩嘴笑起来。裴听颂不明所以,面带疑惑地看向方觉夏。在个别情景下,这个在国外长大的男孩子偶尔会因为情境不匹配说出一些迷之发言,哪怕他文学素养高,学习能力也很强。 方觉夏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于是简单说,“姿势这个词不能随便用。” 裴听颂表情无辜问了句why,方觉夏并不想搭理,因为团综的摄像还跟着,他可不想讨论成人向话题还被记录到团综里。 “为什么?”裴听颂又问。 方觉夏无奈道,“不知道,别问了。” 裴听颂皱眉,“你不知道那你还说我?” 方觉夏:“……” 林墨也没有多的时间让他们讨论姿势的问题,他和灯光师讨论完布光问题,就把方觉夏叫了过来,让他躺在这张天鹅绒大床上。方觉夏工作态度认真,摄影师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乖乖躺上去。 “侧卧,面向这边,对。” 确定好方觉夏的位置,林墨又对裴听颂说,“你,调转方向躺下去。”说着他还做了个调头的手势。 周围的工作人员又是一阵意味不明的笑。裴听颂觉得莫名其妙,但毕竟是工作,他还是按照林墨所说的做了。 “小裴下去,再下去,你的头靠近觉夏的头附近。对,你们俩侧过来,脸对着脸。” 听见侧过来的指令,仰躺的方觉夏自觉侧过脸,可这距离一下子缩短得太近,鼻尖差一点碰上裴听颂的鼻梁,他立刻后缩了些,假装无事发生。 他们半蜷着身体侧躺在这张圆形天鹅绒大床上,倒错开来,面孔靠近,彼此面对面。 “还不够近。”林墨走上前亲自调整,“我需要你们的侧脸线条有一种贴合感,如果把这个距离压缩到最小的话就可以严丝合缝的那种,明白吗?” 林墨只是在阐述他想要获得的效果,但这种描述难免引人遐想。 “特别是鼻梁的直线,我希望你们这里是平行的,只不过一个人是从上到下,另一个颠倒过来,从下到上。” 裴听颂和方觉夏在他的要求下不断靠近彼此,像两颗划着相斥轨迹靠近的流星。他们像太极那样趋向彼此,身体似乎又是循着相反方向延展。偶对平衡,对立统一。 “很好,就是这样。”林墨远离大床,又检查了一遍,“很好,道具拿过来。” 裴听颂天真地发问,“还有道具?”周围人再一次笑起来,连程羌都无奈地用手扶额。 距离最近的方觉夏只想让他闭嘴。 道具组的人拿来一条长长的绿叶藤蔓,上面似乎有花但还未开,只是细小的花苞。 “这是什么?”方觉夏伸手摸了摸。 工作人员还没开口,裴听颂就自顾自回答,“忍冬。”方觉夏对他奇怪的知识储备略感惊奇,“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我家花园种过。”裴听颂回答得很简单。 忍冬。 方觉夏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名字,觉得很妙。妙在概念上的契合,好像又不止于此。 他们将绿色的忍冬藤缠绕在方觉夏和裴听颂的身上,不断往上,一直到裴听颂的手臂,就好像这些藤蔓是从裴听颂身上出现的一样。 “我感觉自己是个树精。” “才不是呢,你是花仙子。”Andy在裴听颂的头顶用发胶固定了几多铁线莲,他的耳侧、肩头还有手臂上都是花朵。 林墨再次前来帮他们摆造型,“小裴,你的手握住他的后颈。” 裴听颂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手臂绕过他的后脑握住他修长的后颈。 “很好,”林墨踩着椅子躬身拍了一张,“表情自然一些,去看对方。” 可试了好几次,片子都没有达到林墨心里想要的感觉,总觉得哪里差口气,“还差点儿,张力不够。小裴先松弛一下。” 不知为何,方觉夏再一次想到了忍冬,心中默念着忍字,又升腾出一个新的念头。他坐起来,看向林墨,“林老师,我有一点想法。” 站在一旁的程羌都有点惊讶,开口的竟然是方觉夏,不是裴听颂。 毕竟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方觉夏并不是会轻易提出自己观点的性格。 之前被裴听颂连番推翻好几次策划,林墨已然接受这种工作模式了,“你说。” “我看到忍冬,联想到一个问题。我们好像在拍摄的一开始就做出了一种假设。” 裴听颂还躺在床上,仰望着坐起来的方觉夏,他说的话都带着很严密的逻辑。 “我们一直在假设在这种禁锢关系里,忍耐的是冬,那春天呢?” 从裴听颂的视角里,方觉夏的眼睛是向上望的,灯光打在上面,整张面孔都在闪闪发亮,“那如果打破这个先验条件,再来看这个关系。” 说话间,方觉夏雪白的睫毛闪动着,“其实春天也在忍耐吧。” 这句话平直地出现,令裴听颂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春天忍耐什么? 忍患得患失,忍求而不得。 忍靠近之后就必须眼睁睁看着他融化,失去原本的姿态。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情感上是被方觉夏的观点折服的。他不是沉默的公式,他的灵气藏在排列组合的规则里。 创作间的灵感共鸣是无言的,林墨伸出食指,对着方觉夏连连指了好几下,“对,你说得对。这种互相的情感是对的。” 张力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是剑拔弩张的束缚和抵抗,也可以是感性想靠近冰雪,理智却不得不忍耐,理性知道要躲避温暖,却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扑向春日的心。 方觉夏再一次躺下。 对概念已经心领神会,裴听颂这一次没再伸手去握住他的后颈,而是退开少许。朝侧脸伸出手去。他的手指修长洁净。指尖发力牵引着手背上的筋脉,有种隐忍的错觉。 忽然间,方觉夏叫出了Andy的名字,等到他过来时便询问,“他的手可以画冻伤妆吗?” “冻伤?”Andy的假眼睫毛忽闪忽闪。 “嗯,不光是这个。”方觉夏又说,“麻烦你们把忍冬藤再缠多些,缠到我的脖子下巴,一直延伸上来。然后Andy哥,麻烦您在我的脖子还有脸上画一些小伤口吧,就好像是被忍冬藤割伤一样。” “嗯!”林墨嘴里的咖啡来不及咽就忙点头,“可以可以,这个很好。” “为什么?”裴听颂其实有了答案,但他还想要问。 方觉夏简单且平淡地回答,“只有付出过代价的才叫忍耐。” 他不只有漂亮的皮囊,裴听颂必须承认。 一切都按照临时商讨出来的方案进行,林墨表示十分满意,他需要连接单人片子的部分,所以在裴听颂和方觉夏之间,撒上了之前出镜过的洋桔梗花瓣。 镜头对准着这个画面,他觉得一切都到位了,“很好,开始。” 特写镜头里是两张侧脸,他们彼此贴近,可似乎又在抗拒。裴听颂的手伸出来,手指已经冻伤发青。他的指尖与方觉夏只差毫厘,但仍旧没有触上。哪怕是一张静态的照片,似乎都能看到他颤抖的手。 被充满春日生机的忍冬自下而上束缚,仿佛总会编织成绿色的牢笼,方觉夏闭上了眼,眉头微皱,似乎连呼吸都力竭。 左眼角的胎记是这张面孔上唯一的色彩,像花瓣又像残忍的伤痕。和他相对着的裴听颂,同样是眼角的位置,落着一片夭散的早樱。 当林墨按下快门的瞬间。 阖眼的方觉夏,嘴角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笑容。 这张大片毫无意外地被总编当场预定为封面,根本无需再挑选,经验和第一直觉直接告诉他这就是最好的。好在这个早已被独占欲吞噬却又还艰难地保有最后一点克制的春。 更好在被囚禁施虐,最终却自甘堕落的冬。 第23章 真理与你 这两个一开始无人期待的偶像, 最终呈现出来的反差和表现力, 是总编不曾想象到的。世俗意义上对于偶像的偏见在他们勇于进行思维碰撞的那一刻被打破,释放出惊人的创造力。 他们不像通常的偶像, 可又好像更称得上偶像。 “我已经能够想象到这组片子上热搜的场面了。”总编对林墨说, 林墨却点了根烟, “你更应该想想抢杂志的画面。” “那确实。当初换封面就是看中了他们俩的潜力。”总编笑起来,“有话题度有颜值, 还有真本事, 这种孩子在圈里只会越来越火。” 拍摄结束后紧跟着杂志的采访,方觉夏眼睛有些不舒服, 卸了眼妆回来坐在裴听颂旁边。一开始是快问快答环节, 隐藏在摄影机背后的主持人一一对两人提问。 “最吃不腻的一种食物是?” 裴听颂不假思索:“芝士汉堡, 不要酸黄瓜。” 方觉夏面带犹豫之色:“虾饺吧。” “组合里谁最会照顾人?” 裴听颂想都没想,“淼哥,他有照顾人的癖好。”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但是贺子炎又很照顾淼哥……不过说最会照顾人还是淼哥。” 方觉夏也表示认同, “队长, 可能因为他从小照顾妹妹的关系。” “大家在宿舍里最常见的娱乐活动是?” 方觉夏:“嗯……打游戏?” 裴听颂耸耸肩:“不好意思我刚搬进宿舍, 我不配回答这个问题。” 主持人大笑起来,“最近最喜欢的一本书是?” 裴听颂揪起沙发上小恐龙抱枕的尾巴,“《浪漫主义的根源》。”说完他好像故意一样,看向方觉夏,“推荐给你。” 方觉夏知道他在暗示自己的不浪漫,但他没有反驳, 毕竟这也没有什么错,还难得地挑了挑右眉,若无其事地回答了之前的问题,“最近在看《局外人》。”说完他也看向裴听颂,“很适合你。” 这两个人好像在互相杠着什么似的,两个不相交的磁场分化互斥得明显。连主持人都跟着笑起来,“下一个问题,你们失眠的时候会做什么?” 裴听颂:“听歌,看书,写点东西。” 方觉夏:“玩数独或者魔方。” “魔方有什么好玩的?”裴听颂问。 方觉夏微笑:“如果你背会了大多数魔方公式你就能体会到好玩的感觉了。” “喜欢咖啡还是茶?” 裴听颂:“咖啡。” 方觉夏:“红茶。” “你们的取向真的差距很大欸。”主持人越问越觉得有趣,明明是同个组合里的两个人,而且还是现在相当大热的一对CP,可他们的兴趣爱好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 “最喜欢的综艺节目是?” 刚觉得他们怎么都不对盘,意料之外的异口同声就来了,“逃出生天。” 主持人:“是因为里面的固定嘉宾是师兄商思睿吗?” 方觉夏笑道,“当然,不过节目本身也非常优秀。看的时候就会很紧张,之前第一季播出的时候我们都会在宿舍追更新,大家就会一起讨论剧情,讨论谁是killer。” 裴听颂却很直白,“里面的一些剧本设定很有趣,还有很多文字游戏,比大部分博出位的真人秀有意思多了。” 他的话说得太直白,不过似乎大家已经习惯。主持人笑道,“《逃出生天》的节目组和编剧听到应该会非常开心。最后一个快问快答,最喜欢的电影是?” 裴听颂回答得很快,“Dead Poets Society,中文名好像是……” “《死亡诗社》。”方觉夏替他做出回答。 裴听颂点点头,“对,《死亡诗社》。”他有点意外,这是不是意味着方觉夏也挺喜欢这部电影。 主持人又问道:“那觉夏最喜欢的电影是?” 方觉夏回答:“嗯……《费马大定理》。” 裴听颂听了问道,“电影?”方觉夏点点头,“纪录片。” “为什么会喜欢这部?”他单纯觉得好奇。 方觉夏垂下眼,这是他思考时常有的动作,他试图简单说明,“因为很打动我。”说完他又补充,“每一次看都会打动我。” 裴听颂还想继续问下去,因为他实在是好奇,他想知道为什么一部以数学定理命名的纪录片会这样打动方觉夏。可主持人已经cue下一个流程,准备开始提问采访环节,他只好放弃。 采访所准备的提问提纲程羌都已经过目,并没有十分刁难的问题。不过方觉夏并不是一个擅长应付采访的人,所以他大多问题都只是浅层面的交代。裴听颂虽然年纪小很多,但从不害怕表达,总是显得能够掌控全局。 主持人开始提问,“前几天Kaleido在某直播晚会上表演了出道曲,嗯当天的事大家也都知道,出了一点小事故,我们都很好奇的是,在事故发生的当下你们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情或者说状态呢?有没有可以和我们分享的。” 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逃不开,杂志只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提出来而已。 方觉夏有点担心裴听颂会过于real,所以自己先开口,“首先我们非常感谢主办方可以给我们这个机会,对,其实我们组合的空窗期很长,这次也是一个很难得的舞台,所以大家为此都练习了很久。发生事故的当下其实还是会很慌张的,那个时候其实来不及去考虑太多事,第一反应是要把这个舞台继续下去。而且相信后台的工作人员也在努力地修复音响,所以我们不可能说轻易放弃。当时的心态蛮简单的其实。” 他说的非常客气,给足了云视网面子,好像是因为知道会有这个问题而提前准备过一样。裴听颂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他也知道方觉夏会比别人更多一些顾虑。他很多时候都代表了Kaleido这个团体,他必须为团体负责。 如果是以前,裴听颂一定会痛痛快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一看到身边这个人,他竟然也开始顾虑起来。 主持人又问,“表演过后这首歌也在各大音乐平台成为热门搜索,播放量和下载量都是第一,我也去听了,然后我发现这里面有一些rap词好像和录音室版本不太一样,是现场改了词吗?” 一下子就问到了敏感问题。方觉夏不由得去看裴听颂。 裴听颂却笑得坦然,“对,我当时唱嗨了,就改动了一下。我经常现场改词,你知道,人的灵感往往是来源于强烈的情感碰撞,live舞台上是情绪最饱满激烈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很适合freestyle。” 方觉夏也跟着说,“他经常这样,而且他很喜欢调动现场气氛,不喜欢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演模式。” “可是男团还是更多的强调整体一致性的表演模式,没有那么多自由空间。既然如此,为什么听颂会选择来男团呢?”主持人趁着机会抛出了一个新的烫手山芋,这可是提问提纲里没有写的。 站在镜头背后的程羌立刻警觉起来,毕竟裴听颂的确不是自愿通过男团出道的,万一这小子又照实说了,他们就麻烦了。 方觉夏一面像程羌那样担心,一面竟然又有些好奇裴听颂的答案。他觉得自己很奇怪。裴听颂就像一把刀子,靠近的时候,他会觉得害怕,但更会沉迷于这刀是快是钝的猜想。 “我刚刚有说我喜欢的电影吧,死亡诗社。那里面有一句台词,我看的是原版所以我只能用英文说。”裴听颂脸上保持着笑意,平日里的孩子气好像藏进了某个角落,“I went to the woods because I wanted to live deliberately, I wanted to live deep and suck out all the marrow of life, and not when I had come to die, discover that I had not lived.” 方觉夏觉得奇妙的是,他也对这句台词印象深刻。 [我步入森林之中,是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我想活得深刻,我想吸取生命中的所有精华,而不是当我生命走向终结时,发现自己从未活过。] 裴听颂继续道,“我心里的woods不止是一种森林,它可以是冷杉,也可以是雪松,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从一片冷杉林走到一片雪松林,或许未来还有枫林,樱林……我想要尝试各式各样的生活,诗人、作家、嘻哈歌手、男团成员……我的愿望清单里有数不清的woods,我想这样活着,这就是原因。” 他所说的话,令方觉夏真切地意识到,这个平日里骄傲又孩子气的人,的的确确是被人文气息滋养长大的,他自由,而且为追求这种自由而无比自豪。哪怕是为了掩盖事实和应付采访的话,他也可以说得诗意而真实。 如果是他呢。 舞台是他唯一一片想要深入的森林。 主持人似乎没有料到裴听颂会如此回答,她慢了半拍,情不自禁感叹,“我没过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很值得深思。”这个原本是临时刁难裴听颂的问题就这么被他化解,还答得如此令人折服,实在意外。 他的确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偶像。 “下一个问题,两位都是男子偶像团体的成员,那现在有一种大众普遍接受的说法是,偶像就是贩卖幻想,对此你们是怎么看的?”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寻常,但事实上一直是网络热议的话题,观点的对立性也很强烈。对于他们这种偶像来说,回答这种问题就更是如履薄冰。 裴听颂只短暂思考几秒,“我理解这种说法。因为偶像在某种程度上区别于其他艺人职业,距离感少几分,形象更完美化,远离人的本质,更像橱窗里的漂亮商品。大家喜欢你,是因为你的完美形象在感知层面给人创造出来的一种幻想,是一种欲望刺激,大多时候并不是真正的你,不是你的缺点和陋习,也不是你人性的阴暗面。” “他们实际是折叠了这部分去喜欢一个偶像的,所以一旦所有的特质都被摊开来,一定会造成相当大的预期落差。老实说,贩卖幻想这种说法也没错。你把你的对外形象修剪和塑造的越趋近完美,幻想值就越高,你所要背负的代价也就越重。” 他说的很直白,严密的论述逻辑将一切放到大太阳底下摊开来,似乎自己完全不是偶像圈里的一员。所以当他说完,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意外。不过裴听颂这个人,就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和预估。 “觉夏呢?你怎么认为?”主持人试图cue方觉夏,因为他在前面的几个问题里一直显得惜字如金。 “显然,”方觉夏说,“这已经是主流观点了。但我可能还是要稍微驳斥一下。” 这是个难得的画面,尤其是“驳斥”这个词显得很有爆点,连主持人都兴奋起来,“是吗?你怎么认为?” “刚刚听颂说的那种情况的确存在,普遍性就不可考了。其实对于很多粉丝来说,他们的喜欢并不仅仅是一种欲望刺激这么简单,是很复杂的,当然我不否认这种喜欢的存在,很正常,喜欢本身就是一种欲望,无论怎么分类和解释,情感本质都属于欲望。只是欲望度在喜欢中所占比例的区别。打个比方,可能我喜欢一位偶像,我对他的这种喜欢里,占有欲只占10%,而我的朋友,他喜欢一个人的占有欲是80%。” 裴听颂听着,对他的观点起了兴趣。方觉夏似乎永远都会把他的思维进行某种量化,追求确切与精度,这在他看来很神奇。 方觉夏继续,“我想对大部分的粉丝来说,欲求占比没有大众想象中那么高,可能也满足正态分布,两头少中间多吧。所以与其说偶像是贩卖幻想,不如说是梦想的具象化,不是欲望刺激,是情感激励。” 他意识到自己的表达可能不够通俗,但他已经尽力,顿了顿,用更加直白的话说,“现实生活挺苦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所以很多时候,梦想这个词对大家来说很遥远,也很空洞。于是大家开始觉得它触不可及。在我看来,成功的偶像其实就是梦想的一次具体化。就像一道证明题,在他身上大家切切实实可以看到梦想的存在性。” “存在性很重要吗?”裴听颂忽然发问。 “当然,存在性意味着切实地有那么一条可以解得最终答案的路径,证明了梦想的可实现性。”说完他露出一个笑,“在这个艰难的世界里,这非常了不起。”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生动,尤其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神采飞扬。 仿佛就在说,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成为一名偶像。 我会成为那个存在性的证明。 裴听颂不由得愣住,看着他出了神。 他想到林墨问他会不会当爱豆可不可惜的情形,如果是在过去,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可惜,因为这的确不是他想选择的路,如果不是为了团体负责他并不忌讳说出口。 但他看到了在雪地里琢磨舞蹈动作的方觉夏,所以他说不出可惜两个字。 这个发着光的存在性左右了他曾经坚定的判断。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主持人笑着开口,“看来你们俩虽然在同一个团,但是经常会有完全不同的观点啊。”她开玩笑似的提及到网络上的黑料,“我看网上那些不合的传闻其实都……” 程羌对此很敏感,出于保护艺人的目的他试图打断,“这个就……” “没关系。”裴听颂笑得明朗,“羌哥,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如果换做是方觉夏独自一人,他其实是难以应付的。因为这不像是他之前习惯面对的空穴来风,这里的不合是真的,他们的确保持了两年的冷战关系。他很难笑着对大家说谎,说他们俩的对友情有多么深厚,是多么亲密无间的朋友。 可这个时候,他变得很矛盾,一方面他开不了口,另一方面他又好奇裴听颂会怎么说。明明这个人平日里最讨厌撒谎。 他会不会直接承认? 方觉夏的手掌撑在沙发上。他告诫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有裴听颂在,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所以才会把采访的焦点都放在他身上,因为他本身就是爆点。 他听见裴听颂开口,“不合传闻,我理解啊。毕竟现代网络这么发达,制造传闻的成本也降低了。估计,到时候大家看到上面那一幕会更加笃定我们不合的事了吧。”说着他笑起来,“不过,你们看亚里士多德和他的恩师柏拉图,不也为了一个‘共相’的概念爆发辩论大战吗?”裴听颂受到的教育使他习惯性为自己找足论证,“还有布鲁图斯,他不爱凯撒吗?他刺杀成功之后也坦然说,我爱凯撒,但我更爱罗马。” 方觉夏的手指松懈下来,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例子太狡猾。也只有裴听颂才敢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出这种类比。 说完,裴听颂侧头看向方觉夏,说出了古希腊先贤亚里士多德的传世名句。 “Plato is dear to me , but dearer still is truth.” 吾爱吾师,我更爱真理。 “你也一样,不是吗?”他笑了笑,“觉夏哥。” 第24章 松动的壳 有那么一瞬间, 方觉夏第一次觉得他们是相似的。 这很奇怪, 因为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逻辑,他们都是奔向相反方向的两枚箭头, 但他们又在某种微妙的方面有着共鸣。 面对裴听颂的反问, 方觉夏点头, 其实他知道自己可以不再继续解释,但他依然想说。 “是。可能是大家对于社交关系的定义有所不同。或许在很多人眼里, 和谐的社交关系就是沟通相处上完全融洽, 不发生任何争论和摩擦。事实上,这种社交关系很大概率上是双方共同营造的和睦假象。人和人一定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们多么相似, 或者与彼此关系多么亲密, 总会有相左的观点。” 裴听颂有些意外,本来他只是为了化解不合言论施展话术,没想到方觉夏这么快就能有条不紊地展开逻辑。他不禁想,或许方觉夏根本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不善社交。 他只是对自己的社交关系做了精密的取舍和管理罢了。 方觉夏继续说, “能够坚守自己的观点, 并且放心大胆地与另一个人进行理念碰撞, 我们彼此各抒己见,捍卫自己认定的真理,但结束时我们不会因为激烈辩论产生隔阂,反而更了解彼此。这是我所认为的良性社交。” “说简单点,就像一道题,你有你的解法, 我有我的解法,但我们追求的都是通往正确答案的目标。数学老师上课时也会鼓励大家尝试多解,这个世界需要各种各样的声音,需要各式各样的人。我不会因为害怕破坏友情而服从你的解法,我要拿出我的方法和你一起讨论,有这份底气更说明感情深厚,不是吗?” 说完,方觉夏笑起来,“所以这样的相处模式并不代表我们不和睦,我们只是在坚持自我,并且也尊重对方的自我表达。” 话音刚落,裴听颂竟然鼓起掌来。方觉夏侧过脸去看他,只见裴听颂抱着玩偶的右手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方觉夏飞快转过头,嘴角扬起。 总编在采访的后面听着,不住点头。这两个年轻男孩的思想已经超出了他对于偶像的概念,可听完他们说的,他又不禁思考,为什么就一定认为偶像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就像方觉夏说的,这个世界需要不同解,偶像这个问题也需要不同解。 这些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年轻人并非只有一种定式。 主持人连连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职业操守,她一定会大加感叹,但她还是忍住了,“说得真好。通过今天的采访我也收获很多,这也是我工作的意义。” “谢谢。”回答完那个问题,方觉夏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他发现裴听颂的杯子放得很歪,于是他又默默把两个杯子摆在同一水平线上。他好像又一次变回那个外表冷淡的小偶像。 看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裴听颂觉得好笑,手里揉着小恐龙的头,越想越好笑,就自己低头笑起来。 主持人翻过手卡,继续,“刚刚几个问题都聊得很深。我们最后一个话题就轻松点吧,今天拍摄的时候用到了很多花卉植物,然后我们的拍摄片场也像一个植物园。那我们问一个比较有趣的话题,如果现在让你们为对方选择一种代表植物,你们会选择哪一种?” 方觉夏问,“就是最像他的植物?不是给自己选?” “对,你觉得这个植物很像对方或者说可以代表对方的。” 他瞟向裴听颂,裴听颂也歪头看他。方觉夏脑子里很快就冒出来一种植物,“嗯……虽然裴听颂有一个外号,叫葡萄树。”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主持人有些疑惑:“葡萄树?” 方觉夏憋笑道,“因为裴听颂的拼音首字母是pts,然后输入法联想拼写会出现类似葡萄树这种词,大家就这么叫他。” 裴听颂立刻对着镜头,“看见了吗?你们平时说的话我们都知道。不要说我坏话,我顺着网线去扒你家网线插头。” 他这么一调侃方觉夏更想笑了,但他还记得自己没有回答的问题,于是努力正色,“嗯,就要选代表植物的话,我觉得他更像仙人掌。” 裴听颂听罢就用小恐龙抱枕的长尾巴去甩他。方觉夏立刻指向裴听颂,“就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吧。” 主持人笑起来,“所以觉夏是觉得说听颂像仙人掌那样刺很多很扎手是吗?” 方觉夏不顾裴听颂的尾巴攻击,点点头,“嗯。” “你还嗯?”裴听颂虽然装凶,但是声音小小的。 “但是,”方觉夏抓住恐龙的小尾巴,表情坦诚而认真,“仙人掌外表看起来长了很多很坚硬的刺,但其实它内部是很柔软的,你能想象得到吗,它的含水量有85%到90%。因为生长环境恶劣,它无时无刻不在汲取和储蓄水分,是一种很认真地在努力生存的植物。” 听见这句话,裴听颂手一顿,忘了拽回玩偶的尾巴。 “这一点也很像。”方觉夏松开手,对着镜头笑了笑。 “原来大有深意啊。”主持人笑着看向裴听颂,“那听颂觉得觉夏像什么植物呢?” 裴听颂背靠着沙发,开始扯恐龙背上的刺,“我以前觉得他比较像樱花什么的,你知道,”他侧头看向方觉夏,还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脸边做出烘托状,“这张脸就很好看,对吧。” 方觉夏有点不好意思,松开抓住恐龙小尾巴的手,歪着头离远了些。 主持人点头,脸上的笑藏不住,“是有点那种感觉。” “不过现在我觉得不是了。”裴听颂又开始折腾小恐龙的尾巴,“我觉得是白色洋桔梗。” 说得这么具体,方觉夏觉得好奇,“为什么?” 裴听颂拿小尾巴甩了他最后一下,眉毛扬了扬,“不告诉你。” 方觉夏点了点头,然后慢半拍开始鼓掌。裴听颂觉得好笑,也跟着一起鼓掌,鼓着鼓着又换成打板,“好,最后一个问题,完成!” “辛苦大家了。”方觉夏站起来,对着工作人员鞠躬。 采访结束,他们换下赞助商的衣服准备离开。 更衣室里,方觉夏脱下毛衣,火花劈啪作响。他想起些什么,把手伸进衬衣前襟的口袋,将那张写了诗的便签取出来,犹豫了一下,没有再看第二次,将纸折叠后放进羽绒服口袋里。 从拍摄地离开,他们直奔公司。路上程羌对他们俩的表现大夸特夸,夸得方觉夏不好意思,又开始不说话了,默默听着裴听颂和程羌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 “这次销量要是扛起来了,你们以后的时尚资源就打开了。”程羌脸上洋溢着笑,“昨天小淼和凌一他们的综艺收视率也一下子拔高了,路远接到了他最想要的舞蹈综艺,子炎被邀请feat合作,现在还在谈。大家都一步步走上正规了啊。” “强子哥的老妈子心终于有了回报了。”裴听颂笑着吐槽,“除了我俩都顺顺当当。” 方觉夏也跟着笑起来,谁知程羌却说,“你们俩?别提了,现在来的资源都是找你俩的,一大堆呢,都要求你们合体上。”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对方,又因为这默契而有些尴尬,同时撇开视线。明明拍杂志的时候好像亲近了很多,但如果离开那个情境,他们似乎依旧不能像普通队友一样自然互动。 裴听颂的小孩心性又上来,“不是嘻哈类的我不上。” “嘻哈类的暂时没有。”程羌打转方向盘,“我们过了一遍,没有特别好的,可以再等等。回去了你们也看看。要上就要上一个适合你们而且本身节目质量和团队不错的,否则你们辛辛苦苦去工作,最后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太浪费了。” 程羌是个一心为自己艺人操心的好经纪人,这一点方觉夏早就清楚。其实他对综艺和真人秀也没有太多期待,本身不那么喜欢,再加上性格安静,并非真人秀需要的那种自带梗和笑点的人才。何况他也不喜欢真人秀里夸张的博眼球方式。 但他也清楚,想要维持曝光和提高国民度,综艺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程羌专心开车,不再说话,方觉夏拿出手机处理未读消息,忽然及想到刚才采访的最后一个问题,于是打开网页,搜索了一下洋桔梗。 这不就是裴听颂拍摄的时候拿的那枝白花吗? 一旦联系起来,拍摄时候的那种异样情绪就重新翻涌。 裴听颂刚戴上耳机,手机就震动一下。点开来,竟然是从不主动给他发消息的方觉夏。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为什么是洋桔梗?] 还怪执着的。 裴听颂嘴角不自觉勾起,明明和方觉夏坐在一排,还非要翻过身子背对着他打字。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侧缩在车后座,看起来古怪又好笑。 方觉夏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都快习惯裴听颂的迷惑行为了。他和往常一样望向窗外的夜景,心里的小时钟滴答滴答走着。过了4分50秒,手机震动起来。 [kaleido裴听颂:[仙人掌表情] ] 噗。 怎么憋了半天就发了个这个。 不过没过多久,消息框里又弹出一条。 [kaleido裴听颂:洋桔梗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草原龙胆,最初的原生地是石灰岩。你不觉得很妙吗?明明是看起来很精致很脆弱的花,事实上却有着龙的胆魄,而且生长在岩石间。] 说完他还发了个小恐龙的表情包。 龙胆。 岩石间盛开的花。 对话框的最上面显示着正在输入,可没过一会儿又消失,接着又是正在输入。 方觉夏的视线忍不住盯着那行变化的字,直到对话框再次弹出新的内容。 [kaleido裴听颂:反正就,有点像你。] [kaleido裴听颂:你要觉得不像就算了,我瞎说的。] “到了!”程羌倒车,“穿好衣服再下车,快点快点。”他顺带着瞟了一眼后视镜,“欸?你们俩没睡觉啊。” 方觉夏的思路被猝不及防地打断,他紧紧握着手机,“没有……” “那快点下车吧,等我们呢。” 在程羌的催促下,方觉夏只好快速套上外套,打开车门下去。 看到他如此迅速的动作,裴听颂心里反倒有些不舒服起来。 他最后瞟了一眼自己发出去的话,把手机扔进口袋里,黑着一张脸关上车门,吊儿郎当在最后头走,嘴里还抱怨程羌,“着什么急,赶着投三胞胎啊。” 回到公司,还来不及休息一会儿,他们就被叫去和其他成员一起参加新专第一轮demo曲的筛选。大家一聚到一起,顷刻间氛围就变得吵吵闹闹,凌一拉着方觉夏给他吃自己新买的零食。 但他的感觉还停留在那辆车里,在里面他还握着手机,看着裴听颂发给他的消息。 洋桔梗。 他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他印象中的裴听颂永远是用敌对的姿态面对他的,所以他下意识也会避让。 可他现在竟然开始夸他了,没错吧,那应该算是夸奖。 这让方觉夏很不适应,裴听颂这个人毫无规律,令他找不到应对他的方法。 但他心里腾升起一股轻微的愉悦感。方觉夏不是迫切期望得到被人夸奖的人,相反的,外界对他的评价大多都影响不了他对自己的判断,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他的内在世界稳定自洽。 所以当他的心情被裴听颂简单的几句话影响的时候,方觉夏觉得不可思议。 “都到齐了吧?”陈正云坐下,“那我们开始吧。” 第一轮交上来的曲子除了贺子炎提供的demo,还有公司买的曲,一起初筛一遍。一张专辑的选曲要考虑诸多方面:和专辑概念的匹配度,风格的多样化和一致性,还有舞曲和抒情曲的平衡等等。 方觉夏有些犹豫,他手里有只自己创作的抒情曲,但他不确定是否符合新专的概念。毕竟是第一次尝试作曲,不像本就是强项的唱功和舞蹈,他并没有十足把握。自从demo出来他就一直带着u盘,本想私下找老板或作曲家讨论,听听建议,可他也没有想到后来会新增那么多行程。计划被打乱,一转眼都开始选曲了。 会议进行了三个小时,因为各自行程轮轴转的队员齐聚一起,虽然辛苦,但为了新专,大家也都乐在其中。这是他们第一张全程投入到制作的专辑,意义非凡。 裴听颂在拍杂志的间隙补了觉,开会还算清醒。他瞥了一眼方觉夏,不料却发现他在走神,这很反常,按照平时方觉夏应该是最认真的才对。 奇怪。 越是古怪他就越是想要观察。 老板听过几只曲子,“这几首都不错,第二支和第三支demo作曲上没什么亮点,编曲估计也很难救回来,先pass掉,其他的待定放到第二轮。这次非主打也会好好推广的,大家放心。小程,还有吗?” “第一波选曲还有一首。” “什么风格?” “R&B抒情曲。”程羌说,“这个作曲家还挺厉害的,写过几首大热ost。” 裴听颂发现方觉夏的手指似乎捏着一个小小的方形金属制品。他身体前倾,是很明显的行动讯号。 “这张专主打电子和舞曲的话,抒情歌的部分得控制在一到两首。不能太多。” 方觉夏的手攥紧,收回。 裴听颂敏锐捕捉到了这一动作。他转了转手里的笔,眼神依旧落在方觉夏身上。 会议到凌晨一点才结束,大家的精力都到了极限,坐上保姆车回宿舍休息。平时精力最盛的凌一这次也是问了两句他们拍杂志发生的事就困到睡着。自从方觉夏和裴听颂开始营业CP,两人连保姆车的位置都挨到一起,好保证日常直播里的出镜。 好不容易到了宿舍,程羌一个个叫醒睡得正香的成员,就跟叫醒一窝小奶狗似的,当然这里面混了只狼崽子。 “……到了?” “这么快啊~” “啊睡得脖子好痛……” “我在哪儿?这是哪儿……” 大家陆陆续续下了车。方觉夏先起身,拢着外套向车外走去。裴听颂也准备出去,不经意间瞥见身边座椅上遗落了一枚金属U盘。 集体住宿只有两个卫生间,不太方便,方觉夏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出来时发现裴听颂独自一人坐在客厅。 他要洗澡吗? 方觉夏想了想,最后还是没问出口,自己拿着毛巾擦了下头发,准备回房。可当他刚把手放在房门把手上,一只手掌就按住了他的门板。方觉夏回头,才发现裴听颂已经从身后把他圈住了。 “怎么了?”他语气平淡。 裴听颂伸出右手,一枚U盘摇摇晃晃,吊在他眼前,“你落东西了。” 方觉夏眼神出现细微变化,草草说了句谢就想去抓,可裴听颂更快一步,将U盘收回手心,笑起来,“想要?求我。” 他们已经突破安全距离。 方觉夏湿着头发仰头看他,熟悉的眼神再次出现,“不想要,你拿走吧。” 果然,裴听颂还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头。是他自己想太多,被他采访时的巧言令色迷惑了。 裴听颂突然间兴奋起来,因为这是方觉夏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外强中干的一面。他在逞强,在说气话。 “你怕什么?”裴听颂勾了勾嘴角,故意压低声音,“不就是曲子吗?”说话间,沐浴露的香气扑了满怀,很干净的气味。 方觉夏一下子皱眉,“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啊,你开会的时候就握着不放,犹豫了这么久。”裴听颂继续猜测,“不光是demo,我猜应该还是首抒情曲。” 方觉夏觉得好气又好笑,每次自己没底气的时候都落到他手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果然,他还是应付不来裴听颂这家伙。 两人对峙间,主卫里传出凌一的声音,“觉夏!我忘拿睡裤了,就在我的床上帮我拿一下吧!” “随便写的,你要听就听好了,听完还我。”方觉夏转身打开房门,没有再继续跟他纠缠。反正裴听颂不过就是听一听,再嘲讽几句,也没什么大损失。 砰地一声。裴听颂就这么被拒之门外,本来他想着方觉夏只要说一句软话他就立马还他,谁知道会这样。盯着门板,裴听颂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翻车感到困惑。 这还真是根硬度非常高的树枝。 这不是洋桔梗,是实打实的草原龙胆。 不,冰川龙胆。 在获得了屡次碰壁的战绩之后,裴听颂依旧没有放弃继续对碰的信心,反而更想摸清楚方觉夏究竟是个什么脾气。 他的好奇心在逐渐靠近的关系里愈发扩张。 帮完凌一,方觉夏坐到书桌前翻开数独本,连续做了两张,但心情却没有想象中平复得那样快。方觉夏很少出现无法对自己的情绪复盘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气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他察觉到自己变了。就像是一个被打破了平衡的稳态,熵值在不断地增大,开始趋于随机。方觉夏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随机,喜欢稳定的自己。 他思索着原因,一个一个排查开来,只剩下最后一种——他错误地以为裴听颂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破冰,事实并非如此。 沉浸在思绪中,笔尖在本应填写数字的空格处渗透墨汁。黑色沿着纤维的轨迹不断舒展,直到微信提示音响起。 [kaleido裴听颂:分享视频。] 方觉夏觉得奇怪,点开来看,竟然是白天参加外景拍摄的他。只不过这很明显是手机录下来的,并不是官方拍摄视角。 录像中的他原本安静地躺在雪地上拍摄特写,等到林墨喊了ok拿着相机离开些距离后,他便立刻坐起来,晃了晃头上的雪。雪花从蓬松的发丝上扑簌落下来。画面中的那个自己鼻尖发红,双手捧在面前呵气取暖,笑得很灿烂。 外放中方觉夏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不是很清楚,于是靠近到耳边。 “冻傻了吧。” 是裴听颂的声音,很轻,是他偷拍时的自言自语。 “笑成这样。” 他退出了那个视频,也退出微信,将所有应用后台都向上滑出清除,快速关掉台灯上了床。 过了十分钟,是的,他心里的小时钟很确定地告诉他是十分钟,方觉夏再一次打开了手机。 一束白色冷光悄悄扒开黑暗的空隙,他的胸膛也敞开一条小缝,露出里面动得鲜活的心。 隔着一面墙壁,裴听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等啊等啊,等到最喜欢的书都变得索然无味的时候,他等到了一则消息。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听完请给我建议。] 他忍不住笑出声,还把这个小冰块发来的七个字默默念了一遍。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硬邦邦的,他甚至能想象得到方觉夏打出这句话的表情。 正准备回复,那头又一次发来消息。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不许再偷拍我。] 裴听颂啪嗒一下合上了怎么也翻不了页的书,仰头躺在床上,把对话框里传送过去的那个视频又一次打开,重新看了一遍,笑着回复。 [kaleido裴听颂:[仙人掌表情] ] 作者有话要说:小恐龙玩偶:请好好回答问题,我都要被你们玩坏了!最讨厌这些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了! 第25章 双向失眠 放下手机, 裴听颂依旧没有能顺利入睡。翻来覆去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他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那枚U盘就躺在桌上。想到方觉夏赌气说的话,他拿起U盘, 插·入接口。 但就在电脑上弹出是否要打开的对话框时, 裴听颂犹豫了。 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 他看得出来方觉夏很珍惜自己的创作, 这样的心情身为创作者的他完全能够体会。一份心血灌注的作品需要得到更好的对待。 拔·出U盘后,裴听颂趴在桌上, 一闭眼就想到采访时的画面, 几乎每个问题他们都给出不同答案。方觉夏就像是一扇窗,光是推开一点点, 他就已经看到了和自己所处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活得沉静又清醒, 不需要什么口号,也不需要彰显多么逆反的精神,好像天生就拥有一种可以维持自我的能力。 想起些什么,裴听颂坐起来搜出那部讲述费马大定理证明过程的纪录片。 从小他就对数学不甚了解, 也不太感兴趣, 看之前就猜想观影体验不会太好。但意外的是, 他竟然认认真真看了下来,并且深入其中。 哐当—— 外面突然传来不小的声响。 裴听颂暂停电影,摘掉耳机悄悄走出房门。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客厅。他沿着走道向外,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方觉夏。 他仍穿着凌一送他的毛绒衣,蹲在走廊口鬼鬼祟祟。裴听颂想吓吓他,又怕他万一真吓到叫出声吵醒其他人。于是他放轻步子靠近, 悄没声儿蹲在方觉夏的旁边。 就这样,他们俩左右挨着,堵住了走道出口。 对于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方觉夏完全不知情。他此刻正努力地整理着刚刚经过时不慎碰倒的一摞书。书的最上面还压着一个铜制旧花瓶。他沿着走道出来,一转角就撞上,花瓶咚的一声砸下去,吓了他一大跳。 方觉夏把花瓶立起来放到手边。这些书大多旧到书页都翘起来,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被花瓶压着。 一定是裴听颂新搬来的,没地方放就堆这里。方觉夏的强迫症令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替他好好整理,直到剩下最后一本,摊开的那页放了枚长方形的书签,借着地灯的光,他认出手写的字迹。 是裴听颂的。 方觉夏忍不住小声念出来:“一只知更鸟身在樊笼,整个天堂陷入狂怒之中……” “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把方觉夏吓得直接坐在地上,手不小心碰翻花瓶。 糟糕—— 花瓶并没有如他所想地倒下去,走道依旧很安静,静得方觉夏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地灯微弱的灯光将这张无比靠近自己的面孔打亮。裴听颂离他好近,一只手撑在走道的墙壁,面对面把他圈在里面。 “你……” “嘘。”裴听颂松开扶住墙壁的手,稳住自己为了抢救花瓶前倾的重心,也轻轻放下花瓶。 方觉夏愣愣地握着手里的书签,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盯着裴听颂,像只吓坏了的仓鼠。 见他这样,裴听颂憋着笑意抽走书签,假装生气回瞪方觉夏,压低声音:“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偷看我的书签?” 方觉夏的表情有点无辜。 他本来也无辜。 “不是……”他也压低声音,“我是有点饿了,想出来吃东西,不小心撞到的。” 裴听颂饶有意味地点点头,把书签夹在最后那本摊开的书里,放在那一摞书的最上面。 方觉夏扶着墙站起来,刚刚那一下真的把他吓得不轻。 “我也饿了,有吃的吗?”太黑,裴听颂打开餐厅的灯。 “嗯。”方觉夏不声不响开始忙活。 他们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有一个小小的吧台隔开。裴听颂就坐在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也给方觉夏倒了杯,放到对面。 他静静地看着方觉夏在流理台前忙碌。这对他来说是个少见的场景,从小到大他只有负责饮食起居的保姆,他们不会也不能和自己一起同桌吃饭。还是孩子的他就已经习惯了独自用餐时的孤独,尤其是外公去世之后。 “你想吃煎蛋吗?”方觉夏转过身,小声问他。 裴听颂耸耸肩,“可以。” 没多久,方觉夏就端了几个盘子放在吧台。六个晶莹剔透的虾饺、两份溏心蛋,还有一碟萝卜糕。 “做饭这么快的吗?”裴听颂问。 “宵夜而已,”方觉夏知道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虾饺是速冻的,但味道还不错,蒸熟就能吃。”他指了指萝卜糕,“这是我妈妈前段时间寄给我的,她自己做的,你可以尝尝。” 裴听颂虽然含着金汤匙出身,但难得地不挑剔,就算是后来被押到星图吃苦受罪的,也很少抱怨。 他夹起虾饺塞进嘴里,超出预料的好吃。方觉夏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还真的挺好吃,怪不得你喜欢吃。” 方觉夏愣了一下,后来想起是这是快问快答时回答的问题。他用筷子戳破煎蛋,让糖心流出来,“茶楼里的早茶更好吃。” 裴听颂又夹起一块萝卜糕,他很好奇这个长方形的软糯膏体是什么味道。 “这个也好吃。” 看到他满足的表情,方觉夏心里有点高兴。 吃东西像个小孩。不过也是,他本来就刚满二十岁没几天的孩子。 想到这碟萝卜糕是方觉夏母亲做的,裴听颂有点羡慕,又有点好奇,“你小时候是不是天天吃妈妈做的饭。” 方觉夏喝了一口果汁,“也不一定。”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解释说,“我妈是中学老师。我念小学的时候经常等不到她回来做饭,她会给我钱,让我去楼下买烧腊饭或者别的什么。但只要她有时间,她就会亲自给我煮饭吃。” 原来妈妈是老师。听到方觉夏自己说出家庭和童年的时,裴听颂心里冒出些没来由的愉悦感。 方觉夏像是想到什么,抬头望向餐厅一角的摄像头,“他们晚上也在录的吧。” “没事。”裴听颂又夹起一枚虾饺,“我们又没有带麦,他们听不见。” “可是他们看得见我们偷吃宵夜。” 裴听颂含糊不清道,“你都饿得睡不着了,还在乎这些。”说完他又瞥了一眼方觉夏,“再说了,你看你瘦的这个死样子。” 方觉夏被他噎住,早知道这家伙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他转了话题,伸筷子去夹最后一块,“你又是为什么不睡觉?不是一向觉多么。” “我在看费马大定理。” 听到他这句话,方觉夏刚夹起的虾饺不小心掉下来。他真的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跑去看一部数学纪录片。 裴听颂手撑着下巴,眼睛望向他,“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是吗?”方觉夏放下筷子,“我以为你会觉得无聊。” “有很多地方是看得一知半解,毕竟我数学不好。”裴听颂又说,“是因为你说很打动你,我才想去看的。” 这句话落到耳里,隐隐有些烧烫。 “不过我水平有限,我看过之后的体会肯定和你也不一样。所以想问你,”裴听颂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喜欢?是因为那种学术精神?” 方觉夏低着头夹起剩下的小块萝卜糕,将它们码得整整齐齐,一块挨着一块,“嗯,毕竟三百多年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就为了证明这个定理。这段过程就很热血。” “而且,”他抬起头,“怀尔斯十岁的时候就以证明费马大定理为梦想,成年后竟然真的做到了。你能想象到那个感觉吗?” 他看见方觉夏眼里闪动的光,他整个人都活起来了。裴听颂忍不住地就想点头,想肯定他。 “当然,”裴听颂说,“他说这一段的时候,表情和你很像。” 方觉夏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住小表情又喝了一口果汁,“没有,只是每次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很振奋。” 裴听颂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采访时方觉夏对于偶像的定义。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梦想的具象化。” 方觉夏点点头,他脸上呈现出一种云淡风轻的平静,“起码这份存在性让小时候的我敢去做梦了。” 裴听颂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 方觉夏喝光了杯子里的果汁,“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还是刚上初中的时候。到现在都记得这部纪录片的开头,我可能会记一辈子。” “就是那段独白?” 他回忆着,眼神渐渐变得柔软,“我记得,那一段的背景音是滴答滴答的钟表声。怀尔斯是这样说的,‘描述我研究数学的经历最恰当的比喻,就是进入一座黑暗房子的过程。因为当一个人刚进入完全的黑暗之中,会跌跌撞撞地碰到家具,一次又一次。’ ” 这和他们刚刚的意外经历竟然惊人的相似。 “渐渐地,你会摸清每件家具的位置。可能经过六个月或者更久,你找到开关在哪儿,你可以打开灯,突然间你看清了一切。到那时候,你就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方觉夏顿了顿,沉默过后再次开口,“我知道我现在就在黑暗中。” “但总有一天,”他抬眼望向裴听颂,笑容沉静,“我一定也可以打开那盏灯。” “我会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位置,也让所有人看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一只知更鸟身在樊笼,整个天堂陷入狂怒之中。——《浪漫主义的根源》 九点半二更。 请大家不要去b站的纪录片里刷从哪里哪里来的,这样真的不好,拜托了。 卡团小剧场: 裴听颂和方觉夏在走廊鬼鬼祟祟的同时—— kaleido除了老四和老六之外的四人聊天群闪烁出红标: [卡莱多第一大佬01:觉夏居然没睡觉跑出去了]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家:你说什么居然你不也没睡?] [卡莱多第一大佬01:我车上睡多了这会儿躲被子里看小说呢,觉夏可是从来不会失眠的可怕物种!]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我室友也出去了。]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家:???] [卡莱多第一大佬01:!!!] [居家必备好队长:我居然没开免打扰……你们吵醒了最后一个人]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三点半还营业,这么刻苦的吗?] 第26章 螺旋上升 (建议没有打开作话的看一下上一章作话, 收获快乐) 这一刻的方觉夏, 好像浑身都在发光。 裴听颂描述不出那种感觉。明明都是追求梦想,但他和方觉夏选择的方式和途径似乎完全不同。 他在樊笼中横冲直撞头破血流, 想看更自由的世界。 方觉夏在黑暗里耐心地摸索着, 寻找触发光的按钮。 裴听颂不禁笑出来, “这个世界果然有很多解法。” 方觉夏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明明眼前这个人在几周前还和他势同水火,可如今, 他竟然可以把从未与别人分享的心路历程说给他听。 这一点也不像他, 他不是会随便和人交心的人。 “其实我没想到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裴听颂说。 方觉夏内心惊讶于这默契,但他脸色淡然, “我也没想到你会去看那部电影。” “你说了打动你。”裴听颂嘴角带笑, “我很好奇, 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打动你。” 想动摇一座冰山没那么容易。 “你好奇心太重了。”方觉夏开始收拾餐盘,拿走所有的盘子,准备离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裴听颂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方觉夏将餐盘放入水池, 动作很快地把他们洗出来。 裴听颂直接将他的沉默视作默认, 他走过去, 倚靠流理台。 哗啦啦倾泻出来的流水也没能掩盖住裴听颂的声音。 “你在Astar,究竟发生了什么?” 问完这句话,裴听颂都觉得自己不可思议。过去的他一定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对一个人发问,简直不可能。他如今竟然会思考如何让措辞更委婉,如何不被误解。 最重要的,他问出口之后, 竟然会觉得忐忑。 方觉夏将盘子拿出来,关上了水龙头,擦干手,然后抬头看向裴听颂,“这个问题,我可能不能一五一十回答你。” 他看见裴听颂不解的表情,又说,“其实如果你直白点问我,你是不是真的潜规则过,我就能回答了。” 他笔直地望向裴听颂的眼,“没有。” 裴听颂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反映过快了,于是又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 他的语气言之凿凿,差一点让方觉夏动摇。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方觉夏笑起来,把盘子收回橱柜。 裴听颂立刻说,“人对事物的认知过程是螺旋上升的。” 方觉夏的动作顿住,扭头看他,“事物?” 裴听颂想到自己之前冰块木头呆头鹅杂七杂八一大堆比喻,有点心虚,“……和人类。” 方觉夏关上柜门,“所以你现在就可以这么笃定,我不是在骗你?” “那你就太狡猾了。”裴听颂的语气里带着点埋怨。 方觉夏难得地笑出声,“彼此彼此。”不过他很快收敛了笑意,“我没有骗你。不过我也不能把当初发生的事告诉你,我唯一可以说的是,我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我离开As,只是因为我不想改变我自己。” 这句话裴听颂是相信的,因为这完全符合方觉夏的处世理念。 他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还没有近到可以畅所欲言的程度,所以他也没有继续逼问。 方觉夏此刻的坦诚,对他来说已经是惊喜了。 窗外沉黑的夜幕渐渐开始浸出蓝色的天光,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对方度过这么久的时间,和平相处。 “回去睡觉吧,天都快亮了。”说完,方觉夏准备离开,可裴听颂再次握住他的手腕,只是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他没有用太多力气。 只是轻轻的握住。 “你写的歌,我没有听。” 裴听颂为自己解释,“我那时候就是想逗你,本来就是要还给你的。没想到你直接扔给我了,还说了气话。” 对啊。方觉夏在心里吐槽,他也没想到他会生气。 “没事,不想听就……” “我其实想听。”裴听颂打断了他的话,“但我想先征求你的同意,不是那种赌气的,是真的愿意让我听。” 方觉夏忽然间愣住了。 “你愿意吗?” 失眠,匆匆解决的饥饿感,联轴十几个小时的工作。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导致大脑不清醒。 方觉夏现在就不太清醒。 他点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首曲子出生以来还没有给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听过。当初写下来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位听众会是和他针锋相对的裴听颂。 “那我会好好听的。”裴听颂松开他的手,“我说完了。”他让开一条道给方觉夏,“可以回去休息了。” 带着手腕残余的温热,方觉夏向房间走去。他们一前一后,就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方觉夏忽然转身,他没料到裴听颂离他这么近,差点撞上。 裴听颂显然也吓到,他下意识扶住方觉夏手肘,小声说,“怎么了?”他还以为方觉夏落了什么东西在外面。 黑暗中,方觉夏望着他的眼睛格外的亮,“我想看那本书。” 书?裴听颂不解,但他见方觉夏点头,声音很轻。 “浪漫主义的根源。” 裴听颂松开了他的手。 他第一次发现,这本书的名字可以被念得这么好听。 繁忙的行程让人过得记不住日子,一眨眼一周时间,失眠那晚的夜聊好像还是刚刚过去的事。 如果不是杂志方中途联系了方觉夏,请他们帮忙配一段念白,他甚至都觉得他们不过是刚刚结束这份工作。 按照杂志社给出的素材,方觉夏完成了干音录制,之后便全权交给了程羌,再也没有过问过。 Kaleido的热度一日高过一日,在经纪人程羌的努力下,全团拿下了一个国民度相当之高的食品代言,上一个代言人是家喻户晓的知名歌手。巧的是,大家拍摄广告视频的那天正好赶上杂志放出宣传片和物料花絮,裴听颂的服装尺码不对等着重换,其他人都在化妆。凌一突然间大叫起来,“哇,觉夏小裴,你们上次拍的杂志放物料了!太绝了!” 路远正打着游戏,被他这么一嚎失了手,“啊凌一你不要发出猪叫我这把要carry的啊!” “你才猪叫!你有本事开麦我嚎到你队友枪毙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方觉夏收到了程羌的消息,让他转发杂志方的宣传微博。 贺子炎手快,“真的,是个视频。” “这么快啊?”江淼说,“我去点个赞先。” 方觉夏点进去他们发在群里的微博链接,打开了那个花絮视频。 凌一强调:“一定要戴耳机,一定要!” “好。”方觉夏摸出耳机戴好。 视频的最初是一片漆黑,耳边隐约传来呼啸的风声,仿佛真的进入了寒冷的冬日。两三秒后,画面中央开始出现横条缝隙,缝隙内是白茫茫一片。他隐隐听到有一个声音,反复念着“winter”,声音很轻,很沉,他几乎能通过这咬字想象出舌尖挑动齿背的画面。 渐渐地,横条内的视野逐渐扩大,出现的竟然是他坐在雪地上那个傻傻的笑。 是裴听颂拍下来的他。 画面中央出现一个红色手写英文单词——Imprisoning. 囚禁。 霎时间,耳畔的风声戛然而止。画面再次全部熄灭,变为全黑。他听见他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声线,这一次他很确信是谁。 “求我。” 音乐声出现,每一帧的画面卡着低沉的鼓点反复闪现——他的背影一步步藏往繁密冷寂的雪林;一双修长的手拨开繁花找到那支颤抖的洋桔梗;冷雾氤氲下他回头的那一眼;满室春色中,被握在手中旋转的花枝;他躺在雪地,睫毛颤抖着闭上双眼;特写的唇齿咬住了雪白饱满的花朵。 对音乐敏感的方觉夏,很快辨认出背景声中隐隐藏着玻璃破碎和锁链在地上拖拉的声音。 被撕扯开的白色花瓣在特写下不断地拉近,最终化作一片白昼日光。音乐也变了,变成浪漫温柔的的吉他小调。 耳机中出现方觉夏自己的声音。 “Spring……” 声音被处理成做旧的音效,很轻,缓缓重复着,如同呢喃,更像是求救。摇晃的日光中,画面下移,转场成阳光满溢的玻璃温室。裴听颂坐在里面,抬眼看向镜头。二次曝光下,他身后鲜花上浮现着隐约的清冷雪林,还有躺在雪林中的方觉夏。 旁白再一次出现,是裴听颂的声音,可他说的并非中文,也不是他那口美式英语,而是西语。视频的最底端出现字幕。 “你赛过我掌中可爱的小白花 我每天手里都要攥着一束花。” 画面中的他,残忍地将雪白花瓣一把扯下。下一秒,方觉夏特写的面孔出现,他落雪的双睫微微颤动,眼神笔直,脆弱又坚韧,很矛盾。 “你在这里。你没有逃。 你要回答我,直至最后的呼号。 依偎在我身边,像真的害怕一样。” 撕碎的花瓣在慢镜头中凄艳地下坠。钢琴的声音如同一滴滴冰雪消融后坠落的冷珠,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画面随着这声音来回剪切,方觉夏在雪地里呼吸困难张着嘴吐出白雾;裴听颂特写的手指深入到一片玛瑙般的红;柔润嘴唇上消融的冰块;藤蔓捆绑住的身体;数不清也叫不出名字的美丽花朵。 “从群山中我将为你捎来幸福的花束、风铃草, 黑榛树的果实,以及一篮篮的吻。” 音乐骤停。背景音变成了急促的呼吸。特写画面中的方觉夏舌尖顶出那一枚令他嘴唇发红的冰块,画面渐渐上移,来到他湿润眼角外发红的胎记,一滴血递滴落上去,画面转场,切换到一枚落在掌心的樱桃。 裴听颂将它拿起,尖锐的齿尖咬破薄膜,深入果肉,鲜红的汁液淌下来。 “我要对你做 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屏幕最后一次黑下来,背景音乐通通消失,变成了开场时的呼啸的风雪声。画面逐渐浮现,是一双行走在雪地的腿。 方觉夏独特的清冷声线出现,最后的旁白。 “我是你路上最后的一个过客。” 一步,再一步。被践踏的雪地发出咯吱的呼救。 “最后的一个春天。” 脚步停下,弯腰,从雪地里拾起什么。 “最后的一场雪。” 镜头上移。咔嚓一声。 “最后的一次求生的战争。” 他折断了一枚雪地里的枯枝。 作者有话要说:两首诗分别是: 聂鲁达的《你每天都同宇宙之光嬉戏》和保尔·艾吕雅的《凤凰》 第27章 游戏黑洞 视频一经发出, 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圈。 [@今天晚上吃火锅:卧槽fjx的妆发绝了!这个概念也太绝了!] [@我就是馋你身子:好像之前截胡封面的时候没说是林墨来拍啊] [@我三单身制霸全场:我宣布今年的杂志妆容top出现了, b站美妆圈仿妆预定。] [@今天也是摸鱼的一天:最后那个结尾好绝!那是fjx还是pts?] [@叽叽歪歪稀里哗啦:哈,我押防爆失败果然没有错。And林墨牛逼!] [@普陀寺住持:草, 葡萄树你才十九岁啊!妈妈不允许你这么欲!] [@YOyo:虽然但是, 这刊水平太不稳定了吧?上个月被某家粉狂骂不走心的盛况我还记忆犹新呢。玩得一手见风使舵啊。] [@退堂鼓一级选手 回复 @YOyo:杂志也是要恰饭的啦, 你看看这两个人涨粉速度,只要封面拍得好, 销量绝对不用愁。] [@高举听觉大旗不倒:啊啊啊啊我不清醒了, 我真的不行了,怎么拍得这么好啊, 两个人都好好看, 声音也都好好听,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完美的人我开始胡言乱语了呜呜呜呜] [@7654321:非粉,这个概念真的厉害,很多画面都是隐晦暗示,但其实片头的imprisoning就言明了, 核心点是囚禁。聂鲁达这首诗截取出这几句再配到视频里简直氛围大变, 性张力超强。最后几句保尔的诗简直注入灵魂。不过确定西语念白是裴听颂吗?(只是问问因为这个西语发音真的很正), 以及方觉夏的冰水音色我真的服气,这个音色我听一遍就忘不了。] [@葡萄成熟时回复 @7654321:对对对我也觉得是囚禁的概念,而且看目前放出的物料,他们俩一个人是在雪地里,一个人在满是鲜花的地方,再加上最开始低吟的winter, 和后面出现的spring,很有可能分别代表了冬天和春天。] [@绝美风景线回复 @7654321:冰水音色是什么神仙形容!又是粉不如路人,羞愧地给您点赞!] [@快乐的小编辑Anna:非常幸运参与拍摄,两位都超棒!这一次策划方案几乎都是由他们自己提出,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全新的工作体验。拍外景的时候觉夏真的冻到说不出话了,但是说躺雪地就躺雪地,一拍就是三小时,而且还给我们所有外景工作人员订了热的阿华田和披萨,简直是天使!【加亮:这里的旁白就是小裴和觉夏亲自配音的哦,诗都是小裴选的,小裴了不起】,他们俩真的非常有才华,希望封面和采访可以早日和大家见面。] [@听觉不红天理难容回复 @快乐的小编辑Anna:谢谢编辑姐姐!我们听觉是什么宝藏男孩子啊!策划拍摄配音一条龙,太有才了!] [@请你关上灯回复@快乐的小编辑Anna:天哪竟然真的是裴听颂和方觉夏配音?他们的音色好配啊。] [@NeverBetheSame: 穿那么少在雪地拍三小时真的瑞斯拜,敬业。] [@我只爱美人:草,这难道不是官方释出的CP向视频?我脑补了十万字虐心同人文。还有林墨圈内第一婚纱摄影师诚不欺我。] [@我爱你是寂静的:天,是聂鲁达和保尔的诗!这个视频做得太好了我一个纯路人都蠢蠢欲动!] [@没有什么好说的:fjx的脸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可以忽略他的黑料,真的不怪他现在是全网防爆第一对象,这一款目前内娱无同类。] [@再嗑RPS就自杀:之前在机场的机票拍脸,我没有嗑,后来上热搜的糖纸吻,我也没有。今天看到这个视频,我服了。我嗑,我嗑还不行吗?] [@我的CP发糖了吗:我好酸我好酸我好酸凭什么别人的cp可以一夜之间从北极圈变成大热cp正主塞糖!!!我真的好酸!林墨老师看看我家CP吧!] 造型师正帮方觉夏吹头发。他看评论看得愈发入迷,突然间他手机一震。 [kaleido-裴听颂:[仙人掌表情] ] [kaleido-裴听颂:转微博 ]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一茬,慢半拍点开转发列表时发现裴听颂已经转了。 [@裴听颂:Imprisoning winter.] 服装的问题解决后裴听颂才回到化妆室,坐到最外面的位子上,和方觉夏之间隔了四个人。他拿出手机刷新微博,看见方觉夏最新的转发。 [@方觉夏:Waiting for spring.] 还挺会抄作业的。 他们的转发迅速吸引了一大波的粉丝前来,热度愈发高涨。 [@普陀寺绝美风景线:啊啊啊啊连文案都好配!] [@听觉是真的:双ACE真的超有sense!这两句话太有感觉了!我脑子里已经自动脑补他们俩的声音了。] [@人美心善小公举:xs了,都是工作人员的文案罢了。] [@盛世美颜方觉夏:啊啊啊啊啊觉夏妈妈来了!雪精灵看看妈妈吧!] …… 广告拍摄接近五小时。广告商和制作方对待他们的态度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赞助多,造型好,连拍摄时犯了错都不会被骂。这个圈子很现实,受过冷眼的人会看得更清楚。 “辛苦卡莱多啦,合作愉快!” 结束完工作上保姆车,小文报告了一下最近的行程,但说的吞吞吐吐的,“对了过几天有一个慈善晚会,你们被邀请了,当然了还有一些其他的组合……” 其他的组合?方觉夏很快察觉出来有什么,他正要开口问,小文又说,“HighFive也去。” “欸师兄们也去!”凌一一下子精神了。 “激动什么啊?”小文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你们过几天还要去师兄的演唱会做嘉宾呢。” 这一句话让车里这一窝沸腾起来。星图虽然穷,但认认真真搞音乐,培养艺人,所以公司内艺人的关系很不错,尤其是师兄团HighFive,在练习生时期就一直关照他们。 他们过去几乎每个月直播两次,但最近太忙,除了迎新再也没有开过直播。坐车期间江淼登陆了团体直播官方账号,由于刚刚物料的热度,直播间又一次差点报废。 “晚上好啊,”坐在前面的江淼手里举着自拍杆,“我们刚刚结束工作,你们看得到吗?”说着他朝驾驶座询问,“小文,你能再帮我们开一下灯吗?” [啊啊啊啊啊哥哥们我来了!] [看得到!是哥哥们的美貌照亮了我!] “噗,”凌一被成功逗笑,“这是什么高级彩虹屁哈哈哈哈,哥哥我是电灯泡吗?”他的嗓子有点哑,咳了几声,“今天录歌录了一个上午,变成公鸭嗓了。” [01哥哥你的OST又上下载榜了!!01牛逼!] 贺子炎:“公鸭牌电灯泡。” [心疼一一] [哈哈哈火哥一如既往吐槽役] [11每次都夹在几对cp中间真的有点电灯泡的感觉hhhh] 方觉夏坐在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在座椅坐垫上摸到了一颗糖,对着微弱的车内灯仔细瞅了半天。 “……大白兔?”他刚确定,就被坐在一边的裴听颂拿走,手速飞快地剥开扔进嘴里。 方觉夏都没有反应过来,手还保持着捏着糖果的姿势。 裴听颂朝他吐了个舌头,把毛绒渔夫帽压了压。 方觉夏愣愣地眨着眼。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变成裴听颂迷惑行为鉴赏大全了。放下手,此时的他还全然不知道此时弹幕已然沸腾。 [刚刚小裴是抢了觉夏哥哥的糖吗!] [裴听颂这个死小孩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平时也不见你吃糖啊?哥哥手里的啥也香是吗!] [葡萄树笑死我了你拍杂志不是很A嘛怎么现在这么小学鸡!] [啊啊啊啊啊啊杂志!我要买爆!快让我买!] [觉夏刚刚还懵了一会儿hhhh] [圆老师憋听歌了快看看我!] 江淼在前面和粉丝聊着天,他和贺子炎一向都是团队里最会把控尺度和节奏的,说话游刃有余。凌一和路远自带笑点,所以平时综艺资源最多的也是他们。方觉夏不爱表达,裴听颂懒散怠工,两个队内人气top吸粉纯靠脸和舞台表现。当然,现在他们的CP成了人气来源的大头。 “团综的播出时间?团综第一集 这周末应该会出吧,得看我们后期小哥的工作效率了,年后大家都有点消极怠工哈哈。”江淼回答着粉丝的问题,“其实我觉得这次的团综还蛮有意义的。” 贺子炎很快get到他的意思,“对,大家可能也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新专也已经提上日程了。” [啊啊啊啊新专!] 凌一和路远默契地同一时间在后一排作出敲锣打鼓状并配上音效。 [口技团再次上线!] 方觉夏在最后头做了个收的动作,“收。”不过这次局势没这么好控制,第一次收场失败之后,他又咳嗽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又收了一次。 [哈哈哈哈哈我们小指挥家觉夏~] [方老师:我好累,我管不住家里的小疯子们了。] [咳嗽的时候还看眼色真的太可爱了!] “所以说,”贺子炎恢复镇定,继续说,“这次新专的很多制作过程也会在团综里出现,除了一些不能播的部分。” 弹幕很快疯狂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不能播!让我康康!] [我就是要看不能播的部分!不可以剪辑!] [不差那么点儿流量!星图娱乐!卡莱多!给我播!] 裴听颂拍上贺子炎的肩,“问你呢,什么不能播的部分?” 路远也跟着团霸的节奏,拍上他另一个肩,“对啊,你有什么不能播?” 看着弹幕越刷越快,贺子炎无奈解释说,“我说的不能播是说关于新专里需要保密的部分,比如曲子编舞什么的,毕竟要给你们惊喜嘛。” 江淼憋着笑点头,“嗯,这次我们都会参与其中,也希望大家可以见证这张专辑的诞生!” 大家直播闲聊了一会儿,路上有点堵,几个人开始玩起无表情挑战的游戏。 “等等!”凌一举手,“觉夏最擅长的就是无表情,这个游戏我们必须把他排除!” 方觉夏听见要排除自己,揉了揉脸,“还好啊,我不面瘫。”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方觉夏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fjx真的做什么都好认真的性格哦] 路远安慰道,“你不面瘫,你只是表情包收藏得太少。”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排除了方觉夏,让他作为裁判和拿抽签筒的人。虽然不是什么重大工作,可他还是兢兢业业,捧着一对大家写好的小纸条在手里晃荡半天,然后递向大家。 “小裴先来!”凌一说。 贺子炎,“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裴听颂嘁了一声,从方觉夏手里抽走一个纸条。 凭借着方觉夏强大的记忆力,他当下就知道大事不妙。 “是什么?快给我看看!”凌一抢走他手上的纸条,然后突然间发出土拨鼠尖叫,“啊!!” “吃柠檬!!!” 裴听颂一脸懵逼,“不是,车上哪来的柠檬?” “我有。”队长从他的包里翻出来一小盒切片鲜柠檬,“我每天都要喝柠檬水,所以会带。” “这也行?”裴听颂绝望了。 路远:“来来来,弹幕刷起来,小裴吃柠檬了老铁们双击一个666啊!” 凌一晃动着他的脑瓜,“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 江淼有点于心不忍,“我给你找片最薄的……” 贺子炎一下子抢过去,“那不行,柠檬还是我买的我来挑!” “怎么哪儿都有你!”裴听颂怒了。 方觉夏举起手,“有惩罚吗?” 裴听颂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 [哈哈哈哈哈哈每次游戏环节就是农奴翻身欺负团霸的时候!] [捂嘴那一下好A啊~] “放开觉夏!”凌一生拉硬拽把方觉夏解救出来。 江淼笑说,“这样吧,最后赢的人有奖励,输得就不惩罚了。”说完他又补了句,“免得小裴有阴影。” 裴听颂捂着胸口,“我已经有了,队长。” 贺子炎:“是吗,几个月了?” 路远:“谁的?爸爸带你去打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 车厢内一阵混乱地小鸡互啄之后,游戏正式开始,贺子炎故意给他挑了个厚片柠檬,“来,真男人从不皱眉吃柠檬。” 重重胁迫之下,裴听颂把柠檬放进嘴里,结果显而易见。 他成不了真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扭曲的表情!] [截图干嘛还不愣着!] [这就是我酸了·jpg] [觉夏光在旁边看都不由自主皱起眉毛了哈哈哈哈] 裴听颂拧巴着一张脸着急忙慌在自己身上摸着什么,方觉夏反应过来,好心给他递了张纸,让他把柠檬吐出来。 凌一打板:“好的,裴听颂挑战失败!” 他们又开抽新的游戏,凌一路远和贺子炎一起参加的憋笑比赛。他们几个在前面玩得风生水起,江淼用自己的ipad给他们播放网络上火爆的搞笑集锦,看谁能憋到最后。 完成抽签任务的方觉夏开始摸鱼,他身子前倾,认真盯着前面小小的手机屏幕,想看看大家在说什么。 [小裴你吃樱桃的时候不是特帅吗,怎么换了柠檬就变谐星了hhh] [hahaha总攻形象毁于柠檬!] 看到这里,方觉夏不小心笑出声。 裴听颂朝他扭头,本来是想显得凶一点,但柠檬那酸劲儿,“笑什么?” 方觉夏抿开笑意,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摇着头说没什么,而且看着他,“笑你。” “有什么好笑的。”裴听颂把帽子压低了一些,像个青春期装酷的叛逆小孩。方觉夏扭头看着窗外,眼前却因为刚才逗笑他的弹幕不由自主想到宣发视频的画面。 他忽然转过头,离他裴听颂一些,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录的音?” 裴听颂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方觉夏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会说西语?” “你们在背后咕咕挠挠啥呢?”第一个输掉憋笑游戏的路远扭头看向他俩。 方觉夏有种被捉住干坏事的感觉,一下子有些慌,“啊?没……” “觉夏哥问我为什么这么厉害西语说得这么好。”裴听颂像是来了兴致,一下子坐直了,还抖了抖衣领。 [啊啊啊啊啊啊啊糖来了!] [小裴这个臭屁小孩!] [这是什么可可爱爱的炫耀表情啊!老幺真是了不起!] 谁这么问了?方觉夏无辜死了,这加工美化的也太多了。 凌一用手比作话筒递到裴听颂面前,“那你说说为什么?” 裴听颂清清嗓子,用英文说,“因为我是天才。” 车内一阵嘘声。 没得到正经答案,大家很快又开启了新的相声节目。车子还是缓慢地向前移动着,拥挤车流堵着方觉夏的心。 忽然间,他的手机震了好几下。 [kaleido-裴听颂:小时候照顾我的保姆是墨西哥裔。] [kaleido-裴听颂:家里没其他人的时候,我就偷偷跟她用西语说话。] [kaleido-裴听颂:知道了?] 车子猛地一晃,方觉夏的心扯动了一下。他盯着这三条消息,迟迟没有移动手指。 等到贺子炎打败所有人成为最终的无表情挑战冠军,吃瓜看着比赛现场的裴听颂握着的手机才发出迟钝的震动。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想象不出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不由得笑起来,憋了这么久,来了这么一句。 弹幕上刷屏的CP粉眼睛尖得很,全程就盯着两个看似没有交集的人。 [从刚刚玩游戏开始觉夏哥哥就在看手机欸,手机比队友好玩吗哈哈哈] [方老师可能是在拿手机看直播] [啊啊啊啊啊二火最棒!] [圆老师也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半天都没缓过来] [小裴刚刚也看了手机,还笑了!] [啊啊啊啊会不会小裴和觉夏哥哥偷偷在聊天!!!Kswl!] [cpf收敛一点吧,舞到正主头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管我先嗑为敬!] 成员们玩得开心,基本也不太顾得上看弹幕,再仔细看的时候玩手机的梗已经刷了过去。只不过刚刚两人的在团队游戏间的“异常”表现,总免不了被戴着放大镜的听觉女孩脑补出一场大戏,写成小论文发在超话,作为糖流传开来。 只不过连嗑得上头的她们都不知道,这的确是真的。 因为觉夏一直没有参与,凌一又拉上他,“现在还堵着,我们再多直播一会儿,觉夏也来玩!” 路远手一拍,“我们好久没玩那个了,俩人戴着耳机一个描述一个猜!” “就玩那个!”凌一疯狂点头,来来来抽签。 裴听颂突然间开口,“别抽了再抽我就想抽人了。”他清了下嗓子,“我和方觉夏一组。” 贺子炎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发出一声,“Wow” [这个wow好有灵性哈哈哈哈哈] 江淼笑起来,“可以啊,反正小裴刚刚也是第一个淘汰的,正好他们俩一起吧。来,上耳机。” 路远和凌一贡献出降噪耳机,选了舞曲声音开大,测试到的确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们才给两人戴上。 [想看二火写提示板!!!] [附议!] “满足你们。”贺子炎拿出手机,“不过鉴于我们裴听颂同学的游戏黑洞体质,我也不好意思出得太难。”说完他打了一个单词,递给裴听颂看了一眼,又举起来给弹幕。 写的是rapper. [啊这个好简单!二火放水!] [二火放水听起来好奇怪啊哈哈哈哈] [放心,再简单的题碰上裴听颂都会变得非同一般。] 裴听颂用手比了个OK,计时开始后他就对着方觉夏指着自己的嘴,“Rapper,”他又强调了一遍,“Rapper!” 方觉夏认真点头,并作出抢答,“软毛!” [哈哈哈哈软毛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中路远的笑点,他歪在椅子背上笑个不停。裴听颂知道一定不对,他又说了一遍,动作更慢更明显,并且补了一句解释,“英文,是英文。” “因为软毛!”方觉夏又一次坚定地给出答案。 [哈哈哈这个哥怎么每次都是一本正经地搞笑啊] 裴听颂放弃了,这个题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他试图从中文来解释,“嘻哈,嘻——哈——”他尽力把口型做到最明显。 方觉夏的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咿呀?洗牙!”他脸上露出难得的激动小表情,飞快地看向贺子炎和江淼,“洗牙!我答对了吗?” 看见他一脸自信,裴听颂也以为他们成功了,“Yes!”他伸出手准备击掌,就被路远抓住,“哎哎哎,啥玩意儿就击掌了。” [洗牙哈哈哈哈哈] [普陀寺贷款击掌哈哈哈哈哈] [风景线是什么品种的漂亮笨蛋啊!] [讲真这对是因为听觉不好才叫听觉的吧x] 贺子炎对着他比了个叉,打破了方觉夏小朋友的美梦。方觉夏一下子就瘪起嘴,开心一扫而空。 裴听颂知道没猜对,胜负欲迫使他赶紧重来,“嘻!哈!” “阿?啊什么?”方觉夏努力地辨认着他夸张的表情。 凌一开始捣乱,“阿里山的姑娘美如画呀~” 裴听颂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我,我是什么……”担当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自以为精通唇语的方觉夏迅速截住。 “我是谁妈?” [hahahahahah我是你妈!]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空耳!] [草我要开始激情发言了!我爱小妈文学!] 裴听颂快急死了,急得就像是下一秒能背过气一样,“嘻哈!”他的嘴张到最大,“嘻哈——”说完用捶胸顿足的强度戳着自己的胸,“嘻哈!我是什么?裴听颂是什么!”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方觉夏依稀从他说的一长串中辨认出一些他有把握的词,“阿……么,不对不对……啊……” 就在他迷茫的时候,裴听颂疯狂地指着自己,给了他最后的暗示。 “我知道了!” 方觉夏恍然大悟,笑着看向大家,脸上洋溢着即将交卷的喜悦。 “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 他还唱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卡团小剧场: 提问:四人群的群名是什么? 听觉cp营业前:群名[拉架维·稳和平精英(4)] 听觉cp营业后:群名[真男人就磕队友CP(4)] 第28章 浪潮汹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听觉CP的意思是失去听觉秒变傻子CP] [怎么这么可爱啊觉夏xswl] [你们看葡萄树的老头地铁看手机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我受不了这个沙雕团了!新来的朋友们, 这其实是一个唱歌(被黑幕)亚军一个街舞冠军一个真DJ一个民乐高材生一个P大高材生和一个北师高材生, 请大家相信我] [别信,楼上骗子] [别信, 骗子骗子, 这是六个相声演员, 我们正在和欢乐喜剧人节目组联系] [完了,我脑子里已经开始滚动播放这首歌了] 游戏最终还是失败, 寄希望于一战翻盘的裴听颂没能摆脱游戏黑洞之名, 反而把方觉夏也一起拖进黑洞里。 之后几天,kaleido合体行程轮轴转, 忙得几乎脚不落地。两场商业活动, 又作为嘉宾飞去师兄团HighFive在南京的演唱会, 之后还有一场时尚慈善晚会。 除开网络上真真假假的数据,人气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机场接机的浪潮。过去的Kaleido自然也有粉丝接机,但人数并不多。所以他们从来没有走过VIP通道。可没想到的是,这次飞南京, 光是北京送机的人数就已经差点堵到他们迈不开腿。 好不容易上了飞机, 裴听颂坐在靠窗的位置, 连续工作多天,成员们很快就累得睡过去,只剩下他还没有睡意。 瞥了一眼旁边歪着脖子睡着的凌一,裴听颂打开笔记本,点开了桌面上的fjx文件夹,里面放着方觉夏的那首demo, 他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去听的歌。 不过这支demo的命名都很方觉夏,只是一串日期数字,大概是这首歌完成的时间。 戴上耳机,裴听颂点开了播放键。 出乎意料的,开头没有前奏。第一秒是一个短暂的吸气声,紧接着就是方觉夏的声音,没有歌词,他是哼唱出来的。十秒后出现了舒缓的钢琴声,听起来不像是采样或是合成音色,应该是实录的。 方觉夏的声音太特别了,冷冷的,很有空间感。裴听颂闭上眼睛,好像就能看到他坐在钢琴前,弹奏着哼唱出这首曲子。 副歌部分的旋律非常出色,很抓耳,只听一遍就能记住。虽然是个有瑕疵的作品,但方觉夏的灵气在这首曲子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一般的抒情曲大多和爱情挂钩,也大多是失恋失意的悲伤主题,很容易落入俗套。 但方觉夏不是,他有着优秀的唱商。刚开始听的时候,嗓音里的疏离和冷静很明显,情感很克制。从第二段主歌开始,他刻意增大了换气声,尾音有些微的拖长,到最后的时候连钢琴声都爆发,最终戛然而止,以他深深的颤抖的呼吸声结束。 让裴听颂不禁想到一个常见又心酸的开场白——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过得不太好。 他的每一句,每一个咬字发音都像是在逞强,在反复地告诉你,这是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一个低劣的讲述者,维持不了自己的冷静,也伪装不了他的脆弱。直到歌曲结束,情绪才逼近溃败的边缘。 裴听颂真的被折服。 唱功好的歌手数之不尽,更难得的是将技巧用得无形,高超的唱商足以四两拨千斤。 光是用没有歌词的哼唱就能营造出歌曲的叙述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司一定要让方觉夏担当主唱,哪怕身兼多担可能会招致质疑也要坚持。 但方觉夏当之无愧。 裴听颂转过头,看向坐在后排的方觉夏,他此刻正倚着座椅靠背睡着了,还戴着粉丝送的蓝色眼罩,皮肤白得发光。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这首demo。 有种想给他写歌词的冲动。 飞机落地,接机的场面比首都机场还夸张,六个人里五个都睡得懵逼,只剩下唯一还算冷静的老幺。公司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事先没有准备足够多的保镖,以至于程羌小文统统上来保护成员。 “抱歉让一让,让我们先出去吧。” “不好意思让一下。” 方觉夏之前有点时间都去练习了,缺觉缺得厉害,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并没有好转,反而头疼起来。许多不是粉丝的代拍端着大炮挤到最前面,闪光灯闪得他睁不开眼。 很快有粉丝大喊:“不要开闪光灯!” “别怼脸好吗?不要挤他们!” 挤着挤着,一个女孩子不小心被后面的人推倒,撞在了方觉夏的身上,方觉夏立刻弯腰去扶她。 “没事吧。” 周围混乱极了,小姑娘抓着方觉夏的胳膊站稳,眼泪都要出来,“谢、谢谢觉夏哥哥。”其他的人依旧在挤,在他还不知情的时候,人潮已经把他和大部队隔开。 到处都在叫着他的名字,眼前白光一阵阵闪过,方觉夏头痛欲裂。 “觉夏哥哥!” “方觉夏看这里!” “别再往前挤了!” “觉夏哥哥你们来南京待几天?!” 忽然间,他的手臂被抓住。人群中有个逆行的身影,拨开这嘈杂的浪潮朝他走来。 “啊啊啊是裴听颂!” 方觉夏还没有反应过来,裴听颂就已经摘下他的棒球帽扣到方觉夏的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他上半张脸,然后将他拉到自己的前方,手臂隔开其他人,扶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陷入巨浪的溺水者,忽然间被救上船。 裴听颂一句话都没说,戴着墨镜的脸面无表情直视前方,握住他肩膀的手没有松开过。 掉队的两个人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出生天,上了保姆车。 车门一拉开程羌就问,“觉夏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没事,摔倒的是粉丝。”方觉夏坐进去,裴听颂紧跟着他,等到看见他落座在自己身边,方觉夏才摘下帽子,递给他。 裴听颂把墨镜往头顶一推,语气轻快,“戴着吧,你戴挺好看的。” 方觉夏有些莫名,正要说话,又听见裴听颂开口。 “反正你衣服还在我那呢。” 成员又一阵起哄,裴听颂只觉得好笑,像是回到了中学校园时班上的人对着两个暧昧中的同学起哄一样。 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想。 为了保证不出差错,kaleido中午就赶到,和师兄团一起参加彩排。师兄们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六个人就在下面看。 说不羡慕是假的。方觉夏仰头望向偌大的舞台,看着师兄们配合默契地表演着,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我们自己的演唱会啊?”凌一叹了口气。 江淼将食指放在唇边,“嘘……”贺子炎见状笑着揽住凌一的小肩膀,“很快的,只要我们够努力。” 路远笑说,“愁啥啊小凌儿,你不才在电视台年末晚会solo过吗?”说着他朝裴听颂使了个眼色。一向喜欢搅混水的老幺很快上了道,“对啊,刚刚体育场旁边的奶茶店放的都是你给电视剧唱的歌。凌哥实红。” “那是电视剧红。”凌一跟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方觉夏的胳膊,晃个不停,“觉夏,他们全都欺负我。” 觉夏被他闹得厉害,难掩嘴角笑意,可他不知道怎么帮他,思考了半天,最后只问出来一句,“那怎么办呢?” 大家一下子笑得更厉害了,只有凌一,气得想跺脚。 笑归笑,可真正工作起来他们六个谁都不含糊。尽管表演曲目不多,但彩排的时候比真正开演唱会的HighFive还认真,24小时前重排的编舞走位,现在已经完全熟稔于心,两首歌都是一遍过,现场的工作人员全都赞口不绝。 演唱会正式开始之后,kaleido六人一直在后台的休息室等待上场。转播屏上显示着师兄们的表演,大家都看得认真。裴听颂一向对于这种偶像唱跳不那么感兴趣,哪怕自己现在就是做这行,可他看着坐在另一头的方觉夏却是聚精会神。屏幕上绚烂的视效投射在他眼里,一闪一闪的。他的瞳孔像是变成了漂亮玻璃珠,里面燃着火。 就这么喜欢? 方觉夏坐在沙发上,可还会忍不住跟着音乐做歌曲里的舞蹈动作,幅度很小,看起来竟然有点可爱。 最后上台之前,他们以防万一又重新排练了一次。 过去,裴听颂几乎不会和方觉夏在舞台上有任何互动,一下舞台更是团队里的一首一尾,每次行动,中间都隔着整个卡莱多。后来他们只要同时出现,程羌就会疯狂暗示,哪怕稍稍离得远了一些就要被提点,生怕不合传闻再次兴风作浪。 可到了现在,裴听颂却总是忍不住去看他。比如刚刚排练的时候。 每个人跳舞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方觉夏一米八的个子手长脚长,跳舞很抓人眼球。他在舞台上的气质也是冷的,但比起私底下更多了收放自如的攻击性。舞台上的方觉夏最A,这是粉丝最常说的一句话。 公司的舞蹈老师不止一次说过,路远和方觉夏都是会跳舞的,但又不一样,路远是摸爬滚打起来的街头技术流,在技术层面甚至连他这个老师当得都有几分心虚,总说相互讨教。 相对的,方觉夏就是天生的舞者。舞者的能力是在舞台上牢牢抓住观众的心。这一点上方觉夏几乎是碾压级别。最好的先天条件,无可复制的舞台气质,还有一张顶好的皮相,这些都是别人千百次练习也达不到的天赋。他的四肢他的肌肉,甚至是他隐藏在背后皮肉之下暗暗浮动的一块肩胛骨,都会跳舞。 裴听颂之前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太玄乎。可现在他真的放下成见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确会被跳着舞的他吸引。那是一种不可控的引力。 “哎,喂!” 凌一的大嗓门一下子唤醒了走神的裴听颂。他顺着刚才裴听颂的方向,看到了正在调整麦克风的方觉夏。 “哦!你在看觉夏!” 凌一的声音穿透力强到可怕,只嚷了一声大家就都回头了,包括一脸茫然的方觉夏本人。 裴听颂赶紧撇清关系,“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凌一不依不饶,“你刚刚盯得眼睛都直了,我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我!” “我……”裴听颂再瞥向方觉夏时,发现他已经转过头没有看向这边了,于是到嘴边的话也打了个转,“行行行,你是一哥,你说的都对。” 方觉夏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裴听颂,只见他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和凌一纠缠,也没有再看他。 江淼确认时间,“应该快到我们了。” “十分钟!卡莱多stand by!” “好!”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升降台下,方觉夏走在最前面,步调不快,但几乎是紧贴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升降台通道的灯光不算亮堂,地面管道纵横交错,不太好走。他们六个抵达指定地点,按照出场的站位站好。Kaleido团员个数是偶数对,所以在编舞上大多采取双C位模式,通常由双主舞或双ACE轮流承担。 开场是双主舞,方觉夏和旁边的路远对视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等会儿不要忘了是从这里回的,舞台地面会闪灯。”工作人员在混乱的地下大声对着对讲机,“卡莱多就位!” 舞台上的时间非常短暂。 从升降机缓缓上升的那一刻起,到最后和裴听颂并肩的舞台ending,方觉夏感觉只过去了一秒,或是更短的时间。他心里那个小小的时钟在此时也被对舞台的狂恋撞碎,失去了作用。因为他太喜欢这个地方。 所有他喜欢的,保质期都很短暂。 看着台下乌泱泱的灯牌,一晃眼,那些灿然的HighFive橙色应援灯好像变成了璀璨的克莱因蓝色万花筒灯,台下的人转动着手中的灯柱,投射出只属于他们的瑰丽多姿的光影。 “大家好。”江淼起了头,六个人一起举起左手做出手势,“我们是kaleido!” 每当和大家一起站在舞台上,大声地念出这句话,方觉夏都感觉自己单薄的生命有了份量,也有了归属感。 他热爱舞台,也热爱这个一起经历过所有低谷的团队。 使命达成,卡团六个大男孩在最后匆匆返回一开始的升降台,手牵手对着舞台鞠躬,台面上闪烁着的指引灯就像童话故事里迫近十二点的秒针,提醒着每一个人。 升降机载着悸动的心缓缓下沉,心神恍惚的方觉夏忘记松开手,更加忘记了身为双C之一的自己最靠近的是谁,紧紧牵着的是谁。 视野愈来愈暗,台下的通道里仍旧是工作人员匆忙的协调呼喊。 “哎。” 他忽然听见一声低沉的声音。下一秒,被自己紧握的那只手抓住他的就这么抬了起来,语带笑意,“你想握到什么时候?” 第29章 容错概率 (这是二更, 点最新更新的小宝贝你可能错过上一更) 方觉夏一下子醒过来, 立马松开自己的手。 “卡莱多的大家赶紧返回!哎!那边的!快把道具搬过来!” “好!” “是这个道具吗?” 成员们纷纷撤离升降台,嘈杂的环境令方觉夏的心脏一下一下猛地震在胸腔。 他刚刚竟然一直牵着裴听颂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 方觉夏匆忙向前几步离开升降台的台面, 谁知不小心被地上的管道绊倒, 毫无防备摔倒在地。 “喂,方觉夏, 你没事吧!” 他能听见裴听颂的声音里带了担忧, 也能通过声音辨认出他在向自己靠近,可方觉夏现在有些慌, 他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黑暗的, 视野内一片混沌。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别慌。他伸手在地面摸索,摸到横亘在自己前方的管道, 小心翼翼地试图站起来。站稳之后, 方觉夏眯着眼, 眼前来来回回闪过许多黑影,其他的再也看不清。 “你怎么回事?”裴听颂立刻看出方觉夏不对劲,很奇怪。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 脑海中无意识闪过的那个词令他猛地一顿。 裴听颂上前握住方觉夏的胳膊,“你有夜盲症?” 也不知怎么的,刚问出这一句,裴听颂便立刻想起那个失眠的凌晨, 不小心撞倒那摞书的方觉夏。 怎么会撞倒呢,就算没有开灯,房间里也不是完全漆黑的。 如果他不是扶着墙走,更不可能撞上。 对。 一切不合理的细节都有了解释。 当初他们一起被关进衣柜时的情形也在此刻再次浮上脑海。那时他逼着方觉夏看自己,却只得到一句。 [我看不见。] 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看不见。 “对。”方觉夏承认的语气也十分平淡冷静。他的情绪渐缓,尽管依旧看不清。 队员们已经走远,晦暗交错的通道和工作人员的催促令大家都下意识只目视前方,很难发现掉队的人。裴听颂很是讶异,想到他刚刚摔倒的样子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生气,忍不住质问道,“你有夜盲怎么不说?” 问出来他就后悔了。以他和方觉夏过去两年的冷淡关系,这个本来就冷冰冰的人怎么会把这种私隐的事告诉自己。傻子也知道不会。 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到坦诚相待的程度。 “怎么了?”听见身后传来其他工作人员的声音,方觉夏试图从裴听颂手中挣开,假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的反应给了裴听颂提示。 “没事。”裴听颂握得更紧,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揽住方觉夏的腰,“刚刚找东西来着,绊了一下。您忙吧,我扶他走。” “是吗?要小心一点啊,下面有点乱。” 眼看着工作人员离开,裴听颂扶住方觉夏,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 “就这么不愿意找我求助?” 暖热的气流落下来,方觉夏在黑暗中苦笑。 料到他不会再说什么,裴听颂也从不期待能等到什么回应。他扶着方觉夏一步一步往前,轻声提示着他避开种种障碍。就在他以为这个家伙在黑暗之中终于放下自己坚硬的壳,妥协着慢慢向前时,裴听颂忽然听见他的声音。 “好奇怪。” 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顿住。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 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方觉夏笑容惨淡。或许裴听颂也觉得他是个灾星,又是被迫跟他捆绑,又是撞见自己被威胁潜规则,连一直好好瞒着的夜盲症也被他揭穿。 为什么呢?明明每一次都可以藏得好好的,他都已经习惯黑暗了。 假如,如果刚才他紧握不放的是另一只手…… 他追溯着蝴蝶效应的虚渺因果,直到一切被裴听颂的声音打破。 “可能是我上次在电话里夸下海口,说你和我以后绑定了。” “上帝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就真的把你和我栓一块儿了。”裴听颂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说不定上帝也嗑CP。” 方觉夏忽然间怔住。 什么上帝不上帝的…… “别开玩笑了。”他仍旧试图从他手里逃脱,可裴听颂扣在他腰际的手却愈发紧了,语气认真,“没开玩笑。我平时是挺喜欢逗你,但我也有底线。” 方觉夏瞥他一眼,“你的底线都在第三象限。” 听到这话,裴听颂先是一愣,而后竟然笑出了声,像个高中生似的。 方觉夏的耳边充斥着裴听颂明朗的笑声,说来也奇怪,之前的紧张情绪像是突然的到了缓解。 感性层面上,他竟然开始抱着侥幸心理,或许他真的可以信任这个刚刚修复破裂关系的混世魔王,哪怕让他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可理智又劝诫他,不要把自己所坚守的轻易交出去。 知道就知道吧,方觉夏自我安慰。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一向是他的生存法则。 事到如今,他越来越学不会冷静思考了。 “第三象限就第三象限吧。”裴听颂朝他歪了一下脑袋,“聊胜于无。” 在他的搀扶下,方觉夏步伐微小地向前。足尖时不时撞上地面的管道,磕磕绊绊,和他这么些年走过的路一样,都是在黑暗中摸索。 裴听颂的体温很热,手臂绕过方觉夏的后背扶住他整个人,烧得他有些不自在。黑暗中听见裴听颂的声音,“你……真的一点都看不见吗?”他又很快补充,“我的意思是,视野暗下来之后。” 他很少听见裴听颂这样迟疑的语气。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儿永远是果决的,张扬的,好像人生中从来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事。 “基本上。”方觉夏补充了一个相对精确的数字,“百分之八十。” 裴听颂点着头,低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百分之八十……” 狭窄的通道将空气压缩成缓速涌动的黏稠流体,方觉夏感觉脸前起了阵微弱的风,流体运动的轨迹似乎发生了变化。 他抬起手,伸向黑暗中。 裴听颂一愣,脚步登时顿住。他方才伸到方觉夏面前摇晃试探的手,被方觉夏就这样抓住了。 “你不是说你看不见?”裴听颂的语气有几分惊讶,意外地带了些孩子气,像个使坏被抓住的小朋友。 方觉夏的嘴角又一次浮现出笑意。 “是看不见,”他松开了裴听颂的手,“但我有预判力。” 裴听颂收回手,也笑了起来。 方觉夏果然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得多。 他揽着方觉夏继续往前走,“所以你就是靠着自己的预判力藏了这么久?” 没等方觉夏回答,裴听颂又问,“为什么要瞒着大家?这也不是很特殊的病,而且对其他人也没有影响。” 方觉夏知道他不会理解,也很正常。 他只能通过自己的经历告诉他缘由。 “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舞蹈,民族舞和现代舞。七岁的时候,我妈领着我去广州市少年舞蹈团,参加他们种子选手的选拔考试。当时所有大人都告诉我,我是条件最好的孩子,一定能选上。” 这样的叙述里总是暗含着反转的后续。 “最后一场考核里,我们要上真正的舞台,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很大,很暗,只有一束追光。” 裴听颂很快就明白了,他眼前甚至有了那样一副画面。 小小一个男孩儿,迷茫无助地站在漆黑一片的舞台上。 “你……落选了?” “嗯。”方觉夏的语气还算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步步向前走着,“我尽力了,但还是从台上摔了下来,还摔断了左腿。那个时候去医院,他们才知道原来我有夜盲症。” “当时很失望吧?”裴听颂问。 “也没有。我一醒来就问我妈妈结果是什么。她告诉我他们之后会给我消息。后来就没有然后了。”方觉夏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可能在大人的心里,小孩子是不记事的,过一段时间就忘了。可我记忆力很好。我很认真地吃饭,养病,很听话,以为只要腿好了我就能进舞蹈团,可以成为一名舞蹈演员了。” 昏暗的光线下,裴听颂看向他,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没有太多表情,实在不像一个回忆起遗憾往事的人,但他是方觉夏,这一切就变得合理起来。 可他听着,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小孩乖巧养病的情形。 他小时候……应该也长得很好看吧。 “后来呢?”裴听颂问。 “没有后来了。”方觉夏语气冷淡,“我外公把夜盲症的事告诉我了,还有什么好期待的。一个有很大概率在舞台上接近失明的人,怎么可能成为舞蹈演员?” 裴听颂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安慰,但又不知如何安慰,他竟然一下子变得笨嘴拙舌,只能叹息着也是发自内心地说一句,“好可惜。” “不可惜。”方觉夏说,“我之后不小心听见大人们说话,才知道就算我没有夜盲症,也是不可能入选的。” 裴听颂不解,“为什么?” 方觉夏扭过头,瞥向黑暗中的裴听颂,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因为这个。” “一个舞蹈演员,脸上是不能有明显痕迹的。” 和偶像不一样,他们并不需要辨识度。 无论长得多漂亮。 方才他那一瞥,撞得裴听颂心绪震荡,不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扶他走完最后一小段晦暗通道。 他们的舞台也不全是明亮的,尽管多数都是有灯光的。他无法想象方觉夏是怎么做到一次都不出错,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是不一样的。 裴听颂想起自己刚进公司的时候,听到的第一个内部传说就关于方觉夏。大家都说,别看星图是个小公司,里面可有个练习生之神。 方觉夏的负·面·新闻和他人尽皆知的刻苦程度成正比,人人都知道,他几乎是住在练习室的。无论什么时候去公司的练习室一定能找到他。他一定在跳舞。 那个时候裴听颂只觉得夸张,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已经被所有人定义为天资难得的人,要用近乎自残的练习强度去逼迫自己。 现在他懂了。 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他是已经失败过一次的人。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方觉夏会因为那部纪录片的开场而动容。 无论从哪种意义来说,他都身处黑暗。而在那个黑暗的小房子里,方觉夏根本没有退路。 通道的末尾通向舞台地下大厅。逐渐增强的光令方觉夏自觉地慢慢退回安全距离,他好像从深海中一步步走出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陆地。 “你不害怕,或许有一天,你会像小时候那样从舞台上摔倒吗?” 听到裴听颂的发问,方觉夏坦然自若,“怕。所以我必须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精确到在距离上没有误差。”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将他睫毛的阴影拉长,蝴蝶似的落在脸颊。 “这个圈子的容错率近似为零,可是很不巧,我带着错误的标记出生,天生又是趋向于发生偏误的那一类人。” 他对裴听颂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只能努力假装自己不会犯错。” “觉夏!小裴!” 程羌从不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像是找了他们很久。他的出现中断了方觉夏的自我剖析,他收拾起自己的情绪,面向程羌。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着裴听颂说这么多,他每一次都不明白。 他心里想,或许裴听颂也觉得很疑惑,为什么他要倾听这么多关于自己的过往和心声,这在他看来会不会是一种讨好般的示弱。就好像那些选秀节目中声泪俱下诉说自己悲惨过去的选手,拿这些欺骗眼泪的事迹丰满自己的人物形象。 裴听颂会怎么看待他。 “你们搞什么?我找了你们一大圈。”程羌越来越近,方觉夏思考着要不要沿用刚才裴听颂应付工作人员的借口。不成想忽然听见身边人的低语。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他看向裴听颂,有些莫名。 裴听颂的眼神很诚恳,“还有多少人知道你的秘密?” 方觉夏的喉结滚了滚,盯着眼前的人。但似乎是觉得时间不够,裴听颂赶在程羌来到他们面前时再一次开口,“算了,重来。” 方觉夏略挑的眉示意着他的疑惑。 “我重新说最后一句。” 这张总是锋芒毕露的少年面孔,看向他,眼底映出地下室柔软的光。 “你的痕迹不是错误标记,它很美。” 第30章 酒店聚会 方觉夏愣在原地。 他凝视着裴听颂, 瞳孔中晃动着幽微的光芒。 感官和思维在这一刻延缓, 慢镜头一样令他停滞在裴听颂最后那一句话,反复播放, 反复回响。 裴听颂清醒过来, 脱口而出的话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究竟是有多鬼迷心窍才会对方觉夏说出那样的话?简直是昏了头。 他找不到自己说这句话的动机。 “你们在做什么?”程羌跑了过来, 叉腰喘气,质问两人。 方觉夏第一时间低下头, 深深吸了口气。裴听颂开口解释说, “他刚刚下升降台崴了脚,我扶他走过来了。” “没事儿吧?”程羌急忙问他, “要不要紧?后台有医生我带你去看看。” 方觉夏摇了摇头, “不用……” “你怎么了?”程羌看他耳朵根红了一大片, 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突然摔了?是不是前几天拍照弄感冒了,发不发烧?”说着他就要伸出手去,却被方觉夏躲开, “真的没事。没有受伤, 也没感冒。” 说完他就自顾自朝地下大厅的电梯走去, 留下裴听颂和程羌面面相觑。 “怎么了这是。”程羌回头瞪了裴听颂一眼,“你小子是不是又欺负觉夏了?” 裴听颂冤死了,可又不能说明白,“我怎么就欺负他了,你这么冤枉人小心我甩手不干了。”说完他也跑了。 地下大厅也没多亮堂,他还是有些担心方觉夏, 假装生气去追赶他。 “哎不是,你们……”被留在后头的程羌抹去一头汗,念叨不休,“我去,我这工作太不容易了,一口气供了六尊佛。” 方觉夏一步步朝前走着。从小到大他的步伐就像是丈量过,每一步都走得很确切。心里埋了把尺子的人,没有多少机会接受失误。 可此时此刻,他却感觉有什么在干扰着情绪,令他的心开始摇晃,步伐也变得慌乱。 余光瞥到地面拉长的高大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摁了电梯的上行键,盯着那个发着光的数字。 “喂,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很近了。 直到感觉裴听颂与他并肩,方觉夏才开口,他没有侧目,笔直地望向前方。 “在你所知道的范围里,没有别人了。” 裴听颂有些恍惚。反应了几秒,他才领悟。方觉夏竟然在回答自己作废的第一个问题,这是裴听颂怎样都没有想到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方觉夏先一步走进去,抬头时与裴听颂面对面,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坦荡。 裴听颂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仍有些怀疑,“凌一呢?还有羌哥,他们知道吗?” 他不是不相信方觉夏的话,只是他觉得这不太可能。他会是唯一一个?怎么会? 秒钟一下一下向前跳着,跳进钢索之下的深渊。方觉夏的眼神越过他的肩线看到马上就会过来的程羌,语气冷静而坚定。 “只有你。” 一个人一旦被加上少数限定词,这感觉就变得微妙起来。 裴听颂的手里握着一个秘密。 又或者是,他被一个漂亮的秘密紧紧攥在了手里。 发愣的裴听颂肩头落下一只手,“进去啊,愣着干嘛?”偌大的舞台电梯厢空荡荡,程羌念叨着,“上去了赶紧换衣服卸妆,他们应该都差不多了。” 半低着头的方觉夏抬眼,电梯反光镜壁上反射出裴听颂的脸,他也正盯着他。他其实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自作主张地回答他作废的第一个问题,可他当下就想那么做。 果然在紧张气氛的催化下,人就是会做出计划之外的举动。 他在反光的镜面看到了自己眼角的红色胎记,不可抗拒地想到了裴听颂重来的“最后一句”。 心脏跳动的频率再次超出正常范围,方觉夏深吸一口气,试图纠正这种体征上的偏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法则。 方觉夏的法则是双向链条:按照特定的范式尽可能规避着会发生的错误,一步一步朝着既定的目标走去;这条道路每一次发生任何失误,他都会反向追索那些引向错误的节点。就像做完一道数学题,结果错误,他会一步一步反向推导,直到发现出现问题的关键步骤。这是他的自我反思机制。 电梯停止运行。方觉夏抬头,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人。 从营业以来,他每一次推导所得到的那个关键步骤,都是裴听颂。 他随心所欲,充满不确定性,一举一动都是触发错误的诱因。 “走吧,去收拾收拾。” 第二天就要参加上海的活动,慈善晚会也在上海,演唱会结束之后他们和师兄团一起坐飞机过去,在上海的酒店住下。以往住酒店的时候房间都是随便分的,唯一的原则就是分开裴听颂和方觉夏。 可这次,程羌却在酒店的电梯里就分好了房卡。 “大家都在同一层,你们师兄也在。喏,这是子炎和凌一的。”他把房卡交给了贺子炎,又转头给了江淼一张,“淼淼和路远一间。” 最后一张房卡自然是交到了方觉夏手里。 “拿好,你和小裴的。” 方觉夏接过房卡,脸色虽然如初,可心里却有点慌。毕竟他们这两年以来从来没有住过一间房。加上在演唱会退场时发生的插曲,他连飞机上都没有和裴听颂说一句话。 可现在他们要一起,在同一个房间度过一晚了。 其他的几个队友已经开始插科打诨起来,路远拿肩膀撞了撞还在听歌搞不清状况的裴听颂,“哎呀,今天是什么大喜的好日子。” 裴听颂摘下耳机,一脸迷茫,“什么?” 凌一开始甩手,“我不,我想跟觉夏睡!” 贺子炎一把把凌一捞过来,撸他头毛,“火哥不香吗?嗯?” 江淼给还在懵逼的老幺解释:“羌哥说你今晚和觉夏睡一间房。” “什么?!”裴听颂一脸震惊,一副搞没搞错的表情盯着程羌。 程羌瞥他一眼,“怎么了你还不乐意啊,觉夏可是你们这几个里面睡觉最老实最安静的,便宜你小子了。听我的,我说了算。” 电梯门打开,大家推搡吵闹着出去,把裴听颂和方觉夏推到了一起。裴听颂下意识扶住他,两个人又很快分开。 “累死了!我要先洗澡!” “没人跟你抢。” “强哥,以后公司挣钱了可以让我住一次总统套房吗?” “公司挣了钱当然是强哥我先住总统套房。” 大家一个一个都进了自己的房间,只剩下裴听颂和方觉夏,他们是走廊最靠里的一间房。 走廊的气氛忽然间安静下来,安静的空气好像会压缩,把他们俩挤在一起,连彼此的呼吸都会不小心撞上,所以都小心翼翼的。 方觉夏拿着房卡刷开了门,房间不大不小,落地窗,两张大床,和他住过的许许多多个酒店房间没什么不一样。 照理说是没什么不一样的,可方觉夏却开始手心冒汗,“你想睡哪边?” “都行。”裴听颂看了一眼洗手间的位置,自己推着行李箱去了靠窗的床位,“我睡这边吧。” 他留出来的位置也是方觉夏习惯睡的,方觉夏轻声说了句好,将自己的行礼放好。 “你先洗还是……”/“你要不要先洗澡?” 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裴听颂从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时刻,他明明不是这类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应该随心所欲才对,可现在他真的好像被握住了什么把柄。 太奇怪了,明明事实是反过来的。 他抓了抓头发,“你先吧,我找一下我衣服。”说完裴听颂就盘腿坐在地毯上,背过去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方觉夏接受了他的提议,自行进去,可当他开始洗的时候才慢半拍的发现,这个浴室竟然是半透明的,四面都是毛玻璃,隐隐约约能看到人影。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还没进去裴听颂就已经转过身背对浴室了。 浴室的温度太高,闷热的水汽烘得方觉夏头晕。哗啦啦的水从头淋上来,他低着头手扶着墙壁,满脑子都是升降台下的那一幕。他努力地不去想,但大脑似乎一定要和他作对。 说是收拾衣服,可裴听颂总共也没有带几件衣服。他背对着浴室,可落地窗的玻璃却又反射出那个小小的玻璃浴室的样子,映照在上海繁华的夜色下,就像潘多拉的盒子。 房门突然间打开,敲得咚咚作响,裴听颂嚷了一声,“谁?” “小裴快开门!” 听到凌一的声音,裴听颂这才起身,匆匆跑去门边,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被雾化的玻璃和袅袅水汽柔化得不真切。 “干嘛?”隔着房门,裴听颂问。 他又听到路远的声音,“有事儿,快开门。” 这究竟是来了几个?裴听颂打开门,几个人哗啦就往外涌,跟放完狗粮之后的崽似的,他立刻靠在门边手臂拦住,“干嘛?”说完他就看见凌一手上拿着的手机,对着他拍,“一哥,您又怎么了?” “我直播啊。”说完凌一切换成自拍模式,转过去把他们都放进镜头,“小裴快跟大家say hi!” “欸,有点卡住了好像。” “这里的网不好吧,卡了。” 直播??? 方觉夏还在里面洗着澡呢,真让他们进来了拍到这个浴室还得了。 裴听颂二话不说准备关门,贺子炎和路远抓住他胳膊,“你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谁鬼鬼祟祟了!”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寄希望于里面的方觉夏多少能听到点,“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 “一定有鬼。”路远和贺子炎准备破门而入,都冲上来了,裴听颂还死守着,直到后面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裴听颂猛地回头。 居然出来了?! “咳。”裴听颂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松开替他严防死守的胳膊,“没什么,他们要直播。” “还卡着呢。”凌一受不了网速,干脆关闭了直播间,“哟,现在又让咱们进去了,奇奇怪怪裴小六。” 方觉夏头上还顶着毛巾,他换了身舒服宽大的睡衣,身上还散着温热的水汽,皮肤发红。 贺子炎开口,“三三说叫咱们去他房间玩儿,去不去?” 三三是他们的师兄商思睿,也是之前星图最红的艺人,上了逃出生天的节目之后人气更是高涨。方觉夏还在当练习生的时候,商思睿就经常帮他,是个性格特别活泼乐观的人。 “嗯。”方觉夏笑着点头,擦了擦头发之后把毛巾放回浴室,跟着大家一起去商思睿的房间。 商思睿的房门半掩着,只住他一个人,一听见脚步声他人就跑出来,探着头往外看,看到弟弟们立刻打开房门,“你们可来了。”他特意拉了把方觉夏的胳膊,“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原来是洗澡了,动作这么快的吗?” “嗯,一回房间就洗了。”方觉夏自然而然地跟着商思睿进去,脸上还带着笑。 大概是方觉夏笑得太好看了,跟在后头的裴听颂反倒心里不舒服起来。 自己为他做了这么多,又是替他隐瞒秘密又是给他吹彩虹屁还替他揽着这帮狗崽子,他倒好,对着别人笑嘻嘻的。 商思睿床后面的地毯上放了一大堆吃的,“我跟你们说,都是哥哥我偷偷订的,千万别告诉羌哥,不然他又说我带坏你们。” 凌一尖叫出来,“啊有冒菜!我爱冒菜!” “竟然还有锅包肉!”路远也激动了,“开造!” “我知道觉夏吃不了辣。”商思睿拿开另外几个餐盒,“看,我点了好多点心,还有淼淼喜欢吃的日料,子炎爱吃的烧烤,都有。” 方觉夏又冲他笑,“谢谢。” 裴听颂的一双眼睛光顾着盯方觉夏,都没看到江淼给他递过来的筷子,直到商思睿把一个餐盒递给他,“小裴?我给你点了披萨,你应该爱吃的!” “啊,谢谢师兄。”他心情复杂地接过披萨,有点为刚刚的小心思感到愧疚。 “你们辛苦啦,为了我们的演唱会练习这么久。”商思睿给大家分好食物,又跑去把门锁好,“本来呢其他成员也要过来的,但是他们几个打游戏打得正欢,让咱们先吃。他们最近忙演唱会,好不容易能玩儿两把。” 方觉夏夹了虾饺塞嘴里,一抬头看见裴听颂嘴上挂着点披萨上的酱。 每次他盯着裴听颂的时候,对方都会第一时间看向他。方觉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裴听颂没有意识到,“你嘴怎么了?” 他无奈地低头扯了一张纸巾,“你嘴上沾了酱。” “哎呀你替弟弟擦一下嘛。”锁好门的商思睿坐回到方觉夏身边,扯着他的胳膊直接把方觉夏的手拽到裴听颂嘴边,擦掉那一点酱。 “这就对了。成员之间一定要相亲相爱,知道吗?”商思睿装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从床底摸出一瓶酒,“这是点日料稍的一瓶,咱们一人抿一口。” 贺子炎笑说,“真不愧是酒鬼三三,我就说少了点什么。” “别喝太多,”江淼说,“明天白天还有行程。” 路远:“没事儿,大家酒量都不差,这么点没问题的。再说小裴都成年了。” “我早成年了,”裴听颂忙为自己正名,“我刚又过了一个生日,现在都二十了。” “二十了啊,太厉害了。”商思睿倒完酒就开始鼓掌,“再也不是1打头的了。” 方觉夏也忍不住笑起来,不小心走神,就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商思睿递给他的酒,一口气喝下去。 他几乎不喝酒,以前和大家一起出去聚餐的时候常常会有未成年的练习生,也会避免喝酒,所以他并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在哪里。这一口喝下去,呛得他直咳嗽。 江淼给他递纸巾,“慢点儿,呛着没,吃点东西压一下。” 路远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觉夏可以啊,吨吨吨的,不愧是半个山东大汉。” 方觉夏塞了一个奶黄包在嘴里,想压一压酒的辛辣气,刚把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一抬头就看见裴听颂憋着笑,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每次裴听颂都对自己说笑什么了,要不是腾不开嘴,他也想说。 费力地咀嚼着嘴里的奶黄包,方觉夏安静听着大家的闲聊。商思睿酒量很好,自己一个人喝了大半瓶都没有一点事儿。 凌一想到了什么,“哎三三,你是不是要录节目了?逃生第二季什么时候才出啊。” 商思睿一摆手,“甭提了,之前就说要录的,上一季有个女孩儿记得吧,她前段时间闪婚了现在国外蜜月旅行呢,录不了。” 江淼点点头,“啊,那少了个人是不好办。” “不止一个。”商思睿又说,“节目组这次改版了,人数可能会变多。请嘉宾这事儿本身就不简单,你们也知道这个节目的难度。”他咳嗽一声,小声说,“别告诉其他人啊,之前有一特别红的流量,他们团队联系节目组,节目组当然是不拒绝的,可是他们提了个要求。” 裴听颂听罢就猜到下文,“他是要求降低难度吧。” “没错。”商思睿连连点头,“而且,他还要求给他剧本,还要给他killer的角色。编剧怎么说都不同意,说如果这样他就不写剧本了,节目组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嘉宾赔上整个口碑,这事儿就吹了。” 方觉夏心里觉得有趣。自己当初是被迫参加不适合的真人秀,成了一剪梅的壁花,还要受副导演的威胁。可这个人确实自己主动去上不适合的节目,还以人气作为谈判筹码。 大家都在做不适合自己的事,这个世界好像错开的齿轮,勉强运行到某一个点总会出错。 “哪个流量啊?”路远脸上挂着吃瓜群众标准表情,“咱们认识吗?” 商思睿喝得开了,也没那么多顾忌,加上他们关系亲密,“认识。不光认识,还是有点恩怨的。”说完他眼睛看向了方觉夏。 方觉夏立刻反应过来,不仅仅是他,其他的几个队友也都反应过来。 裴听颂和方觉夏之前没有那么熟,但就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他也能猜出个大概的范围。和方觉夏有恩怨的,八成就是Astar公司的人,估摸着应该是他当时没有能出道的组合七曜里的成员。 七曜里最红的……裴听颂想了想,是那个常常站C位的官推? 等到他回神的时候,其他人早已换了话题,方觉夏神色自若,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所谓“恩怨”产生什么情绪。大家开始玩行酒令,但他们避开了方觉夏最擅长的逢七过,以至于方觉夏一直输,就一直喝,喝到最后没酒了,他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裴听颂的眼睛就没怎么离开过他。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人好像是没什么事,脸不红气不喘的,可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方觉夏咬开一个流沙包,然后扭过头,突然间对着裴听颂笑起来。 不是一般的笑,是傻傻甜甜的笑。 绝对有问题。 商思睿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卧槽,卧槽洋哥要上来找我。” 洋哥是他经纪人。卡莱多的几个一听立马起来,“那、那我们先回去。” “我去我最怕洋哥了。” “你的衣服快拿好!” “快点儿收起来这些。” “卧槽他怎么突然来了?”商思睿赶紧收拾地上的吃食,他们准备帮忙都被商思睿拦住了,“你们赶紧回去一会儿晚了被他说,我自己能行。” 就这样,他们师兄弟友好融洽的宵夜聚会就这么潦草收场。裴听颂眼看着方觉夏自己扶着床边,站倒是好好地站起来了。 可是一走路就露馅儿,同手同脚了。 大家慌张逃难,顾不上举止怪异的方觉夏。身为临时室友的裴听颂只好肩负起这个艰巨任务,架着他的胳膊带着他跑路。 好不容易逃回到自己的房间,警报暂时解除,裴听颂松了口气,关上房门插好房卡,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见咚的一声。 “好痛……” 打开灯一看,方觉夏埋着头蹲在他脚边,面对着墙壁,哼哼唧唧地喊疼。 裴听颂想去把他拉起来,可这个家伙像个小鸵鸟似的,不光是脑袋埋进去,两个胳膊也抱着膝盖埋在头下面,整个人就差弄成一个封闭的球了。 “你酒量真是差得离谱。能不能喝自己心里没数吗,递给你你就喝。”裴听颂吐槽着,想扒拉开这个小球拽他胳膊把他拉起来,可方觉夏喝醉了劲儿还大,死活也弄不出来。 太滑稽了,裴听颂觉得自己就像儿歌里吭哧吭哧的蠢兔子。 遇上个又固执又娇气,死活拔不出来的白萝卜。 第31章 软糖袭击 “我累了。”尝试了好多次都拔不出方觉夏的胳膊, 裴听颂累得靠着墙坐下, 挨着他喘气,可方觉夏还那儿哼哼唧唧, “疼……” “哪儿疼?” 埋着脑袋, 方觉夏瓮声瓮气地抱怨, “头,还有手。” 裴听颂无奈, “那怎么办, 你起来我给你看看磕着没?” “疼!”这回小鸵鸟好像是不耐烦了,语气都变得急躁了。 “好好好, 疼疼疼。”裴听颂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前一个小时他还在担心自己和刚摊牌的方觉夏独处会有多尴尬, 可现在这个对象猝不及防地就变了,变成失智的方觉夏了。 “摸脑袋!” 小鸵鸟开始发号施令,裴听颂也不敢不听。 “好,知道了, 摸摸头。”他把手放在方觉夏的头上, 轻轻摸着。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马尔济斯犬, 特别漂亮,也特别喜欢让人摸它的头。 只摸了三两下,方觉夏就闷着头说,“不疼了。” “这么管用的吗?”裴听颂有点开心,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很会照顾人的男人了,“那起来呗, 洗把脸醒醒酒。” 谁知这个依旧埋着头的小鸵鸟又朝他伸出一只手臂,“胳膊疼。” 看着这细细白白的胳膊,裴听颂迷惑了,“那……摸摸胳膊?” “嗯。” 这怎么摸啊。裴听颂觉得怎么都不对劲,哪有一个男的对着另一个男的摸胳膊的? “我给你捏捏吧。”说完他就开始像个不太正常的盲人按摩师一样,闭着眼对着方觉夏的胳膊一通揉捏,也不敢使太大劲儿,怕这家伙又一个反弹。 他真是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裴听颂心想。 “行了吗哥哥。”裴听颂累得半死,牵着他手腕,“咱们能起来了吗?” “好黑啊。”方觉夏仍旧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反而缩得更厉害了。 裴听颂无奈极了,“可不是黑吗?你把头抬起来就不黑了,我开着灯呢。”说着他凑近些,把面对着墙壁的方觉夏掰过来面对着他,伸过手去想帮他把头抬起来,这样总不是个事儿。 可方觉夏非但不配合,甚至还一口咬住裴听颂伸到他下巴那儿的手,咬得死死的。 “啊,疼疼疼……”裴听颂又气又急,捏住方觉夏的后脖子才逼得他松了口。 “你看你把我咬的,你抬头看看这牙印,咬出血了!” 方觉夏仍旧不抬头,不仅不抬头,还挪着屁·股又一次面对了墙壁,丝毫没有愧疚感。 这下把裴听颂的耐心耗尽了,他甩了两下被咬破的手,二话不说将方觉夏抱起来,整个人扛在肩上。方觉夏跟条上了岸的小鱼似的扑腾个不停,拖鞋都甩掉了。裴听颂两手臂箍住他的腿,“老实点。” “我不要飞!我不要!” 裴听颂好气又好笑,“飞什么飞啊,我还想飞呢。”他扶着方觉夏的后背把他放到床上,累得气喘吁吁,自己也半趴着,双手撑在床上,“得亏是我,今天你要是跟凌一一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 方觉夏就在他的身下,半张着嘴唇,胸膛一起一伏,竭力呼吸,那双总是倔强的漂亮眼睛蒙了水雾,连望向他的眼神都柔软了。 裴听颂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呼吸也开始变得不自然。 大概是喝过酒的缘故,方觉夏的眼角发红,和延伸出去的红色胎记连成一片。他的皮肤太白,一醉就泛起大片大片的粉色,像是被揉搓过似的。 “渴……”方觉夏在被子上扭了扭,头歪到一边,开口黏黏糊糊,“我渴了。” 裴听颂从某些不太好的遐思中抽离,再一次背负起照顾哥哥的职责,“行,我去给你弄点水。”他费了半天劲儿才把方觉夏塞进被子里,自己热得脱了外套,走到桌子边。 喝醉了是不是该喝点热水。裴听颂寻找着烧水壶,可他不太会用,研究了半天才搞明白怎么烧水。 “热死了。”裴听颂瞄了一眼后面,方觉夏还乖乖缩在被子里,只是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他也听不太清。 “我真太难了。”裴听颂回过头小声嘀咕,“我跟你说,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照顾过谁,都是被人照顾的,真是,方觉夏你可太有面儿了,你上辈子可能是我祖宗。” 好容易等着热水烧好,他笨手笨脚地倒出来,差点儿烫着自己,水刚开不能直接喝,他又兑了一半的矿泉水,试好温度才给方觉夏端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方觉夏在背九九乘法表,都已经背过一轮从头开始了。 “喝水喝水。”他掀开被子却被吓了一跳,光溜溜白花花一片,“哎你怎么把T恤脱了!” 方觉夏侧躺过来,面对着裴听颂一拱一拱地钻到床边,“我热。” “一会儿感冒了!”裴听颂用被子把他一卷,水杯递到他嘴边,“喝水。” 方觉夏在他的投喂下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整杯,心满意足地冲他傻笑,笑得又甜又软,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闭眼,睡觉。” 话音刚落,方觉夏就乖乖闭上了眼。 还挺乖的。裴听颂下意识伸出手去,差一点就要覆上方觉夏柔软的头发。但他很快顿住了。 搞什么? 裴听颂飞快站起来,他猜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 为什么不由自主想摸他的头。 “热死了。”裴听颂单手脱掉了上衣,拿了睡衣走进浴室。 他现在需要洗个澡冷静一下。 洗澡的时候裴听颂不由得想到喝酒时商思睿说的话,难道说那个跟节目组没谈拢的流量真的就是顶替了方觉夏的官推位出道的人? 当初他们一起在Astar,应该是同时期的练习生吧。 七曜现在是国内人气顶尖的男团,官推梁若从出道起就有最好的资源,主舞副主唱,编舞几乎是固定的开场和结束C位,之前已经常驻过两档卫视综艺,虽然也是粉黑无数,但毕竟有大公司加持,一路顺风顺水。 瞄上逃出生天这块蛋糕,肯定还是想给自己立一个高智商人设。 立人设这种操作裴听颂一直不理解,假的就是假的,装得越真,戳穿的时候就越是不堪。 他不禁去想,听到关于梁若的消息时,方觉夏是作何感想的,他会觉得可惜吗,会难过吗? 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被迫从Astar离开,现在会是怎么样? 他们应该就不会…… “砰砰砰!” 连续敲砸的声响让裴听颂从思索中惊醒,他一回头,吓得差点儿没滑倒,一连串f开头的词爆出来。原以为睡着了的方觉夏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整个人趴在毛玻璃门上,拿手啪啪啪拍着浴室玻璃壁,“让、让我进去!” 雾化的玻璃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鬼鬼祟祟。裴听颂靠着墙,扯了浴巾草草擦干身上的水。 方觉夏小朋友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挤得脸都变形了,“我眼睛坏掉了,怎么看不清楚……”他又拍了好几下玻璃门,“我已经数到一百下了,我抓到你了!” 完了,他今天晚上别想睡觉了。 裴听颂草草换好衣服大开浴室门出来,结果被时刻准备着的方觉夏一下子扑上来,两手一伸牢牢抱住他。 “抓、抓到你了!” 他没穿衣服,光着上半身就这么扑到裴听颂怀里,整个人就跟三岁小孩儿似的。裴听颂只好顺着他,“对,你抓到我了,你赢了。可以睡觉了吗?” 方觉夏抬头,水汪汪的眼睛眨了又眨,“睡觉?” “对,睡觉。”裴听颂生拉硬拽把他拖到了床上,手脚都塞进被子里,“你看你身上,冰凉,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不要。”方觉夏抱住他的胳膊,委屈兮兮得就跟下一秒就能掉出眼泪珠子似的。 就在裴听颂同情心大起的时候,方觉夏甜甜地叫了一声,“小算盘~”说着他还固执地伸出手,挠着裴听颂的下巴,“小算盘你饿吗?我去给你倒狗粮~” “我不是你养的狗!”裴听颂捉住他的手,“方觉夏你看清楚一点,我是裴听颂,是你的……” 他顿住了,方觉夏水汪汪的眼睛也眨了眨。 梗了一秒,裴听颂继续说,“我是你队友,知道吗?” “知道了小算盘。” 白说了。裴听颂叹口气,给方觉夏掖好被子,心想着算盘就算盘吧。现在方觉夏整一个小孩子心性,他只能用哄小朋友的方式去哄,“要不这样,我们玩睡觉比赛好不好?谁先睡着谁就是冠军!” 方觉夏眨眨眼,“那、那有奖励吗?” “奖励……”裴听颂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方觉夏的嘴稍稍瘪起来,“我……我想要爸爸变回原来的爸爸。” 听到他说这句话,裴听颂不由得皱起眉。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原来的爸爸。 但他现在无法深究更多,这是方觉夏的私事,现在他喝醉了酒才会不小心说出来,等他清醒过来一定不希望有人窥探他的隐私。 “好,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快我们比赛了!”说完裴听颂关掉灯,又想到方觉夏的夜盲症,留了盏床头灯。他上了自己的床,本来坐飞机就已经很累了,到了酒店又折腾了这么久,早已精疲力竭。裴听颂躺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闭上双眼。 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祈祷这家伙不要再发酒疯,渐渐的他自己也快要陷入梦中,意识从舒展的身体里淌出去,流散开来。 恍惚间,他感觉被子被扯动,什么东西从脚边一拱一拱的,拱到身边。裴听颂意识模糊,嗯了一声。却听见方觉夏的声音在耳边。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小算盘。” 差一点就睡着的裴听颂猛地惊醒,睁眼看向身边的人,那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就这么望着他。 真是要疯了。 “你不是有床吗?”裴听颂无奈到了极点,“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要学会自己睡觉。” “可是……”方觉夏瘪了瘪嘴,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裴听颂看着他,像个大人那样。 方觉夏语气可怜,“可是爸爸今天回家了,我有点害怕,他、他又喝酒了,他会不会骂我……” 他说话已经没有了以往方觉夏有的逻辑和章法,完完全全是个恐慌的小孩,尽管只是混乱的只字片语,但裴听颂大概也了解了。 “不会的,”他摸了摸方觉夏的头,“别害怕。” 方觉夏吸了吸鼻子,望着他,“小算盘,我眼睛生病病了,你知道吗?” 裴听颂点头,手指摸了摸他眼睛,“我知道。” “那你也会讨厌我吗?”方觉夏眼睛里蓄着水汽,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不知怎么的,裴听颂的心里抽着疼,这种感觉特别陌生。 “当然不会。”裴听颂捏了捏他的脸颊,“我是那种人,呸,我是那种狗吗?” 方觉夏终于笑起来,“你陪我睡觉觉好吗?” 最终,裴听颂还是妥协了。他明明是个脾气差又叛逆又不受束缚的刺头,可每次遇到方觉夏都会妥协,做自己从来不会做的事。好像这个人没收了他所有的拒绝权一样。 “可以是可以,”裴听颂知道明天早上起来某些人会翻脸不认人,没准儿还以为自己占他便宜,所以他拿出手机,打开录音软件,“这可是你自己非要和我一起睡觉的。” “嗯!”方觉夏立刻高兴起来,说话语气都变甜了,眼睛亮亮的,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珠,里面投射出裴听颂的面孔,“那我可以抱你吗?” 被他这么一问,裴听颂突然间舌头打结,耳朵发烫,“随、随便你。”说完他就转过去背对方觉夏,活了十几二十年,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同床共枕过,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了。 可刚转过去没有一秒钟,方觉夏就揪着他后背的衣服,轻轻扯了扯,“我看不到你了欸。” “方觉夏你再这么撒娇你明天醒过来会后悔的。”裴听颂叹口气转过来,面对他,“这样行了吧。” “嗯!”方觉夏往上拱了拱,真的像抱小狗一样抱住他的脑袋,还拍着裴听颂的背,“小算盘,睡觉觉~” 裴听颂这么个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就这么缩在方觉夏怀里,被摁在他锁骨上,大气不敢出一口,更别提睡觉了。 “睡觉觉……”方觉夏开始胡乱唱歌,好像真要哄小狗睡觉一样,先是不着调的摇篮曲,然后又不知怎么的唱起蜗牛与黄鹂鸟,而且只会唱第一句,反反复复的葡萄树唱得裴听颂终于受不了了。 他一把拿开方觉夏的胳膊,将他揽到怀里,手臂垫在他脖子下面,怀绕过去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还是我抱你舒服点。”他的下巴抵在方觉夏发顶,手轻轻拍着方觉夏的后背,“睡吧。” 小孩子心智的方觉夏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裴听颂的腰,抱得紧紧的,“睡吧,小算盘。” 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裴听颂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他和方觉夏第一个拥抱,一个真实而紧密的拥抱,尽管两个人都并非自愿。 他曾经非常坚定地认为他和方觉夏一定是行走在不同轨迹的两个人,一旦相交,后果只会坏,不会好。 所以这一刻来得太突然,也太意外了。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时间旅行,一个月前的裴听颂穿越过来,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吓坏吧。回忆起这些天的经过,裴听颂感觉他们好像被迫卷进同一个戏剧性的漩涡里,越想着分离,却靠得越近。 感觉到方觉夏没什么动静了,裴听颂伸手够到自己的手机,关掉录音。可就在这时候,怀里的人突然间抬起头,两手捧住裴听颂的脸,晦暗的光线下凑上来吧唧亲了一口,或许他是要亲下巴,又或许是脸颊,但不凑巧的是,他们嘴唇相碰了。 呼吸骤停。 “谢谢你陪我,小算盘。”他傻傻笑着,然后钻回到裴听颂的怀里,在他锁骨那儿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放心地闭上眼。 裴听颂的神经仿佛打了麻醉,迟缓到直到此刻他嘴唇被撞击的钝感仍旧在持续。这一次没有隔着玻璃糖纸,是完全的彻底的柔软,记忆里的触感被放慢拉长,相触,陷入,离开,回弹,四两温软拨下千斤之重的心跳,拨动后再也无法回复平静,越来越快,快到他甚至害怕,隔着两堵紧贴的胸膛,他心脏里的疯兔子会不会把方觉夏心里的小萝卜吵醒。 糟糕。 他被一颗软糖袭击了。 十分钟,二十分钟,再久到他根本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这心跳都没有恢复正常频率,这个紧密的拥抱给了它源源不断的能量,让它疯狂而鲜活的跳着,根本不管裴听颂大脑的反抗。 这是他的初吻。 裴听颂努力地说服自己,他很酷,非常酷,接个吻亲个嘴根本什么都不算,更何况之前传糖纸的时候已经试过一次了。 但他的说服似乎没多大作用,肾上腺素不管不顾地上升,方觉夏洗发水的香气迷惑他的大脑,他觉得头晕,觉得喘不过气。 明明精力已经透支,可裴听颂就是没办法睡着,他甚至不敢动,生怕吵醒怀里的人。 一个意外的吻为他的胸膛塞进了一万只蝴蝶。它们扑闪着翅膀企图从他的喉咙飞出去。它们密谋策划了一场海啸,在一片盛满酒精的海里。 怀里这个天真的杀手终于累了,睡熟了,像个软绵绵的玩偶一样一动不动,乖巧得很。全世界只有裴听颂知道,这是个杀伤力多么大的漂亮武器。 而他,就是个乖乖抱着枚小炸·弹的傻子。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头痛把方觉夏从深眠中拉出,意识隐隐浮动。思绪混乱,他睁不开眼,只觉得身上发酸,于是动了动,谁知立刻感觉到一双手臂环抱住他,收紧,还拍了拍他的后背。 隐约间听到熟悉的低沉声音,带着睡意,“乖……” 乖? 这是什么奇怪的梦。 下意识收紧的拥抱把两个人的距离压缩到几乎所剩无几,尴尬的是,尽管方觉夏不确信刚刚听到的声音是不是真实的,但他的大腿不小心碰到的某一处,触感真实得过分。 他猛地回神,一把推开还没睡醒的裴听颂,自己抓着被子退到床边。 “裴听颂!” 这还是他第一次情绪这么激动。 裴听颂眉头拧在一起,“又怎么了……”他睁开眼,看见方觉夏一副良家妇女被欺负之后的标准姿势,迟钝的大脑才清醒。 果然,他就知道。 这个时候裴听颂就不得不感叹一下他天才的未雨绸缪。 “等等,你冷静一下。”裴听颂靠近一些,但他其实是想拿自己的手机,翻出证据给方觉夏看。 可方觉夏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知道一睡醒就发现自己光着上半身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而且这个看似始作俑者的家伙还在逼近,“该冷静的是你。”说完他咳嗽了一下,“还有你下面……” 下面? 还没完全睡醒的裴听颂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骂了一句。 “这是早上的正常现象好吗?”他看起来毫无羞耻心,抓了抓睡乱的头发,“你也是男的你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是某方面功能正常的表现。你不知道吗?” “闭嘴。”方觉夏不想听他上什么中学生理课,“那你为什么要抱着我睡觉?你不是说你不是gay吗?”他灵魂拷问。 裴听颂没话说了。 你不该问问你自己吗? 明明昨晚一口一个小算盘,腻腻乎乎黏着他没完,一睁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生气归生气,裴听颂很清醒,他知道方觉夏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顽固个性,所以他决定先拿到他精心保留的罪证,“行,我这就告诉你为什么。” 方觉夏一下子慌了,他脑子乱七八糟,这个人又在不断向他靠近。 他的上衣呢? 裴听颂不会真的是gay吧?这个念头挥之不去。 他伸手想要反抗,却被裴听颂一把握住手腕,“别动。”说完他另一只手四处在枕头边摸着,“哪儿去了?” “你放开我。”方觉夏仅剩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了挣扎。 裴听颂实在是被他搞得耐心全无,只好也抓住他另一只手,压在他身上,俨然一副居高临下为所欲为的姿态,“我让你别动。知道你昨天晚上多乖吗?” “你!” “睡完就翻脸……”他盯着方觉夏,眼里的戾气又柔和下来,“听话。等我找到……”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外面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进而是凌一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 “当当当当!卡莱多团综特辑!清晨突袭检查!” 操。 作者有话要说:摄像大哥:你觉得他们醒了吗? 凌一:觉夏不睡懒觉的~ 摄像大哥:那我们现在就进去拍合适吗? 凌一:那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又不会睡在一张床上! 第32章 暗潮涌动 裴听颂飞快从方觉夏身上爬起来, 他听到叮的一声, 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操,他们怎么会有房卡?”裴听颂推方觉夏来不及, 只好自己飞快跑到方觉夏的床上。 方觉夏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直到凌一带着摄像进来。 “Surprise!”凌一蹦蹦跳跳地进来,“公布全团懒觉王是谁的时候到了……” 这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原以为裴听颂一定是闷头呼呼大睡的那一个, 没想到这小霸王现在竟然规规整整靠坐在床上, 肚子上盖了个枕头,满脸营业假笑, 两手交叠放在上面, 跟《蒙娜丽莎的微笑》性转版赝品似的。 “Morning.” 裴听颂纯正的美式英语让凌一产生了走错剧组的错觉。太奇怪了, 照平时裴听颂的德行这时候应该早就俩枕头把他给轰出去了,居然还这么大家闺秀地跟他道早安,鬼上身了吧。 反倒是方觉夏,在他进来之后用被子把自己一裹, 跟个玉子烧似的从床的这一头滚到了另一头。 不对啊, 这气氛怎么这么诡异…… 凌一是个机灵鬼, 很快就发现有什么不对,他猜想是不是他俩刚吵过一架,可这大清早的能吵什么呢? 他清了清嗓子,拎起自己的睡衣领子假装成对讲机,“编号01编号01,突袭任务完成, 没有捉到懒蛋,准备前往下一个房间!Over!” “等等,”裴听颂下巴一扬,“你哪儿来的我们房间的房卡?” 凌一一副就等你问的表情,一屁股坐到床边,以赌王般的架势掏出三张卡,抖了抖眉毛,“都是强哥给我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差点儿就被捉奸在床了。 裴听颂翻了个白眼,“起开,我还要再睡会儿。” “不吃早餐吗?”凌一试图拽开他的枕头,这翻脸翻得也太快了,“裴小六,我们去吃早饭吧。” 唯一的遮羞枕就要被凌一给弄开,裴听颂当然不干,“我不饿你自己去,我困死了。”说罢他就掀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闷头假睡,“记得帮我关门!” 真是古怪。 摄像在后头,凌一也不好说什么,生怕自己深究下去万一捅出什么大娄子,身为一个人精,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手上。 “行吧,反正我完成突袭镜头了~指标达成!”凌一从床上起来,意外地发现裴听颂掀开被子之后,露出了昨晚方觉夏喝酒时穿的T恤。 不对啊,为什么觉夏的衣服会出现在小裴的床上呢。 就在凌一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这双堪比列文虎克的眼睛又瞄到了一个更奇怪的点。 方觉夏的枕头边放着裴听颂的手机!那个骚包的紫色手机壳绝对是他的没有错! 草,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 凌一怀揣着激动、狂喜且害怕的复杂情绪,速速将不明所以的摄像大哥赶了出去,自己乖乖带上了房门,“那你们别睡过了哦。” 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一心想着结束拍摄之后立马把他观察到的惊天秘密发到四人群里,带着兄弟们好好吃上一顿瓜,吃得饱饱的! 等到凌一的大嗓门和脚步声渐行渐远,确定没有再回头的可能时,裴听颂才掀开被子,从方觉夏的床上下来,顺带把冒出来的那件T恤也捎带上,扔到背过身去的方觉夏跟前。 方觉夏显然还是堵着气,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头都不探出来。裴听颂坐到床边,感觉自己又回到昨晚的尴尬境地,怎么扒拉也扒拉不开。 “喂,方觉夏,昨晚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裴听颂简直不敢相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跟这儿演电视剧呢,“你真的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 方觉夏啪的一下子掀开头上的被子,一言不发瞪着裴听颂,声音也恢复了他日常的冷淡,全然没有了昨晚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样子,“你别想骗我。” “我骗你?”裴听颂气极反笑,表情像个弃妇,“你知道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吗?是谁哼哼唧唧没个消停,哄也哄不好非得抱着才睡觉。你睡着之前我愣是一秒钟都没闲下来过你知道吗?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方觉夏你真的是没有心。” 方觉夏眯着眼裹在被子里,对裴听颂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表示怀疑,“不可能。” “行,非得让我放大招,”裴听颂气得肺疼,“知道什么叫打脸吗?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打脸的滋味儿。”说罢,裴听颂拿起压在枕头一角的手机,找到了昨天的录音文件,两腿一份骑在了这个方觉夏牌玉子烧上。 “我真是个天才,我就知道你会翻脸不认账,所以……” 滴的一声。 房门又一次打开了。 “我先进去!” “嘘嘘嘘!” “挤什么挤我拖鞋掉了!” 握着手机的裴听颂骑在了方觉夏的身上,回头盯上剩下的四个成员,六脸懵逼。 “那个……”凌一手里拿着拖鞋,脸上挂着心虚的笑,“大家是来关心你们,怕、怕你们打架……” 裴听颂毫无灵魂地笑了笑,“打架,床上打架?” 说完他从方觉夏的身上下来,面对这几个闯进来的吃瓜群众,“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啧,时机不好。”贺子炎摸了摸下巴,“我们应该再晚一点进来。” 路远打了个响指,“再晚点不会结束了吗?” 江淼咳嗽了两声以示警告。 凌一:“没那么快吧?” 哐哐哐俩枕头砸到四个人身上。 “滚滚滚。”裴听颂白眼直翻,“我怎么会有们这群队友?我太难了。”说完他从床上下来,揣着手机走近浴室。 凌一乖巧地跑去方觉夏那儿,“你没事吧觉夏?其实是……是队长要来给你送解酒药,然后我们就都跟来了。”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方觉夏坐起来,套上T恤,洗漱完之后跟着大家一起下去吃早饭。团综的摄影也跟了过来,拍摄他们的自助早餐之行。 一路上裴听颂和方觉夏也没有机会独处,两个人还坐得老远。几个人吵吵闹闹,吃完就被程羌拎走去做造型。 大概是因为知道这一天的慈善晚宴会有热度,杂志社上午就放出了之前裴听颂和方觉夏的采访视频,截选了几个问题。很快,#听觉偶像定义#的词条登上热搜,这种问题本身就具有话题性,所以也引发了广大热议。这两个男团出身的偶像,第一次以舞台和精致外表之外的特质被大众所看到。 路转粉的不在少数,甚至扭转了许多人对于偶像这个职业的偏见。当然,也有很多营销号带节奏声称这只不过是提前写好的采访稿,是这个杂志捧人的一贯套路。总之正向言论和无脑黑对吵起来,热度就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得以攀升。 漩涡中心的两个人此刻正在化妆室,听着程羌对晚宴的注意事项唠唠叨叨,反复车轱辘。他们是这个圈子里新冒头的苗子,一切都还不稳固。虎视眈眈盯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个不小心他们好不容易新起的火苗就会被无情碾灭。这就是娱乐圈。 “记得最后的大合照,要让着前辈们,千万不要一个劲儿往前冲,哪怕挡脸也无所谓,抢C位是要不得的,这种话题宁可不要。” 凌一重重点头,“知——道——了。” 江淼:“放心,一会儿我会带着他们的。” 方觉夏没有说话,也没太听进去程羌的话,头痛在药物的作用下有所缓解,可他依旧记不起昨晚发生的事,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发生了点什么,否则他们也不可能一大早醒来抱在一起。 难不成他昨天真的发了酒疯对裴听颂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可裴听颂个子高,力气也比他大,就算是他真的要酒后乱性成功率也不高啊。 他脑子太乱了,根本没有余地去思考其他的事。这很奇怪,他明明有工作在身,为什么会一直纠结在和裴听颂一起度过的那个晚上,这一点也不像他。 [知道你昨天晚上多乖吗?] [睡完就翻脸。] 裴听颂最后说的几句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想,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方觉夏摁了摁睛明穴,闭着眼睛仔细搜索记忆。 “今天觉夏把头发吹起来好了。”造型师搭理着他的头发,“觉夏的发际线好看,梳起来显得五官更精致。” “胎记要不要遮一下?” 方觉夏想说随意,没想到裴听颂抢先开了口,“有什么好遮的,又不是瑕疵。” 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瞥了一眼完成造型低头听歌的裴听颂。 “那就不遮了吧。”方觉夏对着造型师姐姐笑了笑。 六个人的造型统一成白色西装,款式和细节上稍有不同,方觉夏是白色燕尾,裴听颂则是马甲加长款西装三件套。时间紧张,结束完妆发造型后他们立刻开车前往主办方。 车门打开,队长第一个下去。他们听见红毯两边的粉丝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方觉夏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下了车,裴听颂走在他的身后。他们迈上红毯,一步步走向主办方签名板,六个人并排站定,脸上带着微笑。 “欢迎,欢迎人气男团Kaleido!” 粉丝的呼唤声几乎要没过主持人的声音。这条红毯走下来似乎很漫长,让方觉夏不由得想起他们出道那一年的某个音乐颁奖礼,他们早早抵达主办方红毯,但却被工作人员拦在外面,等待其他的演员、歌手,甚至是同年出道的其他团体先进去。等到卡莱多的六个人走上去的时候,红毯两旁的粉丝已经寥寥无几,甚至连代拍的黄牛都走得干净。 刚出道的他们,连一个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拥有过,只快速地在挤满了各种签名的板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潦草结束了那场自尊心的游·行。 “这应该是Kaleido第一次来到这里参加慈善时尚盛典,”粉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主持人尴尬地笑笑,“大家真的太热情了,我们来打个招呼吧。” 江淼说了个一二三,六人齐齐举手,“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 男主持人笑道,“今天Kaleido的造型是白马王子风吗?” 江淼得心应手地应付着主持人的回答,他们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率先入场,可以在空白的签名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无数的闪光灯对着他们闪烁,喊着他们的名字,只希望可以拍下一张新闻照。 进场后他们接收工作人员的指引,进入到晚宴内场,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被告知了特定的圆桌席位号码,一个圆桌安排六到七人,卡莱多一个团正好可以坐满。 会场内灯光布置得很晦暗,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舞台上,方觉夏下意识将目光锁定在自己前面的江淼身上,场地内的桌椅布置得很密集,走道窄而弯曲。 能见度很低,他小心再小心,可斜前方有一个被推出的椅子,和别的不在同一轨道。 他看不清。 迈开脚步的时候,方觉夏的腰被一只手扶住,牵引着将他的轨迹偏转了些许。 恰巧避开了那个障碍。 使命达成,那只手却没有离开。定制的燕尾西装裁出腰线,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搁在上面,仿佛天生就应该如此。 人理所当然会为未知的事物产生情绪波动。 可方觉夏知道他背后是谁。 他仍旧为这已知的唯一而心悸。 一颗心在晦暗的视野里跳得明晰,像忽明忽灭的萤火,安稳地推着他前行。 “找到了。”江淼对了对桌号,“大家坐吧。” 所有人都坐下,顺着站位依次坐下,方觉夏的身边就是裴听颂。会场内并不安静,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还有陆续落座的艺人。 方觉夏没有看他,只轻声开口,“你不用帮我。” 这样的语气连他自己听都觉得有些冷漠了,但方觉夏只能这么说。他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裴听颂是因为已经露馅,他迫不得已。可他从未期待过因为这个缺陷获得裴听颂的“多多关照”,这是他最讨厌的事。 他并不自卑,从没有任何一天因此感到不自信。 很正常,和所有人一样。 所以他不需要区别对待。 裴听颂笑了笑,拿起桌上摆好的高脚杯,倒了些苏打水放到方觉夏的面前。借着短暂的靠近开口,“我没有帮你,我在帮我自己。” “我知道你很强,不需要我。”他的侧脸被舞台上绚烂的灯光打亮,“但我需要一个营业对象。” “所以我拜托你,”他看向方觉夏,嘴角带着笑意,“给我留一点发挥的余地。” 方觉夏撇开眼神。 他的心跳得更乱了,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他胸膛,强行拨动藏在里面小时钟的秒针,所以它开始崩溃,开始失灵。 方觉夏喝掉面前的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再次抬头的时候,身边经过了一队艺人,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全是眼熟的人。 “七曜居然坐隔壁。”凌一小声开口。 裴听颂闻声,手托着下巴看过去,看见其中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家伙,好像正对着他们这边举起手,卖力挥着,脸上挂着社交性的笑。 梁若。裴听颂心里念了一遍这个相当乏味的名字。 他在冲方觉夏招手吧。 裴听颂扭头看向方觉夏,只见他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微笑着对那个热情的家伙点了点头。 这是很礼节性的动作,裴听颂清楚。不光清楚,他还知道方觉夏远不是这样的人,他会激动,会气到说反话,会因为聊梦想闪闪发光,也会想要依赖其他人。 这是这些人都不知道的方觉夏。 可他转念一想,他认识方觉夏也不过两年,真正相交甚至不足一月。他又了解什么呢。 他低头拿出手机,编辑了一下消息。 没过多久,方觉夏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有些奇怪。 [kaleido裴听颂:你不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自己听。] [kaleido裴听颂:分享录音 ]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的证据? 没有拿耳机。 方觉夏想了想,脱了外套从位子上站起来,跟队长交代了一句,“淼哥,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去吧。”江淼又补了句,“好像从那个门出去就是。” 方觉夏点头,没有多看裴听颂一眼就离开了。 裴听颂自然是不乐意了,怎么一给他发消息他就去洗手间。但他也不好直接跟上去,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进去。 “没想到我们也能跟七曜坐一起了。”凌一自嘲。 江淼对他示意,让他不要继续,凌一才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不是第一次和七曜有瓜葛。出道那年的年末颁奖,原本kaleido很早就争取到了表演机会,但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们却被临时通知,节目名单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表演必须取消。 没有了表演机会,可他们还是得去,坐在观众席上的六个大男孩看完了全场,看到自己三分钟的一首唱跳被压缩到没有,变成了七曜的十三分钟组曲。 他们知道没有办法,谁红谁有发言权。 也是那一场,裴听颂第一次有了自尊受挫的感觉。他明白他父亲当初对他说的,“你的世界太理想了,你应该看一看什么是普通人的生活,什么叫做微不足道。” 会场的明星越来越多,七曜桌的梁若却站了起来,朝着之前方觉夏走的那个门走出去。 “我就是不舒服,凭什么那个梁若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着觉夏嬉皮笑脸。”凌一沉默了没有多久,还是忍不住,尽管他说的很小声,但裴听颂还是听见了。 “他做了什么?”裴听颂问。 路远转了转杯子,“梁若的资质绝对不是As练习生里的上位圈,他能出道觉夏却被赶走,还是以官推的地位出道,这里面总有问题。” “特别有意思的是,”贺子炎靠在椅子背上,观察着梁若走后七曜团其他人的反应,“他们团的关系好像不怎么好。” 凌一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我们快出道时,这个梁若还来找过觉夏,当时就在公司停车场,我取外卖的时候看到了。” 裴听颂皱眉,“发生了什么吗?” 凌一摇头,“不知道。我也看不出觉夏的表情,不过他那天晚上没回宿舍,在练习室睡的觉。” “别猜了,可能就是朋友。”江淼给他们挨个倒水,“网上还流传过他们练习生时期的合照,看照片……关系挺不错的,笑得很开心。我们都不知情,这些事就别再讨论了,尤其要分场合。” 队长发话,其他人也没法再说什么,大家只好默默地看着舞台,等待着第一个节目。 这个会场的洗手间并不好找,方觉夏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里很豪华也很隐蔽,他走到洗手池边,拿出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小。 太荒唐了,荒唐到方觉夏自己拿着手机笑出了声。 他竟然会因为裴听颂发给他一个录音,大老远离开会场找一个僻静地方去听。 手指正要点开,门口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觉夏?” 方觉夏闻声抬头,看到了走进来的梁若。 “太好了,你真的在这里,我还怕我出来碰不到你呢。”梁若亲切地朝他笑,“我们见上一面太不容易了,你最近还好吧。” 方觉夏握住手机,语气平静,“挺好的。” “我早上在热搜上看到你的采访了,真厉害。你和当初一样,一点都没有变。”梁若走得更近些,“是不是挺忙的,你知道吗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发微信,想跟你出来吃饭庆祝来着,你都没有回。” 方觉夏笑了笑,他记得自己生日的时候七曜正在日本开演唱会。 但他没有戳穿,“是吗,谢谢你,我很久不用社交软件,收不到这些消息。” “原来如此。”梁若笑得很灿烂,伸手想要拥抱,但被方觉夏躲开了。 这个动作似乎是令他很受伤,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失落起来,但方觉夏神色自若,他抬脚准备离开。 “我们一定要这样子吗?” 梁若的话令他顿住脚步。 “我们明明是很好的朋友,过去陪着你没日没夜练习的人是我不对吗?”梁若抬头看向方觉夏,眼神中满是委屈,“当初的事我很感激你,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才愿意挺身而出的吗?现在为什么不理我了。” “你其实在说谎对不对?你根本就还是在怪我。” 方觉夏没有说话,他不善应付这样的场面,这让他觉得疲累,有点喘不过气。 他不想回忆起过去的经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说服自己,他做的没有错,他的挺身而出没有错,他坚持自我也没有错。 “觉夏,过去的事……”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梁若的辩驳打断,方觉夏抬起头,看见靠在门框边的裴听颂,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梁若扭头看向他,“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有点事……” “太好了。”裴听颂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单手插兜径直走进去,“我就是要打扰你们。” 梁若忽然间梗住。 “方觉夏。”裴听颂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方觉夏一下子愣住。 他本来是要回的…… 裴听颂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上个洗手间磨磨唧唧,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听了我发给你的东西吗?” “还没来得及。”方觉夏老实说。 “没带耳机吧。”裴听颂往他的前襟口袋里投进去一枚无线耳机,“回去坐着听,站着不累啊。” 梁若似乎无法忍受这两个人的无视,他做着最后的挣扎,“觉夏,你……” 裴听颂停下来,语气不善,“本来强哥和队长嘱咐我,出门不要惹事的,我答应得好好地,非要逼我犯规。” 他转过来,居高临下打量着梁若,语气里满满的恶劣,“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不就帮了你一次,自己在心里感恩戴德就够了。” 梁若深吸一口气,“你……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们过去的事?” “凭我是他队友,”裴听颂揽过去的手握住方觉夏的肩头,“凭我和他朝夕相处,凭他最后实现的那个梦想有六分之一要写我的名字。” 裴听颂冷笑一声。 “你又是什么?” 梁若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瞪着裴听颂。 “不想说?”裴听颂作出思考状,“我替你想想啊……前公司的练习生?分道扬镳的旧友?还是顶替他的位子出道的人?” “又要名利,又要友情,还要道德绑架。”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挑了挑眉。 “你配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裴·恶童·欺负哥哥的都滚蛋·听颂。 第33章 心猿意马 六分之一的梦想。 方觉夏不确信此刻裴听颂是不是真心, 但听到那一句话的时候, 他的心脏的确为之狠狠震动,指尖发麻。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貌合神离, 可现在, 方觉夏却开始沉溺于这种被他拉入阵营的归属感了。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这么容易被打动。 听完裴听颂毫不留情的讽刺, 站在一旁的梁若攥着拳头,如鲠在喉。裴听颂的作风他早有耳闻, 连他们经纪人都说少和他发生冲突, 所以梁若暂且忍住了,他不想惹麻烦, 所以只当裴听颂不存在。 “觉夏, ”他扭过头, 眼神带着些许示弱的意味,“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 “抱歉。”方觉夏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果决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没有时间, 你更没有。” 梁若不可置信, 他始终无法接受方觉夏会和他走上陌路,哪怕他们因为过去的事不得不走上不同的路,可那些回忆都是真的。 “其实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方觉夏的嘴角微微勾起,是充满风度却没有感情的笑,“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在那个时间点, 我都会为他挺身而出。” 这句话对梁若来说,简直是最大的讽刺。 “我要回去,我累了。”裴听颂揽着他的肩膀离开,“喂,没带耳机也不至于跑这么远来听吧。” “里面太吵。” “你不会先问问别人带没带吗?真轴。” “你都学会用轴这个字了。” 看着两人离开,梁若扶住洗手台,他深深吸了口气,面对镜子,努力地做好表情管理。 镜子好像变成了练习室里的镜子,他的旁边好像还站着那个冷淡的人。 但一切都变了。 两人离开洗手间,拐弯后走到另一条走廊,方觉夏试图把裴听颂的手臂拿下来。 “喂,你怎么用完就扔。”裴听颂对他的抛弃十分不满,“果然没有心。” “肩膀酸……”方觉夏小声说完,瞥了一眼裴听颂,“你躲外面听了多久?” 这一眼叫裴听颂品出些不一样的情绪,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方觉夏了。裴听颂长长地嗯了一声,“从那个梁若的第一句话开始?反正我是跟着他进来的。”说着他想到刚刚方觉夏的表现,“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难不成还真的给我留发挥的余地啊。” 方觉夏低头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拒绝,听他一直说下去,看起来有点优柔寡断。” 倒也不是,裴听颂知道他的个性,看着平平静静的,其实刚得厉害。 他耸耸肩,“我就是觉得奇怪。” “我比你了解梁若的个性。他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方觉夏说得稀松平常,“如果我果断地拒绝他,打断他的话,只会让他觉得我还是很在乎过去的事,他会觉得很有满足感。” 裴听颂皱眉,“这是什么逻辑?” 难不成要方觉夏恨他,他心里才会觉得舒服? 方觉夏继续,“事实上,我什么都不说,只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他望向裴听颂,语气很单纯,“你会对一个陌生人严词拒绝吗?” 裴听颂有时候觉得,面前这个人精确得可怕。他会对每一个人进行分类,划分到他们应该属于的范畴。方觉夏的心里没有灰色地带,永远泾渭分明,如果在情感上对他没有意义,就自动归类到陌生人。 好像连厌恶都是一种精力上的浪费。 “可是,”裴听颂还是觉得惊奇,“他在那儿说那些恶心人的话,你不会觉得忍不下去?” 方觉夏摇头,“完全不在乎的人,怎么谈得上忍耐。” 不在乎的人,做什么事都没什么好在乎的。方觉夏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有着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逻辑。他是可以把情绪剥离的,只要他想,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从过去中走出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裴听颂竟然从他的这句话中捕捉到什么。 他快步赶上方觉夏,走到了他的前面,转过身挡住他的去路。 方觉夏抬头看他,不明所以,“干什么?” “没什么。”裴听颂两手插兜冲着他笑。 “神经。”方觉夏绕开他准备走,可又被右移脚步的裴听颂挡住去路,还差点撞他肩膀上。 “裴听颂,”方觉夏的语气都变了,笔直地瞪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见哥哥脸上一览无余的不耐烦,裴听颂一点不生气,反而有点小得意,跟个小孩儿似的,在彻底把对方逼急之前乖乖让了道,“不做什么。” 莫名其妙,方觉夏摇了摇头,独自走在前面。裴听颂则是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两手插兜,笑得心满意足。 忍耐度好像也变成一种衡量感情深浅的计量单位了。 真有趣。 回到会场落座,凌一已经忍不住吐槽,“你们俩连上厕所都手牵手回来啊。” 方觉夏看了看自己的手,“牵手了吗?” 路远直接忽略了这个事实,接上凌一的话,“你还别说,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吗,班上的女生没个一起上厕所的人都宁愿不去,那感情好的啊。” 贺子炎笑起来,“圆儿,等会儿我陪你去上厕所。” 大家说说笑笑,方觉夏很快就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他的记忆轴被拉回到离开座位前,找回他一开始行动的目的。 对啊,他只是想要听个录音而已。 方觉夏翻出之前裴听颂给他的耳机,连接上手机,不过他手里只有一只。碰了碰裴听颂的胳膊,方觉夏低声问他要另一只,可会场的人越来越多,说话声音都被压盖。七曜那一桌的齐齐起身,好像是要准备上台了。 “你说什么?” 方觉夏准备凑过去,偏巧这时候裴听颂也凑了过来,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成倍缩短,差点碰上。方觉夏本能地后退了一些,快速眨了几下眼,然后转过头。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这个小插曲,他们被准备开场的舞台吸引了注意力。 裴听颂再一次凑过来,贴在他耳边,“你刚刚说什么。” “我……”方觉夏顿了顿,恢复冷静,“我想找你要另一个耳机。” “哦,”裴听颂点点头,“我只借一个。”看见方觉夏转头瞪他,裴听颂笑起来,“瞪我也只借一个。” 这人真是……方觉夏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真的拿裴听颂没办法。 “点开听啊。”裴听颂手撑着下巴,“还怕我听啊,原始文件可是在我手机里,我想听多少遍都行。” 方觉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心一横点开了那个录音,手臂搁在桌子上,额头垫在手臂,半趴着听这个被裴听颂保留下来的证据。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搞明白昨晚发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听颂也有样学样,和他一起趴在桌子上,低头盯着那个录音的进度条。嘈杂的会场大厅被一对耳机分隔开来,他们好像两个午休时偷偷趴在一起听歌的高中生,分享的是同一个音频,隐藏的是不同的心思。 方觉夏用手捂住另一只耳朵,录音的声音开到最大,忽然间,他听到了裴听颂的声音。 [这可是你自己非要和我一起睡觉的。] 他的心一瞬间就被提起。 [嗯!] [那我可以抱你吗?] 听到自己的声音以这样的语气呈现出来,还用来回应裴听颂,方觉夏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才听了几秒,他就已经自暴自弃地想把耳机摘下来。可裴听颂更快一步,阻止了他手上的动作。 “后面还有呢。” [随、随便你。] 录音中的裴听颂,听起来少了几分往常耀武扬威的底气,可的确是他没有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当方觉夏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手忍不住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我看不到你了欸。] 太有趣了,裴听颂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他憋笑憋得太辛苦,抬起头支着胳膊,耳机里还是自己的神预言。 [方觉夏你再这么撒娇你明天醒过来会后悔的。] [这样行了吧。] 翻身后被子摩擦的声音异常真实,明明会场这样吵闹,连对话都那么困难。可他们的听觉似乎被无限放大了,拥抱,拍打后背,甜腻的应答,唱得乱七八糟的歌,所有细枝末节都在声音中重现,拉着不愿相信的方觉夏重回那个醉酒的夜晚。 他居然连把裴听颂认成了小算盘。 这一刻方觉夏很认真地考虑了咬舌自尽的可操作性和成功几率。 不小心发现趴在桌上的方觉夏自掐大腿,江淼担心道,“没事吧,觉夏怎么了,不舒服吗?” 裴听颂憋着笑,替他解释,“没事,他好着呢。” 说完他一下一下拍着方觉夏的后背,“是吧,觉夏哥。” 看见方觉夏红透的耳朵和脖子,裴听颂有种无以复加的满足感。 进度条移动到末尾,以方觉夏最后的一句[睡吧,小算盘]收尾。 方觉夏感觉自己的自尊心从没有受到过这种程度的摧残,他摘下耳机,啪的一下拍到裴听颂大腿上,然后坐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要振作,这不是他,是喝了酒的他。 裴听颂吃痛地倒吸凉气,但还是笑着把哥哥还来的耳机收好,十分得意地凑过去问他,“我没有骗你吧。” 方觉夏的脸烫得厉害,浑身都发热。 “你脸皮也太薄了。”裴听颂盯着他红透的耳垂,有点出神,不禁想到了杂志拍摄时的樱桃。 一掐就破。 舞台上主持人登场,所有人开始鼓掌。第一个节目就是七曜开场,但方觉夏根本无心去看,他甚至忘记了会有粉丝在这种时候拍摄reaction,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 “你……你还录了别的吗?” 裴听颂两手一摊,“就这一个。” 这至少算是个好消息。方觉夏红着脸问,“那后来呢,我睡着了?” 后来。 裴听颂的记忆瞬息间拉回到海啸前夕,回到那个柔软的突袭。 那个后来对他来说太危险了,危险到现在想起来,那些蝴蝶还在不要命地垂死挣扎。 “对。”他僵硬回答,“你睡着了,睡得很香,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听到他说的,方觉夏舒了口气。 丢脸归丢脸,如果只是抱着睡觉,也不算什么,他们都是男人,本来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脸上的烧烫并没有因此而消止,反而像是起了燎原之火一般蔓延。方觉夏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水,灌进去企图让这股热度冷静下来。不过好像收效甚微,他现在甚至无法集中精力去看表演。 其他的成员都在看七曜的开场,路远表面上跟着节奏摇晃,可嘴里却小声说,“伴奏声音是不是太小了点。” 凌一嗯了一声,“刚刚破音了……” “这种不太专业的晚宴,音响效果都不太好。”江淼未雨绸缪,“我们上去可能也是一样,大家提前做好准备吧。” 都在讨论舞台,可裴听颂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心里半死不活的蝴蝶似乎很享受这种回光返照,不知停歇。他需要从那个意外的吻走出去,要转移注意力。下意识握拳,裴听颂感觉到什么。 “还有一件事,”他在桌子下面把自己的右手伸到方觉夏跟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戴手套吗?” 方觉夏当然不知道。做造型的时候他还奇怪,怎么造型师姐姐只给裴听颂一个人戴皮手套,还只戴一只手,还以为是什么新的潮流。 他低头瞄了瞄手套,又对着裴听颂摇头。 裴听颂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冲他使了个眼色,语气带着点发号施令的意味,“脱下来。” 方觉夏虽然觉得古怪,但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拽住他指尖,扯下白色皮手套。 会场晦暗的灯光下,他握着裴听颂的手低头凑近,想看个清楚。裴听颂右手虎口上有一处清晰的牙印,青一块紫一块,咬破的皮肤已经开始结痂。 “你干的好事。”裴听颂挑了挑眉。 “我?”方觉夏不敢相信,别说咬人了,长这么大他连架都没有打过。 不过听了刚才的录音之后,他什么都敢信了。 裴听颂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不然还有谁?我现在就后悔没有录像,你真的应该看看自己喝醉酒的样子。” 难不成真的是他……方觉夏盯着这牙印,心里涌出愧疚感。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酒品可以差到这种程度。 “疼吗?”方觉夏抬眼看向裴听颂。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和方觉夏的目光对视,裴听颂就忍不住想到那天晚上,想到方觉夏皮肤的温度和洗发水香气。 “废话。”裴听颂撇过头,假装去看舞台。 “抱歉。”方觉夏向他道歉,“这里也没有可以包扎的东西。” 裴听颂悄悄瞥了他一眼,“不用,我可没那么娇气。”说完他又拧巴地补了句,“帮我戴好手套。” 方觉夏点头,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手轻脚替他戴好皮手套,戴完后还捏了捏手指头尖,确认是不是空的。 “好了。”方觉夏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抬起头眼睛里都是笑意。 裴听颂收回自己的手,不自在地握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那、那你回去之后给我包一下。” 方觉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睁大了些,“嗯?” “嗯什么,给我咬成这样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裴听颂别扭极了,“回去之后给我包好,你咬的你要负责任。” 方觉夏的眼睛还是那样望着他,亮亮的,看得裴听颂心猿意马。他只好扶住方觉夏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他给转到面对舞台。 “看表演,盯着我干什么。” 七曜的演出在粉丝卖力的应援声中结束,其他节目依照顺序上去,没过多久就轮到卡莱多,六个大男生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着急忙慌赶往后台,在通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一位女士不小心撞上了方觉夏。 “抱歉。” 方觉夏礼貌地扶住她,“小心。” 那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打扮得很有品味,一直向他们道歉,又主动为他们让位。 他只觉得眼熟,但时间要紧,方觉夏也没在意。他们按照指令上场,音响果然还是之前一样,伴奏的声音很小。不过他们以前商演的时候什么样的破音响都见识过,这都不算什么。 六个人拿着手麦,一首快歌一首慢歌,用自己的实力hold住了全场。表演的过程中还即兴交换了part,凌一和方觉夏交换,方觉夏轻轻松松飚上去三段高音,贺子炎和裴听颂交换了rap部分,路远和江淼交换了舞蹈动作。 享受表演是偶像的本能。在无人知晓的时间里,卡莱多就是这样认真地对待每一个来之不易的舞台,哪怕台下的人不认识也不关心,他们也极力释放着热情。 他们喜欢在舞台上喊出队友的名字,放心地将自己的part交给对方。 这种游刃有余并不是单纯的天赋,是六个男孩子在狭小练习室一起度过的无数个沉寂夜晚积累下来的默契和能力。流汗,受伤,摔倒,站起来,反复唱着三两句歌词,幻想着还不存在的粉丝和舞台,这些无趣又疲累的日子他们一起熬下来,再抓着彼此的手,去摸索着未知的前路。 所以此时此刻,舞台上的方觉夏看着身边的队友们,想到了裴听颂说的那句话。 [凭他最后实现的那个梦想里有六分之一要写我的名字。] 他喜欢这六分之一。 “谢谢大家。” 他喜欢和他们手牵着手,一起鞠躬时的满足感。 黑暗的屋子里,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在摸索。他摸索到的也不是冰冷家具的一角,而是手。 另外五个人暖热的手。 下面的观众几乎都忘了这是一场慈善晚宴的表演,还以为自己听了场演唱会。直到Kaleido结束表演,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鼓掌。主持人上台和他们聊天,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公司以Kaleido的名义捐赠了三十万。看着江淼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外,方觉夏就知道,羌哥没有告诉他们。 不过令他们更意外的是,多米诺在得知他们会参加这次晚宴之后,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集资捐赠了二十万,这是他们走红之后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粉丝不停地转发微博,号召捐赠,想用自己的一点点力量给这六个男孩子底气。 “那么我们请这个慈善基金的负责人之一,蒋茵女士上台,为我们Kaleido颁发纪念小金环,感谢Kaleido为广大自闭症儿童做出的贡献。” 一位身穿晚礼服的女士从后台款款而来,从礼仪小姐的红丝绒垫子上拿起小金环,踱步过来双手递给队长江淼。 方觉夏看向她,才发现她竟然就是刚刚不小心撞上自己的女人。 蒋茵…… 结束了他们的环节,Kaleido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下台。方觉夏离开后台通道的时候,听见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似乎正和这个叫做蒋茵的女人对话,似乎还提到了逃出生天。 程羌在后台一个个和他们拥抱,“你们真棒,表演得特别好,不愧是我的小崽子们。走走走下去吃东西,终于可以放心地看表演了。” “羌哥。”方觉夏问,“给我们颁奖的蒋小姐是?” “啊,她很厉害的。”程羌说,“你记得前段时间拿了柏林影帝的周自珩吧,欸,就是小裴校友,蒋茵是他的经纪人。” “不光是这样。”他们离开后台,从会场外的走道准备进入观众席,“她还是逃出生天的制片。怎么,她私底下找你说话了?” 方觉夏摇头,“那倒没有。” “嗐,我还以为她会找你上节目呢。”程羌笑起来,“还是不画饼了。”他像赶鸭子似的把六个人赶回到坐席,看着裴听颂一路都扶着方觉夏,觉得甚是欣慰。 这次的营业策划不光转了人气,好像也把小狼崽子带上正规了。 节目一个一个继续,Kaleido的几个看得津津有味,贺子炎的位置可以看到粉丝,他们还和站姐互动了一会儿,反正不用再上台了,一个个心态稳得不行。七曜是全场人气最高的组合,一举一动都引得尖叫,主办方也特地将他们的颁奖环节放到了最后。 七曜组合捐赠了五十万的款项,粉丝又以他们的名义捐赠了五十万,主持人结束了采访环节,邀请主办杂志的总编为他们颁发捐赠后的纪念小金环。 “那我们七曜有没有想说的呢?”主持人将话筒递过去,站在组合最中心的梁若接过话筒,望着下面的宾客开口。 “首先非常感谢主办方给我们机会参加这次盛典。这一次的慈善主题是为了帮助自闭症儿童,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和成长环境。我觉得非常有意义,其实在我还是青少年的时候,也不太爱说话,社交对我而言也有很大的障碍,但是我很幸运,那时候受到了好朋友的帮助……”说到这里,梁若看向了方觉夏的位置。 又来了。 裴听颂努力做着从来没有过的表情管理,忍住呼之欲出的十级嘲讽表情,但他两手伸出去,握住方觉夏的肩膀,把他扳过来朝着自己。 方觉夏一脸莫名,只见裴听颂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棉花糖吧唧一下子塞到他嘴里。 “再不吃就被凌一偷吃完了。” 凌一正在小幅度地偷偷咀嚼食物,突然被cue,吓得肩膀一抖。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糖,方觉夏满眼都写着莫名其妙四个字。裴听颂自己也吃了一块棉花糖,然后把他的右手搁在方觉夏的跟前。 方觉夏抬头看他,也不说话,就看他。 “手疼。”裴听颂用唇语对他说。 方觉夏腮帮子鼓鼓的,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然后他伸出食指,面无表情地戳了一下裴听颂的虎口。始料未及的裴听颂跟只小蚂蚱似的弹了一下,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瞪着方觉夏。 吃完了棉花糖,方觉夏也用唇语说,“哦,我以为你说不痛了。”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听觉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听觉小剧场—— 就在Kaleido参加盛典的时候,听觉CP粉的微博首页是什么情况呢? @听觉盛宴官方微博:啊啊啊啊方觉夏和裴听颂坐到一起了!两个人咬耳朵![图片1][图片2]……[图片9] 转发一万五,评论六千,全员土拨鼠。 十五分钟后: @春日囚雪CP站:啊啊啊葡萄树和哥哥一起从洗手间回来的,你们两个人悄咪咪做什么了待了那么久!一回来就趴桌子听歌,葡萄树这个狼崽子还拍哥哥的背,你怎么这么会!你们是高中生来这里公费谈恋爱吗![图片1][图片2]…… 粉丝转发两万,评论一万,全员土拨鼠。 三十分钟后: @邪教退散我只搞听觉:风景线其实就是葡萄树的大型漂亮玩偶吧,某些小朋友把哥哥扳过来扳过去的,眼睛都离不开哥哥,我单反的闪光灯都闪不过你们![视频] 粉丝转发两万五,评论一万八 …… 最后: @听觉绝配:我受不了这对小情侣了,别人都在认真看节目(01有在认真吃)。点名批评你们两个!玩手手玩了十几分钟,一个皮手套脱了戴戴了脱,又是捏手指又是戳手背。我真的受够了爱情的苦。(会解读唇语的姐妹可能会看到惊喜)[视频] 粉丝转发两万八,评论两万,这次不是全员土拨鼠了。 [哎呀营业过头了pts!(姐妹们我摁不住了……)] [太假了太假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工业糖精吧(谁来帮我按柜门!)] [别问,问就是同事情!] 某盛典成就了微博听觉女孩狂欢之夜。 第34章 暧昧遐思 活动结束之后的大合照, 卡莱多一直在边角徘徊, 六个男孩子不停地鞠躬,主持人和总编一直叫他们往中间去, 但他们始终婉拒。在程羌的嘱咐下, 站位在裴听颂旁边的方觉夏肩负起提醒小魔王鞠躬的艰巨任务。他的手一直放在裴听颂的后腰, 每次鞠躬的时候就摁着他弯腰下去。 合照是艺人们争奇斗艳的时刻,大家在镜头下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不过这六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大男孩没什么新意, 依旧默契地比着团的代表手势,站得笔直, 像白马集体出逃的六个小王子。 巧的是师兄团HighFive也是一样, 当天还在微博上被网友调侃——星图的组合都是不争不抢自动镶边。 结束完活动, 他们直接飞回北京,除了裴听颂和方觉夏,其他的四个成员都有各自的综艺要参加。公司的计划是新专发布的时候正好每个人都有综艺播出,最大程度可以保证曝光度。 当天晚上, #Kaleido 白西装#、#Kaleido 现场#、#听觉CP#的词条又一次冲上微博热搜, 引发热议。一些音乐大V甚至把Kaleido的表演剪辑出来, 大夸特夸,作为男团live的典范。理所当然的,很多网友也把七曜的表演和卡莱多的进行比较,两家粉丝小撕了一波,算是第一次交锋。七曜粉丝群体大,上来就屠了kaleido的广场, 引得许多路人对kaleido产生怜爱,反而路转粉。 连续一周没有回宿舍,方觉夏都快忘了在床上睡觉是什么感觉了。他草草洗漱完就躺上床,卷起被子。凌晨三点的月色沿着阳台爬进来,视野里朦胧一片,他不禁想到了之前和裴听颂独处的那个夜晚,尽管他喝到断片已经毫无记忆,可心里好像总残留着些许感觉。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自己把裴听颂的手咬破的事,于是一下子困意全无。 方觉夏是个受不了事情被搁置的人。在床上左右翻滚挣扎了几分钟之后,他还是起了床,家里没有别人,他毫无顾忌地打开了灯,去客厅拿了医药箱,轻手轻脚地去到裴听颂卧室。他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反而门自己吱呀一声开了。 睡觉不关门的吗? 方觉夏犹豫了一下,书架挡着裴听颂的床,感觉那头没有什么动静。抱着某些人睡着更乖的想法,方觉夏还是进去了,他打开贺子炎这边的灯,穿过去,准备速战速决。 果然,裴听颂睡着了。他侧躺着,脸边还放了本书,大概是看书看到一半睡着的,连床头的灯都没有关。巧的是,他被咬伤的右手正好伸了出来,半吊在床沿,咬伤的虎口被手套捂了一晚上,已经发炎发红。 再不处理的话可能更严重,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牙印在某人手上留一辈子。 方觉夏绕到床边,悄悄坐下,轻手轻脚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蘸了消炎药,把动作放到最轻,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头轻轻点着伤口。 这么深的吗?方觉夏看着被他咬出来的伤,下意识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牙齿。 心里的愧疚感突然间呈几何倍数攀升。 药水似乎是有些刺激,裴听颂的手动了动,方觉夏立刻撤退,握紧自己的小棉签,观察敌军反应。 不过好在他没什么大的动静,只是收了右手放到脸侧。方觉夏挪了挪,靠近床头,重新沾了些药水涂在他的虎口,用棉签轻轻抹开。 裴听颂的手指又动了动,方觉夏警觉地抬眼去看,只见他皱起眉,嘴里似乎嘟囔着什么,好像还是英语。 还没等他辨认出来,那只手就已经抬起来,摸索着什么,然后啪嗒一下覆在方觉夏的发顶,揉了揉他的头发。 “Stop, Lily.”闭着眼,裴听颂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话,中英文混杂,语气温柔,“Good girl,乖……一起睡好不好?” 听到这句,方觉夏的小棉签一下子就掉了。 他愣愣地等待着裴听颂揉完头发,收回手转过身去,这才飞快地收拾了东西,像逃难一样离开这个房间。 那天晚上方觉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面裴听颂宣布自己其实有一个叫做Lily的未婚妻,他要退队回美国结婚了,速度之快和他当时空降一样,来得猝不及防。他们被邀请去参加婚礼,就坐在教堂的礼拜席位。不过教堂的大门好像有点问题,牧师宣布请新娘子进来的时候,门怎么都打不开,新娘在外面拼命砸门。 然后,看戏的方觉夏就这么醒了。 “砰砰砰。” 他都睁开眼睛了,敲门声还在继续。 不是梦吗? “方觉夏,你醒了吗?” 真的不是梦。方觉夏迷迷糊糊揉了把眼睛,下了床匆匆去开卧室门,竟然是裴听颂。 “怎么了……” 还没等他说完,裴听颂就拽着他去到玄关门口,拨给物业,“楼下打电话打了好久,说你手机不接,他们就打到玄关监控这边。说一个自称是你家人的人来了。” 方觉夏突然间清醒,想起了今天的日期。物业接通电话,“方先生你好?” “你好,请问是不是我妈妈来了?” 妈妈? 裴听颂一惊,小声在旁边问,“你妈要上来吗?” 方觉夏嗯了一声,继续跟物业沟通,直到对方确认无误将人放上来。他赶紧回去洗漱,留下裴听颂一个人站在玄关。 裴听颂是个完全不会处理家庭关系的人,他的童年时期除了外祖父,几乎再也没有其他长辈。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见面就是指责他的父亲,满世界纸醉金迷的母亲,还有从小就活得像个优秀标本的姐姐,组成了他荒唐又复杂的家庭。 门铃声响起,裴听颂对着浴室喊了一声,可方觉夏还在洗漱。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相貌端庄的女士,穿了件整洁素雅的驼色大衣,手里提了很多东西,一看见他就笑。裴听颂当下有些发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弯腰去接方妈妈手上的东西,“阿、阿姨,我给您拿。” “谢谢~”方妈妈笑得和蔼,“你是小裴吧,长这么高,真好,真是个好孩子。”方妈妈从进门就一直感叹,裴听颂没怎么听过其他大人的夸奖,有些不适应,“谢谢……您换鞋吗?那、那什么方觉夏他现在在洗漱。” “睡这么晚啊,”方妈妈换了客用拖鞋,瞄了一眼时钟,“你们又工作到很晚吧。其他小朋友呢,一一今天不在?” “不在,他去录节目了。” 做惯了老师,方妈妈一口一个小朋友,“来来,小裴把东西给阿姨,我放进冰箱里。” “那我帮您。” 等到方觉夏出来的时候,看见裴听颂站在厨房中岛旁,给自家妈妈递东西,合作很是默契。 “阿姨,这一罐是什么?” “啊,这是xo酱,炒饭吃很好吃的,吃过吗?” “没有。” “没事儿,下次让觉夏炒给你吃,你肯定爱吃。” “嗯!” 方觉夏站在一边,有种自己才是外人的错觉。 “妈,你坐着休息会儿,我来弄。”方觉夏挽好袖子走过去,正要帮忙,方妈妈立刻拦住,“你坐着吧,我和小裴弄就行。” 突然被自家亲妈拒绝,方觉夏看向裴听颂,这家伙居然还回头冲他吐了个舌头,很是得意。 行吧。 方觉夏只能坐在吧台前,观看两人共同演绎的食物品类科普节目和美食制作节目,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还被自己的亲妈忽略。 “阿姨,这个大葱我切好了。” “来给阿姨。”方妈妈接过裴听颂切得歪七扭八的葱段,笑得跟朵花似的,“切得正好,小裴很有天分。” 裴听颂笑得就像是被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一样,方觉夏忍不住笑出声。 托方妈妈的福,他们俩吃了一顿难得的家常饭。方觉夏和裴听颂坐在一边,方妈妈坐他们对面,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给他们夹菜,“多吃点,你们工作太辛苦了。觉夏多吃点胡萝卜,你眼睛……”话说了半截,方妈妈又顿住。 方觉夏平静开口,将妈妈夹得菜塞进嘴里,“没事,他已经知道了。” 方妈妈满脸惊讶,“小裴知道?!” 裴听颂不好意思地笑笑,正要说是意外,却被方觉夏抢了先。 “我告诉他的。”方觉夏说完给妈妈夹菜,“多吃点,外公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一会儿吃完妈妈就要去医院看他了,他昨晚说想吃桃酥,正好我刚刚看小区外面有一个中式点心店。” “桃酥太油了,他不能多吃。” 听着两个人聊着家里的事,裴听颂多几分不习惯,可更多的是羡慕。他的视线一直在方觉夏和方妈妈身上来还换,看着两个人相处,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这种温馨的时刻对他而言太陌生了。 陌生的东西好像永远那么好。 “小裴多吃点啊,”方妈妈见他发愣,就给他夹牛肉,“你不是国外长大吗,应该爱吃牛肉的吧。” 裴听颂有些惊讶,“阿姨您怎么知道?” 方觉夏侧过脸小声对他说,“她在家每天翻来覆去看我们团的节目,还会在网上搜……” 刚说完,他的筷子就被方妈妈给敲了一下,方觉夏立刻噤声。 “阿姨你太可爱了。”裴听颂笑着把牛肉塞进嘴里。 听到这句,方妈妈也有点意外。裴听颂从小的生长环境让他可以很直白地说出表达感情的话,但方觉夏不是,所以她还是第一次从小辈的口中听到这种类型的夸奖,心里自然开心。 “小裴你也可爱,阿姨很喜欢你。”她夹菜的筷子不停,就快把裴听颂的碗堆成小山,“阿姨这回带了很多好吃的,让哥哥做给你吃。” 哥哥…… 这个词一说出来,方觉夏和裴听颂同时抬头,表情动作完全同步。 “看我做什么,”方妈妈对着方觉夏嗔了句,“你比小裴大了三岁,本来就应该承担哥哥的责任,好好照顾弟弟。小裴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跟着你们到处跑,多辛苦啊。好多小孩子在那个年纪都还没发育好呢。” 他还想发育成什么样啊……方觉夏扯了扯嘴角。 “阿姨我发育得挺好的。”裴听颂现在的表情简直就是蓬松表情包里的那只肥啾,挺着胸脯就差起飞了。 方妈妈冲他笑,“是,你比觉夏还高呢,他最近这两年都不长了。” 又开始身高攻击了。方觉夏默默承受着来自亲妈的恶意。 “哥哥就要有哥哥的样子,要主动照顾弟弟。” 方觉夏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点头机器,“知道了。” 见他这样,裴听颂却开心得不得了,他本来还以为只有大冰块能生出小冰块,没想到方觉夏的妈妈这么和善健谈,最关键还一直护着他,裴听颂可太喜欢这个温柔阿姨了。以至于吃完饭方妈妈要赶去医院,他还有点不舍得。 “阿姨下次再来看你们,快进去,外面冷。” “阿姨再见~” “再见再见,有什么就告诉哥哥,让他帮你。” 看见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目送自己母亲离开的裴听颂,方觉夏带着一丝嘲讽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儿子。” 裴听颂关上门。他倒是想。 方觉夏走过去将妈妈穿过的拖鞋收回鞋柜,转身准备离开,就被裴听颂拦住。两手一伸撑在柜子边缘,将他圈在里面。 “怎么了?”方觉夏抬眼看向裴听颂,神色平静,好像已经习惯了裴听颂这种随时随地开始的恶作剧。 裴听颂脸上带着笑,“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刚刚忘记跟阿姨表扬你了。” 方觉夏皱眉,眼神疑惑。 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裴听颂抬起右手,把虎口面对他,晃了晃。 上面药水的痕迹几乎看不见,方觉夏并不想承认是自己干的。哪怕他昨天晚上就是做了这么荒唐的事,给睡着的某人上药。 “这怎么了?” 裴听颂早猜到方觉夏不会承认,于是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枚用过的棉签,转了转,“少装,都被我发现了。” “哥哥也是有在好好照顾我的嘛。”他没脸没皮地笑。 果然最后还是败露了,他就不该对裴听颂这种小滑头抱有侥幸心理。 方觉夏在心里叹气。昨天被突然摸了头,害得他把棉签落在地上都不知道。这种留下把柄的蠢事他几乎想不到还有谁会做得出来。 这么一想,他竟然还真的想到了。 灰姑娘。 和水晶鞋一类比,这根小棉签就变得越发碍眼,方觉夏伸手想去夺,就被裴听颂收起来,“我捡到就是我的了,抢什么,承认你昨晚来给我上药就这么难啊。” 裴听颂眼角都是笑意,“其实你不嘴硬的时候,挺像个好哥哥的。” “让开。”方觉夏准备想掰开他的手臂,裴听颂却收得更紧,“干嘛,我们俩不是抱都抱过了。” “裴听颂……” 听到他近似咬牙切齿的声音,裴听颂的成就感更高了,“要不要我再把录音放一遍?用家庭音响放吧。” 方觉夏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最好不要。” “那你最好求我。” 又来了。 果然他根本不应该低估这个混世魔王。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别人你其实有……” 话说到一半,方觉夏的手机响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程羌。 “喂?” 那头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高兴,甚至还有点激动,“觉夏?你现在快来一趟公司,小裴在不在?” 方觉夏瞥了眼裴听颂,“他在。”说完他就切换成免提模式。 “他下午有课吗?没课的话也过来。” “好,马上。” 裴听颂插了句,“什么事啊?” “好事儿。”程羌刚说完就发现不对劲,“你们俩挨着?干嘛呢?” 两个人同时看了一眼他们现在的姿势,方觉夏正要推他,被裴听颂反捉住手,“交、流、感、情。” “啊好好好,那你们快点过来,我还有事儿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方觉夏甩开他去换衣服,可裴听颂还没忘记之前的话题,“你刚刚说什么?要告诉别人什么?” “你自己好自为之。” 看着方觉夏丢下这么一句回房间,裴听颂莫名其妙。 他们俩开车去了公司,一路上裴听颂一直纠结方觉夏所说的话。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不应该啊。可方觉夏一直没有搭理他,进了公司也没有回他一句。这就让裴听颂更加好奇了。 刚到公司,两个人就被程羌叫去了一个小会议室。推开门,方觉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背影。听见动静,里面的人回头。 是蒋茵。 “你们好,又见面了。”蒋茵伸手示意,“坐下聊。” 他们坐到蒋茵的对面,蒋茵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推到方觉夏和裴听颂的面前,“都是聪明人,我今天来的目的你们应该也已经猜到了。” 裴听颂瞟了眼文件,“猜是能猜到,就是不太敢猜。”说完他冲程羌挑了下眉,毕竟他昨天还在说不要画饼的事。 蒋茵笑起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轻轻敲着桌面,“还有你裴听颂不敢猜的事吗?” 方觉夏翻开文件,两份都是合同,《逃出生天》的嘉宾合同。 就想蒋茵说的,他猜到了,也有预感,但没有想到节目组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会是蒋茵亲自来。 “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放心,”蒋茵开门见山,“而且,拿下你们我也是势在必行。”助理进门为她端来咖啡,蒋茵低声说了句谢谢,呷了一口,“你们最近势头正猛。我还特意关注了一下上午的杂志销量,恭喜你们,刷新了纪录。” 方觉夏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上午的时候他们还在睡觉。 “上一次的记录还是我家艺人创的呢,说起来也是逃出生天走出去的一对。”蒋茵暗示意味明显,“我知道,现在应该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节目来找你们,邀请你们做常驻。可能有很多大卫视的真人秀,曝光度比我们的节目要高很多。” 她两手交叉,“不过,节目和节目也有区别,有的综艺节目是反过来消耗人气的,而有的节目,是挖掘你们身上的潜力的。” 程羌问,“签约的话,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嗯……”蒋茵想了想,“如果说要有的话,就是觉夏和听颂要一起上。我们要就两个都要。” 方觉夏心里很清楚,这是一档良心综艺,而且他一直都很喜欢,就算没有什么提高人气的附加福利,他也很愿意参加。 可是他也知道,裴听颂心里一直想去参加嘻哈类的节目,如果签了这个,后续再有其他音乐类节目找上来,他可能就没有档期了。 程羌接过话茬,“其实他们俩都是逃出生天的粉丝,采访的时候也说过,我们也挺期待合作。” “抬举了。”蒋茵笑道,“不过圈子里的聪明孩子,我都想收到自己的节目里,你们去了,还可以跟思睿一起录制,挺好的。” “我OK。”裴听颂没等他们继续施展话术,直接了当签了字,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签了。” 蒋茵觉得有趣,“你都不仔细看看的吗?” 裴听颂耸耸肩,“您都亲自来了,还能坑我吗?” 方觉夏有些意外,侧过脸去看裴听颂。他搞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这时候这么干脆了,明明以前什么节目都不想接,整天消极怠工的。 “看我干什么。”裴听颂小声说,还对他使眼色,“签啊。” 真奇怪。方觉夏深深吸了口气,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夜之间自己最喜欢的节目也主动找上门,什么好事都凑一起。他知道合同程羌事先一定确认了很多遍,所以也只是草草翻阅,就敲定了。 蒋茵也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雷厉风行,事实上好像也比他们大不了太多,有种大姐姐的感觉。 “好。”收好合同,蒋茵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你们是不知道,我找个嘉宾有多难。”她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对着他们抱怨起来,“来找我们的统统要我们改剧本,说太难了上去根本逃不出去。要么就是同意上节目,但是要我们给他们剧本,让他们照着演,还要出彩的角色。我们那个小编剧死活不同意。我们这节目好就好在编剧,当然凡事以编剧为大了。” “那您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方觉夏好奇,“我们并不是非常有名的艺人。” “别谦虚,你们现在的人气已经很不一般了。”蒋茵笑起来,“我们小编剧看到杂志采访,他觉得你们说得特别好,跟我提了一嘴。我呢,就调查了一下你们俩。对了,我还看了你那个算数比赛的cut呢,真厉害,赢了一车奶。” 这话一说大家都笑起来,只有方觉夏一个人不好意思。 确认了录制时间和基本要求,蒋茵着急回去开会,匆匆离开。人一走,程羌就原形毕露,之前摆出来的经纪人架子全没了,乐不可支,抱了方觉夏又去抱裴听颂,“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这个大饼居然自己跑来给我们啃了。不愧是我带的小朋友!” “羌哥!”小文推开门,“老板找你。” “这就去。”程羌高兴地搓搓手,拿走合同,“老板肯定也知道了。” 会议室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俩。方觉夏还是觉得不理解,“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签约了?” 裴听颂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想去吗?” “我?”方觉夏愣了愣。 原来是因为他吗。 “就当去公费玩儿密室逃脱吧。”裴听颂靠坐在桌子上,笑了笑,“也挺有意思的。”说着,他又想起之前一直没有解决的那个问题,“哎对了,你刚刚在家说的,要把我的事告诉他们,什么啊?难不成我昨晚说梦话,把我什么秘密告诉你了?” 方觉夏哦了一声,“你还记着呢。” “当然了。你不说我今晚都睡不着觉。” 方觉夏嘴角微微勾起,“就是……你和Lily的事,你放心,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会告诉别人的。” “Lily?” 方觉夏说完,抬脚就准备去练习室,根本没有在意裴听颂脸上古怪的表情。 “你等等。”倚在桌边的裴听颂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到自己跟前,“你倒是说说看,我和Lily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脸上的笑容别有意味,两条腿伸开来,把站在面前的方觉夏围在里面。骤缩的距离把空气压缩得粘稠,连一句话的尾音都变得暧昧起来。 “我在梦里是怎么跟你说的?嗯?”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柔软,一瞬间将方觉夏拉回到昨晚凌晨。裴听颂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让他停下来,摸他的头,把他错当成Lily。 “你……”方觉夏挣开手腕,“我没听清你说的话,反正……” 你让Lily和你一起睡觉。 “反正什么?”裴听颂眼角眉梢全是笑,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人,“我是说了多少儿不宜的话啊,你脖子都红了。” 方觉夏不自在地用手摸了下脖子,“你少来。” 裴听颂抿开已经藏不住的笑意,“怕什么。你可是快比我大四岁的哥哥,我未成年的时候就跟着你了。” 这些话明明是母亲留下来的嘱咐,被裴听颂一说却变得无比暧昧。方觉夏的心跳又一次乱了,他不想再跟他这样纠缠下去,反正都是裴听颂的私事,跟他没有关系。 “随便你怎么说。” 方觉夏转过身,正要离开,听见身后的人突然间大笑起来。 这人有毛病吗?方觉夏一脸莫名,转过头,只见坐在桌子上的裴听颂笑得直不起腰,就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都快喘不上气。 “你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方觉夏终于忍不住,语气都凶起来。 裴听颂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的孩子气。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笑,“我没问题啊,是你有问题才对。” 方觉夏一肚子气,正要反驳,却听见这个恶劣的家伙又一次开口。 “Lily是我养的狗啦。”裴听颂从桌子上跳下来,脸上笑意未尽。 “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继裴听颂为爱做狗之后,方觉夏也…… 第35章 羊入虎口 得知自己把小狗当成裴听颂圈外女友之后, 方觉夏一整天都觉得自己特别地丢人。所以他想办法躲开裴听颂, 自己泡在练习室里。 手机震动不停,可他一直没有看。等到深夜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是消息全是裴听颂发来的。 [kaleido裴听颂:分享图片] 他一口气发了九张图, 全是狗狗的照片, 是一条雪白的长毛小型犬, 毛毛还扎了小辫子,眼睛圆圆的, 特别漂亮。 原来这就是Lily。 方觉夏有点意外, 没想到裴听颂竟然养的是这么可爱的小狗。毕竟像他这种混世魔王,养只藏獒都有可能。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可爱。] 裴听颂等了一晚上就等到这么一句话, 差点儿没气死。 [kaleido裴听颂:你也太敷衍了吧] [kaleido裴听颂:礼尚往来, 给我看看小算盘] 又是一阵好等。快二十分钟后, 裴听颂的手机才终于要死不活地震了一下。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分享视频] 他点开视频,大概三分钟左右。画面里是一个打理得很漂亮的小花园,方觉夏戴了顶白色棒球帽,半跪在草地上, 一手把一只哈士奇往怀里捞, 另一只手把狗狗沐浴露往它身上抹, 嘴里念叨着,“小算盘真乖,洗完澡出去玩好不好?” 怎么连哈士奇到他手里都变得这么听话懂事了。 视频的最后他听到了方妈妈的声音,“觉夏看这边。” 下一秒,方觉夏转过来面向镜头,他好像比现在还要小一点。就在这时, 浑身湿透了的小算盘猛地甩毛,溅了方觉夏一身的水。于是他笑了起来,笑得一脸无奈,但很漂亮。 是充满了烟火气的方觉夏。 裴听颂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反反复复把那个视频看了好久,戴着耳机,方觉夏哄着小狗洗澡的声音就在耳边。 他总是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个夜晚。 这扇窗子愈发打开,他越是好奇里面的风景。 《逃生》的节目粉众多,话题度不小,合同敲定的第二天,网络上的营销号忽然间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爆料,大多是指向节目嘉宾的阵容,真假参半。唯独有一个营销号,隐晦地提到新一季会有男团人气成员加盟。 这一则爆料很快掀起巨浪。评论里有人说七曜很早就接触了节目组,粉丝不认,纠缠一阵。再后来匿名论坛里又一次盖起高楼,说新签约的嘉宾就是最近卖腐炒CP的方觉夏和裴听颂。 这一下七曜和Kaleido的粉丝再次对撞。方觉夏莫名其妙中枪,被她们说成是截胡的那一个,极尽抹黑之能事,引得星图当晚就发了律师函,要求停止对艺人的诽谤。本来一直也都是粉圈里的战争,路人的关注度并没有那么多,加上一切尚未可知,节目粉也只是作壁上观。 可到了第二天,话题度猛地翻番。因为梁若在国外的社交网络平台发布了一张自拍。 自拍里的他好像是被整了,脸上都是被颜料抹的鬼脸,他摆出委屈的表情,眼下还被P上了眼泪。 这张自拍搁平时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人气流量给粉丝的可爱福利罢了。可偏巧遇上最近的嘉宾之争,这张哭脸一下子就被解读出全新的意味。 [@23CHIWE:翘C这是在暗示什么吧?] [@小天使就是我:路人视角,这张自拍发得也太巧合了不是故意我都不信,要是最后官宣真的是fjx,那翘C也真的……大流量何必碰瓷呢] [@若水三千:笑死了,天团top碰瓷一个三十八线小爱豆,宁知道碰瓷是什么意思吗?] [@kumakuma 回复 @若水三千: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你家前两天的现场被糊团完虐的事网友们还记忆犹新呢,干啥啥不行,拉仇恨第一名。] [@逃出生天第二季开录了吗:反正我相信节目组的眼光,不可能自己砸自己招牌的,第一季某瓣评分都破9了,嘉宾都超强,节目组肯定会以口碑为上的。Ps可以加新人没关系,但能不能让原班人马也都回归啊!] [@绝美风景线:别人发自拍也能让人参到fjx的头上,fjx实惨,抱走我家漂亮哥哥,不吃大饼,不接受污蔑。3.17日kaleido团综全网首播,欢迎大家收看!] [@飞毛腿小笨蛋:之前的爆料一直说的是人气男团啊,某些十八线小糊团就不要拼命往人气两个字上面靠了吧。] [@绝不llllb:草,梁若真是婊里婊气的哈哈哈] [@嗑颜救我狗命:两家都不粉,看脸我选方和裴。] 网络上粉丝的互掐愈演愈烈,《逃出生天》的热搜高挂一整天。知道第二天的傍晚,节目组官方微博才终于发布了首发嘉宾的名单,坐实了方觉夏和裴听颂加盟新一季《逃生》的事实,再度引发热议。 程羌还特意安慰他们,“你们越来越红,是非也就越来越多,这都很正常,别放在心上。” 方觉夏对此并不关心。他很清楚,现在吵得越凶,《逃生二》开播前积攒的热度就越高,反正最终目的是没有问题的,中间如何曲折跟他无关。 和他的冷眼旁观不同,裴听颂是个绝不吃亏的硬茬。 骂的最凶的那个晚上他还在更新微博,发了张照片,不过拍的是他的手掌,五指伸开。有趣的是,他用涂鸦画笔把除了中指以外的四根手指都涂成黑色。唯独中间那根手指,鲜明扎眼。 这条微博也理所当然被某论坛记录在“裴听颂虎逼事件簿”中,里面都是他屡战屡胜的累累战绩。 “这些可怜的粉丝以为多骂几句就掌握了主动权。”裴听颂不屑地笑起来,“自己被当成操热度的棋子都不知道。让他们这么一撕,全世界都知道逃出生天第二季要开拍了。” 也正是因为裴听颂的那张照片,把那群疯了一样的粉丝都引了过来,几乎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裴听颂一点儿也不怵,还在评论里写了句话。 [你们该不会,真的想和rapper比赛骂人吧。] 他是这个圈子里的异类。有背景有实力,用所有公关团队都极力规避的手段和网络暴力硬碰硬。重拳碾碎蚁群,非常符合他没有底线的暴力美学。 三天后,方觉夏和裴听颂前往真人秀节目组,不过好在《逃出生天》第二季的现场这次搭建在北京,录完就能回家,再方便不过。二人一大早就坐着程羌的车过去,路上卡莱多大群里热火朝天。 [@你火哥:@卡莱多唯一大佬,可以带手机进去吗?实在不行找你火哥我,我特别会开锁。] [@性感圆老师在线翻花手:开锁哈哈哈哈。不会有什么恐怖的地方吧,我的妈我胆子忒小,想想都头皮发麻。] [@水水水:可能有小黑屋什么的。你们俩要是出不去怎么办,对了你们可以带水进去喝吗?录到一半给不给吃的?] [@破折号本号:天哪不给吃的也太难了。幸好没找我(找我我也出不去)。觉夏你千万别跟小裴一个房间,我怕他一下子急了撬门误伤你。] 裴听颂看了看聊天记录气得无语。 [@卡莱多唯一大佬:我是去录密室逃脱,又不是野餐。再说了我肯定出得去,你们说的话统统反弹!] 刚发出去,裴听颂一抬头,发现方觉夏在掏自己的外套口袋。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我装了奶糖还有小蛋糕。] [@破折号本号:棒!不要给小裴吃,饿死这个小崽子。] [@卡莱多唯一大佬:……] “到了,下车吧。” 他们刚抵达录影所在的大厦就被工作人员带去了妆发造型室,一个人一个房间,方觉夏不禁感叹,资金充足的节目组就是不一样。 “你皮肤真好啊。”造型师是个年轻男人,“这个胎记你想遮掉吗?” 方觉夏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不用了。” “行。” 他的服装造型看起来没有特别鲜明的特点,白色衬衫加西装裤,外面套了个针织马甲,造型师特地给他戴了副框架平光镜,书生气十足。身为逃出生天忠实观众的方觉夏很快就意识到,这可能和他在这期节目中的身份有关。 “我的角色不会是老师或者学生吧。”方觉夏抬头看向造型师。 “你也太聪明了。”造型师给他喷了点定型发胶,“完成。我就喜欢给长得好看的孩子做造型,怎么做都不会失败。” 方觉夏不好意思地笑笑。上交手机前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kaleido裴听颂:一会儿万一有什么小黑屋,你记得叫上我。] 他嘴角勾起。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如果你是killer,我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回复。 [kaleido裴听颂:我的虎口都被你咬烂了,哪里还有什么虎口。] 方觉夏的手指顿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这个人太会拿捏他的心情,包括愧疚和同情心。 不过这个愧疚之情并没有坚持太久,因为裴听颂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kaleido裴听颂:再说了,我要真的是killer,什么时候杀你都来得及。] “好啦觉夏,我们得过去了。” “嗯。”他只能作罢,将手机交给工作人员,跟着他们坐电梯去往指定楼层。出电梯前,工作人员遮蔽住他的视线。 这次并不是用眼罩遮住眼睛这么简单,而是用一个方形的头罩罩住,顷刻间眼前一片黑暗,他被搀扶着往前。 这种操作容易增加嘉宾的紧张情绪,可方觉夏熟悉这种感觉,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照这个进度他应该会直接进入密室,也就是说…… 他不是killer。 这一点令方觉夏颇为失望,尽管他看起来性格不温不火,但也很想尝试一下killer这样需要高心理素质和计谋的反派角色。看来第一期是失之交臂了。 方觉夏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被工作人员搀扶着进入房间,坐到一张椅子上,感觉是非常舒适的皮沙发椅。他们用绳子将他捆绑起来,腿也固定住,但没有摘下头罩。 “这是你接受节目组短信的手机。”工作人员将手机塞进他的裤子口袋。 “好的,谢谢。” 一旦在黑暗中,失去视觉的方觉夏就会变得格外敏感。他可以根据工作人员的动作判断出绳子的运动轨迹,在心里勾勒出一副捆绑的草图。 心里的时钟运行不过十分钟,方觉夏再次听见开门声。 看来初始密室不止他一个人。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尽管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得到帮助的可能,但是谁也说不准对方是不是好的身份。 听着动静,方觉夏很确定新进来的人就坐在他的对面,距离应该不超过五十公分,因为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金属碰撞声,大约是手铐。 等到一切声响消失,门最后一次被关上,这间密室才终于初始化完成。 下一刻,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略带金属音效的声音,是逃出生天的旁白。 “欢迎各位来到《逃出生天》第二季。现在,请忘记你们原来的身份。在这场游戏里,你们是被困在密室之中的玩家。请注意,这里的密室不只一间,而是相通的许多间,这也就意味着,当你们打开自己所在密室的门之后,将会进入新的密室。这里或许有和你们一样被困的人。” 方觉夏记忆力不错,光是听了个开头,他就知道,这段念白是完全照搬第一季。 “请允许为大家介绍我们的游戏规则。最短时间逃出所有密室离开这座房子的人,将会成为这场比赛的胜利者,获得最高积分。其余玩家所获积分数按照逃出时间计算,每多出十分钟则减少一分。” 那个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想必大家都知道,《逃出生天》与其他密室逃脱游戏不同的是,玩家之中存在killer,和普通玩家不同,隐藏身份的killer有权“杀死”玩家,被杀害的玩家本轮积分清零,一期节目中killer只能杀死一位玩家。” “普通玩家也可以通过推理,找出你们心中认定的“killer”,在所有玩家集结到一起的时候,可以投票的方式将其“杀死”,成功上票给killer的玩家结束后将会获得1.5倍积分。不过,一旦“killer”成为最后的获胜者,游戏中的每个普通玩家都等同于死亡,本轮积分清零,killer得双倍积分。” 听下来,唯一的不同好像就是积分变化,之前上票给killer的玩家并不会得到奖励,第二季增加了这一机制。 可如果是这样,玩家会为了奖励拼命去找杀手,那killer的处境不就更加艰难了? “你们的身上没有任何辅助解密的设备,希望各位也不要用物理手段攻破密室关卡。每位玩家将会配备一部改造过的手机,用以接收节目组的信息、获取倒计时信息和投票。请注意,”旁白特别停顿了一下,“本季取消预支时间获得线索的规则,各位玩家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团队协作。” “那么预祝各位好运。倒计时。” 就这样吗? “三……” “二……” 他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等等。”那个旁白突然停住,发出笑声,“和大家开了个小玩笑。还有一条关键规则没有说明。请各位注意。” “本赛季将为各位玩家引入新角色——双面骑士。” 第36章 双面骑士 (本章是二更, 直接点最新更新的小天使可能会错过上一章哦。) 双面骑士? “顾名思义, 双面骑士有可能是黑暗面,也有可能是光明面。” “拿到双面骑士的玩家将在游戏开始之后依照规则选择自己效力的一方阵营。如果双面骑士选择普通玩家阵营, 则需要竭尽所能帮助好人找出杀手, 一旦双面骑士出局, 无论是投票或是被杀害,killer都将获得一条额外的逃生线索。好人最终获胜, 双面骑士将在原有积分的基础上翻1.5倍。” 这就像一场赌博, 尽管危险,但最后的收益相当可观。 好人需要保护骑士, 骑士也要尽全力帮助好人。一旦选择光明面, 骑士就会是killer杀害的第一对象。 “相反, 如果双面骑士选择了killer,则加入黑暗阵营。一旦出局,好人玩家将获得killer的身份信息,加速排查killer的进程。当然, 若黑暗阵营获胜, 双面骑士也能获得1.5倍积分。” 方觉夏下意识计算着这个角色胜利的概率, 如果说双面骑士可以和killer私下联系,而killer又手握一部分的关键剧情,这并不公平。选择killer的胜率会更高。 “你们现在一定在想,如果自己是双面骑士,一定会选择killer。不过,”旁白的声音带着笑意, “在本赛季,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季,killer玩家将不再拥有初始剧情的知情权。大家稍后将收到一则发放角色卡的消息。换句话说,killer和双面骑士都在进入密室之后才能获悉身份。并且,除了知道自己的身份外,其余一无所知。” 到了此刻,方觉夏迟钝的感官神经才终于兴奋起来。 他终于get到了改版的乐趣所在。在这样的规则下,双面骑士、杀手和好人玩家的获胜几率相当,所有人都被困在孤立的黑匣子中,看不到彼此。 所有人都要不可避免地猜忌和怀疑彼此,哪怕他们是相同阵营的伙伴。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打碎这不稳固的合作关系,将对方推入深渊。 太有趣了。 “规则宣读完毕,祝大家好运。” “游戏,正式开始。” 旁白在一阵电流杂音中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沉寂令紧张情绪无线扩大。 方觉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脑海中出现之前工作人员捆绑绳索的轨迹图。 他们先是将绳子搭在了他的后颈,绳子两端穿过腋下,螺旋状缠住两臂,将两只手臂弯折束缚到后背,类似瑜伽的动作,再捆住两只手腕,最后一步…… 方觉夏正思考着最后的动作,突然间,他的脚被踢了一下。 是坐在对面的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难道他也看不见? 方觉夏等待着下一步动作,但迟迟未到,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没错,这个人比自己更晚进入,很有可能都不知道这件密室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我在你对面。”方觉夏开口,他不打算吓他,“小心一点,我看不见。如果你不小心翻倒或者碰到,我暂时很难帮到你。” 简单陈述完,方觉夏不打算跟他纠缠,自己继续回忆捆绑方式——缠绕手腕之后,工作人员似乎是向上拉扯了,没错,绳子的两端穿过了最开始搭上后颈的那一条,再拽下来,打了个结。 也就是说,只要他可以解开这个悬在手腕上方的结,他就有机会脱缚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对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很短,微弱声波在黑暗中卷着气流向他飘来。 对其他人而言,一个笑声能够承载的信息少之又少,可就是这样一声笑,将方觉夏从进入密室以来的镇定自若打破。 “裴听颂。” 方觉夏直接叫出了名字。他非常之确认,以至于根本没有思考节目播出之后,看着他如此笃定且轻易地判断出对面的人,观众心里会作何感想,尤其是CP粉,更会如何讨论。 对面又是一阵沉寂。 这沉寂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真无聊。”裴听颂的声音不出所料地出现,还带着一丝埋怨,“我还以为会和新朋友被关在一起呢。” 早已习惯了裴听颂的戏谑,方觉夏并没有当回事,他直白说,“等你逃出去,就可以找到新朋友了。” “我的手被铐住了。”裴听颂说。 “我知道。” 裴听颂又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的。” 一面应付他,方觉夏一面试着伸手去够那个结。常年练舞让他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柔韧性。尽管手腕被捆绑住,但节目组大概也是担心绑得过紧会影响嘉宾血液流通,所以留了几分余地。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试着尽最大可能向上伸手。 指尖果然触到了一个近似绳结的东西。 但如果想要完全解开,还要再努把力。 方觉夏忽然间听到类似积木倒塌的声音,他对着对面开口,“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裴听颂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游刃有余,就和他说的那样,好像他就是来玩儿的,“我的手虽然被铐住了,但也只是不能分开而已。刚刚我摸到面前的桌子上好像放着一摞堆起来的金属块,我就推倒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 方觉夏又听到其他声音,猜测裴听颂大概是在拼凑着什么,忽然间,他听见一个咔哒的声音,很像是什么东西正好卡住。 连续几次之后,他听见滴滴声,奇怪的是这声音并非是从房间音响传来,也不是从裴听颂那里,而是自己的头罩。 “叮咚。” 最后一个提示音结束。令方觉夏始料未及的是,笼住他的方形头罩一瞬间四散开来,如同散掉的礼物盒,每一面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倒下去。 方觉夏顷刻间看到了一切。 被头罩笼住的裴听颂隔着一张桌子坐在他的对面,双手被手铐铐住。要不是方觉夏熟悉他的声音,现在隔着头罩怕是都猜不出对方是谁。 “嗯?”裴听颂发出疑问的声音。 “我的头罩打开了。”方觉夏望了望,裴听颂面前的金属块被他摸索着嵌入桌面,“应该是你面前的机关控制着我的头罩。” 环顾四周,这间房看装潢像是一个咨询室,一边的书架上放了许多关于心理学的书。他又打量了一下裴听颂的装束,白衬衫,前襟别着一个胸牌。 或许他是心理医生的角色。 低下头,方觉夏发现自己的沙发椅扶手上嵌着一个显示屏,他试着向一侧弯腰,用手肘去碰那个显示屏。 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的是电子表上十分常见的时、分、秒数字,都是用七段横线表示数字的数码管。 裴听颂头顶上的头罩这时候发出声响,是一个ai女声。 “请问,现在几点?” 果然是时间吗?可是这未免过于简单了。 “你找到什么线索了?”裴听颂问。 “嗯。”方觉夏对着显示屏上的led数据管辨认——09:15:50 他试着说出答案,尽管实在是太过简单,“上午9点15分50秒?” 头罩发出刺耳的滴声。 “对不起 ,回答错误。” 方觉夏早就料到,“果然不对……” “不对你还说,”裴听颂小声抱怨,“我耳朵都要炸了。” “嘘……”方觉夏再次观察这六个数字,的确就是很常见的电子表显示没有错,为什么不对呢。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这几个数字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些led小横线组成的明明就是这六个数字。 “我们不会一开始就卡在最小的关卡吧,这也太扯了。”裴听颂开始念叨,“我还想拿第一名的,现在估计要是倒数第一了。” 方觉夏不由得皱起眉,“别一口一个第一第一了,一什么啊……” 突然间,他脑中闪过什么,于是再次侧身去看那六个数字,尤其是第一个冒号后面的数字1. 1……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数码管里的竖线和横线并不是方方正正的矩形,而是棱角有变化的多边形,有的是六棱柱型。以往电子表中的1由上下两个“竖线”组成,只是左边边长的高度会略低于右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斜坡,看起来更像是印刷体的1。 可现在这个显示屏里的1是反过来的,左边高于右边。 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要反过来。”方觉夏极力地扭转身子,试图颠倒过来辨认这些数字,“05,51,60……” 方觉夏再次触碰显示屏,裴听颂头上的方形头罩再次发出疑问,“请问,现在几点?” “早上5点52分整。” 两秒后,“叮咚。”裴听颂头上的头罩也像刚才那样散落下来,这样子在方觉夏看来有点滑稽,好像裴听颂是一个被包装好的惊喜礼物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见光就看见方觉夏在笑,裴听颂皱起眉,“笑什么笑?都被捆起来了。” 方觉夏不以为然,脸上仍旧保持微笑,“我可以解开这个绳子,你信吗?” 裴听颂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绳索,简直就是五花大绑,胳膊完全弯折到后背,几乎没有半点动弹的可能。 但他也不敢说不信,以方觉夏的性格,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说出口。 于是裴听颂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子上,哪怕手被铐着,也是一副主人姿态,对着面对的人笑道,“Please.” 方觉夏挺起胸,手腕已经在刚刚的活动下松动许多。 他努力地伸手向上,够到了那个硕大的绳结。手指摸索着,顺着绳结缠绕的走向去找最后的末尾。这种只有一根绳子的捆绑即使是再复杂,最终也一定是两头交叠搭扣。 裴听颂就这么安静地望着。视线里,方觉夏的躯体被蛇一样的绳索紧紧束缚,交缠的绳索摩擦着衣服布料,勾勒出清晰的倒三角身材。 随着他逃脱的动作,他的肌肉轮廓也一并牵动,侧头向后看时,脖颈弧线拉长,漂亮又纤细,有种脆弱的美感。粗粝绳索从衬衣领口滑下,摩擦后颈,把他敏感的皮肤磨得发红。 观摩的快感不直接,很新奇。 “抓到了。” 他听见方觉夏低声的自言自语,被捆绑导致的气紧令他说话间带着点喘,前额细白的皮肤蒙了层汗,在灯光下闪着细腻光泽。 这场表演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尽管每一个动作好像都留在裴听颂的心头缓缓厮磨,但方觉夏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凭借着自己惊人的柔韧度和记忆还原能力,解开了悬在他后背的那个结。 他转动了一下脖子,手臂已经可以放下来,不再弯折,只是手腕上还缠绕了活结。 能到这种程度,裴听颂已经忍不住想鼓掌,“太强了。不过后面怎么办,你的手指还能倒着解开手腕上的结吗?” 方觉夏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桌面上对准自己的摄像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希望下面这段,节目组可以帮我在播出时候打上一条警示说明,”方觉夏尽可能地往前坐了坐,似乎要给背后腾出空间。他活动了一下双肩关节,反缚在后背的手腕也稍稍扯动,“以下动作非常危险,非专业人士不要模仿,尤其是小朋友。” 裴听颂一脸疑惑,谁知下一刻方觉夏向后抬起被绑住的双臂,猛地向前,竟然将反绑在身后的手臂翻转到了前面! “你……你怎么做到的?!”裴听颂惊得说不出更多的话,反而笑了出来,他刚刚像是在看杂技表演,这都违反人体工程学了。 节目组的导演现在八成也被吓到,这种五花大绑竟然也可以以一己之力解开。这也太夸张了。 方觉夏活动着关节,将缠住的手腕抬起,试图用牙齿咬开最后的结。他解释说,“我柔韧度很高,幼儿园就开始学跳舞了。” 就在此时,他口袋的手机有了动静。同一时间,裴听颂那头也传来震动声。 暂且放下这个结,方觉夏用绑着的手费力拿出手机,低头解锁。 屏幕亮起,弹出一句话。 [逃出生天:玩家你好,欢迎来到抽卡环节。本轮游戏中您的角色是……] 文字消失,屏幕里出现两张纸牌,一张上面绘着一幅身穿黑色戎装的骑士,另一张则象征光明的白骑士。 [双面骑士。] [请选择您的阵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电子表的数字图我画了,微博发了,弄不明白数字1的小朋友可以去看。 对了,别随便尝试觉夏翻手臂的动作哦。 第37章 犯禁邀请 真是没想到。他竟然第一期就拿到了特殊角色。 方觉夏看了一眼设置在自己前方的摄像头。 难道说导演是根据刚才他们所有人的表现临时发放的底牌?可是第一期就给新人发这种角色牌, 真的不怕搞砸整期节目吗? 他瞥了瞥对面, 见裴听颂似乎已经查看完毕,将手机塞回口袋, 抬起头看向他。 “怎么愁眉苦脸的?”裴听颂勾起嘴角, “抽到killer了?” 方觉夏挑了挑眉, 这种诈身份的方式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对啊, 第一局就和killer在一起, 你作何感想?” 铐着手的裴听颂身子前倾,半伏在桌子上, 双眼望着方觉夏, 做出一副可怜无辜的表情, “我特别怕。” 可刚说完他就笑了起来。 这样子还真像个变态杀人狂,方觉夏想。 难不成裴听颂就是killer?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如果真的是两个新人一起拿角色牌,节目组可能真的疯了。 他转念一想,想到当初师兄参加第一季第一期的时候也是新人, 白纸一张, 可第一次拿的就是killer的角色, 说明节目组在发放底牌时根本不会考虑太多。唯一有可能顾及到的应该是killer和剧本的对应。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排除裴听颂拿杀手牌的可能性。 桌子正好为他遮挡住手的动作,方觉夏点击了屏幕上的卡牌,选择好自己效力的阵营之后,伪装成低头塞手机的样子,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起手, 继续用牙齿咬开那个绳结。 他固然确信这里的某个角落一定藏着划断绳子的工具,但他懒得费功夫去找了,反正只要目的达成,中间过程没有好坏之分。 “你这样算是暴力破解吧。”裴听颂调侃,“节目组就应该把绳子给我,手铐给你,这样才万无一失。”说到这里,他忽然间发现,自己的手铐上印着一个字母B,颜色很浅不易察觉。 有标记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裴听颂的活动空间很小,他只能看看桌子上还有没有别的线索,现在头罩解开,他才看到自己刚才嵌入到桌面的方块,上面写着一个大写字母A。 直觉告诉他这个A总是有问题的。 抬眼看向方觉夏,裴听颂想把自己发现的字母告诉他,却意外地发现缠绕在方觉夏大臂上绳子似乎串着一个很小的牌,牌子随动作晃动不停。 “你先别动。” 听到裴听颂的话,方觉夏停下来动作,看向他,“怎么了?” “你左边的胳膊上挂着一个牌子。” 听罢他的话,方觉夏侧头去看,果然是一个小木牌,上面写了个字母α。裴听颂也终于看清。 A和α。 “原来不是英文字母。”裴听颂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找到了字母的对应。 “什么英文字母?”方觉夏问。 “你手臂上的牌子,和我刚刚嵌到桌子里的金属块是对应的。”裴听颂将方块取出,把印有字母的一面展示给方觉夏看,“都是希腊字母,一个大写,一个是小写。” 方觉夏了然,这大概就是节目组解开绳子的工具,可是一个方块怎么能割开绳子呢。 裴听颂两手握住方块,尝试敲打和扭转,但是都没有任何变化。 难不成不是变形? 他仔细凑近去看,才发现方块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条很难发现的横线,就像是一个藏在方块里的小抽屉一样。裴听颂试着用手指去推,但那个长条太窄,手指根本行不通。 方觉夏觉得没戏,哪怕裴听颂找到了方法,也够呛会给他,倒不如自己解决,没准儿就咬开了。 “我知道了。”裴听颂很快就想到了新的办法,他用铐住的手取下自己衬衫上的胸牌,那是一块很薄的矩形金属片,上面写着[田医生]三个字。 他的角色果然是个医生吗? 裴听颂将金属胸牌的一角怼上刚才那个标有A的金属方块,将那个小小的长条推进去。果然,他将这个方片给推了出来,就像一块被抽出的积木! 这个方片底端就是之前金属块上的长条,被推出的前端薄如刀刃。 “喏,找到了。”裴听颂捏着那片方形“刀片”,朝着方觉夏晃了晃。 方觉夏心里并没有多开心,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即将发生的事。他只能寄希望于裴听颂不要在录节目的时候说…… “求我我就给你。”裴听颂半点伪装都懒得做。 果然还是说了……方觉夏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用了。”他仍旧选择自己咬开。 看着低头咬住绳子,裴听颂瞄了眼自己戴着的手套。 真是逗不起。 “开个玩笑嘛。”看着方觉夏那牙裴听颂都犯怵,“知道你牙口好,不过节目组精心安排就是为了让我俩合作逃出去,你也让我表现表现。” “喏,”他把刀片压在桌上,往方觉夏那头一推,推到对面,“人类的伟大之处在于使用工具。” 方觉夏瞥了眼被推过来的刀片。 裴听颂今天的配合程度高到令他怀疑,方觉夏在心里揣测,难不成是想示好,拉他的票? 算了,反正都把刀片找出来了,不用白不用。 刚把手伸出去,只见裴听颂手肘撑在桌子上,两只铐住的手捧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戴着手套,另一只手光着,满脸写着寂寞可怜,还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想我家Lily了。” 方觉夏在心里强行平复了情绪。 他就知道,裴听颂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你可以把她接来中国。” 裴听颂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养不起两条狗狗。” 面对裴听颂的含沙射影,方觉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几乎都能想象到节目播出之后粉丝一定会刷屏问他们是不是在宿舍养了小狗。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这个小魔头搭腔。 为了自由活动,方觉夏还是拿起那枚“刀片”。这虽然没有真正的刀刃,但足够把绳子划破。他来回试了几次,绳子果然断裂开来。 突然间,旁白再次响起,“各位玩家请注意,双面骑士已经做出选择,在这段时间里,骑士的黑白面会暂时隐藏,等待剧情线索不断完整,我们会选取时间点,以公告的方式宣布骑士阵营。” 裴听颂舒服服歪在沙发上,懒散怠工,“真会玩儿。” 这段不公开骑士是好是坏的时间里,最适合浑水摸鱼。每个人都只有少量信息,大家彼此不信任,却又不得不为了拼凑完整剧情而交流和合作,在这个全员摸黑的时候说出的话,都有可能影响整场游戏的走向。 听到旁白,方觉夏心里暗暗庆幸,他之前还担心自己刚选完阵营就会暴露,看来节目组想给玩家和观众多一些悬念。尽管心里惊涛骇浪,可方觉夏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澜,仍旧专注于自己手腕上的绳结。 这段时间是他身为骑士的黄金时间,他必须尽快逃脱,收集信息掌控节奏。 看着方觉夏为了脱身这么努力,裴听颂也不闲着了。他虽然是第一次玩,但逻辑清晰,在两个人初始化都是被困在指定位置的情况下,破解的道具一定就藏在附近。 最近的就是这张桌子了。 目光草草扫视桌面,上面东西不多,面前是一个空白的本子,上面放了支钢笔,他这头有一盏台灯,椭圆球形灯罩罩住,对面方觉夏跟前也有一盏。 “为什么只开了你那头的灯……”裴听颂自言自语。两盏灯只开一盏,一定有问题。他伸着两只被铐住的手努力地靠近桌子左上角的台灯,就在这时候,他意外发现,灯的底座上竟然印着一个字母。 是β。 找到了。 裴听颂费尽全力终于摸到开关,啪的一下子将这盏灯打开。 坚持割了很久,绳子终于断裂,方觉夏摸了摸被磨红的手腕,将绳子团成一团放到桌子上。他看见裴听颂对着台灯的光观察着什么,于是站起来,走去他身边。 灯罩上隐约出现了一个形状。 是钥匙的形状。 裴听颂正要取下灯罩,却被手脚更加灵活的方觉夏抢了先机。剥离灯罩之后这盏台灯只剩下一个孤立无援的灯泡,那枚小小的钥匙就藏在透明灯泡里。 “你还真是用完就扔啊。”失去主动权的裴听颂仍旧笑着,“我是你的工具人吗?” 方觉夏将灯泡砸碎,从碎片中取出那柄小小的钥匙。金属钥匙很小,除了手铐恐怕也开不了其他东西,他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倚到桌子边,面对着裴听颂,面容平静,“这种游戏不就是这样吗?大家彼此猜忌,但又要相互利用。” 镜片下的眼神波澜不惊,在游戏的黑暗法则下,方觉夏生平第一次对某个人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是不是轮到你求我了?” 裴听颂仰头靠在沙发椅上,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分毫未改。 在他眼里,此时此刻的方觉夏手腕和脖子都还残留着捆绑留下的红印,衬衣领口散开,又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这比平时的方觉夏看起来更多了点脆弱的书生气,也多了一份不可侵犯的禁忌感。哪怕嘴里说着威胁的话,可配上这张脸,这么点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气质,听起来实在没有太多威慑力。 反而成了挑逗。 像是欢迎犯禁的邀请。 所以方觉夏越是要挟,越是站在对立面去对抗,裴听颂就越觉得兴奋。 这很不正常,但肾上腺素不会骗人。可能他骨子里就是有那么一点变态的基因。 裴听颂窝在沙发上望着他笑,一旦没了眼角眉梢的狠厉,这张脸看起来还是少年感十足。 “觉夏哥,”他语气乖顺,镜头前就像个真正的老小,“你不会不帮我的吧。” “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呢?”方觉夏手握着钥匙,面无表情地在桌面上划着痕迹,桌子发出轻声哀鸣。 “如果你是killer,或者是黑骑士,我怎么办?” 他说我怎么办的样子实在可爱,裴听颂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样吧,只要你帮我解开手铐和脚铐,我答应你,跟你结盟。” 方觉夏瞥向他,眼神交错。裴听颂神色坦然自若,仿佛这时候身处劣势的根本不是他。 他在心里计算着裴听颂结盟的真心。 如果裴听颂是普通玩家,结盟百利无害。如果他是killer,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对于双面骑士来说,获取任何人的信任都是有利的。 可他面对的是个没有底线的家伙,做什么说什么全然不可预测,这些前提和假设都没有意义。哪怕此时结盟,下一刻裴听颂投票处决他,方觉夏都不会觉得意外。和一个炸·弹结盟总要提前预知惨烈的下场。 不过…… 这种浑水摸鱼的游戏,没有底线的人才更有胜算。 方觉夏牵起他的手,低垂着眼观察他手铐上的钥匙孔,“怎么才算结盟?” 裴听颂坐起来,靠近他,语气真诚,“第一轮我无条件跟你的票,尽最大的能力带你一起逃出这间房。”他的语气带着暗示的意味,“你总有需要我的时候。” 方觉夏没有言语,安静地为他解开了手铐。 “太难受了。”裴听颂的手终于可以灵活活动,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腕关节。他低头确认了一下下面的脚铐。这两个脚铐并没有钥匙,反而是四个数字的密码锁,而且密码锁的上面也有一个字符——δ 那下一步,他应该要找到对应的大写希腊字母。 方觉夏正观察着房间的整体,他们的桌子在整个房间的最中心,右手边是一排靠墙的五层书架,上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大多都是心理学相关的内容,偶尔掺杂些人文社科类书籍,甚至还有几本天文数理类的科普读物。墙上的装饰物很少,只有一幅画,还是放在门的旁边,宽度和门框差不多宽,只是要短上许多。 整间房唯一的门正对着他们的桌子。方觉夏靠近,却惊讶的发现这扇门竟然既没有钥匙孔也没有密码锁,只有一快嵌在门板上的显示屏。他试着去触碰,显示屏果然亮了起来,还发出一声电子合成的提示音。 [您的就诊时间尚未结束,请勿离开。] “就诊?”方觉夏觉得疑惑。 难道说这个房子其实是心理医生的诊室,而他是前来就诊的病人? 提示音结束之后,屏幕黑下来,中间出现了一枚发着白光的γ字母。 第三个希腊字母出现了,可是又对应的是什么呢? 正当他不解的时候,房间内的音响忽然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下面我将对你进行催眠:] “催眠?”裴听颂觉得怪异,“你刚刚动了哪里?” 方觉夏让开些,指了指门板上的显示屏,“这里。” 裴听颂看到了显示屏上的字母,和他脚铐上印刷的δ并不配套,而且小写,但直觉告诉他下面的话一定别有深意。 “觉夏哥,你帮我找找屋子里有没有印了三角形或者字母Δ的东西,可能会是解开我脚镣密码的线索。” “嗯。” 房间里的男声还在不断地继续,语调缓慢而平和,仿佛真的在对某人进行催眠治疗。 [现在,请试着放松全身的肌肉。试着将思绪放空至虚空之境。思想舒展于能企及的最深处。情绪归还给创造情绪的外界……] 方觉夏按照裴听颂所说的,找寻写有字母Δ的物品。 如果按照游戏设计者的思路,他必须考虑到同在一个密室里的两人没有达成合作的最坏可能,这样一来,手脚受困的裴听颂孤立无援,能够让他恢复自由的线索一定是在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触及到的地方。 催眠的话语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隐隐带着股舒缓情绪、抚平焦虑的力量。 [想象,低落与愤懑不曾干扰你。感受意识建造出的辉煌殿宇。踏上层层台阶,去前往最深处。那里的宁静就是心灵的归所……] 触手可及的物品。 方觉夏的视线锁定了这张桌子。裴听颂伏案写着什么,桌上的物品少得可怜,灯?不,已经用过。笔和纸,裴听颂正在用,他应该已经排查过。其他的再没有了。 按照惯性思维,如果桌面没有…… 桌底。 方觉夏立刻蹲下,挪着身子来到这张大桌子的下面。不过这个举动也没能分散裴听颂的注意力。 桌底的空间很小,方觉夏干脆跪下来,头尽可能地往桌底上看。果然,上面又一块凸起的三角形,没办法摁动,看来并不是按钮。 他换了个思路,试着抓住那个三角形的木块,往外拉。 果然,那个木块被他拉动,拉出来一个木制的三角棱柱,里面塞了一张纸,方觉夏把他取出来,铺在地板上。 这张纸和他平时玩的数独纸很像,不过格子里没有数字,更像是被当成了一张普通的草稿纸,最中间草草手写了一行数列:258,321456987,12369,12369874 这是什么意思。方觉夏跪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房间里的“催眠声”仍在继续。 [你看,蓝色的大海在这净土中。别怕,瑟瑟寒风永远无法抵达。尽情舒展于温暖的阳光之下……] 这声音实在是太大,有点吵得他没办法思考。 [缓缓打开你潜意识的那扇门,等待开启记忆与真正的自我。] 方觉夏紧紧地握着这张纸,眼神扫过每一个数字,企图从中发现任何规律,难道数列中的下一个是四位数字,可以填入到裴听颂的脚铐之中? 可是他怎么都看不出前面这几个数字的规律。 就在这时候,裴听颂突然间一拍桌子,吓得方觉夏在桌子下面一抖。 “觉夏,快去书柜那儿。书架上第一排蓝色的书!把它拿过来。” 什么? 方觉夏一脸莫名,捏着手里的算数纸往前爬了爬,来到书桌的边缘,还扶了一把眼前人的膝盖,从下往上望向裴听颂,“书柜?” 到了这时候,两个沉迷于解密的玩家才终于发现,他们俩共同组成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和尴尬,方觉夏现在几乎已经钻到了裴听颂两膝的中间,还用一种极为单纯的表情仰望着他。 所幸针织马甲裹着衬衫,不然裴听颂的视角更加一览无余。他忽然间有点说话打结,“你、你先出来,去书架那边找找第一层有没有蓝色的书。” 方觉夏哦了一声,像只灰头土脸的小老鼠似的从书桌下悻悻逃出,将写了数字的纸暂时搁置在桌面上,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他的膝盖不知不觉间跪到酸麻,猛地一下子站起来还有点撑不住,只好扶了下桌子,缓过劲儿之后才快步走向书柜。 尽管他真的不知道裴听颂是怎么得到的线索,但听刚才的语气,倒也不像是骗人。 好在书架不高,方觉夏一米八的个子可以轻松拿到第一层的书。这时候他才发现,书架的最上面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尤克里里。 这么多的书,塞满了整整五层,如果没有线索提示,他们恐怕一整天都要耗在这里。方觉夏从左到右仔细查看,一本本往外抽,终于发现了一本。 “节目组太阴险了,这本书的书脊是白的,但是封面和封底是蓝色的。” 成功破解线索的裴听颂很是兴奋,“给我看看。” “嗯。”方觉夏抽出那本书,翻开来,里面竟然夹着一张纸,最上面写了几个大字——预约登记表。 表格的下面填了些名字。 “言老师,早早……” 正当他一边念着名字,一边往裴听颂的方向走时,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响动。 他也听到了裴听颂不可置信的声音。 “我去……” 方觉夏转过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书柜缓缓沿着墙壁向左平移,露出的空白墙壁上竟然露出了一扇门! [恭喜您,解锁成功。] 这不是他们房间的声响,而是从隔壁传来的提示音。 下一秒,那个突然出现的门被打开,落在地上窄长的影子比主人先行一步出现。方觉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欸?这间房有两个小朋友啊。”来人身上穿着一套高中制服,白衬衫黑色长裤,胸口别着校徽和胸牌。他笑了笑,语气戏谑,“不好意思,光顾着看小帅哥,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踏入他们的密室领地。 “你们好呀,我是夏习清。” 作者有话要说:先解释一下,夏习清是上上本书的主角(有cp的),不用补文,只出现在真人秀部分作为嘉宾。 【理解大家的心情,但真的请不要再刷屏了,以免影响只看悖论的读者看书,请大家专注剧情,专注剧情,感谢。】 怕大家看希腊字母会有点晕,我把出现的几组放在这里: Α α:阿尔法 Alpha Β β:贝塔 Beta Γ γ:伽玛 Gamma Δ δ:德尔塔 Delte 逃生二我会更加着重于还原密室逃脱那种循序渐进的真实感,让大家更有在玩游戏的感觉。 第38章 尔虞我诈 方觉夏知道房间是相连的, 他们离开房间之后随时可能进入到下一个房间, 也随时会有人闯入他们的密室。但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未知玩家竟然就是夏习清, 上一季《逃出生天》的高手。 倒不是说夏习清的智力排名一定稳居第一, 只是他的打法特殊, 迷惑性很强,最擅长的就是心理战, 无论拿什么样的角色卡, 都玩得像个反派。 “你好。”方觉夏恭敬地弯腰鞠了个躬,“我是方觉夏。”他想到还有一个没办法站起来打招呼的弟弟, 于是代他开口, “他是裴听颂, 现在脚被铐住了所以暂时不能起来,我们都是kaleido的成员,这一季的新玩家。” “可以啊。”夏习清满意地点点头,“这一季来的都是小帅哥。” 方觉夏都主动替他开口了, 叛逆担当裴听颂也只好抬了抬手, 对着门口的夏习清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这么一本正经的, 我最喜欢小正经了。”夏习清笑起来,一下子就把方觉夏给揽进怀里,“我也不是什么前辈,就是个画画的,别搞得这么正式。”说完他还拍了拍方觉夏的胸脯。 方觉夏很少与陌生人这么亲密接触,哪怕他在电视上不止一次看到夏习清, 但他还是不太习惯。 他眼睛瞥到夏习清胸口的胸牌,上面写着[早早]两个字,不由得握住手中的预约单。 “而且我早就知道你了。”夏习清看着他的眼睛。 方觉夏有些疑惑,表达疑问的方式也很直接,“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夏习清被他逗笑了,“因为你长得好看啊,你第一次上热搜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啊还有你们俩的杂志花絮视频,审美一级。没人说吗,你眼角的胎记简直是点睛之笔。我还一直想给你画画来着。你喜欢水彩还是油画?我给你画幅大的裱起来怎么样?” “嗯……”方觉夏正要回应,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十分刻意的清嗓子的声音,让他的注意力从这位大佬身上转移。 “哥哥们别光顾着聊天啊,”裴听颂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眼睛盯着方觉夏,指了指自己的腿,“哥,我还困着呢。” “哦,对。”方觉夏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没有解完的数学课题,“我还有一个线索没有解开。”他快步走向之前的桌子,夏习清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别着急,反正就算是能走动了也是困着。”他的视线草草扫过这间房,大概看了看陈设,当然还有方觉夏和裴听颂的造型装束。 “看来小裴的玩家设定是心理医生?”夏习清笑起来,“十九岁的心理医生……” “20岁。”裴听颂立刻反驳,“你网络延迟了,我已经过完生日了。” “是吗?什么时候过的?”夏习清好奇。 裴听颂挑了挑眉,“和您公开恋情差不多时候吧。” 刚说完,方觉夏就瞪了瞪他,裴听颂只好转笔转移视线。可方觉夏一靠近,他又用一种近似埋怨又有点像撒娇的语气对着哥哥抱怨,“我的腿要麻了。” 方觉夏看都没看他,默默低头,再次展开那张纸,凝视着纸上的数字。 [258,321456987,12369,12369874] 夏习清此时也走过来,挨着方觉夏,两个人的手臂都贴到一起,他也跟着低头,“需要帮忙吗?” “这个数列,应该是可以解开小裴脚铐上密码锁的线索。”方觉夏简单解释。 “数列。”夏习清看着纸片笑起来,“你学数学吗?这么下意识……几个数字放在一起可不一定是数列。” 听到这句话,方觉夏先是一愣。 “这个节目呢,绝就绝在编剧做足了功课。他会去了解你们的专业或者爱好,甚至是经历,然后站在你们的角度出题,运用你们的惯性思维。”夏习清故意吓唬他们,“很可怕的。” 没错,他的确是陷入自己的惯性思维了。 方觉夏看着这一串串数字,单纯地一个一个看,结果竟然真的发现了一定的规律——很多都是123,456或者321这样按顺序排列的。 所以这并不是数列,是暗示的顺序。 难怪会用类似数独的九宫格纸,方觉夏忽然在心里暗自惊叹编剧的细心,他大概是查资料知道了自己玩数独的爱好,用这种纸既算是提示,也有可能会迷惑他。 “笔给我一下。”方觉夏头都没太,直接朝着对面的裴听颂伸手。话音刚落,一支钢笔从桌子上滚过来。方觉夏拿起笔在那张纸的九宫格里填好了数字。 123 456 789 见他要开始解题了,作为老玩家的夏习清提示说,“小正经,你最好是把解体思路全都说出来,不然播出的时候观众可能跟不上你的思路。节目组做后期就麻烦了,还得给你配上字幕。” 听到他的话,方觉夏抬头去看他,脸上还带着恍然大悟的可爱表情,“对欸。” 他不爱说话,都忘了这一点了。 裴听颂的眼睛在对面两人的脸上来回移动,心里很是不快。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哄得方觉夏和自己结盟,刚开始合作没多久就闯进来一个程咬金,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把人给勾跑了。这都是什么道理? 可惜现在的当事人之一沉迷解题,根本无暇顾及某人的情绪。 方觉夏握着笔,一边解题一边解释,“纸上的第一个提示是258,在这个九宫格里,以2为起点,连接258三个数字,最后画出来一条从上到下的竖线,代表的其实是1.” 他又在纸上填出第二个九宫格,“第二个提示是321456987,同样的依照顺序画出轨迹,得到5.” 按照同样的方法,他很快将剩下的两个数字画了出来,“同上,得到7和0.” 听到“同上”两个字,裴听颂笑出声,方觉夏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夏习清以第三方视角站在他们旁边,瞥了裴听颂一眼,又看了看方觉夏,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这就是答案了。”夏习清瞅了一眼那张纸,“1570,是吗?” “大概,”方觉夏是个用词精确严谨的人,在密码锁没有解开之前,他都不会笃定断言,“我去试试。” “你让他自己弯腰试呗,这么高的个子钻进去不难受吗?”可还没等夏习清说完,方觉夏就已经钻下去了。 真够直接的。 他扫了扫桌面,瞄到方觉夏之前顺手搁在桌上的预约表,似乎是他们新找到的一条线索,心想着这果然是新玩家,不知道这种游戏大家玩儿得有多脏,线索说扔就扔,一点儿不避讳。 夏习清看着表格,随口问道,“这个预约表……你们是从哪儿找的?”他只是试探,觉得不会有人随便就回答他。 没想到方觉夏都钻到桌子底下了,也没忘记回答前辈的问题,老实交代,“书柜的书里。” “书柜?”夏习清抬起头,望了一眼藏书量颇为壮观的书柜,“啧啧,这个变态节目组……你们该不会真的是一本本翻出来的吧?” 裴听颂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引得夏习清扭头去看他。 只见裴听颂指了指天花板的音响。 那个催眠的声音还在继续,已经播放了整整两遍,怕是要无限循环下去。 进来的时候夏习清还想问,后来顾着说话就忘了这茬。他站在原地静静地听了听,感觉哪里不对劲,“这是文字谜?” “没错。”裴听颂将自己面前的笔记本推到夏习清面前,本子上写着完整的一段话,排列整齐。看起来像是裴听颂故意写得这么整齐的。 “字还挺好看。” [下面,我将对你进行催眠: 现在请试着放松全身的肌肉 首先将思绪放空至虚空之处 思想舒展于能企及的最深处 情绪归还给创造情绪的外界 想象低落与愤懑不曾干扰你 感受意识建造出的辉煌殿宇 踏上层层台阶去前往最深处 那里的宁静就是心灵的归所 你看蓝色的大海就在这净土 别怕瑟瑟寒风永远无法抵达 尽情舒展于温暖的阳光之下 缓缓打开你潜意识的那扇门 等待开启记忆与真正的自我] “亏你能想到把这个旁白记下来,手速够快的。像这种排列整齐的文字谜一般都是藏头或者藏尾……“夏习清试着按照这规律去凑,可发现行不通,“不藏头藏尾?难不成让你们挨个往后找?” 裴听颂此刻有些顾不上夏习清的疑问,因为他发现方觉夏钻进桌子底下之后半天没了动静。 这家伙怎么回事? 他弯腰往下看,却瞧见方觉夏就这么盘腿坐在地板上,齁着腰低头凝视着那张搁在腿上的纸,仿佛陷入了沉思。 觉得奇怪,裴听颂伸出手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哎,你在干嘛?都找到答案了还不赶紧输进去,舍不得放我出来啊。” 方觉夏闻声抬起头,眉头拧着,“不对。” “什么不对?”裴听颂不解,“答案不对?” 听见他们的对话,夏习清也蹲下来,“不应该啊,像这种数字象形题很明显就是这么做的,你的答案应该没有问题,是不是输错了,要不要再试试?”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的确不对。 方觉夏当着他们的面,将之前接出来的1570四个数字输进去,锁根本没有解开,无论他怎么晃动,都还是像之前一样纹丝不动。 “还真不对。”夏习清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方觉夏思考着为什么,这个谜面已经非常明显了,可答案竟然是错的。 “你们房间比我的难多了,我初始化的时候起码有人身自由。看来我这次总算没有拿地狱副本了。”夏习清站起来,晃了晃手里写着催眠语句的本子,“小裴,你还没说完呢,我刚刚大概看了一遍,是第三个字,为什么?” 挺厉害。裴听颂简单向他解释之前的状况,“这个房间的很多线索都用希腊字母进行了标注。第一条暗示着解开觉夏哥绳索的工具,上面串了个写着α的木牌。第二条线索暗示我手铐钥匙的位置,是β。” “嗯。”夏习清点点头。 “出现这个催眠声音之前,门上的显示屏有一个希腊字母γ。你应该知道,在希腊字母里γ按顺序是排在第三位的。其实就是暗示着这个所谓的藏头诗藏的不是头,是第三个字。” 桌子底下的方觉夏听见裴听颂的解释,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拿起之前被搁置在地上的三角锥体,倒过来凝视着那个希腊字母Δ。 “原来如此,所以第三个字从上到下就是……请将书柜第一层的蓝色书打开。”夏习清不禁这两个新加入进来的小偶像产生了些许赞赏,不愧是蒋茵找了这么久才找到的新嘉宾。 果然不是来吃素的。 他打量着房间里标有字母的物件,“我的房间里没有这些标记,希腊字母……一定是知道你们一个学哲学一个学数学,对希腊字母天然敏感,才会用这个符号,不然英文和阿拉伯数字不香吗?” 说的没有错,编剧既然用了希腊字母,一定是对他们的身份考察过,知道这个是天然蕴含一部分信息的。 Δ的信息…… 方觉夏的脑中闪过一丝白光。 没错! 的确不是1570,这只是一个未经加工的初始结果。 在脑中飞快计算过一遍,方觉夏再一次凑到裴听颂左腿边,猫着腰试着输入新的答案。 5,9,1,4 “咔哒。” 锁打开了。 还有右边的脚铐,他转动着刻有数字的滑轮。 3,1,3,4 对的! 终于破解。方觉夏开心地拽了拽裴听颂的裤腿儿,探出半个脑袋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开了。” 本来还在跟夏习清说话,被扯裤腿的裴听颂低头看他。方觉夏蹲在地上,指了指打开的脚铐,又一次说,“我打开了。” 裴听颂一脸惊讶,明明刚刚还说答案不对的,这么快他就又打开了。他坐在椅子上往后退了些,朝方觉夏伸出手,“你先出来。” “好快啊。”夏习清也觉得好奇,“答案是什么?” 方觉夏握着裴听颂的手从桌下钻出来,舒了口气,“刚刚你们说的话提醒我了。” “我们的话?”夏习清看向裴听颂,“我们刚刚说什么了?” “字母的意义。这道题的题干其实是不完整的,除了这张纸给出的提示,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条件,就是希腊字母Δ。”说着,他看向夏习清,“习清哥,你觉得对于一个学数学的人来说,Δ代表什么?” 夏习清先是有几分疑惑,眼睛转了转,可忽然间笑起来,说出两个字,“增量。” “没错。”方觉夏就知道他能立刻反应出来,“Δ表示的是增量。所以我们解得的那四个数字并不是真正的答案,而是原始答案,没有算入增量。” 夏习清又问,“可只知道有增量,并没有给出增量是多少啊?” “其实给了。”方觉夏看向裴听颂,“刚刚小裴说了,这些希腊字母是有序号的,Δ排第四,所以增量是4。” 裴听颂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所以说1570是原始数字,在这个的基础上加上增量4,哎等一下,减4也可以啊。” “你说的没错。”讲述解题思路的方觉夏眼睛都在发光,“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这里明明有两个脚铐,但只给了一条线索,这不合逻辑,如果两个脚铐的密码是相同的,就太浪费了,逃出生天的节目组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 “后来我明白了,增量可加可减。所以一边是1570四个数字各加上4,不算进位,取个数位得到5914。右边就是原始的四个数字各减去4,当然是取绝对值,得到3134,这就是脚铐上的两个密码。” 裴听颂喜欢看方觉夏解题成功之后的表情,就像有人夸奖他在舞台上表现出色一样,他会很开心地笑,笑得明朗又真诚,全然不是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外壳融化,露出干净自信的内里。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裴听颂就会很想夸他,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在闪闪发光。 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次被抢了先。 “真厉害,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夏习清绕着桌子来到方觉夏身边,故意压低声音说,“要不要跟我一起组队?哥哥带你,我俩最后肯定能赢。” 组队? 还没等方觉夏开口,在旁边活动开身子骨的裴听颂立刻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揽住他肩膀,对着夏习清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这家伙已经跟我结盟了。” “结盟?”夏习清笑出声,将之前拿在手里的那个笔记本扔在桌上,“小弟弟,逃出生天里的盟约比纸还脆弱。”说罢他看向方觉夏,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你踹了他,跟我吧。” 踹?? 这用的是个什么词儿? 裴听颂虽然气,但怎么说他也还是对自己和方觉夏刚建立起来的友谊有那么一点点自信的,他揽着肩膀的手更紧了些,“你死心吧,觉夏……” “有什么条件吗?”方觉夏忽然开口,直接打断并无视了裴听颂的话。 条件??? 裴听颂伸手捏着方觉夏脸一掰,迫使他转过脸面对他。谁知方觉夏不仅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反而皱着眉头推开他,还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又面向夏习清。 “你说的也没错,要谈合作总得有条件。”夏习清靠在桌上,似乎陷入一种非常纠结的境地,“嗯……” “不是吧方觉夏。你不会真的要相信他吧?”裴听颂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你难道不知道他之前玩儿得多花吗?” 啪的一下子,夏习清一手拍上了桌子,“行,条件就是我摊牌。”他看向方觉夏,表情真诚无比,“我就是双面骑士。” 方觉夏直视他的眼睛。又或者说,他们四目相对。 紧张情绪会促使肾上腺素分泌,巧的是,兴奋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很清楚,夏习清在诈他身份。 为了不被他诈身份,从夏习清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方觉夏就在有意识地示弱,例如等待他先说出数字谜题的规律,还有随意扔在桌上的预约单。这些都在给夏习清营造出一个新手玩家的天真形象。 看了许多期节目,方觉夏了解面前这个人的游戏风格和聪明的程度。如果现在自己大方表示信任,并且和夏习清结盟,在对方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可刚刚因为那个意外的数字题,夏习清已经了解了他的实力。这个时候再装成是一个只会跟风的新人,就太假了。 如果他现在反问,表现出太过明显的质疑,很可能会让夏习清怀疑他是不是带身份的玩家,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底气。这中间的度很难把控,是一道两难的题。 “怎么样?”见他不在第一时间予以回复,夏习清又抛出另一个条件,循循善诱,满脸笑容,“要不然这样,你和我组队,我告诉你我的阵营。” 方觉夏面色不变,“老实说,你说的话,我不太敢相信。” “自爆玩家都自爆了,你都不信吗?”夏习清挑了挑眉。 方觉夏点了点头,“我只相信逻辑,你可以试着说服我。” 夏习清笑着摇头,“你真的太可爱了,真的。当然了我也可以说服你,反正我的确是骑士,你想听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我都可以说。” 正当方觉夏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他现在打的太极方向是对的。可这口气还没松快多久,他又听见另一个声音。 “巧了,”裴听颂伸了个懒腰,“我也是骑士牌,好尴尬啊。” 方觉夏扭头去看他,努力维持着一个普通玩家应该有的疑惑表情。 最尴尬的仿佛应该是他这个真骑士。 可他现在都不好意思尴尬。 “是吗?”夏习清笑着站直,看向裴听颂,抿开嘴角,脸上是明显的质疑,“跟在我的后面穿骑士衣服,你的可信度好像低了那么一点。” 方觉夏暂且摸不清裴听颂站出来的用意,他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家伙会爆骑士身份。尽管裴听颂的行事作风就是很虎,总让人措手不及,但他足够聪明,逻辑很强,扰乱视听的能力不亚于夏习清。 这也是打战术吧。 难不成是诈他和夏习清的身份? 无论如何,方觉夏此刻已经选择了埋伏。所以站在普通玩家的角度,他现在应该觉得迷惑,而且好奇。 “那你选了哪一方阵营?”方觉夏看向裴听颂。 谁知裴听颂却歪着头笑了一下,“我选哪个阵营不重要,只要我们的联盟还没解除,我就是你的骑士。” 作者有话要说:方觉夏:两个假骑士当着真骑士的面对跳,我方了。[谁来救救我·jpg] 第39章 孰真孰假 方觉夏怔了一秒。 明明上一刻还在头脑风暴, 在盘算着面前这两个人的底牌和自己的胜率, 可一听到裴听颂的话,他高速运转的大脑就出了故障。 他总是因为裴听颂而失灵。 “啪——啪——”鼓掌的声音打断了方觉夏的思绪。 只见站在一旁的夏习清放下手, 感叹道, “你们男团都这么会玩的吗?” 裴听颂直白道, “那还是不如您会玩儿。” 他的话令方觉夏的思维系统重新运转。没有错,裴听颂只不过是在玩游戏, 他说话一向充满迷惑性, 事实上和夏习清没什么两样。 不,他可能还带有营业的成分。 看似情真意切, 实则半个字也不可信。 “我的骑士……”方觉夏撇开脸, 低头拿起桌子上那份被他故意扔下的预约单, 嘴角扬起,“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就是那个需要黑骑士保护的killer一样。” 言毕他抬起头,用身为爱豆最基本也是最擅长的表情管理掩饰自己刚才的短暂慌张, 望向裴听颂的眼神中是质疑和判断, “和习清哥一样, 我不太相信你这个骑士的身份。尽管他的话我也不敢随便相信。” “很显然,现在让你们说逻辑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没有什么行为或者发言可以验证你们的逻辑,除非你们报出自己的阵营,其他的说什么都站不住脚。” 很明显的,夏习清没有选择直接报出他的阵营。 听罢他的话, 裴听颂并没有继续孩子气的反驳或是争取,反而对于方觉夏突如其来的诘问处之泰然,“你不相信我没关系,反正这个时候谁说的话都不知真假,但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方觉夏的脸上仍旧维持着淡淡的笑,语气平静,“是你先主动的。” 无论是夏习清还是裴听颂,这两个假骑士互跳看起来是和对方在争,事实上,他们更多的是在对方觉夏旁敲侧击。 说罢他低头看着预约单,第二行就写着早早的名字,“这才两间密室,就出现了两个骑士,这其中是不是真的有killer在搅混水,谁都没办法断定。看样子你们都想拉我的票,反而让我不敢轻举妄动了。” 方觉夏的立场说清楚。夏习清反而笑起来,仿佛搅毁他们之间的盟约就已经是相当大的收获似的,“你说的有道理。”他两手插兜,一脸轻松,“先搞明白剧情,或者先逃出去,我们这才三个人就斗成这样,没必要。离第一轮投票应该还有段时间,到时候大家再慢慢聊。” 裴听颂的眼睛微微眯起,“那习清哥,你刚才在那间密室里,应该也找到了有关剧情的线索吧。” 到了这个地步,彼此也清楚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藏着掖着反而惹人怀疑。夏习清大方地抽出自己塞在他校服裤子口袋的一个小册子,“其实我之前就想给你们看,”他给了裴听颂一个眼神,“只不过他为了救你,把注意力都放在解谜上,就给忘了。” 他将手里的册子递出去,“这是一份病历,上面的名字和我胸口这胸牌上的一样,都是早早,听起来像是小名,或者是假名。” 方觉夏接过病历翻开,里面记录的都是有关心理疾病的症状。 [姓名:早早 性别:女 年龄:17岁] 裴听颂首先发现了亮点,“哎,这上面写的性别可是女生。” 夏习清瞅了一眼,“是吗?没注意,大概是觉得我长得不错让我反串?没准儿是编剧家属出的馊主意。” 方觉夏的注意力放在病历上,轻声念出声,“患者因情绪低落、长期失眠焦虑、精神衰弱、惧怕社交和身体接触于2月10日确诊为抑郁症,目前正在服用……” 才听了个开头,裴听颂就撇撇嘴,“人设和本人一点也不像。” 夏习清笑道,“我就特别适合这种惨兮兮的人设。” “这张预约单上的时间是3月2日,也就是说,早早可能是来找……”方觉夏看了一眼裴听颂,他默契地接了话,“田医生。” “对,来找田医生复诊,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心理治疗。”方觉夏又看向夏习清,“习清哥,我们可以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当然。这个房间可能可以提供早早的剧情线索。”夏习清转身领着他们过去,“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挺奇怪,这个房间的装饰挺少的,和第一季不太一样,看起来有点偷工减料。” 的确,正如夏习清所言,这个房间意外的简单,可以称得上陈设的也就是一张沙发,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部座机电话和一个关于心理健康的手册,还有一副被取下来放在沙发上的油画。 见方觉夏低头看画,夏习清顺口科普,“这是梵高的《花园》,我为了解谜把他取下来了。” “梵高……”裴听颂顺势坐到沙发上,瞟了一眼这个房间的壁纸,和外面的蓝色墙纸不一样,这里是粉红色的。 方觉夏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个房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一开始还以为和第一季一样,每个房间都是还原玩家角色的设定,是他们自己居住生活的房间。但现在看好像不是。” 听见他说的,夏习清从沙发边提起一个书包,将里面的东西都抖落到茶几上,“如果你是想看玩家设定,这应该就是节目组准备的道具。” 茶几上是三两枝画笔,一盒新买的还没有开封的颜料,高中课本和一张美术培训机构的宣传单。方觉夏蹲在茶几边,下意识开始整理这些道具,把它们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然后一个个查看。 裴听颂大概翻看了一下,猜测道,“所以这个角色是一个17岁学美术的女高中生,患有抑郁症,来田医生的诊所就医。” “不光这样,你们看这个。”夏习清翻开课本,里面有一张撕碎之后又被他粘起来的遗书。 方觉夏瞄了一眼,的确是女孩子的字迹,清秀干净,但却被撕成粉碎。 夏习清拿起遗书念起来,“当你们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永远地离开人世了。我尝试过去爱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却没有给予我一丝温暖。我知道,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改变,他们依旧会去伤害更多的孩子。用暴力撕扯我们的身体,用权威碾碎我们的童年。但至少在这最后的时刻,我必须站出来揭露……”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来还在翻看美术培训小册子的裴听颂抬起头,“怎么了?” “没了。”夏习清将遗书放下,“写到这儿就没继续写了,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大堆的碎片,拼出来是完整的一张纸,但遗书不完整。” 裴听颂确认了一眼,的确是没有写完,“会不会是这样?这个女孩之前想过自杀,所以提前撰写了遗书,但是后来又有了别的想法,后悔了,所以撕掉了遗书。” “这个逻辑盘得通。”夏习清放下遗书,“我在想,她遗书里提到了‘伤害她的人’,还有‘撕扯身体’、‘碾碎童年’,这些话估计是暗示着她童年时期收到过伤害。那么这些玩家之中,会不会有人扮演的是伤害她的角色?” 夏习清的思路也提示了方觉夏。过去的《逃出生天》里,killer往往是和剧情中的谋杀者或加害者对应的,顺着这条线,或许可以找到真正的killer。 找到了暗示角色身份的工具,那这间密室呢?是不是也有什么隐喻。 方觉夏环顾四周,发现这间房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 “习清哥……” 裴听颂坐在一边,听到方觉夏下意识就去叫夏习清的名字,还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全然不是面对自己的时候那副冷淡模样,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明明这些事也可以和他讨论,方觉夏却偏偏跳过他。 他也形容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只觉得有些烦躁。 方觉夏依旧是对着夏习清发问,“之前逃生的很多房间都是卧室,或者书房,你觉得这个房间像什么?” 夏习清听他的语气,察觉出什么。他仔细打量,又从连接着就诊室的门望过去,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你想说,这里是候诊室?” “对。”方觉夏连连点头,“只是一个猜想。”他手拿着预约单,指了一下裴听颂,“小裴是心理医生田医生,你是放弃了自杀念头之后前来复诊的病人早早,至于你为什么在候诊室……” 裴听颂接道,“因为现在就诊的人是你。”他念出了预约单上的第一个人名,“言老师。” 方觉夏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刚才点击那扇门山的显示屏时,提示音会是您的就诊时间尚未结束,请勿离开。 “弄明白了。”夏习清笑了起来,“所以说,剩下的玩家应该都在这个单子上。”他依次念出来,“言老师,早早,小西,Zoe。也就是说这次的玩家一共有五个。一个心理医生,四个病人。就诊的言老师和心理医生一起困在诊室,剩下的三人分开在不同的候诊室。” “应该是这样没错。”方觉夏站了起来。 裴听颂仰头靠在沙发上,“可我们现在困在这里,就算是摸清楚了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要不这样,小裴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夏习清朝着方觉夏眨了眨眼,“我和小正经先去找找怎么开锁?” 裴听颂一下子又坐直了身子,像只竖了毛的小狗,“那不行,万一你们出去把我关在里面怎么办?” 夏习清微笑,“我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儿呢?” “得了吧,习清哥。”裴听颂扯了扯嘴角,“你们第一季的时候就这么做过,还是对我们师兄做的。” 方觉夏没有在意两人的互杠,一门心思想着刚刚夏习清说的出去的事,自己小声地自言自语,他每次认真思考的时候就会这样,“那个门上没有锁,而且刚刚也提示说,我的就诊时间没有结束,不能出去……” 等一下。 就诊时间没结束,候诊的人在隔壁等候。 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正想站起来,可腿都蹲麻了,一下子有点腿软,没控制住往沙发那儿歪,差一点歪倒在裴听颂身上。裴听颂忙扶助他,把他拽到自己旁边坐好,嘴里也不饶人,“你也太容易腿软了。” 夏习清一下子笑出声,意外地顺着裴听颂的话说,“是啊,什么都还没干就腿软了。” 裴听颂转移话题,“对了,你刚刚突然站起来是想说什么?” 方觉夏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整个人都被腿麻折磨到无法思考。反倒是裴听颂,一下子就松开了方觉夏的手,往另一边挪了挪。 方觉夏揉了揉自己的腿,侧着身子问道,“习清哥,你说你的密室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会不会是编剧故意的?” 夏习清眯起眼,思索几秒,忽然get到方觉夏的意思,“你是想说,给我一个简单的密室,是希望我早点进入你们的房间。” 裴听颂也恍然,“一般的逻辑应该是按照玩家的能力来分配密室的难易程度,给你这样的高玩一个简单的密室,又把我们两个新手都困住手脚,就是想保证你一定可以在我们离开之前进来,进入这个就诊室。” 话说到这里,三个人同时站起来,裴听颂下意识扶了一下方觉夏。方觉夏却抬头小声说,“我腿不软了。”然后走得比谁都快。 这么快就不软了,厉害死了。 我看你方觉夏天下第一硬,腿硬心也硬。 裴听颂在后头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跟着方觉夏过去了。穿过那扇连接两个密室的门,他们来到之前心理医生的诊室,在这扇黑色大门前站定。 “希望我们想的没有错。”方觉夏点击了一下黑暗的显示屏,上面已经没有了希腊字母的标志,也没有再次出现那个就诊时间尚未结束的提示音。 可同样的,也没有像他们三个想象中那样,出现新的希腊字母或谜题。 就在方觉夏疑惑的时候,新的提示音出现了。 “您好,您的就诊时间结束,请按照指示找到正确出口,离开就诊室。” 果然没这么简单。 只有裴听颂一个人下意识抓字眼,“正确出口……” 忽然间,房间内的音响发出声音,是旁白的公告。 “请注意,已经有两位玩家离开初始化房间,来到公共区域。” 这种公告无疑会增加其他玩家的心理负担。不过方觉夏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感觉,反正一般来说,最难的都是公共区域和剧情还原。 夏习清调侃,“这个房间确实难,关卡多也琐碎,你们挺倒霉的,快赶上我第一季第二期的地狱副本了。” 方觉夏心中有数,这间房是心理医生的诊室,难度高是自然的。他们身为偶像,上很多的综艺节目都是镶边装饰,现在看来逃出生天节目组果然喜欢反其道而行之,给他们两个初始化就是高难度副本,解出来了让观众觉得反转,解不出来还有夏习清进来帮忙。 这么想着,他看见夏习清的眼神被门边的画吸引。 “按照以往经验,画都有问题。”夏习清试着去取下墙上的画,却发现固定得很死,“道具组的人真的很努力。” 方觉夏不太会关注画的内容,反倒是裴听颂开了口,“我刚刚就想说,这幅画的绘画手法有点特殊,没有任何事物的轮廓,全部都是格子组成。”他向夏习清请教,“习清哥,还得麻烦你科普一下了。” 夏习清笑起来,“你还是上这个节目第一个主动让我科普画作的人。” 裴听颂耸耸肩,“哲学与文艺也算同源。” “挺会说。”夏习清看向这幅画,“这其实是一幅世界名画,皮特·蒙德里安的《红、蓝、黄的构成》,整幅画都是格子没错。刚才你所说的事物的轮廓,那是古典派,也就是以大自然为灵感来源。画家们知道大自然是美的,所以去画自然画人物来展现美,蒙德里安的格子画就是另一个创新,抽象派,他试图去探寻,抛开一切外在形式之后,美是否还依然存在。” 方觉夏看着眼前的画作,数不清的黑色的横线与竖线构成了大大小小的方格,方格之中填充色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生来喜欢精确,喜欢清晰,这样严谨之中蕴含饱满艺术色彩的格子画在他的眼里的确是美的。 裴听颂点头,“也就是说,他的格子其实是解构了这个世界,把横线和竖线当作是世界的本质。” “可以这么理解,”夏习清还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才20岁的男孩子对于艺术还有这么高的领悟力,“这就是一种艺术上的对世界本原的追索。” 说来也奇怪,这段话不约而同的触动到了方觉夏和裴听颂。世俗观念里,哲学和数学都是探索世界本原的学科,尽管常常无法相交,但在这一刻,这种求索的目的竟然以艺术的表现形式交汇,实在是有趣。 “还挺会选画的,这幅画是蒙德里安寻求内心平稳的创作,也符合心理医生装饰诊室的设定。” 方觉夏忍不住开口,“虽然我对绘画没有研究,但看到这个,倒是让我想到了毕达哥拉斯。” 夏习清笑起来,“还真是,可能都是几何怪吧,不过毕达哥拉斯可能更喜欢三角,斜着拉下来一条对角线的话就更像……”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画上画斜线,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嗯?” 他将两个手掌放上去,把整幅画都摸了一遍。 裴听颂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夏习清没有回头,只是问他们,“第五个希腊字母是不是Ε?” 方觉夏点头,“没错。” “最后一个线索就藏在这个格子画里。”夏习清抓起方觉夏的手放在画上,“你摸摸,画上面的横纵线条有一部分是凸起的,凸起的部分是Ε的形状。” 果然是。 “真的,这个好难发现。”方觉夏露出惊喜的眼神,还回头去看裴听颂,但对方的表情意外的不那么好看。 怎么了? 夏习清试着用手指推动了一下那个凸起的线条,谁知那个希腊字母形状的线条竟然被他拧转。 突然间,他们右边门上的显示屏重新亮起,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写ε,与此同时,眼前的这幅画忽然间动了起来! 夏习清和方觉夏松开手,退后一步。他眼看着这幅画从中间分开,仿佛被横切开成两半,一个往上平移,一个往下平移,奔向不同的方向。直到上面的那一块超过右边大门的高度,下面的那一半抵上地面,这滑动才停止。 “这个墙里居然藏着滑轨。”裴听颂觉得不可置信,尽管他之前就已经见识过道具组的厉害。 墙纸的下面隐藏着导轨,距离宽度和画的宽度完全吻合,看来就是等待他们发现这幅画上的问题,启动相应的机关。 滑动起来的画框和导轨将这蓝色的墙纸划破,破掉的墙纸摇晃着半散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部分,原以为是墙体,可当夏习清撕开覆盖在这滑轨内的墙纸,一扇崭新的白色大门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刚才悬挂画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同右边门上相同的显示屏。 谁敢相信,这间密室里竟然会有两扇门! 裴听颂了然,“原来这就是刚刚正确出口的意思。” 两个显示屏同时亮起,同时发出新的提示音,“病人您好,您的就诊时间已经结束,现在可以离开。” 白色大门的AI锁发出电子人声,“我们是这两扇大门的AI锁,在特殊的程序设定下,我们其中一个说出的话永真,另一个永为假。” 黑色大门的接着说,“倘若要求你们直接做出选择,成功率只有50%,所以你们拥有提出一个问题的权利,只有一个,而我们也只能回答是或者否。请各位谨慎思考。一旦选择错误,我们将会反锁大门,一个小时后方可重试。” 两扇大门,只能提一个问题,一个永真锁一个永假锁,都只能回答是与否。 这是一道逻辑题。 方觉夏试图将题干最简化,形式化,在头脑中飞快地推演,可他晚了一步。 “我来?” “这么快?”夏习清瞟了他一眼,“错了可是要等一个小时的。” 听见裴听颂的声音,方觉夏侧过脸看他,见他一脸自信,想必已经有答案了,也是,裴听颂是真正学习过系统的逻辑学的。 方觉夏点头,选择相信他。 他看见裴听颂双臂环胸,准备开口,还想着认真听听他的提问,没想到这家伙却是问他,“哥,你喜欢哪个门?白的还是黑的?”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方觉夏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一声哥而短路,还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嗯……”方觉夏随手指了指,“白的吧,新出来的门。” 夏习清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跳转,一脸觉得特别有意思的表情。果然,比起这种弯弯绕绕冷冰冰的逻辑题,他更喜欢观察人心。 “行。”裴听颂站到了白色大门的面前,提出这一个宝贵的问题。 “请问你们,另外一个AI会说这扇门是真出口吗?” 作者有话要说:蒙德里安的这幅画我放在wb了,想看的可以去看。最后的这个问题脱胎于一个非常经典的逻辑题——天堂地狱之门,肯定很多读者也见过这个问题的其他形式。其实最后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有很多种版本,相信评论区肯定还会有别的解答。 怕有的读者觉得思考起来有点绕,我讲讲小裴这个问题的思路,想自己想想的就先别看哦。 他是挑了哥(lao)哥(po)指给他的白门,对着ai问另一个ai会不会说这扇门是真的出口。简单点说,让ai们回答彼此的答案。 假如,这扇白门确实是真的。 真ai会说:否(因为另一个ai也就是假ai,他会撒谎,不承认白门是真出口) 假ai会说:否(因为真ai其实是会说是的,但是假ai会撒谎) 假如,这扇白门是假出口。 真ai会回答:是(因为假ai会撒谎,他会说这扇门是真出口) 假ai会回答:是(因为真ai说不是,但是假ai传话的时候就会撒谎) 也就是说,但小裴问出这个问题时,两个ai的回答如果都是否定的,这扇门就一定是真出口,否则就是假出口。 第40章 隐藏之门 就在裴听颂提问的下一秒, 白门和黑门上的AI锁同一时间回答, “否。” 裴听颂后退一步,对着方觉夏指了指白门, “那这扇就是真的出口了。” 原来如此。方觉夏了然, 让它们回答彼此的答案, 只说真话的ai说出来的就是假话,而只说假话的ai必然也是撒谎, 他们的答案就可以保持一致并且永远与事实相反。肯定回答, 就是假出口,回答否, 就是真出口。这样子只提一个问题就可以找到真正的大门。 “恭喜您, 回答正确。”咔的一声, 白色大门自动向外打开,“请离开就诊室。” 夏习清伸了个懒腰,“让我看看是谁逃出来了?” 方觉夏跟在他后面走出去,外面是一个不算大的会客厅, 陈设典雅, 左手边有一个打开的房间门, 右手则是一片陈列墙,上面有画作、也有奖牌。正对着他们这间就诊室的就是会客厅的大门,上面标着最终出口的标志。 看来只要从这里出去,游戏就结束了。 一走出去他就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之前在P大校园里偶遇过的周自珩,他的旁边就站着他们的师兄商思睿, 两个人好像正观察着什么。 听见夏习清的声音,周自珩扭头,对着他笑了笑,“出来了。” 商思睿先是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夏习清,“习清!”很快他又发现跟在夏习清后面的裴听颂和方觉夏,“原来是你们几个关在一起啊。” 方觉夏点头,却不小心瞥到周自珩整理夏习清的麦,还趁着商思睿挡住摄像头顺手揽了一下夏习清的腰。他猛地眨了好几下眼,飞快撇过脸,快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像个四肢生锈的小机器人。 注意到他的诡异表现,跟在他身后的裴听颂开口,“哎,你干嘛呢。” 方觉夏摇头,“没什么。” 裴听颂早就看到他刚刚在往那头看了,于是他也瞄了一眼,一下子会过意,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也跟着坐下来。 “你笑谁?”方觉夏问他。 “除了你我还能笑谁啊。”裴听颂见他这么没数,觉得更逗了,“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吧。” “我知道啊。”方觉夏一脸我很懂的表情,“他们上一季不就是……是CP吗?” “CP?你是断网多久了?”裴听颂笑得肚子疼,一下子歪倒在方觉夏肩膀上,方觉夏觉得莫名其妙,想推开他反被裴听颂握住手腕,扯到肩上,他的手掌被迫掩住裴听颂的嘴和自己泛红的耳朵。 “他们是真的在恋爱。” 裴听颂压低的声音卷起一阵温热的气流,冰川下掀起巨浪。 恋、恋爱? 说完,裴听颂撒开方觉夏的手,靠在沙发上,侧头望着他笑。方觉夏满脸震惊,又有些不敢相信,他扭过头睁大了眼睛盯着裴听颂,让裴听颂觉得愈发有趣。 “你说的是真的?” 裴听颂朝天举了三根手指。 方觉夏呼出一口气,手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觉得不可思议,“那……大家都知道吗?” “之前不一定。”裴听颂憋着笑,“现在应该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在吐槽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方觉夏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那是因为我很久不上网了。” “我知道。”裴听颂耸耸肩,“我一开始就说了习清哥前段时间公开恋情的事,你没注意。” “我注意到了,我以为是别人,没想到是你学长……”方觉夏忍不住又扭转头,想看看他们。没想到一转过去就看到夏习清从沙发后面抱住他肩膀,“小正经,你怎么耳朵这么红。” 方觉夏蹭得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一句话不说,抬头就去看周自珩的脸色。 谁知周自珩也被他逗笑了,但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正直形象,走过来将夏习清扯过去,“好了,别逗他了。” 商思睿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沙发那头两个,自己身边两个,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一期宣阵容的时候不是说有六个人吗?我的小伙伴在哪里?” “你没有小伙伴,”裴听颂调侃道,“单身制霸SSR。” 两个人闹起来,觉得有些慌张的方觉夏四处打转,想缓解一下自己刚吃到糖瓜的心情。 转着转着,他就独自一人来到最后的那扇门前。这扇门同样也没有锁,只有一个镶嵌在门上的显示屏。正当他准备点亮显示屏的时候,一只手先伸出来。一回头,是夏习清。 “这种门一般都是理清了所有线索和剧情才能打开。” 方觉夏点头。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类似6X6的棋盘,一共三十六个小方格,画着不同的颜色,和他们之前在就诊室看到的那幅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里的每个格子都是一般大小。 夏习清看到上面的提问,念了出来,“请在下面的格子中选择一个按钮,注意,一旦选择错误,需要等到一个小时方可做出第二次选择。” “又是这样。”他有些不耐烦地扬了扬眉,“答案一定藏在哪里,不可能让我们随便试。” 方觉夏注意到了屏幕的右下角,有一个灰色的X,在屏幕的白光下显得很不起眼。 周自珩似乎也加入到了戏弄商思睿的阵营,还建议让他下次拉自己团的成员一起来玩,就像裴听颂和方觉夏一样,怎么着也有队友上票。 商思睿一个人对抗周自珩和裴听颂,倒也不亦乐乎,“我就不,我要保持我的solo人设,我没有伙伴,我是娱乐圈第一黄金单身汉。” 裴听颂把自己的手掌啪的一下放到商思睿头上:“单押x2。” 正闹着,房间里传来节目组旁白的公告:“请注意,最后一位玩家逃离初始化房间。” “欸?”商思睿一脸懵逼。 裴听颂松开了摁住商思睿头的手。 周自珩也皱起眉,“这里还有其他的门?” 正在大家觉得迷惑的时候,那面陈列墙忽然间发出声响,一块门形状的墙体就这么被推开。 “原来这是一扇隐形的门!”商思睿啧了几声,“道具组真的厉害,太有钱了。” 从隐形房间里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穿了件挺括的黑色大衣,里面是衬衫配马裤,脚上蹬了双皮质高筒靴,披肩长发,眉眼英气。 “你们好,我是翟缨。”她稍稍低了低头,又抬起,“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玩家。” 商思睿觉得眼熟,“啊我知道,你是Astar新女团的队长是吗?” 翟缨点头。 裴听颂下意识去看方觉夏,发现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方觉夏也察觉出裴听颂在看他,明白他想问什么,于是直接对着他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方觉夏离开Astar之前很少和女团练习生有往来,不过大概也知道有哪些,这个翟缨确实不认识,或许是他走后才去的As,没准儿也是个空降。 他只是觉得有趣,梁若费劲心思没有撕到的资源,最后同公司的师妹却上了。照这么看,这个翟缨应该一点都不害怕剧本难度。 “既然人都到齐了,坐下来把剧情对一下吧。”夏习清率先走到沙发前坐下,拿出他的病历单放在大茶几上,“我们三个之前已经简单的讨论过了。节省时间,我跟大家说一遍,有什么漏掉的觉夏补充。” “我的房间呢,八成是一个候诊室,刚刚我问了一下思睿和自珩,我们三个的房间格局是一样的,只是细节不大一样,而且他们两的房间是相通的。反正我觉得应该都是候诊室。觉夏和小裴的初始化房间是就诊室,小裴拿的是心理医生的角色,觉夏是第一个就诊的病人。” 觉夏点头,顺着他的话拿出那张预约单给大家看,“这是我们在就诊室找到的线索,不出意外的话,大家角色的名字应该都可以在上面找到。” [预约单: 言老师 早早 Zoe 小西] 商思睿瞟了一眼,“真的有我欸。我的角色是一个乐队主唱,名字就叫Zoe。我初始化的那个房间里有一个吉他包,里面还有我们乐队演出的宣传单。”说着他把宣传单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裴听颂顺手拿起来看了看,是很明显的地下乐队风格,“FactorX酒吧,晚上八点,Together乐团春季首场演出特邀劵。” 商思睿又翻到另一个小册子,“哦对了,这是我的病历。” 他的病历和夏习清的差不多,也写了关于他的病症,不过症状有所不同,主要是狂躁焦虑,记忆力衰退,还有一定程度的厌食症。 见他拿出来病历,夏习清也把自己的病历和早早的遗书一并拿出来,大致讲了讲,说完后看了眼周自珩,“你的呢?” 周自珩从沙发扶手边提起来一个书包,“这是在我房间里放着的书包,里面是一些大学物理和天文学的课本,还有一张别人写给我的纸条,约我晚上去上自习。” 他一说完,裴听颂第一时间笑出声,紧接着商思睿也开始憋笑,还和裴听颂击了个掌。方觉夏一开始没有get到点,后来才想起来,周自珩和夏习清的CP名就叫自习。 周自珩清了清嗓子,把那张纸条拿出来。纸条上的确写了一句话。 [小西,晚上一起去教二上自习吧,老地方。] “这是我的病历,我的问题好像也不小,神经衰弱加上妄想症。” 商思睿见缝插针,“量子力学学的。” 周自珩义正言辞,“没有这回事。” 商思睿又指了指课本上面放着的论文,“哦对,是这个,你看他成天看的都是什么平行宇宙多重宇宙,肯定就是这样把自己给看的得妄想症了。” 方觉夏思索着,“所以你们一个是小西,一个是Zoe,可是我们还有一位……”说着他看向了最后逃出初始化房间的翟缨。 翟缨平静开口,“习清哥一开始说的时候我就想开口,不过还是想着等你们先说完。”她指了下自己的房间门,“我的房间并不是候诊室这么简单,如果你们想看可以进去看一下。至于我的角色……”她瞟了一眼预约单,“也不是预约过的病人。” 方觉夏看向那扇打开的隐藏门,里面似乎光线很暗,黑沉沉的。他原本以为这次的剧本角色分明,就是心理医生和他的病人,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节目组之所以会把这扇门做成隐藏的样子,想必也是为了暗示翟缨角色的特殊性。 翟缨拿出一封信放在茶几上,“这是我在自己的房间解开密码后获得的一条线索,是一封匿名信。” 夏习清将信展开,念出来:“侦探您好,我这次想要拜托您的事是查找一个逃犯,他身上罪孽深重,十分擅长隐匿身份。我所知道的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市里最有名的私人心理诊所,请您务必要找出他,敬上。” 这封信念出来,几乎将他们之前的所有设想推翻。 商思睿发出一声感叹,“哇,女侦探。好酷啊。” “所以其实还是存在一个犯人的。”裴听颂道。 听到他点出这一点,商思睿拍了下手,“我就说嘛,之前节目组都是把killer和谋杀啊罪犯啊对应起来的,可是刚刚都一直是医生病人什么的,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揪出killer呢。这样就说得通了。” 周自珩却说,“这封信把逃犯的信息指向了这个诊所,那不就意味着我们之中就有一个人是逃犯吗?” “所以翟缨的房间才是破墙而入的。”裴听颂瞟了一眼,“我觉得现在想搞清楚状况,恐怕还是要再去她那间房看看。” 翟缨爽快抬了抬手,“我同意,反正现在就是我的房间比较特殊。” 于是众人决定先去侦探的房间查看线索,方觉夏有意放慢脚步,如果那个房间真的光线不足,他需要有人站在他的前面才能保证不出纰漏。 一步步走到门口的时候,方觉夏证实了自己刚才的猜想,这间房的确非常昏暗,最里面似乎隐隐有一个光源,但对于方觉夏来说,几乎是完全看不清的状态。 他听见商思睿的声音,“这里面好暗啊,有点吓人。怎么把一个女生初始化在这种房间啊。” 翟缨淡淡道,“我不害怕。” 他还听见周自珩的声音,很轻,“你还好吧,转一圈就出去,到时候出来我告诉你有什么。” “没必要,门是开着的。”夏习清回答。 方觉夏站在门口,扶住门框,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踏进去的时候,肩膀被揽住。 “别站门口啊。” 是裴听颂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裴听颂放慢的步子,预判力让他感知到裴听颂伸手时波动的空气流体,黑暗中变得敏感的感官,让他清楚地感应到裴听颂握住自己肩膀时的力度,好像握住了他的呼吸。 忐忑的心忽然间静下来,每一次心跳踩着秒针移动的频次,黑暗中清晰可闻。 “我一开始初始化就是在这张桌子前。”翟缨带着其他人往里走,走向那盏看起来十分微弱的灯。 商思睿好奇,“你的房间是什么机关?” “一个摩斯码破解的密码锁,”翟缨拉开抽屉,抽屉里竟然还有也保险箱,“这个保险箱上面有机械机关和两个密码,要收集房间里的拼图碎片。打开之后就是一本书。”她把保险箱的门来开,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房间的钥匙藏在书里。” 商思睿不禁感叹:“这个机关看起来好难啊。” 夏习清的注意力桌子上的这面墙吸引,墙上贴了一些便签,上面写着他们其他几个玩家的角色名,中间有一些箭头和牵引的线条。 在裴听颂的带领下,方觉夏也来到这个桌面,他扶住桌子的边缘,借着灯光看向墙壁上的人物关系图。 商思睿逗他俩,“你俩都快粘一块儿了,小裴变了啊。” “是吗?”裴听颂笑了笑。 “你们团一起出镜的时候你俩反而没这么黏糊,一单独出来两人就形影不离的。还说没有。” “那是因为……”裴听颂想了想,说,“团里面是六分之一,出来了我们就成了二分之一了,当然得相互照应。”裴听颂握了握方觉夏的肩膀,“是吧,二分之一。” 黑暗里,方觉夏点了点头,“没错。” 调侃一番,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由侦探留下来的关系图上。 “言老师,高中数学老师,”夏习清顺着连线往下,“是早早的任课老师。” 早早的剪头不止一个,还有一个指向了Zoe,箭头上面写着粉丝两个字,指出了她和这个乐队主唱的关系。 “所以早早是Zoe的粉丝?”扮演Zoe的商思睿笑嘻嘻戳了一下夏习清,“小粉丝。” 夏习清笑了笑,又看向那幅图,“天文系大学生是早早的邻居,是他将早早介绍给田医生的。” 方觉夏凝视着这些线条,汇集最多的就是早早和田医生。这个女高中生成了串联起这些角色的一个关键人物,而他们都是田医生的病人。 “这个图是侦探留下来的。”周自珩分析,“当我们把这张人物关系图视为线索之一的时候,其实我们无形中就认可了侦探的正面形象。这是相关联的,但侦探角色是不是可靠,还不一定。” 他的话提醒了大家。商思睿立刻点头,“没错,之前节目组也经常有那种翻转,看起来像好人的最后变成大boss。” 裴听颂笑着把手搭在他肩上,调侃道,“不就是你吗?师兄。” 商思睿正要打他,却发现他手上戴着的手套,这么一来,他想到之前在上海参加慈善晚会的时候裴听颂也戴着手套,于是好奇问道,“你怎么这些天一直戴着手套?不觉得难受吗?” 听到这句话,方觉夏的注意力从墙壁上的线索图转移开来,他忍不住去听,生怕自己醉酒的真相就这么暴露,尽管他知道不会,起码裴听颂不会当着镜头的面戳穿他。 “啊这个。”裴听颂语气轻描淡写,“我养的小宠物不小心挠了我一下,把手背挠破了,上镜有点麻烦造型师就给我戴了手套。” 方觉夏听了一耳朵,头不自觉低下,手抓着桌子的边缘。 “是吗?那你得去医院打针的。”商思睿上手想扒手套,“我看看严重不?” “不严重,挺小的,上过药了。” 商思睿拍了拍他肩膀,“唉养宠物就是这样的,我朋友养猫手上全是他主子洗澡的时候给挠的,可凶了,一点儿也不听话。” “是吗?”裴听颂轻笑一声,“我的小主子还挺乖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一下,本章出场的周自珩是上上本书的主角,夏习清的CP。不看上本书也不会有阅读障碍,不需要补文,不需要补文。 第41章 各怀鬼胎 啪嗒一声。他们俩的对话被打断, 商思睿一看, 是方觉夏不小心把刚才那本保险箱里拿出来的书弄到地上了。 方觉夏飞快地蹲下去,手在地上摸索着, 视野里一片黑暗, 忽然间他摸到了什么, 不过并不是书,而是发凉的皮手套的质感。 剥夺的视觉兑换了触觉带来的深刻。 “这本书还挺厚的。”裴听颂不动声色地先他一步把书捡起来, 瞟了一眼书封, “North……”说着他用没有带手套的那只温热的手牵起方觉夏,将他拉起来, 嘴里吐槽, “起来呗, 一会儿又腿软。” 方觉夏面色平静,可之前裴听颂说的话却一再在心中回响。 裴听颂将书随手搁在桌上,继续和商思睿闲聊。 周自珩、夏习清和翟缨看完墙上的线索图,还在讨论。 出于严谨的思维习惯, 周自珩始终觉得这张线索图不一定就可以作为完全的证据。夏习清又觉得他对这张图的抵触情绪有些过高, “你很奇怪, 如果你平时拿的是好人牌一定不会这么玩。” “我的意见当然也仅供参考,”周自珩毫不让步,“但也不能总是依靠玩家的游戏习惯来判断,这算场外信息吧。” “所以,”翟缨在两人的争论中开口,“在你们看来我的角色是个突然闯入的侦探, 如果说按照常规剧情线来说,是线索的提供者,但是就像周自珩说的,如果这些线索不成立,侦探这个角色反而可以制造剧情上的翻转。” 说话间她解开大衣的扣子,单手插进马裤口袋,继续道,“那这么来推,看起来最弱势的女高中生是不是也可以制造这种戏剧反转?还有心理医生,这种看起来最正面的角色。当然了乐队主唱如果牵扯上命案,或许也可以制造轰动情节。” 她的逻辑清楚,说话也很有条理。听完之后,方觉夏出来补充,“我认同翟缨的话。其实除了这些,言老师和大学生这两个角色很容易因为不够鲜明而被遗忘,这种不起眼往往也是和反转挂钩的。所以我想,每个人的嫌疑其实大致相当。” 夏习清点头,“有理有据,无法反驳。不过我想请问,如果节目组真的需要制造反转,为什么还会把看起来弱势的女高中生和其他几乎所有人连上线,这样不是很惹人怀疑吗?” 周自珩笑着用夏习清之前的逻辑反击,“或许节目组知道是你来演,不弄的眼花缭乱一点,配不上你的打法。” 其他几人笑起来。 裴听颂半趴在桌子上,闲得无聊又翻了翻那本桌上的书,“我想去看看你的房间” 商思睿点头,“去呗。”说完他又说,“你要我陪你吗?” 裴听颂瞟了一眼方觉夏,正好他也看着自己,但他不确定,方觉夏这是能看见还是看不见。 “随你。”裴听颂说。 方觉夏把脸撇过去。 哦,原来看得见。 “我就不去了。”商思睿抱住方觉夏的肩膀,“我看够了,我在那儿待得都有阴影了,你自己去转转,我就待在这儿,没准儿这间房会有更多线索。是吧觉夏?” “嗯。”方觉夏没有看裴听颂。 “行。”裴听颂翻书的手停下来,倒扣扔桌上,“还有人要跟我一起吗?” 周自珩转过来,“我想去看看就诊室。”说着他的手摸了一下夏习清的后脖子,夏习清转过脸,“你去吧,我就在这。” 裴听颂歪了歪头对周自珩示意,两个人一起走了。 剩下的夏习清仔细整理完一轮关系图,又将房间里可能还存在的任何藏有剧情线索的部分全部翻了一个遍,包括侦探房里的床垫。 方觉夏看不清,在这里面失去了侦查优势。 可他的听觉很敏锐,在嘈杂的讨论声和巨大的翻找声中,他听到了很细微的声音,是音乐声,但很轻很轻,几乎是最小的音量,完全淹没在庞杂的室内音中。如果不是因为他完全看不见,只能依靠听觉,一定也会错过。 就像幻听一样,他几乎无法确定这音乐的真实性,但黑暗给了他摸索的惯性,顺着听觉的指引,他一点点循声而去。 桌子边缘,冷冰冰的墙壁,木制架子,单人沙发,柔软的沙发垫。不断变换的触感指导着他的脚步。 坐上沙发,方觉夏深吸一口气。 音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接近真实。他将手伸到背后的沙发垫缝隙。 忽然间。 “你怎么了觉夏?” 方觉夏听见夏习清的声音,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笑着摇头,“我腰最近不太好,练舞练的有点……不太能久站,想坐坐。” 他在心里挣扎很久,最后还是给出试探地邀请,“你……要不要也过来坐坐?” 等了几秒,他听到回答,“算了,我在这里面憋得难受,我出去了。” 夏习清离开黑暗房子,扶着这扇隐藏门,忽然间注意到这面墙壁,还有上面的画作。这好像是收藏了一个系列的话,都是抽象派的名作。其中有一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马拉之死》。 他凝视着这副举世闻名的画,却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于是伸出手去,将画取下来。 商思睿和翟缨还在继续找着线索,翟缨似乎是个话少的人,不太接商思睿的话,又或许是异性偶像之间的避嫌,两个人不怎么交流。坐在黑暗中,方觉夏沉思了一下,将伸入到沙发垫下的手拿出来,紧紧攥着。整个人仰倒在沙发上,手贴到额头。 这个小小的录音笔上有一枚按钮,方觉夏摁下去,细微的音乐声戛然而止。三秒钟的寂静后,带着滋滋电流声的细碎声音传来,变得清晰。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打这个电话,是希望我们能够联手,你们也不想这样,不是吗……” “只有除掉他,只有除掉他……” 周自珩先是带着裴听颂去看了看商思睿的房间,里面确实很简单,他坐在沙发上,拿起那把吉他弹了弹,“音色还不错。” “我不太懂音乐,”周自珩问道,“这是哪种吉他?” “空心吉他。”裴听颂将琴放回去。一边和周自珩聊着音乐一边就来到了心理医生的房间。周自珩的注意力被他们那张大桌子吸引,“这里应该是你们主要的线索集中地吧。” 裴听颂正好从连接的候诊室里走出来,站在大书柜前,注视着上面多种多样的藏书,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挺难的,当时我们都戴着头罩,看也看不见,还绑了手脚。” “我们也戴了头罩,方形的特别好笑,”周自珩坐到了裴听颂初始化的那把椅子上,一边检查他椅子上是否存在什么机关,一边又热络地聊着天,“观众看的时候肯定觉得特别逗,全都是方头。” 他听到琴声,一抬头看见裴听颂拿着个袖珍的尤克里里,扫了扫琴弦,弹出一个曲调。 周自珩挑了挑眉,表示赞赏,“我们电影的主题曲。” “节目组挺上心的,都是好琴。”裴听颂转过身去,物归原处。 就在此时,他们听见了节目组公告的声音。 “各位玩家请注意,距离第一次公开投票处决还有半个小时,请大家集思广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讨论出你们心目中的killer嫌疑人。” 这么快的吗?方觉夏算了算时间,的确过去很久了,可节目组还没有公开过骑士的阵营,看来是想先处决一个玩家之后再公开。 六个人从房间里出来,聚集到一开始的会客厅坐下。 “怎么讨论?”裴听颂弯着腰翻了翻茶几上的一些线索,“现在好像也没理出太多头绪,总不能生投一个出去。” 没想到他这句话立刻招来了夏习清的攻击,“小裴,你不打算告诉一下大家,你在就诊室跟我跳骑士的事吗?” 方觉夏其实一早就想把这事儿告诉大家,让他们把骑士锁定在这两个人身上。可是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更没有立场,稍不注意可能就会引火烧身。 没想到竟然是夏习清自己先说出来的。 裴听颂倒是处变不惊,“对啊,我差点忘了。”他对大家简单说了下经过,当然是以他的立场和逻辑出发,“习清哥拉觉夏哥组队,自爆自己是骑士身份,巧的是踢到我这块铁板了,所以我当场就跳出来揭穿他,说我才是真骑士。” 夏习清笑起来,“老实跟你说吧,我不能直接肯定你一定就是killer穿骑士衣服,如果你现在老实承认自己不是骑士,我还能相信你是在替真骑士挡枪。你自己选。” 裴听颂丝毫不畏惧他的话,反而扬了扬眉,“你这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不好意思,我听不懂。真骑士永不退水。” 一上来就是这么大一出好戏,商思睿看得是眼花缭乱,“节目组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双面骑士,是真假骑士吧。” 周自珩观察了一下两个人的状态,“怎么?这一轮大家是准备走骑士?可现在还没有公开骑士的阵营。” 翟缨双臂环胸,看着这一出好戏:“他们俩既然敢公开叫板,阵营很明显了,应该都说自己是白骑士吧。” 方觉夏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不发言,但也不能随便发言,这一轮的矛盾点本来是在夏习清和裴听颂之间,如果他不小心卷进去,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玩家。 他试着转换角度去思考。如果现在他是一个普通玩家,优先级最高的一件事是什么。 还是找killer,没错。 “我不认为这一局是骑士的轮次,我们投票的机会非常宝贵,是我们可以领先killer的唯一可能。因为killer是拥有杀人权的。这一点大家不要忘了。” 夏习清看了看他,嘴角带笑,“没错。不过在我看来,和我对跳骑士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牌。” 真正对跳的是你吧哥哥。方觉夏在心里小声吐槽。 裴听颂反击,“在我看来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当初你占领先机先自爆,我现在可能还藏着掖着不敢往外露,但我不能看着killer就这么穿上白骑士的衣服。所以我必须要站出来。” 方觉夏眨了眨眼。 真会说啊,要不是我是真骑士,我还就真的相信你们了。 局势一时陷入混乱僵局,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周自珩反复思考,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我猜节目组这个时候也不会曝光骑士阵营了。讲真的,我赞同刚刚觉夏的说法,这一轮不是骑士的轮次,要投也是投killer。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也不太相信你们两个人一真一假,说不定两个都是假的,真正的骑士还暗藏在下面。” 方觉夏暗暗握了握手指,听见商思睿开口分析,“刚刚习清说自己是白骑士,然后还跟小裴说,你要是假的替我挡枪的你就赶紧退,我就相信你是好人,如果不退,你就是killer。这个逻辑乍一看真的没毛病,挺像白骑士的逻辑。” “可是你们还记得刚才小裴说的吗?习清是为了拉拢觉夏而自爆的,这就有点奇怪了。白骑士一开始就自爆,岂不是很快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为了好人能赢,也不不应该用自己的骑士牌去换取联盟吧。” 商思睿的逻辑相当清楚,这也是方觉夏一直以来觉得夏习清不对劲的地方,但他说出来不合适,商思睿说就非常合适。 翟缨继续补充,“还有一个点,习清哥自爆身份这么久,killer都没有杀他,这不是也很奇怪吗?可还有一点也很怪,假如习清哥是黑暗阵营,当他诈出了裴听颂的身份,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行动?没有,到现在都相安无事。” 听她说完,方觉夏想了想,继续,“这两个人里面或许是真的有killer的,但是我们判断一个玩家是不是killer,恐怕并不能从他们在游戏里的表现来判定,大家不要忘了,逃出生天的killer是和剧情挂钩的。”说完他又顿了顿,按照普通玩家的思路继续,“当然,我们这次投票的目的是尽最大可能杀掉killer,所以即使我现在不能完全看清形势,我可能也会选择投出去一个,保证好人的票数不会浪费。” 他的话似乎得到了场上玩家的认可,大家纷纷点头。 这个时间点这个时机,弃权的最大获益者就是killer,他们的处决率大大降低。所以哪怕错杀一个好人,也要搏一搏处决killer的可能。 很快,房间里传来了投票提示。 “各位玩家有三十秒的时间进行投票,请大家填写出你们心目中的killer姓名。倒计时开始。” 大家各自散的远了些,拿出节目组发给他们的手机进行投票。方觉夏走到那面藏着隐藏门的陈列墙前,面对着墙低头拿出手机。他心头萦绕着某种预感,从黑房子里出来后尤甚。 “五——” “四——” “三——” 方觉夏打出了一个名字。 “二——” “一。” 发送。 解锁屏幕,方觉夏的心脏飞快地跳动着,他将手机塞进口袋,惴惴不安地等待节目组的宣判。方才夏习清和裴听颂的争锋对决还言犹在耳,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关键,又是否正确。 “各位玩家请注意,本次公投的结果为……” 节目组的公告再次响起的同时,也将方觉夏的心吊起。 “平局。我们将不会处决任何玩家,游戏继续。下一轮公投为半小时后,请大家抓紧时间找出隐藏在你们之中的黑暗阵营,拨开迷云,逃出生天。” 他松了口气。 抬起头,心里分析着每个人可能投票的倾向性。想着想着,方觉夏意外发现墙上似乎少了一幅画,缺出来的那一片墙空落落的,对于他这种强迫症患者来说实在不友好。 他四处找了找,看见画被搁在靠近大门的一个柜子边,柜子上摆着一套茶具。方觉夏走过去将画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是一个死在浴缸中的人,手中握着一封信,还有一支笔。 强迫症迫使他将画挂上那个空白的位置,摆了摆正。方觉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却发现画框里面的画有点偏离了,露出了点儿白边。 太难受了。他怎么看怎么难受。 “怎么了?”夏习清从他背后出现,手搭在他肩膀上,“对这个画感兴趣吗?” 方觉夏回头,对他笑了笑,正想说他就是想把画挂起来,但看到夏习清的瞬间,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握着画框的手开始冒汗,方觉夏调整着呼吸,“嗯,我虽然不是特别地懂,但是感觉这幅画应该是有什么故事的。” 夏习清点头,“你猜的很对,挺有艺术敏感度的。这幅画画的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位被行刺的领袖,马拉。”他耸耸肩,吐槽说,“不过这个仿的不太好。” “是吗?”方觉夏笑了笑,“我也看不出来。” 马拉…… 领袖。 他凝视着墙上的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周自珩走过来,“你们在讨论什么?” “艺术。”夏习清冲他笑了笑。 看着两个人靠近,方觉夏自动避开,一点点往外挪,尽量不打扰到他们。一侧头发现翟缨就站在旁边。 “觉夏哥,听说你是学数学的。” 方觉夏点点头,“怎么了。” “我在心理医生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像是一个草稿纸。”翟缨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他,“这些式子有没有什么意义?” 方觉夏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些式子就是一道题的演算,要说意义可能没有其他的意义,普通的二重积分。”式子的一边还写了一些集合。 “那这道题的答案是对的吗?”翟缨问。 方觉夏的注意力拉回,“我算算。”于是他拿着纸和翟缨递给他的笔,趴在刚刚找到画的柜子那儿演算了一下。 “行,我一会儿过来。”翟缨直接离开了,只留下了方觉夏一个人。他算得入神,很快就得出了结果,和原本这张草稿纸上的结果一样。方觉夏转过身想找翟缨,却差点撞上另一个靠近他的人。 “你在外面也跌跌撞撞的吗?” 胳膊被扶住,方觉夏攥着手里的演算纸,一抬头,看见了裴听颂的脸。 他说话永远充满了多重暗示,一句套着一句,打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谜语。 宠物,六分之一,小主子…… 太会玩文字游戏。 “跳舞的时候不会就行了。”方觉夏语气平静,挣开他的手站定,将刚才的演算纸和草稿纸折叠了一下塞进裤子口袋。可裴听颂似乎没有放弃,“刚刚在里面没磕着吧,”两手扶在他肩上,将他翻转过来又翻过去,几乎要把他身上摸了个遍,“我检查检查。” 方觉夏觉得在镜头下面这样不好,过分亲密了,他试图推开裴听颂,一来一往,两个人变成了两只缠打在一块儿的猫,但他最后还是扭不过裴听颂,索性放弃挣扎,被迫接受“检查”。 “看起来还挺有劲儿的,我听师兄说你腰疼。”裴听颂拍了拍方觉夏的胸口,“挺精神的,我放心了。” 这一个动作,令方觉夏顿住。 始作俑者离开原地,朝着商思睿走去,两个人凑一起又是插科打诨。方觉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裴听颂的背影。 他调整着呼吸,转过身面对这个半人高的柜子,默默地站了好久。 感觉到柜子前的摄像头扭转着,转动到他这边,方觉夏回过神,视线集中在这个柜子上。这上面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一个漂亮的欧式白釉茶壶,还有几只茶杯,沿着柜沿横着摆成一条直线。 不过这个直线……有点不够直。 强迫症令他伸手去调整这个茶杯的位置,直到他们在一条水平线上。 “好了。”方觉夏小声自言自语。 谁知下一刻,他忽然听见咔哒一声,之前一直锁住的抽屉自动解了锁,开了个缝。 居然还有这种打开方式吗? 方觉夏觉得有些惊讶,凑近去想看看机关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茶壶上被银色的笔写了一个X。 原来如此,方觉夏放好茶壶,拉开了抽屉。 站在不远处的周自珩和夏习清也发现了,侧头朝这边看来,见方觉夏从里面拿出一条白色格纹手帕。 “这是新的线索?”周自珩问。 方觉夏点点头,“应该和大门上的显示屏答案有关,都是格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帕,上面绣着几行数字。 15.41.23.14.33 14.24.12 34.23.14.32.15 51.24.43.22.55.54 “这是密码吗……” 周自珩走过去,摸了摸手帕里面,感觉到了什么,于是拿起茶壶晃了晃,里面有水,于是浇了上去,摊平手帕。 白色格纹手帕打湿之后变得半透明,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放水塑料纸,上面印着的字迹变得清晰。 ___1__2__3__4__5 1__q__w__e__r__t 2__y__u_i/j_o__p 3__a__s__d__f__g 4__h__k__l__z__x 5__c__v__b__n__m “这是……”方觉夏觉得眼熟,思考之下,有了答案。 “我知道了。”周自珩下意识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解锁之后又想起什么,笑了笑,“我忘了,这个是节目组的手机。” 方觉夏也笑了起来。 忽然间,节目组的公告突然响起。 “各位请注意。” “玩家裴听颂,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全是伏笔和暗线,看不懂特别正常,因为这一章是观众视角,基本没有上帝视角,下一章就清楚啦~ jj的排版太差劲了,竟然不可以用制表位,我排了好久才排出来那个手帕里的密码表。《马拉之死》我也会放微博上,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裸更选手估计下一章就要真相大白啦。 第42章 不要剧透 “什么?”商思睿一脸惊恐地看向不远处的裴听颂, “小裴死了?为什么杀小裴啊。” 方觉夏望过去, 只见裴听颂笑着调侃,“这节目对新人真的太不友好了。” 节目组的旁白声再次响起, “死亡玩家失去话语权, 请前往处决区域等待离场。” 于是他站起来, 按照指示来到了会客厅地板上的红色圆圈区域,这是死亡玩家离开密室的唯一途径。 方觉夏凝望着裴听颂, 像是某种默契使然, 他也望了过来。 他少有地像是愿赌服输那样笑了笑,从处决区坠落。 随着地板再一次合上, 第一位玩家离开了这个密室。剩下的人心情各不相同, 有人惊讶, 有人跟随着这事实调整着自己的思路。 裴听颂的死亡来得太突然了,快得让大家措手不及。 周自珩皱着眉,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进行下一轮killer的投票了。” 方觉夏回头看了看柜子上的手帕, “不先解开这个吗?” “放在这里什么时候解都可以。”说完他看了一眼方觉夏, “你放心, 这个大门绝对不止这一个锁这么简单。” 周自珩走到沙发那里,号召所有人集合起来进行第二轮公投前的讨论。 方觉夏最后看了一眼,便也跟着他来到茶几前。 “我们先来整理一下手中的线索和元素。”周自珩俨然成为了主导者,“上一轮,相信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了习清和小裴身上,现在核实那轮的票型也不大现实, 毕竟节目组特意采用的无记名挂票方式。之前两个人都存活了,可killer却杀了小裴,这一点很奇怪,值得分析。” 商思睿还处在裴听颂死亡的震惊中,“等等,让我捋捋,我现在好懵。”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闷了好久,突然间开口,“小裴死之前还站起来,说自己想回去翟缨的房间再看看,可走了没两步就死了。难不成是翟缨的房间有什么?” 翟缨接过话,“他说的这个我也听到了,是真的。当时我也想去我的房间看看,但是没想到节目组突然公告他死亡了。另外,之前习清哥和裴听颂对峙的时候,两个人都说自己是白骑士,那现在小裴死了,会不会是killer杀了他所认为的白骑士?” 商思睿猛地看向夏习清。 “看我干嘛?”夏习清面不改色,甚至笑了起来,“你觉得是我杀的他?稍微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怎么会有killer穿上骑士衣服之后还杀掉另外一个跳骑士的人?现在小裴一死所有人都会怀疑我,这种引火上身的招数你觉得我会用吗?” 周自珩笑了笑,“也不是没可能。” 方觉夏看向他。 “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是高玩,不会用这种招数,一旦你用了,反而可以给自己洗脱嫌疑,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而做出的小把戏。” 夏习清就差在节目前威胁周自珩了,此时节目组的公告却突然响起。 “各位玩家请注意,现在为大家公布双面骑士的选择。” 听到这句话,方觉夏不动声色地拧开了沙发上的水瓶,喝了口水。 “他选择了黑暗阵营。” 在座的玩家神色各异,方觉夏把瓶盖拧紧,放在茶几上,叹了口气,“黑骑士……” 周自珩率先分析,“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说过,习清和小裴对跳的时候,我就觉得真正的骑士在场下。因为我相信无论黑白,骑士都不会轻易掀起自己的底牌。当然,这个定律在习清身上作废,因为他是自爆玩家。所以大家的视野才会这么不清晰。” “现在公开阵营,更加佐证了我的想法,真骑士选了黑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或早或晚总会公开,所以不能轻易跳出来,那么跳出来的这两个人是什么?要么,是误以为骑士是白骑士,跳出来给骑士挡刀的普通玩家,要么,就是killer。” 说完他看向夏习清,“这偏偏验证了我之前的逻辑。你第一次,利用自爆玩家的身份让所有人产生你可能是真骑士的念头,第二次,利用高玩不会出手杀对跳玩家的惯性思维,洗脱嫌疑。至于为什么杀小裴?要么是你真的觉得他是白骑士,不过我更倾向于认为,你发现小裴找到了可以指向你身份的证据。” 他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逻辑环环相扣,猛地停下来只能顺着他的节奏思考,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 在场的人一阵沉默,连夏习清也只是微笑而已。 方觉夏两手交握,开口问道,“照这个逻辑,的确可以把他们刚才对跳和小裴死亡的事分析通,可是,killer的身份是和剧情对应起来的,我认为在剧情没有这么清晰的情况下,不好这么快下判断。” “终于有一个明白人了。”夏习清冷笑了一下,“盘逻辑是你周自珩的强项,倒钩也是。我们先放放,捋一下这次的剧情。” 他靠在沙发上,指了指陈列墙上的画,“看到最中间那幅画了吗?一个男人死在浴缸的那个。这幅画是《马拉之死》,画的是法国大革命时期残暴领袖马拉在浴缸里被刺杀的事。”说着他笑起来,“不过这幅画是有问题的。” “原作的构图中,马拉和浴缸都在画面左侧,但这幅画却颠倒过来了,是反的。当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节目组设置的线索。于是我将画取下来,在画布和画框之间找到了这个。”他拿出一张纸,方觉夏一眼就认出,这和之前女高中生的遗书是同样的格纹纸。 不出方觉夏所料,夏习清的确打开了那幅画,所以才会有缝隙。 商思睿凑过去,“这上面写了什么?” 夏习清:“这是早早写的一篇日记。” 他念出声,“救救我,我不想被控制。我觉得崩溃、分裂,我好痛苦。为什么治疗没有任何的进展,反而令我陷入泥沼中无法自拔,我有预感我快死掉了。医生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他说我的邻居是一个老太太,根本没有大学生,他说那个乐队也不存在,为什么他要欺骗我,不,这些都是假的。 “隔壁的小西哥哥说他会帮我。他会给我补习功课,会和我聊天,让我觉得世界还是有希望的。我现在的痛苦是短暂的,我需要放松心情,我已经买好了票去看together的演出,我很想念Zoe。言老师,对了,言老师会帮我。田医生说我会好起来的,我会的。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不是吗?” 他念完了这张纸上的日记,将纸片放在桌子上,“你们现在还不清楚吗?这一整个诊所都充满了暗示,梵高的画,你们都知道梵高最后身患精神分裂吧,还有周自珩书包里的多重宇宙,方格,指向早早的所有线索,这些暗示着无论是Zoe、言老师还是邻家大哥哥,其实都是早早受到侵害之后分裂出来自我保护的副人格。她是受迫害的孩子,甚至一度自杀未遂。”夏习清看向他们,“你们真的觉得她会是节目组安排的killer吗?” 商思睿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侦探呢?侦探也是她的副人格吗?” “我不确定。”夏习清说,“我倾向于觉得侦探是真实的,但早早不可能是她要通缉的罪犯。” “我认可人格分裂的剧情,看到多重宇宙的时候我就隐约有感觉,可是,”翟缨摇头,“照这个逻辑,你们都是早早,我和医生是独立的人,早早不是罪犯,那么就只能是医生了?可医生已经死了,何况他这样一个名医怎么可能是逃犯?那封信里也是说,最后一次见这个逃犯是在诊所。医生是逃犯怎么都说不通。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一个人是逃犯了?” 方觉夏默默听完这番话,心中不免有些佩服,之前自己找到的夏习清的逻辑破绽,就这么被她精准点出。 “不,还有一种可能。”夏习清继续道,“主人格是早早,不意味着早早是逃犯,很有可能是副人格主导他身体的时候犯下的罪,那么逃犯就很有可能是副人格。” “如果是这样,骑士是既可以保护早早,也可以迫害早早的人……”方觉夏笑起来,“那不是我和自珩的嫌疑最大,毕竟Zoe这种偶像,可能和他是有距离的吧。” 商思睿很快就提出疑问,“侦探不能是黑侦探吗?这种亦正亦邪的角色,侦探也有可能啊。” 方觉夏在心里暗暗佩服编剧,可以在这么多的角色里埋下两面性。 翟缨提出了一个点,“我以前很喜欢看欧洲史,一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幅画画的是马拉,习清哥点明之后我想到一点。马拉在革命前曾经是一个医生,刺杀他的是一个复仇的少女。所以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什么?” 夏习清似乎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很快反击,“这幅画是颠倒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被杀的才是女孩儿呢?” 方觉夏看着他们的眼睛,手指轻轻地在沙发上刮着,随口说道,“这个画背后是什么故事可能联系没有那么大,重要的应该是后面那封信。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一直沉默听发言的周自珩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然后开口,“刚刚的所有推理,都是建立在习清的一个假设上——假设早早真的是受害者。” 他靠在沙发上,继续分析,“多重人格或者精神分裂,这个剧情我也接受,因为实在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我、早早、Zoe,还有言老师,我们相互认识,而且偏偏都是田医生的病人,这种几率太小了。最有可能的解释的确就是,我们其实是一个人,就是那唯一一个病人。” “不过这个假设存在一个问题,”周自珩看向夏习清,“为什么求助的早早就一定可以摆脱killer的嫌疑?这种看似最弱小但实际上最后是大boss的故事,我们听得太多了。你们知道在我听完那个日记之后是什么感想吗?” 说着,他看向大家,指了指那张日记,“你们看,早早明明已经被医生告知她是精神分裂,可她依旧要去找Zoe,要去找小西和言老师,为什么?她想要自救,难道不应该接受自己分类的事实去积极治疗吗?为什么要去找其他人格?她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看日记的第二句话,她觉得分裂,想要获救。这说明她已经不满足于和其他人格分享同一具身体,只有除掉其他的人格,她才能真正地觉得自己获救了。” 周自珩挑了挑眉,“受害者或许不止一个,但killer只有一个。” 他在暗示,女孩早早找到了其他的人格,将他们全部除掉了。 两个人针锋相对,对立起来。可方觉夏却凝视着那张正对着夏习清放着的日记,他坐在侧面的沙发上,只能侧着看。方觉夏偏着头,仔仔细细,一句一句在心中默念。他回了头,重新审视那副被颠倒的《马拉之死》。 颠倒…… 商思睿混乱了,“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明明是两套逻辑,可我现在感觉都行得通。” 翟缨忽然间想到了之前她拿给方觉夏的草稿纸,“对了觉夏哥,刚刚那个纸上的二重积分题你解出来了吗?” “哦对。”方觉夏也想起来,于是将那张草稿纸和自己重新演算的那张纸一并拿出来,“我计算过了,是对的。” 拿出来的时候,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看向那张草稿纸上的一串串数字。 心脏猛烈地敲打着胸膛。 夏习清瞟了一眼,大致对了对过程。纸上还有些集合,类似{1,,2,3,4,2,5,2,2,2,2}{3,2,1,1,1,1,0,1,1}……有很多。但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上面,“我之前觉得killer是小裴,不过现在想想,从头到尾明里暗里把我打入黑暗阵营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周自珩。那在我看清我底牌的时候,我自然会怀疑你。” 周自珩笑了笑,“我的逻辑从头到尾都是一致的、通顺的,没有任何问题。何况你否认自己是killer的理由并不充分。” 两人对杠起来,方觉夏思考片刻,还是开口,“我现在还是倾向于觉得习清哥不会是killer。如果他是killer,杀死小裴换取信任,这个是很有风险的。而且我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在局势完全不明朗的时候,自珩就把苗头指向了习清哥,这不像是一个普通玩家的打法,因为普通玩家会很害怕自己因为视角不明,误会了某个人的身份,或者引来killer的注意。” “所以你现在是站边习清?”周自珩笑了笑,“你场上一直不怎么发言,但是发言几乎都是中立,或者暗保他。我是不是可以合理地怀疑,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夏习清突然笑了,对着周自珩扬了扬眉,语调轻浮,“就是有关系,你想怎么样?” 方觉夏感觉自己又被迫卷进了修罗场,有些尴尬。 “我接受一切怀疑。”说完,方觉夏直视周自珩,“我只是觉得你的针锋相对来得太突然,并不是肯定你就是killer。还有一点,我不确定killer如何杀人,是不是要用到手机。我只是疑惑,小裴死的时候,你刚好是拿出手机的。” 周自珩为自己辩驳,“我刚解锁了屏幕,那么短的时间,我不可能做到打出裴听颂三个字,再点击发送。” 翟缨却在这时候问道,“如果你提前已经将杀人栏打开,输入了裴听颂的名字呢?这样的话,看到你拿手机反而成了不在场证明。” 时间流逝,节目组的旁白再次出现。 “各位玩家,三十秒后将开始最后一轮的玩家投票,处决的玩家将出局。倒计时开始。” “你们会后悔的,把我投出去的话。”周自珩道。 夏习清耸耸肩,手指挑了一下他的下巴,从沙发上起身。 仅剩的五个人四散开来,方觉夏走了几步来到就诊室两扇大门前。其他人也各自来到其他大门或者墙壁,各自背对,拿出手机。 方觉夏深吸一口气,飞快地输入了一个名字,然后仍旧装出握着手机的动作,另一只手伸到前襟。 此时此刻,他仍旧能够感觉到裴听颂拍打他胸口留下的余震,还有他的听觉感应到的,从前襟口袋里传出的窸窣声响。 他将纸片拿出来,一如他在拍摄杂志时拿出那首裴听颂赠他的诗。 纸片上的正面写着一个英文单词。 [Ukulele] 尤克里里。 他将纸片反过来,看到了上面的一行字,字迹疏狂张扬。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到这行字,他的心脏就猛烈地跳起来。 “投票时间结束。即将公布结果。” 方觉夏面色平静的转过身,将纸片和手机一同塞进口袋里,等待着宣判时刻的到来。 “本次投票,处决的玩家是……” “周自珩。请自行前往处决区。”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周自珩,只见他拧着眉,摇了摇头,一言不发走到了那个鲜明的红色圆圈上。 看着他掉下去,方觉夏望着最后的那个大门。 夏习清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现在killer死了,节目组总会给出黑骑士的信息。” 商思睿觉得有些后怕,“上一季的时候可没有处决这么多人,大家就已经逃出去了。” 翟缨瞥了他一眼,“怕什么,又不是真的。” 方觉夏靠在门边,扶着自己的腰开口,“对了,刚刚一直在讨论killer的事,我差点忘了。”他指了指那个门边的柜子,眼睛看着夏习清,“刚刚我们不是在门上的显示屏里看到了36格的方格阵吗?我刚刚在旁边的柜子里解开了抽屉的机关,里面有一条格子手帕。刚刚自珩用水淋湿,看到里面有密码。” 他走过去,其他人也跟着靠近,夏习清低头注视着手帕上印出来的方阵,方觉夏解释说,“手帕上面还有数字。” “这是棋盘密码。”夏习清道,“我有段时间看了很多关于解密的书,这算是古典密码里最经典的一种密码。” ___1__2__3__4__5 1__q__w__e__r__t 2__y__u_i/j_o__p 3__a__s__d__f__g 4__h__k__l__z__x 5__c__v__b__n__m “你真的找到了关键线索。”夏习清指着手帕上的数字,“第一行写着15.41.23.14.33,这其实是坐标,第一个数字是行,第二个数字是列,对应刚刚的棋盘,15就是t,41是h,23是i或者j,14是r,33是d。” 商思睿立刻反应过来,“Third!第三!” 夏习清点头,他们接着往下解。方觉夏没有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 他默默走开,翟缨发现,扭头问他,“你去哪儿,觉夏哥。” 方觉夏回头,脸上有些许疑惑,“我觉得很奇怪,只有我没有病历,会不会是我没有找到?我想再去就诊室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关键线索。” 夏习清也回头,他思考了一下,“确实没有你的。” “不管怎么样,解开大门最重要。我先去找找,你们一会儿过来也行。” 商思睿说,“第三行是吗?我试一下。”夏习清立刻拦住他,“先解完,摁错了要等一个小时!” 方觉夏自己默默来到了就诊室。回头确认没有人跟上来,他才快步走到书架前,拿下来那个尤克里里。 拿下来的时候,他注意到有本书也被抽出来放在了尤克里里的旁边,那是一本天文学的书籍。书上竟然还放着一个放大镜。天文学的书他之前注意到过,但这个放大镜,也是心理医生房间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心里的念头就更加坚定了。 方觉夏将尤克里里翻转过来晃了晃,里面果然有东西。他小心翼翼地伸进手指去够,生怕弄出声响。 额头都渗出汗。 终于,方觉夏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沓折叠起来的略厚的纸。他轻手轻脚放下尤克里里,一边打开纸张一边走向早早的房间。 第一张纸是他的病历,上面清楚地写着他的病症——躁郁症。 看到这几个字,方觉夏的呼吸都要凝滞了。 躁郁症,双相情感障碍。 他翻到第二张,是一个吉他六线谱,可是是草草记在一张旧报纸上的。当他翻到反面的时候,看到了被人用笔圈出来的一则刊登在这个报纸上的新闻。 [今日上午5点52分,年轻男子谭某身穿白大褂在阳华路持刀杀害一名中年男子,杀人原因尚未查清,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追查逃犯下落。目前据知情人称,谭某并非医生,十三岁时曾遭遇邻居性侵,当时曾经引发轰动,此后谭某患上妄想症和多重人格障碍,此前一直在本市某私人诊所接受治疗……] 5点52分。 这不是他第一个解开的数字谜吗? 新闻中谭某的谭字也被标出,在这旁边,还有几个草草写下的字。 [言、西、早,north,田,together] 方觉夏忽然间想到了之前那张草稿纸上的集合,顿时醒悟。 他抓紧时间翻到最后一张纸,这张纸似乎曾经被卷起来过,有着很明显打卷的痕迹,纸上写了几句话。 [一次反击不会让你真正站起 生命可贵于承认自己的渺小 沙砾服从大海,正如副从于主 了解自己才能获取真的安息 早日放弃吧,你永远只是附属] “觉夏你找到了吗?你的病历。” 方觉夏听到了商思睿的声音,将其他的纸张收起,捏着手里的病历,蹲到了沙发的旁边,“好像找到了……” 商思睿走进来,看见方觉夏涨红着脸,从沙发下面拽出一张纸。方觉夏站起来,拍了拍纸上的灰尘,“应该是这个没有错。” “言老师是什么病?” 方觉夏直接将病历单递给他。 “躁郁症是什么……” 方觉夏没有再理会,自己往外走,“你们找到答案了吗?” “嗯。”翟缨回头,“是第三行第一列,解开了方阵,但是后来又有了一个问题。习清哥刚刚输入了答案,不正确。不过好在这个答案错了不用等一个小时。” 夏习清此刻已经坐回到沙发上,拧着眉似乎低头思考。 “什么问题?”方觉夏走过去,点击了一下门上的显示屏。 思考间,夏习清意外地注意到了那张草稿纸,刚才方觉夏拿出来时他只是草草对了对解题过程和答案,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胡乱手写的这些集合上。 {1,2,3,4,2,5,2,2,2,2}{3,2,1,1,1,1,0,1,1} 普通意义上的集合不能有重复的元素,必须遵循唯一性。 他数了数。 方觉夏盯着屏幕上的问题,听见翟缨在一旁说,“就是这个问题,刚刚习清填了小西和早早,但是不对。” 屏幕上显示着两行英文。 [Who is the main one? Who are you?] “我试试。” 数出集合中重复元素的夏习清恍然大悟,喃喃自语,“是6……” 对,就是六。六个玩家五个房间,唯一的同个房间有两扇门,六个方形的头罩,连门上显示屏里的方阵也是6x6。 所有的细节一时间集中到了一起——商思睿候诊室里的吉他,就诊室里的尤克里里,周自珩候诊室里的物理课本,就诊室里的天文书籍,他房间里的美术工具,就诊室里的画。 只有就诊室初始化了两个人,对应的一黑一白两扇门,草稿纸上的二重积分。 夏习清低着头,脑海里出现那张颠倒的画,他忽然间想起什么,随即猛地拿起那张日记。 不是的。 画是颠倒的。 人物是颠倒的。 所以日记也应该是颠倒的。日记的开头都是记录的天气才对……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不是吗? 田医生说我会好起来的,我会的。 言老师,对了,言老师会帮我。我现在的痛苦是短暂的,我需要放松心情,我已经买好了票去看together的演出,我很想念Zoe。隔壁的小西哥哥说会带着我去自习,他会给我补习功课,他会和我聊天,让我觉得世界还是有希望的。 医生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他说我的邻居是一个老太太,根本没有大学生,他说那个乐队也不存在,为什么他要欺骗我,不,这些都是假的。 为什么治疗没有任何的进展,反而令我陷入泥沼中无法自拔。 我觉得崩溃、分裂,我好痛苦。 我有预感我快死掉了。 救救我,我不想被控制。] 错了,错了。 他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是the main one,而不是killer。 因为主人格就是杀手。 输入完毕的方觉夏注视着显示屏上的问题和答案。 Who is the main one?[田医生] Who are you?[谭冀] “各位请注意,本期游戏第一位玩家逃出生天。” 轰隆一声,大门打开了。 方觉夏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站在外门等候多时的裴听颂。他笑得充满胜负欲和野心,张开双臂,在工作人员喷出的彩纸和金粉里,将紧张到极点的方觉夏揽入怀中。 “辛苦了。” 节目组的旁白宣告最后的结果,“获胜的阵营是……” 闭上眼,方觉夏的眼前出现那张写了尤克里里的纸条。纸条的背面是裴听颂金蝉脱壳后留给方觉夏的遗言。 [要让我赢啊,哥哥。] “黑暗阵营,恭喜黑骑士方觉夏,killer裴听颂!” 方觉夏抬起头,卸下蛰伏的伪装,“二分之一。”这张生性冷淡的面孔挑了下眉,连眼角的红色胎记都变得鲜活。 “我们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呢?其实我昨天就看到好多读者都po出非常贴近的解析了。 究竟有几个人格?谭冀这个名字是怎么出来的?听觉是什么时候互相确认身份的?还有觉夏藏起来没有公开的录音线索,完整的剧情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些都会在下一章,他们聚在一起复盘的时候彻底揭开。 这一期真的很难,算是是第一季两期的结合吧。我写的时候也特意地保留了觉夏的心理活动避免剧透,而且剧情线会因为线索的不同出现多种解读。所以其实输的玩家也是虽败犹荣(觉得降智弱化的自己回去多看几遍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因为普通玩家无法真的彼此信任,但是黑暗阵营一旦确认关系,就是彼此互通线索的。 再次感叹读者的聪明才智,好多在三十七章就提出多重人格的设想了,你们超级棒! 第43章 复盘饭局 节目录制结束, 制作组专门安排了聚餐花絮拍摄。大家录了好几个小时, 早就饿了,本来收工后就想一起约个私密性高的餐厅聚餐, 正好节目组早有安排, 于是一齐快乐开吃。 “吃火锅!”商思睿一坐下就开心地直晃身子, “摄像大哥好惨啊,你们吃了吗?哦吃了啊, 那我就不心疼你们了。” 夏习清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心疼心疼你自己吧,傻三三。” 周自珩挨着夏习清坐下, 相当狗腿地给他捏了好一会儿肩膀。裴听颂坐到了商思睿的左边, 方觉夏也跟着落座。最后进来的翟缨走到周自珩的旁边。所有人到齐, 开始点菜。 “小裴国外长大的,是不是不太能吃辣?”夏习清问。 裴听颂正倒着水,“我还行,可以吃。”说完他忽然想到什么, “不过方觉夏不太能吃, 可以的话点半边红油半边番茄汤吧。” 方觉夏本来还在摆自己面前的餐具, 突然被cue到,抬了下头,然后看向裴听颂。 裴听颂觉得特别逗,嘴角憋着笑,“你想吃辣吗?靓仔。” 方觉夏立刻摇头,对大家说, “我一点辣椒都吃不了。我以前以为自己能吃辣的,后来凌一带我吃了回川菜,我才发现广东的辣和四川的辣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其他人都毫不客气地笑起来。 “行,那就一半番茄一半红油。” “点点酒呗,刚刚大家情绪都这么紧张,喝点儿放松一下。” 裴听颂听了立刻开口,“方觉夏不能喝酒。” 夏习清笑起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没事的,我可以喝。”方觉夏看过去,“习清哥点吧。” “能不能喝你心里还没数啊。”裴听颂叹了口气,“反正你一会儿不许喝,不然回都回不去。” “那给觉夏点个果汁儿。” 六个人七嘴八舌地点好了菜,等待上菜的间隙就聊天。夏习清拿着筷子敲了一下桌沿,“真的,《逃出生天》剧组是我见过心眼儿最多的剧组,我太难了!” 周自珩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翟缨难得地接了话,“我上这个节目的时候就知道会很难,感觉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我没想到能这么难。” “主要是剧本。”裴听颂说,“我一边收集线索一边复原剧本的时候,心里真的不停地在感叹。” 方觉夏也表示认同,他中途好几次偏离轨道,变成了另一个故事,还好又被线索拉回来。 “说到这个剧本。”商思睿重重地叹了口气,“琛琛,琛哥,许编,放过我们吧。再这样下去我的脑子只能拿来涮火锅了。”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趁他不在我要泄愤。”商思睿抱着自己的饮料瓶,“我真的特别想把我们可爱的许编关在一个密室里,哦不对,还有给他提供各种谜题的家属,他们俩分开关俩密室,然后我在监视器里看,我看……” “您好,您点的腐竹。”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将盘子放在了商思睿面前。 “谢谢谢谢。”商思睿头都没抬想要继续,“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对关起来……” 谁知服务生并没有走,反而追问:“把谁关起来?” “我们编剧。”商思睿脱口而出,后又察觉不对,一抬头,就看见这个服务员摘下帽子,对着他笑。 “琛琛?!” 周自珩笑起来,“一推门我就发现了,就你傻乎乎的还在那儿自言自语呢。” “诶就你自己?”夏习清看了看门口,“我那蔫儿坏蔫儿坏的侄子呢?” 许其琛说:“啊他在加班,有款游戏明天新版本上线,估计要通宵的。” 方觉夏第一次见这位许编的真人,看起来比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更加斯文,也很显小,一股子书生气,看着就跟还没出象牙塔的大学生似的。 正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晃来晃去的筷子,方觉夏扭头,看见真大学生裴听颂。他收了筷子问:“看什么呢。” 方觉夏摇头。 “欢迎我们《逃生二》的编剧许其琛来到花絮饭局,”机位后面的导演开口,“大家可以边吃边复一下盘,我们剪成特别节目放到vip频道。” “导演好精。”许其琛跟大家打了招呼,脱下服务生外套坐在翟缨的旁边,“先跟你们爆一个料,这期节目的旁白是我。”说完他笑起来,“变声器太好玩了。” 商思睿瞪大了眼睛,“啊!我就说,一开场就在皮,跟上一季旁白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原来是这样……”方觉夏后知后觉,“我还一直在想,前面说好的改版呢,怎么规则还是跟上一季一样。后来皮的那一下,就让我没那么紧张了。” 裴听颂刚丢了一片毛肚进去,都没来得及涮,看见方觉夏一直望着许编,不自觉就盯住他了。 “小裴,你毛肚都老了,太不尊重毛肚了。”商思睿帮他把毛肚夹出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许其琛笑着说,“我求茵姐让我参与一下录节目,我想看嘛。” “我先向观众声明一点,本期节目,每位玩家初始化的信息量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是普通玩家,骑士或者killer。没有任何人有剧本或者多的剧情,所有的剧情都是在解谜过程中逐渐还原的。” “下面我大概讲讲这期节目的剧情线,其实最核心的线索也是唯一一个反映现实的线索,是旧报纸上的新闻。主角只有一个人,名字叫谭冀。他小时候被邻居性侵,造成巨大创伤从而患上妄想症,同时出现了多重人格的病症。他幻想自己是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田医生,而不是一个被救治的病人谭冀。同时他将自己最痛苦的童年记忆分裂出来,成为早早这个人格。” “同样的,所有玩家都是他的副人格。但早早人格承受太多,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又受主人格也就是医生的压迫和控制,于是她向其他人格求助。有一个电话录音就记录了她完整的求助内容,就是觉夏找到的录音笔。但反抗的事被主人格知道了,于是就对早早进行催眠,让她选择自杀。催眠的纸条是藏头诗,暗示医生杀了早。但早早的遗书还没有写完,就已经被医生人格杀了。” “原来是这么一个故事,”商思睿感叹,“真的,少一环剧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不过为什么是谭冀呢?” 小裴说,“其实当预约单出来的时候,看到言老师,早早,小西,我就想到了拼字,谭字很明显是姓,既然有姓就一定会有名。我是带着找名字的目的去看每个房间的,相当于玩拼图。” “显然Zoe和侦探没有中文名,那么拼图碎片一定不是他们的名字,是与他们相关的事物。Zoe的乐队叫together,就是‘共’,而侦探房间保险柜里的那本书,封面只有一个单词,north,就是‘北’。北加上田医生的田,再加上共,就是冀。” “这个文字敏感度,很厉害了。”夏习清毫不吝啬地夸奖。 “就像习清对画天然敏感,小裴对文字也是一样,”许其琛提醒,“你们没有发现,小裴收集到的所有线索都是文字游戏。” 方觉夏发现了,这一期所有的文字谜题几乎都是裴听颂找到的,无论是最开始的催眠藏字题,还是后来的姓名拼图和最关键的新闻线索。 就连他在节目里看似插科打诨的废话,都是用来暗示和双关的文字游戏。 商思睿忽然间拍了下手,“我想起来了,我和小裴在暗室里聊天的时候他就一直看那本书,后来还把书倒扣在桌上了,特别把封面露出来。你是故意的吧。” 裴听颂点头,“对,我想给觉夏哥看,但后来我想我差不多都集齐了,还不如集齐之后直接给他答案。” 刚说完,裴听颂就看见方觉夏不小心吃到辣牛肉,着急要喝水,一把握住他的酒杯。他赶紧抓住方觉夏的手,小声说,“这是我的杯子。” “我看错了。”方觉夏抽出手,给自己倒了杯雪碧灌进去。 许其琛继续说,“中间还有很多细节,慢慢聊。今天大家的表现太精彩了,剧本其实只是骨架,真正能够丰满整期节目的是每个嘉宾的表现。不同的玩家会玩出不同的风格。” 夏习清点了酒自己给自己倒,“真的,这一期是我玩过最爽的一期,虽然我最后没有赢,但玩到这种程度输赢真的一点也不重要了。” “哈哈哈是不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爆的花式操作坑到。”商思睿涮了一大片毛肚,“不过说真的,低端玩家看结果,高端玩家看过程。这一次连我这个低玩都爽到了。” “我自罚一杯,为我的经验主义。”周自珩喝之前还特地碰了碰夏习清的酒杯,一饮而尽,“不过我很好奇,小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觉夏是骑士的?” 裴听颂回忆了一下,“说来话长,我俩当时一起在就诊室初始化,那时不都被头罩蒙着吗。我一伸手摸到一些金属块,有一个金属块下面其实压着一张纸,我下意识觉得有问题,就把纸偷偷抽出来放身上,然后才去还原金属块,破解了觉夏哥的头罩。” 方觉夏本来吃着粉条,一听到他的话眼睛都亮了,滋溜一下把粉嗦进嘴里,含糊道,“原来是那个时候你就拿到我的病历了!” “挺会猜的。”裴听颂笑起来,“头罩解开后我第一时间看了那张纸,的确是言老师的病历,上面写着躁郁症,躁郁症别名是双相情感障碍。我当下就意识到,方觉夏应该就是节目组安排的双面骑士。我知道他有可能会选黑骑士,所以那个时候我必须藏着他的病历,否则被习清哥看到,觉夏的骑士身份就藏不住了。” 夏习清啧了几声,“用心良苦啊小裴。” 谁知商思睿突然间叫出声,“原来躁郁症就是双相啊!” 方觉夏吃了一口番茄锅里的冻豆腐,烫的吐舌头,“我就猜师兄不知道,所以我最后才直接把言老师的病历给他的。” “啊!觉夏你!” “知道也来不及了。”夏习清插进来问方觉夏,“其实那个时候,你已经把所有证据整理出来得到完整剧情了是吗?” “嗯。”方觉夏看了看裴听颂,“最核心的线索是小裴找到的,但他藏起来了。” 周自珩有些纳闷,“他去的时候我也在啊,我怎么……”说到一半他忽然间想起来,“我知道了,你弹吉他的时候!” 许其琛抢先笑道,“我当时在监视器里看的时候快笑死了,自珩其实问了好几个关键问题。” 周自珩莫名:“是吗?”但这个疑问刚刚出口,他就想到了,然后非常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啊我太傻了,我还问你这个吉他是什么吉他。” 裴听颂一笑起来就带着点孩子气,“是啊,你当时问我的时候我还特意告诉你,这是空心吉他,伸手进去就能摸到贴在内壁的报纸。” “新闻写的就是现实主角谭某,说他得了妄想症和多重人格,行凶的时候还穿着白大褂,很明显就是他妄想自己是一名心理医生,而且姓田,是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其他玩家全都是他的副人格。” “侦探也是他的副人格吗?”商思睿有点想不通。 “对。”周自珩说,“我后来在后台理了一遍,侦探这个人格很有可能是新分裂的。那封信其实应该暗示着早早已经濒临崩溃,救助无门,侦探是她极度渴望被拯救,所以分化出来的新人格。那封信里写的找逃犯,其实也是谭冀现实的映射,他自己就是那个杀人的逃犯。是吗其琛?” 许其琛给他竖了个拇指,“厉害。其实多重人格中有人格之间相互认识的,也会有不认识的。在这个剧本里,谭冀幻想自己是田医生,他作为主人格,控制其他人格的手段就是心理咨询,所以每一个人格都是他的病人,都接受他的治疗甚至催眠。但侦探人格是新催生出来的,可以看做是早早人格的保护者,也最大程度映射了现实。” “现在看看那个新闻,每个人格几乎都可以找到现实的一丝影子。乐队主唱可能代表了谭冀儿时的一些梦想,因为早早就代表了他的童年,早早很喜欢Zoe……”翟缨难得地有些惊讶,“太强了,连吉他里面都藏了东西……怪不得节目组会专程找空心吉他,太细致了。” 许其琛问:“小裴当时弹吉他的时候是不是发现报纸了?我看监控的时候听你特意说了句,音色不错。” 裴听颂点头,“我一弹就发现吉他音色不对,毕竟弹了这么多年,吉他我还是懂的。当下我就猜到里面有东西,自珩哥背过去的时候我就伸手把里面的线索取出来了。” 商思睿感叹,“这不会点儿乐器还真是……谁能往吉他里伸手呢。道具组太强了。” 方觉夏忍不住开口,“还有很多不合理的细节,看来都是节目组故意而为的。言老师就诊的时间是5点52分,怎么会有人在凌晨看病呢。这就暗示着这些都是假的,医生是假的,病人也是。还有一个造型组给的小暗示,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我们虽然扮演不同的角色,但是我们都穿的是衬衫。” 商思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花衬衫,又抬头看看别人,“绝了。所以其实我们就是一个人。” “节目组真的强。”夏习清盘点了一下道具的暗示,“你们回想一下,除就诊室以外的每个房间其实都有角色的代表物,比如思睿房间里的吉他,对应的是就诊室里的尤克里里,自珩书包里的课本,对应的是就诊室书架上的天文书籍,早早房间里的美术工具和画,对应的是就诊室里的画。” “还有代表侦探的放大镜。”裴听颂补充。 “对,”夏习清点头,“其实这就是在暗示,所有的房间都不过是主角的人格之一,就诊室是主人格,包含了所有的人格代表物品,只是一开始我没有在意。很先入为主地认为早早就是主人格。” “包括那幅《马拉之死》,其实那个也是核心线索,琛琛都给我开了后门了,但我当时急于证明自己的观点,忽略了画的第二层深意,就是颠倒。画是颠倒的,画里刺杀与被杀害的角色也要颠倒,同样,画里的日记也必须上下颠倒来看的。” 许其琛却说,“你最后意识到不对,那一块的反应力惊到我了。短短半分钟就推翻自己前面建立起来的所有剧情观,拉回正确剧情,很强。” 他收了筷子,“这一次我也算是利用了习清的惯性打法,我知道习清拿普通身份也一定会跳骑士,所以特意给他普通玩家身份,让他搅浑这一潭水,因为如果习清是真骑士,节目效果可能反而没有这么好。” 说完他看了看裴听颂,“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如果说真的是习清拿骑士,小裴拿killer,一个自爆一个自刀……” 大家都笑起来,可裴听颂却靠在椅子上微笑着说,“不,我是在确认黑骑士一定是方觉夏的时候,才选择自杀的。” 方觉夏的筷子顿了顿。 这句话又在暗示什么吗? 其他人开始起哄,以夏习清为首,“哎呀,所以你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把遗物也交接了,才慷慨赴死的?” 什么遗物不遗物的。 “那你怎么知道觉夏一定是黑骑士呢?哪怕你有了他的病历,他也可以是白骑士啊?”商思睿问。 裴听颂笑道,“不可能的。习清哥跳出来说自己是骑士,是诈觉夏身份,我和他对跳,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是让学长对习清哥产生怀疑,不能让习清哥稳坐骑士位,另一方面,我也在诈觉夏哥的阵营。” “你们想想,两个假骑士对跳,公投前发言也是互刚的。真骑士但凡是白的,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把骑士身份拱手让人,为了好人玩家的胜利,他也一定会站出来刚。”他一脸自信,“尤其是方觉夏。” “是哦,不然这把白骑士就要背锅了。” 方觉夏半低着头,听着裴听颂字字笃定,心里想到的却是不久前对方将纸条塞到他前襟的那一幕。 “我特别好奇,觉夏。”许其琛问,“我在监控里没看到你们是什么时候完成交接的。你怎么知道他把线索藏在尤克里里里的?” 方觉夏抬起头,“当时裴听颂在陈列墙那头逗我,一直跟我闹,但他平时也是喜欢开玩笑喜欢闹我,我就没当回事。后来他要走,拍了拍我胸口。我当时就听到上衣前襟的口袋里有声音,是那种夹着纸片的声音,于是反应过来了,但是一直装不知道,找合适的时机去看。” “原来如此……”许其琛点头,“你们知道吗,觉夏其实有点超出我想象,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他是一个非常适合打倒钩,隐藏自己身份的人,所以我把这个角色给了他。但事实上他最强的不光是数学和冷静,而且特别会找时机。” 夏习清也get到这一点,“对对,我刚就想说,这个小正经太会分散人注意力了。我回头去想,真是低估对手了。一开始他就故意放水,最后自珩不是被票走了吗?我当时还想差不多能赢了,然后就在那时,觉夏故意把柜子上的手帕密码告诉我,让我去解。” 觉夏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我当时特别需要一个时间去找尤克里里,但习清哥太聪明了,如果我直接走,一定会露出破绽。所以我只能用门上的棋盘密码转移他的注意力。” “而且你用的理由也很强。”许其琛笑道,“你说你是要去找你的病历。其实这一点,如果你不说出来,反而会让习清怀疑。” 夏习清点头,“对,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没有病历,这是我一直在纠结的问题,虽然你发言很阳光,也没什么小动作,但病历这个点一直梗在我心里。” “但凡是个黑暗角色,应该会就顺其自然地把病历的事藏着掖着,结果你大大方方说出来了,还说自己要去找。我疑心一下子就没了,就集中精力去解棋盘密码了。” 翟缨摇摇头,“可能是觉夏哥看起来太善良了,真的不会让人怀疑,我当时拿到草稿纸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去找觉夏哥。”她看向方觉夏,“其实那个时候你发现问题了是吗?” “不,”方觉夏笑着摇头,“我当时也被惯性思维控制了,就光顾着解二重积分,其实除了数学题,那个集合也暗示了问题。” 习清重重地点头,悔不当初,“唉,我当时就光顾着跟周自珩battle了,大家把线索集中的时候我也是只对了一下二重积分的答案,没有注意到集合。后来我输入最后答案出错的时候回到沙发那边,看到那张草稿纸,我终于发现了那个集合的梗。” 翟缨好奇问道,“集合有什么问题吗?” 方觉夏解释:“集合论中,一个集合内部是不可以有重复元素的。但是那张纸上的集合,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重复元素。在集合论的推广中有一个概念叫做多重集合,其中某元素重复的次数被称为重数或者重复度,而草稿纸上的所有集合,重复度都是6。” 商思睿惊了,“天,连一张草稿纸上的集合都在暗示有六个人格。” “习清真的就是只晚了一点点。”许其琛笑道,“因为习清是一个非常会捍卫自己观点的人,可以找到各种线索去佐证自己的观点,所以他才会陷入到剧情怪圈。” 夏习清认可这一点,“所以我说我输得不亏,这把大家都玩儿得好。我最后坐在沙发上,所有之前对不上的细节都直往脑子里灌,那个感觉太爽了,我记一辈子。” “别说了。”周自珩笑得不行,“你们是不知道,我不是死了吗?死了之后跑去看监视器,遇到小裴,我当时就跟他抱怨,我说完了完了,习清这把骚操作又成功了,他拿killer玩成这样都有人跟票。” 裴听颂笑得直往后仰,看得方觉夏还有点担心,怕他一下子撅过去,手下意识地想去护在他椅子背后。 “你们能想象到当时多好笑吗?”周自珩也笑死了,“我说,‘气死我了习清当killer也玩得这么脏,这把我本来要carry的’,然后小裴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模仿着小裴的动作,“‘学长,其实我是killer’。你们知道吗,我差点当场暴毙。”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自珩还在感叹,“我玩狼人杀嘛,自刀这种玩法也很常见。但是逃生和狼人杀不一样,狼人自刀还有其他狼人可以杀人,但是killer死了就是死了,唯一一次杀人的机会用在自己身上。这真的,没几个人敢这么做。何况还是个新人,太虎了。” 裴听颂笑够了,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也算是以前节目的忠实观众了,像学长和习清哥的打法我也很清楚,所以一看到自己是killer牌,还没有节目组提供多余的线索,必须得提前筹谋。” “当我诈出觉夏是黑骑士身份后,就很清楚,唯一能让我赢的方法,就是让学长和习清哥对立起来。” 说完他看了看周自珩,“所以我必须跳骑士,也必须自杀,这样学长就会加重对习清哥的怀疑。只有他们针锋相对了,觉夏才有生存空间。” 夏习清不禁为他鼓起掌来,“真爱。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只要联盟没有解除,我就是你的骑士’了,节目组,导演,记住这句话,一定要剪到预告片好吗?这是最大的剧透。” 在他的提醒下,方觉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一时间有些出神,原来他所以为的营业和玩笑,每一句都是裴听颂的暗示。 “我还想说,小裴一路跟我一起摸鱼呢,”商思睿夹了一筷子肥牛,放在自己的油碟里,“而且他还第一个死了,肯定要被粉丝笑话。你们是不知道,小裴之前可是以游戏黑洞闻名的。” 导演都忍不住插嘴,“人家摸鱼是在找线索,你摸鱼那是实打实的摸鱼。” “别这样啊导演,我划水也是高级划水好吗?” “确实。”翟缨分析,“如果不把自珩哥和习清哥对立起来,这场游戏很难赢。这两个神仙代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打法,很难信任彼此,反而容易互杀。” “一旦两个逻辑大佬对立了,我们听发言只能被动选择跟随他们其中一个的逻辑,根本不会想到还有第三套逻辑藏在底下。我那时候真的已经把killer的嫌疑人锁定在这两个人之中了。” 许其琛笑说,“觉夏其实真的蛮善良的,他看见自珩习清互撕,还提醒了一句,说你们的逻辑都分析得很对,但别忘了killer的身份还和剧情挂钩,让你们别刚了先找剧情。” 说罢他忍不住夸,“自珩的发言真的全场最高,逻辑环环相扣完全没有破绽,如果不是习清在,自珩一定可以顺着摸出觉夏身份。” 周自珩感叹,“谁能想到,全场最小的玩家新上场就利用了习清的不确定性和我的逻辑思维,打了一出声东击西的离间计呢。” 裴听颂勾起嘴角,“正是因为学长和习清哥足够强,我自杀的套路才能奏效。这个计划里他们缺一不可,如果我的对手不是强到这种程度,我也不会用这种破釜沉舟的野路子了。” 说完他看向方觉夏,“当然还有我的骑士。换其他任何人做骑士我都不会自杀的。因为要避开所有关注,暗中收集线索,顺利和我接头并且在每次投票都能完美稳住票型,最后抓住机会解密逃脱,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方觉夏。” 方觉夏无法骗自己,困在密室之中的数个小时,尽管他们不是时刻呆在一起,但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捆绑,暗藏在尔虞我诈之下的,是裴听颂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他抬头,对裴听颂回以一个微笑。 方觉夏开口,“其实这一次我们赢的也很侥幸。我起初在小裴和习清哥之间徘徊,哪怕小裴一直暗示我,我也还在纠结,习清哥会不会才是我的同伴,所以当我找到录音的时候,我是邀请了习清哥的。但是他拒绝我了,这一点让我彻底放弃了他是killer的念头。” 翟缨又问,“可你没办法控制票型啊?万一第一轮习清或者小裴就走了,后面就乱了。” “我控制不了票型,但我可以计算。”方觉夏笑着对她说,“第一轮投票前我还没有确定killer是谁,所以他们两个人一个都不能走。当时你和师兄对习清哥的行为动机有所怀疑,但师兄是有经验的,他知道面对习清哥不能用惯常逻辑,而他投票又一向谨慎,所以八成是弃票。” “翟缨你发言就偏向于投习清哥,所以我最后发言,鼓动大家一定要投票,我相信你会投习清哥。自珩的逻辑非常稳,他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他们俩一定出一个骑士,所以很有可能会投其他的人。习清哥和小裴互投。那目前就是习清两票小裴一票。我这一票投给了小裴。” 商思睿对这一套假设叹为观止,“我当时确实弃票了。你太强了,谁能想到黑骑士第一轮投killer呢?” 方觉夏看向周自珩,“你第一轮投的是我,对吗?” 周自珩大方承认,“猜对了,我第一轮就锁定你了,只是你藏得太好。如果后来小裴不死,我的注意力不会全部放在习清身上。” “对,小裴保了我,也扰乱了你。”方觉夏笑着点头,“第二轮的票我就是想送自珩出局,所以站边习清,一是习清对我有了一点信任,另一方面,自珩是和我一起发现棋盘密码的人。已知的事物很难转移一个人的注意力。” 许其琛忍不住夸赞,“我一开始是看你们的采访,特别喜欢你们的态度和说话风格,所以让茵姐请你们上节目。但你们真的超出了我的期许,那种无言的默契真的很厉害。” 大家吃吃聊聊,开始讨论起下一期节目的预测,直到导演在镜头外开口,“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我说两句。” “这期节目,我们会把收益会捐赠给儿童保护协会,也很感谢为我们提供支持的企业和冠名商。我们非常希望通过这期节目,能引起大家对青少年这一群体的保护和重视,关注儿童反性侵害,因为保护孩子就是保护我们的未来。” “好棒!” “那么大家今天辛苦了,逃出生天第二季第一期,正式收工!” 大家吃好喝好,互加了微信。夏习清拉了个群,群名改成【今天也在和节目组斗智斗勇】,收拾收拾准备各回各家。 翟缨的经纪人亲自来接,在餐厅后门的时候和方觉夏打了照面,认出了他。 “……觉夏?”那个中年男人表情带着一丝尴尬,“你最近还好吧?” 方觉夏没什么情绪,点了点头,“很好。” 翟缨打量了一下两人,而后拉走自家经纪人,上车后摇下车窗,笑着和方觉夏道别。 方觉夏朝她挥手,望着翟缨的车开远。他的心情总归有些复杂,毕竟这个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一个人从后面包住他,两个长长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我好晕啊,觉夏哥。” 即使是到了现在,方觉夏仍旧不那么习惯裴听颂叫他哥哥,但他似乎又有点么一点受用。 “你拦着我喝酒,自己喝了那么多。”方觉夏把他把拉开,正好小文开好了车过来,朝他们亮了亮灯。 扶着裴听颂上了车,小文还很是兴奋,“这期我一直在监视器那儿看,太强了,肯定会爆的,热搜预定!” 方觉夏还是和以往一样冷静,没说太多。他到现在脑子里都还是密室中发生的种种,不断回想。 裴听颂似乎真的喝得很多,脖子通红,说话也变慢了,不过看起来神智很清醒,酒品和酒量都比他好上太多。 “对了,”小文突然想起什么,“我忘了跟你们说,今天你们可能要住外面了,强哥让我带你们去酒店。” “为什么?”方觉夏不解,“宿舍怎么了?” “唉,今天宿舍的电子锁突然被攻击了,幸好你们没人在。公司怀疑是你们火了,可能有私生粉什么的,现在还在修复,要给你们重新换锁,为了这个强哥还跟物业吵了一架,说是有人买通了物业里的人。反正现在在紧急处理,今晚就先不回去住了,一会儿找个离公司近的酒店,先将就一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觉夏正要应声,谁知裴听颂却抢了先,“我不住酒店。” “那你想怎么样啊小少爷。” “如果真的是私生,酒店更不安全。”裴听颂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去我之前住的公寓吧。” 方觉夏猛地扭头看向他。 喝得半醉的裴听颂咧嘴笑起来,用自己的额头撞了一下方觉夏的,“怎么,你害怕啊?” 方觉夏捂住自己被突然磕到的额头,眼睛瞪大盯着裴听颂。玻璃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投射在眼前这张英俊面孔上。他仍旧在笑,靠在另一边的车窗,深邃的瞳孔中映着自己的脸。 “我都为你自杀了欸,black knight.” 作者有话要说:复盘结束,还有疑问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我会回复,不过更建议再回头去看,感觉会完全不同。 逃出生天副本结束了,想说几句,这篇逃生是我写的最难的一篇,也是各个玩家发挥配合最好的一篇。没错我说的是配合,因为缺少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这个反转的结局。 自习和听觉是相互成就,我敢说我从未偏袒任何一方,我尽最大能力将他们四个刻画成可以与对方匹敌的玩家。主cp被我刻意设置成暗线,大篇幅写自习的逻辑互杀,让每个人在符合自身性格的情况下最大化施展能力,观感上引导读者玩成叙述诡计。 绘画艺术、数学、文字、逻辑,古典密码……我全安排给他们,让所有可能出现的线索都包含多重意义,尽量不给废话和无用信息。 当然,读者有读者的想法,降智也好,输赢也罢,都是大家的真实读后感。我着实能力有限,在我心里儿子们都表现得很出色,我写完特别爽,这就够了。这是最后一次写逃生,所以我尽全力画一个圆满句点,我个人很满意。 以及有没有必要写这么难的真人秀?有必要,一是稳固人设,也要用好的综艺为他们的人气爆发打底,二是走另类感情线,听觉的感情在这几章是暗潮涌动里最坚固的堡垒,我想你们懂我说的。为大家最近烧掉的脑细胞鞠个躬,爱你们,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写我喜欢的,我特别感激~ 后面可能还会出现预告和反馈,其他期就一笔带过,专注搞团。喜欢看这种烧脑的可以去我专栏,有一篇无限流的预收,剧情什么的还没定,但不出意外明年会开~ 第44章 坦诚以待 小文开车载着他们去到之前裴听颂一直在外租住的高级公寓。方觉夏看向窗外, 算起来都两年多了, 他从来没有来过裴听颂住的地方。他们的交集只有公司和行程。哪怕是在工作的时候,他对裴听颂也是冷漠到了极点, 当他不存在, 当自己眼里没有这个人。 他们竟然可以让这种双向忍耐维持两年之久。 “到了。” 方觉夏应了一声, 拉开车门自己先出去,可裴听颂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就是不出来。见他这样, 方觉夏便弯腰往里看,“裴听颂, 到了。” 裴听颂抬了下头, 又晃了晃脑袋, 反应迟钝地从车厢里爬出来,出车门的时候重心不稳,像棵拔了根的树似的栽倒在方觉夏身上。 大概是酒劲儿又上来了,他感觉裴听颂比刚才还严重了。 “喂你慢点, 刚刚不是还能说话吗?”方觉夏伸手扶住他, 又喊来小文帮忙。两个人架着他走到公寓楼下, 这里的入口是人脸识别,可裴听颂像是困了,怎么都睁不开眼,小文把他扔到方觉夏身上,两手扒开裴听颂的眼皮,强迫他对着镜头识别。 “疼。”裴听颂少爷脾气上来, 一巴掌把小文推远。方觉夏没辙,只能哄着他,“你看一下,要识别才能上去。” 听罢,裴听颂转过脸来面对方觉夏,还眨了眨眼睛。 “不是我。”方觉夏捧着他的脸往右转,对准镜头,“看这里。” 费了半天功夫,他们才终于上了楼。令方觉夏觉得意外的是,裴听颂住的公寓比他想象中要朴素很多,他本来还以为像他这种家境的小孩出来一个人也会住那种好几百平的高层豪宅。事实证明他还没奢侈到那种地步,这房子漂亮是漂亮,两室两厅全落地窗,只是家具少得可怜,客厅除了一个长沙发几乎什么都没有,到处空荡荡的。 完全不像个家。 “觉夏你今天就在这儿跟他一起吧,这是我给你从宿舍拿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本来说去酒店用的,现在正好也可以,”小文着急忙慌地把裴听颂扶到沙发上坐好,看了看时间,“我一会儿还要开车送路远去机场。” “他要去录节目吗?” “对啊。我要来不及了,先走了。” 方觉夏送他到门口,“你开车小心。” 关上门,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换了拖鞋,又拿了双拖鞋走到沙发前,放在地上,“你也把鞋换一换。” 裴听颂嗯了一声,蹬掉了自己的鞋,又脱了外套,“热死了。”他单手把最里面的黑色羊毛针织衫也脱掉,扔在沙发上,上半身什么都不穿,仰头靠在沙发上。 他皮肤也白,喝了酒浑身都泛了红。 “你会着凉的。”方觉夏叹了口气,把外套拿过来盖在他身上,刚盖上就被裴听颂扯开,“真的热。” “羊毛衫穿着热,外套不会那么热的。”方觉夏把他拉起来,帮他把外套穿好,拉上拉链,可裴听颂最后的倔强还是动了手,把拉链拉了下来,露出他的腹肌。 方觉夏看着他的身材,就觉得奇怪,裴听颂究竟是什么时间健身的,又是腹肌又是胸肌还有人鱼线。他天天跳舞也只是有腹肌而已。 “你在看我。”裴听颂歪了下头,冲着方觉夏眨眼睛。 “没有。”方觉夏站起来,“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先去洗漱。” 浴室倒是很大。方觉夏不太放心一个喝醉的人在外面,所以也只能快速冲了个澡,最短时间洗漱完出来。他思考着要不要把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洗出来,尽管他今天录节目都穿的是造型组提供的服装。 先收拾收拾吧。方觉夏拿起外套,抖了抖,里面掉出一张纸片,轻飘飘落到了方觉夏的拖鞋上。 他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塞到身上这件睡衣的口袋里。 “我用完浴室了。”他擦着头发出来,却发现刚刚还在沙发上的裴听颂现在却站了起来,两手扒着落地窗,好像在往外看什么。 方觉夏走过去,“你酒醒了?去洗洗早点睡觉吧。” 裴听颂靠在窗玻璃上点了点头,转过身自己朝着浴室走。方觉夏有点担心,伸手想去扶住他,但却被裴听颂拒绝了。快一米九的大高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得方觉夏胆战心惊,生怕他下一步就摔在地上。 不过似乎是他多虑了,听到浴室关门的声音,方觉夏这才放下心。他在空荡的客厅转了一圈,忽然间想到晚上睡觉的问题。 好在有两间房。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验证只是他的天真假设。房间的的确确是两间,可床就一张。另一间卧室被改成了书房工作间,两个大书柜,一张书桌兼工作台,还有吉他键盘等各种乐器。 “怎么办……”方觉夏对自己今晚的归宿头疼不已,但又忍不住走进去。这间书房是这套公寓最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 不,不是生活气息。方觉夏在心里否定自己的论断,做了修改。 是充满了裴听颂的气息。 他走进去,房间里弥散着一种纸质书籍的味道,很奇妙,明明现在是冰冷的都市深夜,但他却感受到了阳光晒着书页的温暖气息。桌子上有些乱,摊开没有关的书、厚厚一沓论文呢、各种笔记,还有一张很是鲜明的便签,夹在台灯前,上头写着几个大字——请不要收拾这里。 方觉夏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他猜这个房子应该也是有保洁阿姨定期打扫的,否则就这个连床都不会铺的小少爷,恐怕没办法自己维持整洁。光是看着这个小小的便签,他都能想象到裴听颂誓死守护自己杂乱书桌的样子,用那种像是英翻中的话写下他的要求,嘴里念叨着please。 他的桌子上垫着一张纸,上面都是他的写写画画,有很多重复的字,就像是在练字一样。方觉夏觉得有些亲切,就好像是文学爱好者的草稿纸。 他坐下来辨认纸上的字迹,大多是裴听颂名字的签名,还有一些潦草的英文。 有几句话很有趣,吸引了方觉夏的注意力。 [咖啡的味道是咖啡色的,奶油的味道是柔软的白色。 加入冰块,冰块的味道是透明无色的。 喝下去之后,冷气划开食道。 冰是淌进喉咙的钻石。] 他的脑子里好像永远是奇思妙想,天马行空,让人捉摸不透。方觉夏拨开一本书,想继续看下去,谁知那本书却不小心掉在地上,他匆忙去捡,发现一张地上落了张照片,好像是从书里掉出来的。 照片的最中心是坐在轮椅上的一位老人,戴着副老花镜,笑容慈祥。轮椅边半蹲了个孩子,十三四岁大小,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笑得眉眼弯弯,满满的少年气。 小时候的裴听颂就像仙人掌幼苗,连刺都是软软的,不像刺,像放射在云层里的光芒。 方觉夏将照片放回书中,站起来,忽然发觉时间过去挺久,可裴听颂那边都没有动静。 他不禁有些担心,裴听颂看起来好像神智尚存,可真的喝了不少。再说上次他喝断片,也是裴听颂照顾前后,总要知恩图报。 浴室里的确没动静,连淋浴的声音都没有。方觉夏脑子里冒出些不太好的可能。 该不会晕倒了吧? 对了,喝完酒是不能随便洗澡的! 想到这些,方觉夏侧身猛地往浴室门撞去,谁知浴室的门根本就没有锁,只是虚带上,他这么一撞把自己撞到地上,差点爬不起来。 “……好疼。” 方觉夏皱着眉支起胳膊,往里面一望,裴听颂竟然在泡澡。 泡澡就更危险了!方觉夏都顾不上疼,光脚就跑去最里面的浴缸边。裴听颂的头靠在浴缸边,闭着眼,一动不动。 “喂,裴听颂,你醒醒。”他拍了拍裴听颂的脸,见对方缓缓睁眼,快跳出来的心脏才安定些许。 他刚刚脑子里都蹦出男团成员暴毙公寓的社会新闻头条了。 裴听颂的眼睫蒙着湿润的水汽,缓慢眨了两下,终于聚焦在方觉夏脸上,他嘴角翘起,笑着抬手,手掌盖住方觉夏的整张脸。 “干什么……”方觉夏握住他的手,拉扯他胳膊想要架起他来,“快出来,你喝醉了不可以泡澡的。” “我没喝醉。”裴听颂吐字比平时慢了不少,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醉,竟然扶着浴缸边缘强行站了起来。 方觉夏本来就蹲在浴缸边,裴听颂这一站让他猝不及防,猛地扭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对方有的他也都有,看到了也没什么。 可他的心脏分明告诉他,有什么。 “你真是……”方觉夏一时语塞,只能起身扯来浴巾,偏着头给他裹上,“不要乱动。” “你好……凶啊。”裴听颂说话慢慢的,听起来没了平日的戾气和尖锐,听起来还有几分委屈。 “是你先不听话的。”方觉夏裹好浴巾,架着他的胳膊往卧室走,“小心点别磕着。” 裴听颂慢吞吞说,“……我,我又不傻。” 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床边了,方觉夏喘口气,扶他躺下,嘴里应付着,“是,你最聪明。” 谁知下一刻,他就被裴听颂一起拽下去,扑在他的身上。 距离骤缩,氧气都凝固了,方觉夏屏息凝气,盯着自己身下的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发不出任何有效的应急指令。 裴听颂忽然间笑起来,牙齿白白的,眼里满是他。 “你终于夸我了。” 他慢吞吞说出这一句,手臂横着揽在方觉夏后腰。 方觉夏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裴听颂会这么说。他明明是全世界最嚣张的小孩,天赋与生俱来,自信与生俱来。 “你……”方觉夏想挣扎,却反被裴听颂箍得更紧,他只好实话实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喝多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不对,裴听颂竟然一个用力,搂着他反转过来,将方觉夏压在他身子下面。 “你起开,我快喘不过气了……” “我知道你是谁。”裴听颂的额发垂下来,半遮着他深邃的眉眼,“你是方觉夏……” 竟然是清楚的。方觉夏皱着眉用手推他,“那你起来,不要压着我。” “你是该死的方觉夏……” 该死的,这个前缀还真是非常符合裴听颂的个性。方觉夏知道他喝多了,不想计较,只想用被子把他一裹关上门自己出去沙发上挤一宿了事。 裴听颂不依不饶,他看起来好像和平时一样,又不太一样,嘴里嘟囔了几句含糊的英文,然后低下头,靠在方觉夏的锁骨。 热气喷洒在他的皮肤上,方觉夏感觉胸膛被他压缩到连心跳的气力都没有了,“对,我是方觉夏,该死的方觉夏,你骂完了就放我出去。” 裴听颂闷在他胸口,“你……你是不是很欣赏别人?” 方觉夏莫名,“谁?” “那些人,编剧,习清哥,还有好多人……”裴听颂的嗓子本来就低,喝醉了就更沉。 方觉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更不清楚这和裴听颂有什么关系,“是,他们都很优秀,很厉害……” “我不优秀吗?”裴听颂突然间抬起头,脖子通红,“我今天不厉害吗?” “你……”方觉夏的心猛地跳了跳,“你当然也很优秀,很厉害。” 最厉害的就是你了,有勇有谋,把全场高玩盘进自己设下的局里。 “可你根本都没有夸我。”裴听颂又一次耷拉下脑袋。 方觉夏太意外了,他没想到裴听颂竟然会为他的评价而纠结,甚至不快。 他在游戏过程中就不止一次惊叹裴听颂的能力,但他不知道怎么对他说出口。他可以轻易地表达对其他人的赞许,但在面对裴听颂的时候,他笑一笑好像就已经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了。 方觉夏自己也找不出这种区别对待的理由。 “你还是觉得……觉得我对你有偏见吗?”裴听颂趴在他胸口,“我说过,我之前是误解,我没有那么想过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喝醉之后的裴听颂会这么坦诚,坦诚到令他心虚。 方觉夏深深吸了口气,“我没有这么说,我知道你变了,你说过。” “但你不信任我,你、你总是躲着我……” 他的确是这样没错。两年的互斥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消解,任裴听颂闯进他的安全领域。即便他早就已经释怀了,可潜移默化的保持距离已经成了他应对裴听颂时的惯性防守。 哪怕他清楚,裴听颂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处处针对他的裴听颂,他已经没有了傲慢,即便是年少轻狂的胜负欲也被他用来作为垫脚石,放在方觉夏的脚下。 为什么交出自己的心会这么难? 方觉夏也想知道答案。 “我过去,是欺负你了,我知道你也讨厌我,”裴听颂梗了梗,又继续为自己辩解,“可我现在……我现在挺想跟你、跟你做朋友。你看不出来吗?我都、都很明显了。你很好,方觉夏,你很好……” 他断断续续,很费劲地在说话,可每个字的分量都好重,一个一个砸进方觉夏心里,砸出深深浅浅的洼,渗出酸涩的汁液。 “做朋友,可以做朋友。”方觉夏迟疑地伸出手,覆上裴听颂的头,算是某种安抚,“但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不是的,”裴听颂猛地抬头,像是很努力地在思考着,“你很好,你长得好看……你聪明……长得好看……” 就是长得好看而已吗?方觉夏哭笑不得。 “还有,你善良,你很酷,对,你的人生态度很酷,追求梦想的样子也很酷。” 方觉夏忍不住笑起来,“没有你酷。” 裴听颂也不知道是学他,还是在回应,总之重复了一句,“没有你酷……” 他不想再纠缠谁更酷的话题了,他的手都被压麻了,现在只想哄着裴听颂起来,“我知道了,你现在对我没有偏见了,而且你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也很抱歉。我原谅你,我也向你道歉,我过去也冷落你,当你不存在,对不起。” 裴听颂趴着点点头,“那、那我也原谅你。” “行,那我们相互原谅了,你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裴听颂还算听话,半个身子爬起来,腾出一个空间,可还没等方觉夏出来,他又栽下去,“我没力气。” 天……方觉夏快没辙了。 喝醉之后的裴听颂真的和他家狗没两样,粘人,赶不走,连这个发烫的体温都很像。 “我以前挺想有个哥哥的……”裴听颂这次趴倒在他脸侧,说话间热汽飘过来,方觉夏浑身的毛孔都随着他的声波共振。 哥哥这个词本来很单纯,可在裴听颂的文字游戏里被赋予了太多捉摸不透的含义。以至于方觉夏每一次听,都心情复杂。 裴听颂是想让他做他的哥哥吗? 但他说不出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哥哥的话。 这个压在他身上的人忽然间后知后觉地反应到什么,费劲地爬起来,伸手去摸方觉夏的腰。方觉夏有点怕痒,躲闪了一下,捉住他的手,“你干嘛?很痒。” 被捉住手的裴听颂迷茫地眨了眨眼,又看向方觉夏,“你腰不疼吧?” “什么都没做怎么会腰疼?” 刚脱口而出,方觉夏就有点后悔。这句话说得太有歧义,好在现在裴听颂醉成这样,否则一定会拿他开玩笑,用最坏的腔调调侃他的无心之言。 可他没想到,裴听颂听罢却是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你、你跟师兄说你腰疼,你练舞练的……我听到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呢,你平时都不骗人。”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裴听颂跑过来对他动手动脚,逼着他闹,差点扭打在一起。 原来那个时候他说的是真的,不是什么弦外之音的暗号,他真的来确认自己是不是腰伤了。 “我没事,没受伤。” 裴听颂重重地点了点头,头毛乱晃。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一板一眼说,“但是我受伤了。”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方觉夏想笑,他握住裴听颂的手,“是这边,你指反了。” “哦。”他摸了摸,然后大声说了句you're right,傻子似的。 方觉夏觉得太好笑了,他甚至有点想把裴听颂这个傻乎乎直愣愣的样子录下来,反正这家伙之前也这么做过。 还是算了,录像总归是不安全,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 做?做这个字好像也很有歧义,显然已经把他自己带跑了。 “还有这个。”裴听颂一下子把自己的手伸到方觉夏脸跟前,“这也受伤了。” 虎口上的牙印已经结了小小的痂,不过泡完澡有点发红,连坚硬的痂都变得柔软了。 说起来,他额角和手上的伤都与他有关。 方觉夏心里涌出些许愧疚感,“对,是我咬伤的,对不起了。”为了表示诚恳,他还伸手摸了摸裴听颂的虎口。 “对,就是你咬的。”裴听颂点头,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谁知他突然间用手握住方觉夏的下巴,逼着他仰起头,然后俯身下来,一套动作打得方觉夏措手不及。 “喂!” 明明刚刚还温顺得不行,突然间就变回那个狼崽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做什么?” 他的感官系统被攻击了。 一切都失灵,看不见听不见,只能感觉到柔软的嘴唇抵上他喉结的触感。 嘴唇分开。 “我要咬回来。” 不是玩闹地咬,没有咬在他的手上。而是像饥饿的捕食者那样咬住猎物的咽喉,放出新鲜温热的血,等待他的生命一点点消磨流逝,彻底地属于自己。 方觉夏回过神,猛地推他,用力挣扎,可他的做法似乎更加激怒了裴听颂,被他反手握住小臂,两只手腕汇在头顶,用他宽大的被咬破的手紧紧握住。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方觉夏,眼神从他的双眼延伸到发红的眼角,到他独一无二的胎记。这似乎是一个识别猎物的过程。 “裴听颂,你别发酒疯。”方觉夏的眼神又变回那种倔强和无所畏惧,令神智不清的裴听颂觉得愈发熟悉。 “我没醉。”裴听颂也很固执,“你知道,你见过你喝醉的样子吗?我这根本就……就不算醉。” 是,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反正醒来总是会后悔。 脖子迟钝地传来隐隐的疼痛,方觉夏拧着眉,担心他之后几天要怎么出镜,怎么向其他人解释。他还在挣扎,扭转手臂的同时身子也扭动。 裴听颂就是不放开他,力气大得可怕,也皱起了眉,“方觉夏,你把我的床弄乱了。” “你松开我,这样不舒服。” “我不。” 裴听颂有些不高兴了,他不想看方觉夏的脸,所以低下头,喘着气,忽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在床单上抓来抓去。眼睛花,头也晕,抓了好几次才捏起一张小纸片。 他眯着眼,辨认着纸上的字。 可方觉夏更快地看到面向自己那边写着的尤克里里,他一下子回神,羞耻心没来由地作祟,想伸手抓回来却挣脱不开。 “别动,我看不清字了……”裴听颂不高兴,一行字看了半天,“这是谁,谁学我写字?” 这就是你的字,傻子。 “不,不对……”裴听颂的眉头忽然舒展开,“这是我写的,这是我自杀前写给方觉夏的……” “是,”方觉夏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气力,“这是你的遗书,行了吧。” 裴听颂一下子笑开,好像特别开心,“我以为你丢掉了。” 他是应该丢掉的,本来就只是一场游戏的道具,他不懂自己为什么留下。 方觉夏想转移话题,他不想再聊这张纸片,也不想在回忆起自己当初看到那句话时的震动。 “你这人喝醉了怎么这样?” 一会儿直球打得人眼冒金星,一会儿又像个不依不饶的疯子。 他哄都哄不好。 “我怎么了?”裴听颂捏着纸片,眉头微微皱起,“我比你好多了,你知道你喝醉了多、多可怕吗?你非要抱我,非要让我和你一起睡觉……” 这些已经听过一遍的抱怨再听一次仍旧让方觉夏羞愧,“别说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你不知道。”裴听颂打断他,还拿手里的小纸条封住了他的嘴,像贴封条一样。 方觉夏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你当时做了什么。” 他俯下身子,像座崩塌的漂亮殿宇,忽然倾倒在方觉夏眼前,瞬息间地动山摇。 “你那天晚上亲我了,方觉夏。”裴听颂的声音很缓,很沉。 然后,他隔着纸片吻了上来。 方觉夏的呼吸骤停,废墟将他淹没,身体无法动弹,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个瞬间,这些断壁残垣恢复聚拢,一点点归于高高的天际。他似乎从隔着纸片的点水之吻中脱离,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可离开的裴听颂却皱了皱眉,不满于这种程度的还原,于是伸手揭开了那个只维持了片刻的封印。 “不对,是这样的。” 他真正地吻了上来。 第45章 破冰回暖 怎么会这样? “唔!”方觉夏拼了命挣开被他握住的手, 用尽全力去推他, 可根本不起作用,反倒把裴听颂逼得更疯了, 彻底压上来, 让他没有了丝毫喘息的空间。 他不清楚自己当初喝醉时是不是真的强吻了裴听颂, 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吻的。可无论如何,裴听颂的吻绝不止蜻蜓点水, 他越是反抗, 裴听颂就越是用力,酒精和胜负欲拱起的火把理智烧成了灰, 他甚至不再管方觉夏是不是还在推他, 直接用手掐住他的下颌, 如同撬开一座冰山那样逼迫他分开禁闭的唇齿。 一个毫无经验的初学者,哪来什么高超的技巧。 用唇齿吻他,用骨骼吻他。 这把火将他内心深处从未有过的欲望燎起,让这一时兴起的拟态变得不再单纯。 封闭的冰川搅碎成毫无依靠的浮冰, 被迫融成春水。逐渐稀薄的氧气令方觉夏的反抗变成垂死挣扎, 扬起的脖颈仿佛失去吞咽能力, 他真的成了一只渐渐失去自己的猎物。 不,他不能成为猎物。 意志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他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咬下去。 发疯的狼崽子吃痛地松手抬头,又被方觉夏狠狠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在深夜的卧室格外清晰,清晰到在方觉夏发懵的脑子里反复回响,他从来没有这样子打过谁, 用这么大的气力。 但他真的不想成为裴听颂醉酒之后发泄的工具。 裴听颂被他打得偏过头去,两只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半干的头发散乱地盖住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方觉夏用手背擦干嘴角,急促地喘着气,眼看着裴听颂的浴巾也被他挣得散开,他只好将整个被子掀起来盖在裴听颂身上。 他能感觉到口腔里弥漫开来的血腥气,从齿背扩散到舌尖,只不过不是他的血。 原本他一肚子火等着爆发,可现在裴听颂一动不动,他反倒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就在那一巴掌之后,房间里静得可怕。 方觉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甩手就走,是裴听颂发疯在先,他就权当自己被狗咬了。 被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 没有错。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纠缠的人,任何会对他造成情绪影响的人或事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屏蔽,就当不存在、没发生,只要这样他就能维持内心的平静。 这才是方觉夏一贯的处事原则。 下了床,他夹走一个枕头又打开衣柜,从里面翻找出另一床被子准备走人。哪怕是在沙发上睡他也不想再跟这个疯子待在一间房间。 抱着被子离开卧室,刚走了没有两步,狠下心的方觉夏就被一个声音拖住了脚步。 裴听颂连打了三个喷嚏。 就在这短短几十秒内,方觉夏站在走道,脑海里搜刮出所有他能找到的裴听颂的缺点,他过去两年对自己各种各样的戏弄,然后努力地回想刚刚他有多么愤怒,多么生气,多么想把这个疯子给揍趴下。 几十秒过去了。 历尽千帆的方觉夏还是回到了卧室,一边骂自己一边往回走。 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矛盾的人。 裴听颂明明就是他见过最嚣张最幼稚的人,有数不尽的缺点可以铺垫他的不管不顾,可偏偏这几十秒里,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裴听颂如何帮他摆脱困境,在千钧一发的舞台上毫无迟疑地跟随他,黑暗中扶住他的肩膀,明明不会照顾人还陪着失智的他一整晚,游戏里的暗中保护和倾尽所有…… 还有他刚刚一遍又一遍地说,方觉夏,你很好。 他所谓的狠心就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裴听颂,看在你当时照顾我的份上,我还给你。我对你仁至义尽。”他把被子扔在床上,毫不温柔地放倒了裴听颂,偏着脑袋费劲地用另一床被子把他裹起来。他现在就是世界上最不走心的寿司师傅,手法粗糙地卷起一个狼心狗肺的紫菜包饭。 只能露出个头,裴听颂一脸委屈,右边脸被打得通红,眼圈红红的就差哭出来,也不知道是真难过还是着了凉,反正一直吸鼻子。 方觉夏还在气头上,两只手摁住他,语气难得地发了狠,“不许乱动,你要是着凉感冒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裴听颂一听更委屈了,“我嘴疼!” “你活该,”方觉夏瞪着他,“我没有咬断你的舌头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一听他这样说,裴听颂瘪起了嘴,“你怎么这么凶啊。”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不是……”他老老实实回答了这个问题,又开始叽里咕噜说话,还大着舌头,“你对别人都可、可温柔了,就是对我最凶,你也不、不会对我笑。” 方觉夏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可裴听颂像是特别怕他打断似的,气都不带喘的就又开始抱怨,“我、你,你那天亲我,我都没有发脾气。我一句都没有说你,我还抱着你睡觉了。可你呢,我就亲了你一下,你就打我,我爸都不敢打我,他打我我就跳窗户,我就把他的车开走!我开去……” 方觉夏头疼得要命,一手捂住裴听颂的嘴,整个人坐在裹住被子的裴听颂身上,“闭嘴,我不想知道你开你爸的车去哪儿,去拉斯维加斯都行跟我没关系。” “唔!”裴听颂显然是不乐意了,话都不让他说气越憋越多,于是张开了嘴想咬他,可牙齿刚碰上,他就又闭上了嘴,气得直晃脑袋。 “你真的疯了,你以后别喝酒了,咱们都别喝了。”方觉夏收了手摁住他的头,裴听颂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你咬我手,我不咬回去。” 方觉夏拉开自己的衣领,“我脖子都让您咬破了小少爷,还说没咬回来。” 裴听颂不依不饶,“那你亲我了我亲回去不行吗?我都没有打你,你还打我。” “我说不过你。” “你本来就是……” 方觉夏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着他的脸,“闭嘴。我就问你我是那样亲你的吗?我喝得再醉我也不会像你刚刚那样,不可能。” “你就这样。”裴听颂使劲儿抬了抬头,吧唧一下亲上方觉夏食指,“就这样。” 方觉夏连忙收回手指,忍不住又大声说他,“谁让你又亲一下了?” “你问我的,是你问我的!”裴听颂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冤枉的人了,急得像个翻不了身的蚯蚓。 这辈子方觉夏都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他二十三年来积累的人际交往经验在裴听颂身上全都废了,心力交瘁。 深深吸了口气,方觉夏不想再跟他纠结谁亲谁怎么亲的问题了。他从裴听颂的身上起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我们休战,行吗?睡觉。”方觉夏拿起那条浴巾,沿着对角线一卷把他捆起来,“你明天不是还上课,你给我老老实实睡觉。” “我不想上课。”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 你想不想上课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觉夏没搭理他,抱着自己的被子准备离开,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半条命都搭在裴听颂身上。 可他刚要走,裴听颂就一边叫着一边扭着要跟他走。 真摔下去又不得了。 “不许动。”方觉夏没辙,只能将就着在他旁边躺下,准备等他睡着之后再走。 看见方觉夏关了灯躺在他旁边,裴听颂终于是消停下来,不吵也不闹了。方觉夏裹着自己的被子背过去面对衣柜,感觉裴听颂一拱一拱的,往他后背靠。 方觉夏一言不发,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他也不想看清。一整天的录制耗光了他的体力,他早该睡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碰上裴听颂这个仙人掌,扎了一身的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些气也都一股脑泄出去,只留下软绵绵的干瘪躯壳。 过了一会儿,身后又一次传来裴听颂的声音,但不像刚才那样委屈又任性了,沉沉的,带着点难以名状的请求意外。 “不要关灯。” 方觉夏莫名,背对着裴听颂冷冷说,“不关灯怎么睡觉。” 说罢,他感觉到裴听颂的头抵上他的后脑。 “关了灯方觉夏就看不见了。” 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方才那个吻仍留有余震。 一旦闭上眼,他就会重新陷入到那个溺水般的深吻中,心脏都湿透,找不到逃脱的出口。 没转身,但方觉夏伸出手,绕到后面轻拍了拍裴听颂的头。 “看得见,睡吧。” 裴听颂是被自己订的闹钟吵醒的,十点钟的课,他定的八点半的闹钟,震得头疼。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他想伸手去关掉闹钟,谁知道手根本伸不出来。 奇了怪了。裴听颂皱起眉头,下一刻一只胳膊搭在他身上,隔着他摸了半天枕侧,摸来摸去才终于抓住他的手机,直接长摁关了机。 他吓了一跳,一瞬间清醒。睁眼扭头,看见身边窝了个人,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可露出来的那个眼角胎记除了方觉夏再没有其他人。 神智缓慢复苏,他试着去找之前的记忆。他记得他们从节目组的饭局出来,然后小文把他们送回宿舍。 不对,宿舍的门锁被攻击了,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他的公寓。 没错,所以他才会和方觉夏睡在一张床上。 一切都非常合乎逻辑,裴听颂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裴听颂想起来喝口水,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 他用力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被裹了起来,还用两条打了结缠在一起的浴巾绑得死死的,别说起来了,动都动不了。 不是,方觉夏脑子怎么想的?裴听颂一面在心里骂,一面想办法拨开被子从里面钻出来,刚钻出来一只胳膊,他就发现不对了。 他怎么是光着身子的? 裴听颂挣扎着将两只手都抽出来,往外拱了拱,然后解开捆着他的浴巾,往被子里瞄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穿。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头疼得要命,裴听颂往地下看,哪儿都没有他的衣服,他只好就这么裹着被子从床上下来,打开衣柜随便找了套睡衣套在身上。猛地向衣柜里的镜子,他才发现自己右脸有点肿,还有点红。 舌头也有点疼。他张开嘴看了看,发现舌头被咬破了。 不光如此,他的肩膀上也有指甲划破的伤口。 怎么回事。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是疼的。 回头看了一眼方觉夏,还在睡,裴听颂满心狐疑地自己去了洗手间,他洗了个澡,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顺便回忆昨晚发生过的事,可脑子乱得厉害,怎么都想不起来。 本来以为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人会舒服点,可越洗头越疼,越呼吸不畅,干脆关了水,从里面出来。等到他从次卫里出来,纠结地回到卧室时,才发现床上竟然没有人了。 他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挡在这里干什么?” 背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裴听颂一个激灵,转身挪开。 方觉夏头发散乱在额前,手上还有水珠。他端着一杯热水放到床头,冲裴听颂使了个眼色,“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做不了醒酒汤,将就喝了。” “哦……”裴听颂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又干又疼,他咳了几下试图清清嗓子,却越咳越厉害,弓着身子咳得抬不起头,于是走过去坐到床边,想喝点水压一压。 方觉夏就这么看着他,怕他呛着,于是先一步把水端起来,“咳好了再喝。” 裴听颂咳得脸都红了,怪可怜的,方觉夏只好伸出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等他好一些了,才把水递给他,“慢点。” 看他咕咚咕咚喝下水,方觉夏站在一旁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听颂放下水杯,哑着嗓子说,“骨头疼。” “还有呢?” “舌头也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样子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方觉夏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不记得昨晚的事最好,彼此都不用尴尬。如果真的像裴听颂说的那样,他当初喝醉了也的的确确亲了他。可他断片醒来后裴听颂一个字都没说,说明他也觉得尴尬,不想说破。 忘了比什么都简单。 但不知怎么的,他又有些不甘心。 可怕的是过去的方觉夏几乎和不甘心三个字毫无交集,他是个很少情绪化的人。 “眼睛也有点胀痛……” 裴听颂的声音一听就不对劲,想到昨天他光着身子闹了半天,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的,方觉夏觉得事情不妙。 “眼睛怎么会疼?”他觉得奇怪,给裴听颂垫了枕头在后背,“你躺上去。家里有体温计吗?” 裴听颂摇头,“没有,我就没生过病。” “那恭喜你,你现在生病了。”方觉夏给他盖上被子,伸手去摸他额头,可他的手太冰,怎么摸都是烫的,不准确。 裴听颂固执地觉得自己没病,在方觉夏面前生病显得格外没有面子,“我肯定没有……”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方觉夏就撩开了他的额发,用自己的额头抵了上来。 距离骤然缩短,未尽的话堵在喉咙,裴听颂愣住了。 尽管这贴近只是为了测量他的体温,也只有短短几秒钟,但就像一个契机,啪的一下点燃。他想起了怎么都想不起来的事。那些画面一瞬间在他的眼前重现。 昨晚他吻了方觉夏。 舌尖的疼痛忽然间有了源头,变得更加难以忽略,那些荒唐的所作所为在疼痛的刺激下重现。 抬眼看过去,方觉夏的喉结破了皮,伤口发红,清晰可见。 “你发烧了。”方觉夏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并不觉得意外,抬手掖了掖他的被子,“你家有没有药?” 裴听颂看见他手腕上浅青色的淤痕,好像是被握出来的。他哑着声音摇了摇头,“没有。” 方觉夏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备了布洛芬。因为他们这些天行程太忙,每天的睡眠时间匀下来也只有三四个小时,经常会头痛,所以他总带在身上。 算是派上了用场。 裴听颂看着方觉夏离开房间,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嘴唇,皱眉回想着昨晚。 他好像跟个神经病一样一直缠着方觉夏说话来着…… 可方觉夏早上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没过多久,方觉夏又端了杯水回来,手里拿了颗药,“吃了,退烧。” “现在几点了?”裴听颂吞了药片问。 “九点半。” 裴听颂咳了一声,“我还得上课。” “你昨晚说你不想上课。”方觉夏拿了他的手机,“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课,打个电话请假吧,你这样去了也听不了。” 裴听颂想了想,还是照他的话做了。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昨天又神经紧绷了一整天,晚上喝酒吹风着凉,不垮才怪。 方觉夏一直没有看他,搞的裴听颂也没办法跟他说对不起,好像戳破这件事,方觉夏立刻就会甩手走人似的。他不明白昨天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了那么多废话,忘了也就罢了,偏偏他都记得。 “我去外面躺会儿,你哪儿不舒服就叫我。” “哎……”裴听颂叫住了他,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叫住后应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昨晚的酒后吐真言失败得一塌糊涂,还不如不吐。 方觉夏停下脚步,看着他。 裴听颂憋了半天,最后自暴自弃,“没什么,你走吧。沙发不舒服,你可以开我的车回去,车钥匙在玄关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方觉夏原地站了一会儿,想到昨晚他喝醉趴在他身上胡闹时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他清醒时候绝对不会说的话。 “没事,我就在外面。” 裴听颂缩进被子里,转过身去,“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我20岁了。”这话说得像是在赌气,但裴听颂是认真的。 他听见方觉夏动起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也跟着沉下去,闭上眼睛。 以后再喝酒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刚闭上眼没多久,那脚步声竟然又近了。 裴听颂想回头有没有回头,直到方觉夏把他扒拉过去,躺平,然后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条叠好拧过的湿毛巾。 “反正我今天也没有工作,回去也是睡觉。小文跟着路远去长沙了,没办法照顾你。”方觉夏把毛巾铺好。 裴听颂闭着眼想起来,“我不用你照顾,你睡觉。外面的沙发不舒服,我去外面你在这儿睡,反正我睡不着,我一点也不困。” 方觉夏摁住他,“裴听颂。” 他停下动作。 “你不是说想和我做朋友?” “朋友之间照顾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方觉夏将毛巾拿下来放进水盆,浸了水重新拧干,“知道吗?” 原来他真的说了这些。 裴听颂无地自容,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喝了酒竟然会变成那样。闭着眼,方觉夏的手背贴在他脸颊,凉凉的。对,没错,他的确是想和方觉夏做朋友,他已经变了,他早就不像过去那样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他,他愿意靠近他、欣赏他,承认他的人格魅力。 他想打破隔阂和方觉夏成为朋友。 明明是这样想的,可裴听颂却控制不住地想到昨晚吻他的情形,想到那种从未感受过的柔软触感。 甚至是唇舌粗暴勾缠时颤栗的心跳。 “我……我还做了什么?”裴听颂睁开眼,望着方觉夏心虚地开口,又更心虚地补充,“我不记得了。” 方觉夏脸色平静,“你想让我夸你。我夸了,你很聪明,很厉害。”说完方觉夏认真地看着他,“不是敷衍你,裴听颂。你真的很优秀,我只是不习惯向你表达。” “你可能忘记了,我把昨晚说过的话再对你说一遍。我接受你昨晚的道歉,我知道那是真心的。”他看着裴听颂的眼睛,目光坦诚,“过去两年对你的冷落和无视,我也很抱歉,以后我会像对待朋友那样对你。”他牵起裴听颂的手,握了握,嘴角微微勾起,“冷战正式解除,我们握手言和了。” 裴听颂低垂着眼,盯着那只握着他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快到来不及交换体温。 方觉夏复述了昨晚他说过的话,一切都说得坦率而直接,很成熟地在清醒的状态下完成了破冰。 唯独避开了那个吻。 裴听颂应该庆幸的。可他胸膛莫名堵了口气,心脏有气无力地跳着,大概是生了病的缘故,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冷毛巾敷了几次,需要换水,方觉夏端起水走到主卫。裴听颂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件事戳破会很尴尬,但方觉夏不说出来,他就是难受。 他从来没有亲过谁,吻过谁,就连所谓的初吻都是被方觉夏毫不走心地夺走的。 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拽住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裴听颂拿起来,看到了凌一的消息。 [破折号本号:小裴!醒了没?我想吃你上次买的巧克力!就强哥车上那盒,我开了啊~] 裴听颂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了巧克力,只能应付。 [卡莱多第一大佬:你拿吧。] 刚摁了发送,他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强忍着发烧的无力啪啪啪打出一大堆,又删删减减,最后趁着方觉夏回来的前几秒,慌张地点击发送,扔掉手机。 凌一那头刚撕开包装,手机又震了一下。 [卡莱多第一大佬:我问你个问题,我有一个朋友,他想和另一个人交朋友,然后他就跟他说,本来还挺好的,结果他搞砸了,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亲了他一下,就一下。然后他现在特别慌,就打电话问我,你也知道我可从来没做过这种蠢事,我怎么帮得了他?一哥你交际花什么都知道,我就帮他问问你。你觉得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坐在车里,凌一嘎嘎嘎笑个不停,程羌吓了一跳,“你抽什么风?什么这么好笑?” “裴听颂这个憨憨不小心亲了一个男的!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葡萄树:求营养液浇灌,我会快快变弯变成葡萄藤的! 第46章 绵长低热 “你说什么?” 程羌就差没直接刹车了, “小裴亲了谁?” “不小心的, 哎呀小裴又不是gay。”顾不上和自家经纪人解释太多,得到第一手新鲜热乎瓜的凌一直接将裴听颂私聊的这段话转发到了除裴听颂以外的五人群, 群名[锄强扶弱抵制团霸(5) ] [破折号本号:转发消息] [破折号本号:兄弟们我带着快乐源泉来了!]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jpg] [破折号本号:而且他亲的绝对是个男的, 我敢堵上我下辈子的身高!这种慌得一批的语气绝对是不小心亲到男的了!] [翻花手国家一级表演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母胎单身饥不择食] [破折号本号:话说小裴是真的没谈过恋爱啊, 长那么帅,国外难道不好这口?]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怎么可能。我跟他聊过, 他觉得谈恋爱没意思浪费时间, 青春期中二小孩儿的想法你们不懂的……] [破折号本号:卧槽,那这不会是小霸王初吻吧!] [翻花手国家一级表演者:等等, 让我捋一捋, 小裴这几天一直跑行程, 昨天不是还在录逃出生天?他哪儿来的时间见朋友?还亲了人家……] [居家必备好队长:小文跟我说,小裴昨晚和觉夏一起在他公寓睡的。] [破折号本号:草] [翻花手国家一级表演者:???]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wow] [破折号本号:完了我应该发四人群的……现在撤回来不及了吧。] 半天收不到凌一的回复,裴听颂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趁着方觉夏出去煮粥的间隙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卡团第一大佬:你怎么不吭声了?我着急给我朋友说呢。] 戳了一下还真收到了回复。 [破折号本号:能做朋友。朋友就是要亲亲热热, 多亲几下都没事, 放心吧啊。] 是吗?? 裴听颂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结果方觉夏端着粥进来了,“你怎么还不休息?今天是你唯一可以休息的机会。明天还有新代言发布会。” 把手机锁了屏,裴听颂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且试图转移注意力,“那什么,你的手机刚刚一直在震动。” 方觉夏嗯了一声, 坐到床边,似乎是没打算看手机。 他端起那碗粘稠的白粥,用汤匙翻搅着,热汽像云一样翻涌。窗帘的缝隙透出一竖条阳光,正好照在方觉夏的脸上,深棕色的头发闪着金色光泽,细白的皮肤愈发透亮,素颜眼眶的毛细血管透出一点点青色,绞丝似的,又薄又浅,尾巴勾住了红色胎记。 裴听颂想到那株白色的洋桔梗,也像这样,阳光剥开了皮肤,鲜活的筋脉从雪白的伤口里透出来。 “趁热把这个吃了。”方觉夏把碗递到裴听颂面前,抬眼看向他。 匆忙撇开眼神,裴听颂差一点就要伸手接了,忽然想到不对,想到了每次凌一跑行程在车上看的那些偶像剧。那里面的男主角生病了,女主角都是一口一口喂粥的,根本不用人动手。 见他这样要端不端的,方觉夏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不想吃?” 裴听颂心一横,咳嗽个没完,拿出超出偶像派的演技假装虚弱,“我抬不起手……” 方觉夏觉得奇怪,“烧得这么厉害吗?”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去摸裴听颂的额头。 裴听颂眼看着他把碗放下,感觉一切偏离了他的设想,可又没法说什么。 总不能直接跟方觉夏说,你喂我喝吧。 “按理说吃了药该退烧的……也没有体温计。”方觉夏眉头拧起,思索了一会儿,“要不还是去医院吧?你起来多套几件衣服,我们去医院。” 哎? “不用,不用我不去医院。”裴听颂知道自己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我这么大人了就感冒而已没必要去医院。” “可大可小的。你额头都是虚汗。”方觉夏想拽他起来,可裴听颂死活都不干,“我吃点东西睡一觉就好了,真不用去医院。” 听他这么说,方觉夏也没有别的办法,想想还有点愧疚,要是昨天他不是只围了一个浴巾而是给他好好穿上衣服,裴听颂也不至于生病了。 “那你还是吃点这个,虽然没什么味道,但你家除了米也没别的了。”方觉夏搅了搅粥,舀起来一勺,递到他嘴边,嘴里习惯性接下去,“下次再……” 说到一半,方觉夏忽然顿住,不再继续说了,连送到他嘴边的手都停住。 下次?哪有什么下次,难不成还真的要给裴听颂做饭。 裴听颂看他顿住不说了,故意提醒似的,“下次怎么?下次会给我做好吃的吗?上次阿姨还让你给我炒饭。”粥都送到嘴边,裴听颂说完便凑上去,哪知道下一刻方觉夏冷落在一边的手机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响起来。 “谁找我……”方觉夏自言自语将碗搁下,绕到床的另一边拿起手机。 只差一毫米就吃到粥了,裴听颂气得直接端起来,扒了两大口。 想他裴听颂叱咤风云二十年,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混世魔王,居然跟一碗粥玩儿了这么久的推拉,真是笑死了。 “醒了?”方觉夏站在床边接通电话,脸色似乎变了,声音也压低很多,“……外公醒了就好,我就……我不去了吧,免得他看到我又……” 裴听颂看向他,总觉得他有心事。 “嗯。”方觉夏低垂着头,“我现在也挺忙的,我过不去,妈你好好照顾他。明天?明天也有工作……”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挂了电话。背对着裴听颂坐在床边,想起刚刚一直震动的消息,于是低头检查了一下。本来锁屏界面的的确确有好多条微信消息的,可一点进去又没有了,只有一个群解散的公告。 “怎么突然解散了……” 裴听颂握拳在嘴边咳嗽,哑着嗓子问,“什么解散了?” “一个群。”想想这个群里没有裴听颂,方觉夏也不打算多说了,免得叫他知道他们背地里开一个群更生气,“没什么事。” “有吧?”裴听颂试探性地问,“刚刚是阿姨给你打电话吗?” 方觉夏点点头,但没说更多。 裴听颂记得上次方觉夏的妈妈来北京就是因为外公的病,听刚刚的电话好像也还是那件事,心里多少有了个底,只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方觉夏刚刚的表情,好像挺难过的。 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裴听颂根本不习惯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就是直来直去,随心所欲。但他也知道,方觉夏是个不愿意让别人干涉他私事的人,他连被污蔑潜规则都懒得解释。 方觉夏望了一眼动过的粥,“再吃点?吃东西才能好得快。” 谁知裴听颂却难受得歪倒在他手边,声音虚得能飘起来,“好难受啊方觉夏……我一咽东西就疼,浑身骨头疼。” “怎么这么严重?”方觉夏皱起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一下他的后颈,确实挺烫,“那怎么办呢?” 裴听颂俨然一副快要升天的样子,“我觉得我还是去医院吧……” 看着裴听颂这病恹恹的样子,方觉夏连重话都不敢说,“刚刚我就说去医院,你非不去。现在更难受了吧?”他叹口气,起身拉开衣柜,“有没有高领毛衣,借我一件。” “啊?有吧……你找一下。” 他不能多想,一想就能回忆起自己咬上方觉夏喉结的禽兽行径。 方觉夏背对着他在衣柜中一件件翻找着,找出件墨绿色高领毛衣,取了下来。他心里只揣了遮住伤口这一件事,顾不上其他,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睡衣。 偏巧这时候歪在床上装死的裴听颂抬眼瞅了一眼。他原本只是想看看方觉夏挑了哪件,可没想到一副莹白的身子撞进眼里,随着套毛衣的动作,背肌牵扯着后腰的线条,如同一件流动的瓷器。 衣柜里的镜子反射着方觉夏精瘦的腰身,他的腹部肌肉并非成块,而是流畅平坦的川型,柔韧细白。 他飞快地撇过眼神。 怎么会有腰这么细的男人。 “我穿这件了。”方觉夏转过来,扯了扯偏大的衣摆,望着他眼睛,“没关系吧。” 裴听颂抬了抬眼,嗯了一声。 方觉夏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多好听的话,拾起睡衣准备去把裤子也换上,早点带他去看病,“我回去之后……” “送你了。” 他动作一滞,听见裴听颂在他身后说,“你穿很好看。” 方觉夏转过来看他,可裴听颂却翻了个身背对他,补了一句,“我自己买的。” 他总是这么古怪。方觉夏告诉自己要学着习惯,裴听颂就是和别的小男生不太一样,所以他也没有立刻拒绝他,说些不用了我会还给你之类的场面话。 “你也赶紧换一下衣服,要实在不舒服不想换就套个厚点的卫衣,裹个厚外套就行。” “不。”裴听颂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是绝不认输的倔强表情,“酷盖不可以随随便便穿出门。” 方觉夏终于被逗笑了,“好的酷盖。” 草草收拾了一番,方觉夏不顾裴听颂的强烈反对,给他裹了个巨大的棉服,本来个儿就高,再套上个大棉服。 “我看起来就像一堵墙。” 真不愧是学文的,方觉夏在心里感叹,这比喻用的出神入化。 “外面风大,多穿点好。”方觉夏扶着他上了车,自己绕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他拿出手机导航,自言自语,“我先看看最近的医院是哪里……” “哎等等。”裴听颂拿走他的手机,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附近的医院都不好,而且人特别多,我不想被拍到。你先开出去,开出去。” 方觉夏看了看他,想着病人为大,于是照他说的先开出小区,上了路。 “那你想去哪儿呢?” 裴听颂长长地嗯了一声,眼珠子转过来又转过去,整个人都缩在了他的KingSize棉服里,最后清了清嗓子,超级小声地开了口,“我想去你外公看病的医院……” 方觉夏猛地把车刹住,停在路边看向他,一言不发。 裴听颂赶紧从棉服里钻出来,着急忙慌地解释,“不是,那什么,你看你外公那么老远来北京看病,那选的医院肯定特别好是不是,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才突然要看医生的。”方觉夏深吸了一口气,车窗外的阳光照得他眯起了眼,“你其实没那么难受。” “难受!”裴听颂拉住方觉夏的一只手放在他头上,“你摸,还是烫的。我真的难受。”他的话说得太急,一下子呛着,猛地咳个不停,肺都快咳出来了,还不撒手。 方觉夏面冷心软,看裴听颂咳成这样,明天工作肯定扛不住,他抽出自己的手,把给他带的保温杯拧开递过去,重新发动了车子,“没有下次。” 接过水杯,咳到脸红的裴听颂喝了口水,顺了顺气,觉得自己这一呛来得太是时候。 方觉夏外公住院的那间医院和这里离得不算太远,二十分钟车程。裴听颂确实也很难受,没他演得夸张但还发着烧,车子一开起来他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哪怕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他都做了个梦。 梦里面他回到了小时候,推着外公的轮椅在小花园里晒太阳,两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看书,爬山虎又绿了一个春天,快要攀上他房间的后窗。 然后他忽然间听到有人叫他,梦里的阳光像是大片大片软刀子,将视野里的景象切割成破碎的形状,他看不清来人,只觉得声音熟悉,清清冷冷的,又透着一点柔软的温热。 他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是梦中声音的主人。 “带好口罩。”方觉夏帮他将外套穿好,拉链拉到最顶,帽子也套好。微凉的手伸到他脸侧,手背贴了贴,确认体温。 “这么快就到了。”裴听颂的嗓子哑得更厉害了,刚睡醒,整个人有点头重脚轻。他又偏不让方觉夏扶,好像怕别人看到笑话他似的,“我自己能走。” 方觉夏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忍不住笑起来。 裴听颂四处打量了一下,凑近方觉夏,“这是你外公在的医院吗?” 方觉夏点点头,“我们去挂号吧。” “哎等等。”裴听颂抓住他的胳膊,“你去看你外公,我自己挂号就行。” 方觉夏盯着他不说话。裴听颂又说,“真的我真能自己看病,你快去吧。是不是应该在住院部?” “我们去挂号。” “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我说的不是中文吗?”裴听颂抓住他,“来都来了你不会真的不去吧?” 周围人来人往,方觉夏不想在这里引人注目,只能把他拽到人少一点的地方,看着裴听颂的眼睛说,“他不想见我,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早春的风吹散了方觉夏的额发,露出他眼角红色的胎记。 裴听颂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方觉夏的眼神明明就是软的,像水一样。 他帮方觉夏压了压帽檐,遮住最好辨认的那个印记。 “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见你,但我知道你想见他。” 方觉夏就这么望着他,眼神里的水波颤了颤,然后忽然间撇过头去。医院里的玉兰花开了,雪堆一样冷冷的白,可春风一吹,它们就软下来,晃动心思。 最后他还是被裴听颂拖去了住院部。对照着手机里妈妈很早就发给他的病房号,两个人终于找到位置。他之前就打了很多钱给妈妈,又托大学同学的关系把外公安排到这家私立医院,想让他住vip病房,但看样子没成,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单人病房,一扇明亮的大窗户,窗外是摇晃的玉兰。 床上躺着个老人,歪着头似乎是睡着了。方觉夏的妈妈轻手轻脚地取下他鼻梁上的老花镜,又抽走他的报纸。 折腾半天,裴听颂一身的虚汗。隔着病房门上的窗户瞄着里面的情况,又侧头看了看方觉夏的表情,见他似乎是有点想要临阵脱逃的架势,便立刻推开了病房大门。两手握住方觉夏的肩膀,把他推到前面。 方觉夏的妈妈抬起头,愣了一下。看见自己的儿子忽然间出现在门口,又瞧见好久不见的小裴歪着脑袋冲她笑,用口型喊着阿姨。 惊喜中的惊喜。 事到临头,方觉夏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对着自己的母亲笑了一下,然后站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外公。 他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鼻孔插着细细的管子,胸口一起一伏,还有这轻微的鼾声。 方觉夏看向母亲,用气声低声问,“手术成功吗?” 母亲点点头,“挺好的,刚刚还说要吃苹果,我还没来得及削呢,自己看着报纸就睡着了。” 裴听颂摁着方觉夏坐下来,自己跑去方妈妈的旁边坐着。方妈妈看着他,“你怎么穿这么多,脑门上都是虚汗,生病了?” 裴听颂点头,“感冒了。”说完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笑眼。 窗外玉兰花的影子倒映在外公的病床上,光影婆娑。方觉夏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眼睛望着外公,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这样的场面已经好过他的预期,他能这么安静地来探望他,外公也不会发脾气赶他走。 算下来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眼前熟睡的人好像老了好多,头发变得花白,连眉毛都染了白。方觉夏从未想象过这个人渐渐老去的感觉,在他的记忆力,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挺着笔直的腰板,严肃而认真,无论站在哪儿,都像是站在三尺讲台上。 他拿起搁在床边的苹果和水果刀,动手削起苹果。锋利的刀刃嵌进果肉里,一点点旋着推进,红色的果皮一圈一圈落下来,像小时候坐过的滑梯。 外公家的小区有一个儿童乐园,里面就有一个红色滑梯。他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回去,外公总是不让他坐,也不让他趴在窗台看,说如果把腿摔坏了,家里又得天翻地覆地闹一场。 如果他乖乖做完一套奥数卷子,外公就会板着脸领他出去,陪他玩半个小时的滑梯。他不会像别的家长那样蹲在下面接住他,他总是背着手站在下面,看着自己一遍遍地往上爬,再开心地滑下来。 半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时间一到,他就会走。 小小的方觉夏从滑梯上滑下来,就追着外公的背影,跌跌撞撞地往前赶,直到伸手可以够到外公的手指头,才气喘吁吁地慢下脚步,和他一起回家。 苹果皮落了一膝盖,方觉夏拾起来,和完整的果肉一起搁在桌子上,起身给他晾了一杯子水,走到裴听颂那边,打断了他和自己妈妈的唇语交流。 “走了。” “这么快?”裴听颂看了一眼方妈妈,对方好像已经心满意足,脸上带着微笑,“去吧。”方妈妈抬起头对方觉夏说,“乖,你带小裴去输个液。” 方觉夏点头,没多说什么,拉着裴听颂离开了病房。他一路上都沉默着,给他挂了号,领着他去看医生,然后带着他去输液。私立医院环境好,工作日的人比想象中少很多,他们找了个没有人的注射室,坐在里面打点滴。 折腾了一上午,使命达成之前,裴听颂还挺有精神,可一从住院部出来,他的症状就差了很多,头晕眼花,护士小姐戳针的时候,他瞄了一眼,感觉一个针头变成了十个。 “输了液会好一点。”方觉夏挨着他坐着,在他咳嗽的时候拍了拍他的后背。 裴听颂靠在椅子背上,望了望点滴瓶里的透明药水,又扭头看向他,“我也想吃苹果了。” 方觉夏眨眨眼,“那你刚刚不说。” 对视了十秒,裴听颂笑出来,“骗你的,不想吃。”他用那只没有打吊针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嗓子疼。” 这个动作让方觉夏想起自己的喉咙,于是拽了拽毛衣的领子,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尖,又瞟了眼裴听颂无措的一双长腿,收回来,又伸出去。 “你……”裴听颂终于开口,语气是很少见的不确定,“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方觉夏拧开保温杯,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后重新拧紧。温热的水流顺着发涩的喉咙淌下去,整个身子都暖起来。说实话,看到外公安好地躺在病床上,长久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好像终于搬开了。 裴听颂是很古怪,不太懂得都市人不过问、不了解、不关心的社交礼节。无论如何,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做成,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人。 可某种程度上,方觉夏又有点感激。感激他拼命造出一个台阶,拖着他下去,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他没有回答刚刚裴听颂的问题,而是望着前面的白色墙壁开口。 “我外公是一个很保守的人,外婆在我出生前就走了,我妈是他唯一的孩子。” 裴听颂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方觉夏竟然会对他说起自己的家庭。 “我妈上大学前都没有离开过他,后来去广州读大学,遇到我的……”方觉夏迟疑了一下,“父亲。外公不允许他们在一起,他觉得像我爸那样的舞蹈演员,很不靠谱,而且他不愿意我妈离开他,去那么远的南方。他们大吵了一架,我妈偷偷坐上火车离开山东,和我爸领了证。” 裴听颂静静地听着,以他的成长背景,理解这种颇具国内特色的两代冲突有些困难,但对他来说,私奔好像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可浪漫往往都要付出代价。 “我出生之后,我妈才回去。一开始他不愿意见我们,我妈说她站在家门口,一直打电话一直打电话,他一个都没接,也不开门。再后来我长大了一点,他好像也妥协了一些,再回去他就愿意见了,还给我收拾出一间小房间,偶尔还会给我补习功课。”方觉夏低着头,语速很慢,说话声音也很低,“我外公是数学老师,教了一辈子书。他说我比我妈聪明,对数字很敏感,是个好苗子。” 故事似乎再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方觉夏语气里的失落却掩藏不住。 “后来呢?”裴听颂问。 方觉夏吸了口气,“后来就只剩下我和我妈,外公让我们回他那儿去。偏偏……” 裴听颂看着他的侧脸。 “偏偏我也喜欢跳舞,我想跳舞,我留在了广州学舞蹈。” “他很失望。我和我爸是一样的人。” 就是这简单到无法再凝练的几句话,让裴听颂看到了方觉夏的童年缩影。他心里好像有千言万语,可这千言万语又都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想吃苹果吗?”方觉夏似乎起身要走,“我去给你买点。” “不想吃。”裴听颂拽住他的手臂,让他没办法走,“我说了我开玩笑的。” “好吧。”方觉夏坐回位置上,望向那雪白的墙。 忽然间,他被裴听颂侧着身子抱住。横在他眼前的是牵扯着透明输液管的手臂,环过他的脖颈,搂住他。 “我好难受……”他哑着嗓子,语气却是软的,“借我抱一下。” 裴听颂的头缩在方觉夏肩窝,像只生了病的大型犬那样,蹭一蹭,再紧紧抱住。方觉夏不忍心推开他,于是在心里说服自己,朋友的话,抱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吧。 心里的小时钟滴答滴答转着,配合着吊瓶里下坠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他心头滑去,痒痒的,像春雨后叶子尖尖落下来的一滴晨露,不偏不倚落在他肩头。 “方觉夏。”沉默维持了一分半,裴听颂又闷着声音开口。 方觉夏把头靠在他头上,当做回应,顺便也等待着他的下文。骨与骨亲密地贴靠在一起,传达出低烧后的暖热声音,“你不是说,对待不在乎的人你都不会有任何情绪吗?这种脾气总是有根据的,你外公一定也和你一样。” 他说话时的热汽喷洒在侧颈,小心翼翼地染湿了柔软毛衣。 “他就是因为爱你,才会对你生闷气。” 方觉夏有些发愣,心里的小时钟每一秒都拖长,一倍,甚至两倍那么长。 “而且你没有错,你一点也没有浪费自己的天分……” 头昏昏沉沉,好像生病的人是他一样。裴听颂口中的每个字传导过来,都遗留一场绵长的震动。 “你本来就属于舞台的。” 第47章 多云转晴 宿舍的门锁换成了人脸识别的电子锁, 工作人员测试几次, 没有问题。从医院输完液回去,方觉夏载着裴听颂回到宿舍, 让他回房休息。 其他人还没回来, 很安静, 药效和疲倦的双重作用下,裴听颂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轻轻带上他的房门, 方觉夏离开卧室来到厨房, 拉开冰箱看了一眼,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戴好帽子口罩, 他下了楼, 去到距离最近的一家超市。天色渐暗, 路上行人背着晚霞回家。出道后一直无人问津的状态让这个团体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自己出门办事,买东西也好,念书也好,都不会引起多么大的关注。和想象中的明星生活不太一样, 他们因缺乏关注度而自由。 方觉夏心里早就列了清单, 进去后径直朝目标走去。他是个不太逛超市的人, 所有的事项都会在心里规划好,分出优先级,最大程度节省时间和精力。 挑雪梨的时候收到了妈妈的消息,方觉夏拿出来看了一眼。 [妈妈:你外公醒了,我跟他说了你来看他的事。他还问怎么不一起吃晚饭再回去。你工作辛苦,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方觉夏看着这段话。眼前几乎能看到外公醒过来之后的情景, 大概没有妈妈说得这么温和。 或许应该是[一点都不懂事,都不知道等大人醒过来再走,饭也不留下来吃,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子的话。 但中心思想大概是好的吧,他不禁想到了裴听颂打点滴时对他说的。本来要回复消息的手顿了顿,后来直接拨回去。 “怎么了?”方妈妈显然是没想到他还会打回来,“你忙就好啦,不用打回来的。” 方觉夏站在雪梨区,被大大小小的水果包围,“我现在在超市里。妈,我想问你一下,做糖水的冰糖要怎么挑啊……” 买完东西,他推着车出去,站在结账的柜台前,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拿。 “需要购物袋吗?”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方觉夏直起腰,“不用了,我拿了购物袋。”说着他将折叠成小方块的购物袋抖开。或许是一个一米八的帅哥拿着购物袋的样子实在有点滑稽和违和,收银员小姑娘忍不住笑起来,于是也多看了他几眼。 就是这么几眼,把他给认出来了。 “欸?”小姑娘语气里是满满的惊喜,“你是觉夏哥哥!?” 方觉夏下意识用手去摸自己眼角的胎记,果然是没遮好。他不擅长应付这种被认出来的场景,只能笑笑,口罩下露出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 “啊真的是你!”小姑娘激动地都忘记扫码,对着这张近距离的脸感叹,“真好看啊……对了哥哥你今天上热搜了!没想到我也能偶遇到!我太开心了,这是我上班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热搜?”方觉夏不明白她的意思。 “对啊。有网友在一家医院看病的时候偶遇到你和小裴了,我中午摸鱼的时候看到的,一开始我还不信呢,不过那个图里你就穿的这身衣服,原来是真的!” 方觉夏没有想到,就他和裴听颂一起看个病都能被拍到传上微博,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你们生病了吗?没事吧?” 方觉夏摇摇头,“感冒而已,没事的。” “哥哥你声音真好听!” 出门遇到这么热情的粉丝,方觉夏还有点不习惯,只能不断地说谢谢,然后拿着买的东西回宿舍。开门的时候听见动静,还以为是裴听颂醒了,没想到是江淼。 “你回来了?”江淼在厨房忙活,“听说小裴生病了,我和一一回来的路上打包了晚饭和排骨汤,都是很清淡的菜,你也没吃吧。” “难怪这么香。”方觉夏换好鞋走过去,把购物袋放下,“我刚刚出去买了点东西,本来还说回来随便做点的。” 凌一踩着拖鞋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了袋浪味仙,“小魔头睡了多久了?” 方觉夏算了算,“两小时了。” “我去叫他起来吃饭!” 帮着队长把饭菜装盘,摆好餐具,方觉夏坐下来,把帽子摘了尝了一口汤。味道鲜润,有一点点回甘,是藕的味道。 “你们今天上热搜了。”江淼坐下来,“你知道吗?” 差点忘了。 方觉夏拿出手机,一边登录微博一边跟江淼讲述刚刚被人认出来的事。微博下载回来已经很久了,但方觉夏几乎没有打开过几次,他已经养成了不适用社交网络的习惯了。 一登录就是数不清的评论私信,又是卡了好一阵才能动。点开热搜后,第十位就是#偶遇裴听颂方觉夏#,点进去就是刚才那个收银员粉丝说的微博。 [@欧气爆棚小可爱:快点来个人告诉我这是裴听颂和方觉夏吗?是的吧!真人超级高超级帅,但是我不敢上前去,感觉在医院有点不太好。但是真的好好看啊,两个人都好看!] 下面配了好几张图,有他们一起排队挂号的照片,还有他们站在医院外面的照片,大多是背影或侧面,还有点糊,不过评论已经破万。 [@超绝风景线:是我的新鲜的觉夏哥哥!你们看我截图放大了有胎记!防伪标记!] [@非酋本球:草,pts这么高的吗?感觉一米九了得有,裹得这么严实是干嘛啊哈哈哈] [@我搞到真的了:呜呜呜我昨晚才改的id,真的太真了555,ps想知道是漂亮宝贝生病了还是葡萄树病了,怎么看病都没有工作人员一起的,哥哥们太辛苦了] [@Romance0:虽然但是,糊团的卖腐操作也太多了……看得人好烦,干脆高个高清摆拍好了] [@卡团不红天理难容回复 @Romance0:翘团粉连路人偶遇都不放过?再嘲你哥哥也上不了逃生,知道是糊团还碰瓷,我们小糊卡可太荣幸了。] [@一只胡萝卜:之前都没有get到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的这几张图突然有点戳中,陪着去看病真的好萌啊,两个人的身高和颜都好配。] [@泡面加火腿:fjx身上这件绿毛衣好好看啊【重点误!在线等一个列文虎克姐妹扒品牌,想get同款。] [@今年必须过六级回复 @泡面加火腿:我努力找了好久,这个好像是一个特别小众的奢侈品牌的限量款,估计是get不到同款了。] [@葡萄树今天长大了吗回复 @泡面加火腿:这件毛衣……pts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好像穿了类似的,但是是去年的款了,贼贵,三千刀。] [@听觉szd:草,看了上面的楼中楼我好想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件衣服这么贵吗? “吃饭吧觉夏。”江淼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一转头看见弱小无助的凌一驮着山一样的裴听颂一步一步往卧室外挪动,忍不住笑出来,“你们在演什么?猪八戒背媳妇?” “我才没有他这样的巨婴媳妇!”凌一累得气喘吁吁。方觉夏放下手机,准备过去帮帮自己可怜的室友,可刚走过去,裴听颂就放弃这种无聊游戏,自己站好了,反倒让方觉夏没有了提供帮助的机会,只好摸摸他额头。 “没烧了。”方觉夏总算放心。 裴听颂睡了一觉,整个人松快了很多,不像白天那么昏昏沉沉的了,就是嗓子还是疼,一说话就难受,“早就没烧了。” 江淼招呼着,“快来吃点东西,这是凌一推荐的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尝尝。” 裴听颂挨着方觉夏坐下,发现自己没勺,可又懒得站起来拿,于是假装不知情地拿起方觉夏倒扣在碟子边的勺子,舀了一口汤送到嘴里。 “这是我的。”方觉夏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裴听颂看他一眼,“就要用,我可是病人。” 方觉夏被怼得无话可说,白天那个撒娇怪果然只是这个恶童的第二人格。 凌一压着嗓子学裴听颂,学完又捧着肚子笑起来,“本来就是低音炮,一感冒直接成破锣嗓子了,笑死我了。裴听颂你现在声音像我爷爷!” “我没你这样的孙子!” 吃饭期间凌一和江淼聊着他们录节目遇到的事,凌一有种特别强的描述力,无论什么事被他一讲都能变得很好笑。裴听颂和方觉夏听着,忍不住就想笑。可裴听颂生了病,一笑就咳嗽,咳得厉害的时候脸都涨红。 方觉夏看着怪心疼的,下意识就想给他拍背,可又怕凌一揶揄,也就忍住了。谁知道裴听颂咳得要死了还捉住方觉夏的手腕绕到他后背,手动让他帮自己拍。 “哪有你这样的哈哈哈哈!” “觉夏像个工具人。” 咳得差不多了,裴听颂深深吸了口气,转过来冲着方觉夏笑。 “身为哥哥要自觉一点。” 也不知怎么回事,方觉夏一晃神,想到了他在公寓里不小心看见的那张照片,里面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和眼前的这张面孔重合在一起。 很奇妙。 第二天的活动是中午,时间有点紧,程羌天不亮就跑去宿舍充当人形闹钟。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几个人一定都还在昏头大睡,特别是凌晨才回去的贺子炎路远,还有生着病的裴听颂。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方觉夏居然已经起来了,而且还不是刚起,身上穿的是晨跑的衣服,站在厨房的流理台。 “觉夏你别做早饭,我让小文给你们买了。”程羌说完就匆匆去叫醒其他人,把方觉夏迟钝的回应留在身后,“我其实没在做早饭……” 程羌操着一颗老妈子心催促几个大男孩起床收拾,赶鸭子似的赶去保姆车里,小文已经在车上,把买好的早点递给江淼,“分一下,多吃点一会儿可能来不及吃饭的。” “我要肉包!” “这是青菜包吧?你没睡醒吗上面都粘了绿叶子的。” “给我一杯豆浆,please” 看见裴听颂伸手,方觉夏拦截了江淼递给他的豆浆,放到自己的位子旁边。裴听颂一脸莫名,想说话可嗓子难受,整个人睡得又很懵,于是瞪大了两个眼睛望着这个脸不红心不跳的豆浆截胡分子。 方觉夏没说话,悄悄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壶,塞到裴听颂手里,然后有猫着腰找了好一会儿,最后翻出藏到最里面的餐具盒,掰开盖子,取出里面的勺子递给他。 怀里忽然间多了一个小罐子,裴听颂脑子有点短路,但他还是拧开了盖子,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用勺子舀了一下,清晨的日光从车窗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在勺里的雪梨上,晶莹剔透,像冰糖块一样。 裴听颂扭头看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自动转换成唇语,“给我的?” 方觉夏淡色的瞳孔往别处瞟,抿了抿嘴唇也没说什么,拿起生平第一次抢来的豆浆,握住吸管啪的一下戳破,递到嘴边。 这意思就是给我的!裴听颂心里开了一朵小白花,在春日的阳光下晃着花骨朵。 他从来没有吃过方觉夏做的糖水,一次都没有。之前只从其他队友口里听说过,当时还相当不屑,嗤之以鼻,说着不就是糖水的话。 可现在的裴听颂早就忘了自己当初的样子了,满足地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熬煮了很久的雪梨变得绵软,透着一点点水果的酸,混上被冰糖浸润的银耳,吃下去清甜又滋润,嗓子一下子就舒服好多。 只是破掉的舌尖沾了糖水有点疼,但一点也不妨碍。 路远眼尖,一回头就瞅见了,“小裴你在吃什么独食!?” “为什么就他的早餐是用保温壶装的?”凌一嘴里还嚼着肉包,“我们不配吗?” 小文还奇怪着呢,“什么?我没买带保温杯的啊。” 裴听颂抱住自己的蜜罐子,“这是觉夏哥给我熬的糖水,你们抢什么抢,你们是病人吗?” 凌一啧啧几声,“哦哟生个病真是了不起了。” “比不了比不了,”路远连连摇头,“小魔王被蜜糊了心。” 江淼忽然明白,“难怪昨天觉夏去超市买了那么多雪梨。” 连开着车的程羌都反应过来,“我说今天觉夏怎么天不亮就起来了呢。” 贺子炎笑着揭短,“我怎么记得有个人以前说,自己最讨厌吃甜兮兮的东西,是谁来着?” 裴听颂清了清嗓子,瞄了一眼方觉夏就开始撇清自己,“鬼才知道,反正我喜欢吃甜的。” 大家起得太早,闹过一阵子之后又睡过去,只有裴听颂睡不着,他发现这个保温壶看着大,其实可小了,吃没多少就能见底。他想了想,拧上盖子把保温壶搁在一边。 方觉夏似乎很困,平日里他很少在车上睡觉,可今天也和其他几个一样扛不住,脑袋一歪一歪的,跟着车子晃,有种难得的傻气。 所有人都睡着了,程羌调小了车内广播的声音。裴听颂瞥了方觉夏好几眼,感觉他的头很快就要撞上窗玻璃。 他伸出手,拽住方觉夏棒球帽的帽檐,使了点力气,把他拽得偏过来,不在趋向于车窗的方向,小心地帮他规避了一次碰撞的危机。 窗户上的防窥膜把蓝天染成了深色,穿过一条林荫路,发出新芽的树枝投下影子,落在方觉夏轻轻摇晃的白皙侧脸。 “……下面为大家播报天气,今日气温:9℃~14℃。” 广播里的声音令人心安。 啪嗒。 肩头一沉,红色的胎记最终还是撞进肩窝。裴听颂吸了吸鼻子,假装自己的反应力已经被感冒侵蚀,假装感觉不到有人借走了他的肩膀,只偏着头望向反方向的车窗。 窗外深色的世界里,摇摇欲坠的一片花瓣终于落下。 “……多云转晴。” 车子开到指定地点,造型师已经提前赶到。Kaleido的新代言是国民度很高的手机品牌,虽然只是其中一个系列,但也是品牌商近期推得最猛的旗舰新款。 拿下代言的历程说起来也很玄幻,这个系列的新款有六种颜色,走的是炫彩时尚的路线,所以品牌商瞄准的就是年轻高人气的偶像团体,定位上比较契合。 找代言人本来就是谁火联系谁,顺位第一当然是天团七曜,毕竟两年的人气都是实打实的,为了磨下来一个合作,品牌商多番联系,对方的回应却很是含糊,迟迟不能敲定项目。眼看着商品都快要上线了,还没能搞定。 本来这种事在业内也常有,尤其是大的经纪公司,大多是不满代言费用,或是认为品牌分量不够。通常来说加加码也能搞定。可偏偏就在这周旋期间,卡团一下子翻红,而且势头愈来愈猛。 品牌商立刻试着联系这边,没想到星图意外地好说话,开完价就同意了,还说可以给他们出一首广告歌。有这等好事,手机品牌方自然是喜出望外,两边一拍即合,三天就走完了合同,筹办这场新品首发会,线下邀请粉丝,线上全程直播,还是用他们的新款手机多机位直播,噱头十足。 为了配合品牌宣传,这次卡莱多的造型也按照了手机颜色进行了设计,正好六人六色。方觉夏穿了件白色宽松款毛衣,搭配黑色牛仔裤,深棕色的头发做了点纹理,刘海吹成心型,脖子上戴了条暗紫色丝绒chocker,正好遮住喉结上的伤。裴听颂则穿了件葡萄紫的宽松卫衣,黑色短发吹起来,头上还架了个紫色嬉皮士风格的遮阳镜。 凌一烫了一头小卷毛,泰迪似的,造型师小姐姐给他配了件红色牛仔衣,特别可爱。江淼难得穿了件鹅黄色摇粒绒卫衣,顺毛,看起来很乖。路远则是豆绿色衬衫配白色长裤,戴了副半框眼镜。贺子炎一身亮蓝色风衣,格外打眼。 一上场,他们就被粉丝的声音淹没了。一开始大家还各喊各的名字,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整齐划一的口号。 “Kaleido!Kaleido!Kaleido!” “欢迎欢迎,像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们FINO幻彩系列的全球代言人——Kaleido!” 六个人站定之后开始了他们一贯的打招呼环节,然后齐齐向着台下也向着直播镜头鞠了一躬,维持了三秒才直起身子,然后跟着粉丝一起鼓掌。 “我们卡莱多今天的造型真的很用心了,真的是最佳代言人。” 按照流程,主持人简单介绍新款旗舰机的特色之后,大屏幕开始播放他们的最新广告。屏幕里每出现一个人,台下的粉丝就尖叫一波。 站在一边的凌一小声和江淼咬耳朵,“前几天通宵拍得人都懵了,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江淼只笑笑,没说话。 “哇,这个广告是不是拍得很帅啊!” “是——” 主持人开始了互动环节,先是展示手机拍照的性能,让卡莱多的每个人都拿上自己对应颜色的手机,走到固定在桌子上的手机前,用语音功能拍照,甚至调色。 方觉夏不太擅长自拍,很怕搞砸这个环节,毕竟队友可爱的耍酷的什么风格都有,轮到他走上前去,一时间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姿势,就斜握着手机放在脸前,莹白色机身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和眼角的红色胎记。 照完的照片会自动传到大屏幕上,看到这张,粉丝突然间开始了疯狂尖叫。方觉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很懵,四处望着还以为上来了什么神秘嘉宾。 “啊啊啊啊啊新鲜的自拍!” “觉夏哥哥眼睛好好看!” 裴听颂在旁边看得快笑死了,可一笑就咳嗽,于是就这么咳嗽着把方觉夏拉开,自己过去,“到我了。” 他站着整理了一下领口,用暗紫色的手机遮住一半的脸,只露出一只眼睛。眼睛微微向上台,攻气十足。 “哇——” 下面又是一阵叫声,方觉夏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大家只是看到自拍太激动了。 “好,下一个环节!” 所有的活动都是围绕着手机来的,自然也少不了注入手游、应用软件之类的话题。主办方搬上来七个高脚椅,主持人坐在最右边和大家聊天。 “我们粉丝肯定也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那现在抽一个,粉丝们要记得,只能提和手机有关的问题哦。”说完,主持人cue了一下自己身边的裴听颂,“那听颂来选一个粉丝吧。” “选了是我回答是吗?”裴听颂哑着嗓子问,问完又背对镜头咳嗽了几声。 凌一:“反正你先回答,你别管我们回不回答。” “行行行。”裴听颂看了看台下,“那个白色毛衣裙的女生吧,都激动得要爬上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女生接过工作人员的话筒,平复了一下心情,大声问道,“哥哥们可以透露一下对彼此的手机备注吗?” 草。 裴听颂手里的话筒都差点掉出来。 “好问题欸。”主持人笑着看向裴听颂,“那就听颂先来?聊天软件上会怎么备注其他哥哥呢,我们特别好奇。”说完她又看向台下,“你们最想看小裴备注谁的?” 台下传来排山倒海的呼声,“方觉夏!方觉夏!方觉夏!方觉夏……” 方觉夏也有点好奇,于是转着椅子面对身旁的裴听颂,笑着冲他挑了挑眉。 “呃……”裴听颂犹豫着,听见凌一在后面拱火。 “要把手机拿出来对着念!” 贺子炎歪着身子看向这边,添油加醋,“对,不然我们可动手了啊?” “不是,我没拿手机上来。” 谁知道这句话一说出口,小文就拿着他的手机上了台,塞到一脸懵逼的裴听颂手里然后飞快溜走。 还有这种操作?? 众目睽睽之下,裴听颂想混都混不过去。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把备注改掉。 “好,我们小裴现在已经打开了某知名即时聊天软件了,让我们期待一下他对觉夏的备注会是什么呢?” 裴听颂也转过去面对方觉夏,其实他有点没脸面对他,但是又怕他从侧面看到自己的备注。 “嗯……备注是,除了漂亮……” 几个字被他说得结结巴巴,全然不像一个rapper的风格。不过光是这几个字,下面已经开始尖叫了。 方觉夏的表情有些疑惑,拿起话筒带着些许质问和威胁的语气,“除了什么?”他眯了眯眼睛,“漂亮?” 路远激动地像是见了粮仓的老鼠,“除了漂亮然后呢!” 裴听颂被逼得没有办法,干脆破罐子破摔,锁了屏,拿手机的尾端挑了挑方觉夏的下巴,语气戏谑中带着点讨好。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造型师小姐姐:怎么这两个家伙老有莫名其妙的伤口,真是难为我。 原备注——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我每天都是九点卡点更新的,有时候会捉虫,显示的时间会变化,但是真的是卡点的不要误会我啦! 第48章 落入云端 这个动作立刻引发一阵尖叫, 欢呼声几乎要冲破整个演播厅。被调戏了的方觉夏倒算淡定, 往后一靠,夺走他手上的手机。 其他的几个成员看热闹不嫌事大, 凌一的小舌头啧个没完, “原来裴听颂是这样的人哦!” 坐在最那头的贺子炎也打趣,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这竟然是裴听颂给队友的备注。你们敢信嘛 ” 说完他将手里的话筒对准台下, 谁知下面的粉丝竟然齐声大喊, “敢!” “你们真是什么都敢信。”路远接道,“不瞒大家, 我也敢。” 台下的粉丝都笑起来。江淼却笑着看向当事人, 提出一个建议, “我觉得这样子是不是比较好玩。小裴刚刚公开的是觉夏的备注,那我们现在来看一下觉夏是怎么备注小裴的,怎么样?” 小队的话简直是应了台下一众粉丝的心声,还没说完就尖叫起来, 剩下的半句都快被淹没。 主持人调侃:“这是我带过最好带的艺人, 队长都已经开始帮我cue流程了。” 路远笑道:“队长是cue流程狂魔。” 本来上一刻烫手山芋还在裴听颂那儿, 这会儿一下子扔到方觉夏手里。 方觉夏当下还没反应过来,听着台下的女孩儿们一阵阵叫着自己的名字,海浪似的,拿起话筒都有些懵,“现在是我来说吗?” 凌一:“觉夏不要让我失望!” 贺子炎:“互相伤害的时候到了。” 路远挪了挪自己的高脚凳,“前排出售瓜子花生小零食了啊。” 听着队友们毫不留情地起哄, 裴听颂笑着摇头,然后看向方觉夏。 老实说他当初因为偏见和刻板印象瞎取了一个备注,这会儿想想还觉得挺对不起方觉夏的。 不过裴听颂也挺好奇,面前这个人会怎么备注自己,以他的性格来说,应该不会现编。 “嗯……”方觉夏举着话筒,微笑着调整了一下自己脖子上过紧的chocker,“其实我的备注都不是特别有趣,所以大家不要太期待。” “最好是这样。”裴听颂十分满意地点头。 凌一大胆猜测,“有可能是混世魔王裴听颂!” 路远:“不对,是小裴小裴入股血亏。” “也有可能是阿门阿前葡萄树。”贺子炎道。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团怎么回事!” “干啥啥不行黑队友第一名哈哈哈哈” 江淼却说,“觉夏不会起这样的备注的,我猜应该是姓名?” 方觉夏笑着看向队长,“差不多,再精确一点。”他自知自己的备注没有那么多梗,也不想吊大家胃口,于是转过脸对着当事人。 感觉他举起话筒要说了,裴听颂煞有介事地搓了搓耳朵,转过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方觉夏淡定自若道,“Kaleido裴听颂。” 话一出口,全场爆笑,几个队友笑得尤其夸张。 裴听颂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从高脚椅上站起来假装要走人,“单飞了单飞了,我不干了。” 谁知下面一个粉丝超大声喊了句,“漂亮宝贝都还在干你不能不干!” “哈哈哈哈哈哈姐妹嗓门过于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他也就是开个玩笑,站起来走了没两步又回来,一屁股坐到方觉夏身边,把他拽过来面向自己,“你怎么不写星图公司kaleido老幺rap担当裴听颂呢?” 方觉夏抿了抿嘴唇,自然而然说,“我又不是你的百度百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百度百科!” 路远笑得快抽过去,“小魔王也有今天!” 裴听颂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下面的粉丝抱怨,“你们看看,我给这个人备注都是漂亮,他居然给我备注的是kaleido裴听颂,气不气人。” 贺子炎捧着心口,“小裴的一颗心,终究是错付了。” 路远:“只知漂亮裴听颂,同事而已方觉夏。” 凌一:“横批——天道有轮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相声团真的够了!” 面对全场的嘲笑,裴听颂只能连连摇头,“方觉夏没有心。” 被他这么一说,方觉夏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的确就是这么备注的,每个人都是。 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 思来想去,方觉夏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拿自己的话筒戳了一下裴听颂的腰。 一开始裴听颂还故意不搭理他,背过身去,后来方觉夏又戳了戳他的后背,裴听颂才转过来,手握住他的话筒,“这个环节我太伤心了,我申请直接进入下个环节,手机备注是我一生的痛。” 活动的时长也有限,主持人正巧想要控场,于是也顺着裴听颂的话说下去,开始了下个环节。 其实裴听颂心里倒也不是真的不想继续这个环节,只是觉得如果真的继续说下去,万一方觉夏给其他人备注的都很好怎么办? 凌一出道前就跟他是室友,平时里也亲亲热热的,备注一定是一一,队长在他那儿的备注一定也是淼哥或者小队,反正怎么样都会比他这个kaleido裴听颂强。 这样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越想裴听颂心里还越有点小难受,可毕竟他们之前的队内关系摆在那儿,比陌生人都不如,方觉夏这么备注也情有可原,自己不还说他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吗? 总之裴听颂就是不想听到方觉夏给别人的亲热备注,一定要叫停这个环节,及时止损。 后来他们聊起拍摄新品广告的趣事,这些一向都不是方觉夏的主场。不过他感觉裴听颂的话也很少,参与度不高,心里想着是不是因为备注的事。 光看外表和日常作风,方觉夏更像是心思纤细敏感的类型,但事实上他的思维方式简单而直接,和外界总有着一层壁垒,很多时候更像是网友口中的钢铁直男类型。 而他现在也发现,看起来很虎的裴听颂,其实才是心思细腻的那个。 所以,一向将备注视为查找索引的方觉夏,此刻也忍不住想,是不是应该改一个不那么冷冰冰的代号呢。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 说实话,对于这个备注,方觉夏持怀疑态度。毕竟他已经习惯裴听颂的文字游戏了,指不定这次也是为了营业胡编乱造出来的一个备注。 他不禁开始好奇真正的备注是什么。 活动到了下午才结束。品牌商投了不少钱在宣传上,直播热度不低,后来又因为卡团的花式群口相声和听觉cp密集的糖点,冲上热搜,讨论度很不错。 品牌方面十分满意,对星图承诺后期会加大广告和线下宣传。 “你们的代言以后会越来越多的,”程羌欣喜中还带着一点感慨,“唉,我现在有种老母亲心态,感觉自己一手带大的崽子们都开始赚钱养家了,真是不容易啊。” 可卡团六个正在车上抽风,没有一个人听见他说话。 “凌一你能不能别吃了?你渣儿都掉我裤子上了!” “我就吃!我就吃!我还给觉夏吃我气死你!” “谢谢……唔这个好辣。” “哎呀我忘了这个是印度魔鬼椒风味了” “哈哈哈哈哈你是魔鬼吗给觉夏吃魔鬼辣!” “Excuse me魔鬼椒是墨西哥的吧?” 看着老板被自家艺人忽略得彻头彻尾,坐在副驾驶的小文尴尬地鼓掌替他挽尊,“羌哥说得对。” 程羌一副霸总表情,发动汽车后歪着脖子手指了一下小文,“系好安全带。” 回到公司的时候又收到好消息,有了之前的先导直播“糖纸吻”铺垫,加上近期卡莱多连续不断的曝光,上周末播出的团综第一期在某网络平台的播放量首日破五百万,虽然比不上很多超高曝光的团体,但对于一个除了先导直播外几乎零宣传的粉丝向团体综艺来说,这个数字已经相当惊人。 趁着开策划会议的时候,老板提了一嘴团综的事,“因为第一集 反馈不错,工作人员分析了一下数据,弹幕评论讨论度最高的是小裴和觉夏的CP。” 陈正云看了一下他们俩,“看来我们这次的策划方向还是对的,营业CP对整个团体的收益都是看得见的。那剩下的讨论度其实相差不大,大家都是很有综艺感的孩子,继续努力。” 说完他又拿出两套合同,“这是另外两个网络平台新给出的合作需求,也是看到这个团综的播放量和网络上的讨论度才来找我们的。刚好我们一开始签播放平台的时候就没有卖独家,所以现在播放渠道也增大了。” 凌一觉得很惊喜,“真的吗?我还以为这个都是只有粉丝看呢。” 程羌解释,“主要因为你们一开始的粉丝基础小,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有很大的路人盘空间,现在你们处在一个国民度渐涨的转折点,会有大批看了一部分表演或者节目想要转粉的路人,团综就是他们可以最快了解到你们的方式。” “所以呢,团综播放量高,也说明你们最近的关注度的确有提高很多。” 方觉夏也能感觉到这种变化,哪怕他几乎不会浏览网络言论,也能从妈妈和之前的同学那里得到很多反馈。 前几天大学同学还发消息给他,说他念书时候被拍到的各种照片都已经在论坛建成高楼,有上课的照片,上台作报告的,参加校内数学竞赛篮球比赛的,甚至还有运动会的照片。 这些照片据说也被搬运到微博上,讨论度很高。 “程羌说得没错。”陈正云继续道,“大家会想要看这个综艺,也是想了解真实的你们,这也是我们不过多策划的原因。而且,这次的团综可能是见证大家从无到有的过程,每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都被记录下来,对粉丝和你们来说都很珍贵。” 说完他回到了专辑策划的话题,“这几天大家都在辛苦跑行程,我们也没有停下来,我和几个制作人老师拿着这些demo讨论了好几天,决定出了本次专辑的主打曲。” 一听说主打曲,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激动。方觉夏甚至有些紧张,他们的空白期太长,长到他都忘了进录音棚录歌是什么感觉。 “我们还是决定用子炎做的demo。” 说完,凌一和路远先替贺子炎尖叫起来:“耶!” 看着大家都这么开心,方觉夏的心情也一下子雀跃起来,却听见陈正云说道,“编曲是很有特色的,很符合你们的风格。不过作曲这块还要调整,缺一段一听就很抓耳的旋律,尤其是副歌。还有待商榷。” 说起作曲…… 方觉夏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本来在转笔的裴听颂却忽然间举起手,“老板,我有个建议。” “你有进步啊。”陈正云揶揄,“都知道用建议这个词了。” 其他人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连方觉夏脸上都浮现出笑意,手指把玩着面前的袖珍小茶杯,黄杨木的,是老板的收藏。 裴听颂瞪了他们一眼,继续说:“作曲这块,我想推荐一下觉夏哥。” 方觉夏压根儿没想到裴听颂会突然把自己给推出去,手里的小木杯啪嗒一下子掉下来,砸得桌子咚咚响。 他像只偷油不成撞上灯油的小老鼠,瞥向老板的同时伸长了手,把滚远的小茶杯抓回来放好,还轻轻拍了一下。 陈正云嘴角噙着笑,侧头看向裴听颂,“你怎么突然把觉夏拖出来?” 江淼想了想,说:“对啊,小裴为什么知道觉夏会作曲的?我们都不知道呢。” 路远:“不会是小裴恶作剧吧。” 裴听颂拿起自己跟前的小杯子,佯装出扔杯子砸他的动作,“我有这么闲得无聊吗?” 贺子炎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那就是说,小裴听过觉夏的曲子咯?连我都没有听过欸。” “哇,我好难过,我可是觉夏最亲爱的小室友,”凌一趴在桌上,“觉夏你已经不爱我了。” 听着队友们的轮番轰炸,方觉夏耳朵尖都红了,连连摆手,“不是,其实这都是意外……” 裴听颂打断他的解释,“老板,你相信我,方觉夏真的很有天分。” 听到这句话,方觉夏愣住了,原本脑子里还有很多澄清的话,一瞬间全忘了。 他忽然想到一个词——掷地有声。哪怕他清楚这个词用在这里极不准确,但此时此刻,裴听颂说出口的这几个字,每一个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每一声都在他空荡的胸膛反复回响。 眼神望上裴听颂,奇怪的是,原本一直看着老板的裴听颂此刻好像也感应到什么,转过脸,两人的眼神很巧合地对上。 总是这样,频率高到已经无法定义为巧合。 只是方觉夏这次没有撇开眼神,睫毛颤了颤。 裴听颂想到医院外摇晃的雪白花树。 陈正云耸耸肩,“可以,觉夏你回头把你写的东西传给我,我听听。” 没想到一场会开到最后变成了这样,猝不及防就被裴听颂卖了,方觉夏只好点头应允,“好。” 如果换做是之前,他心里一定会很抗拒,哪怕这个demo握在手中整整一周都不能拿出去,他也不想被动曝光。 但他又必须承认,听到裴听颂的认可和夸赞,是一件会让他开心的事。开心的数量级甚至打过大部分其他人的赞誉。 只是方觉夏还没发现,在他的心里,已经下意识有了[裴听颂]和[其他人]的集合划分。 开完会,趁着他们六个人都齐全,大家开始了练习。唱歌跳舞这种事就是技术活儿,一天不练都会生疏。之前的卡莱多因为工作不多,几乎天天都练,强度最高的自然是方觉夏,最懒散的是裴听颂。 路远之前就已经拿着demo编了一部分舞,趁机会跳出来给大家看了一下。 “哇这个酷!”凌一跟只小海豹一样鼓掌,“刚刚那个动作好帅!” “不愧是圆老师。”江淼也鼓起掌来。 贺子炎叉着腰感叹,“好难啊……” 裴听颂是空降出道,之前几乎没有练习过,舞蹈底子比其他人差很多,但他偏偏还算是有天赋,节奏感也好,所以在舞蹈方面虽然远不及方觉夏路远,但也不会拖后腿,靠舞台魅力取胜。 不过这次的编舞的确有点难,力度大变化多。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看着就挪到方觉夏身边。 方觉夏看编舞看得入迷,根本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直到裴听颂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才扭转头。 “怎么了?” 练习室的音乐声很大,裴听颂也大声道,“这次的舞真难。” 所以呢?方觉夏没明白他的意思,“是有点。” “所以,”裴听颂一把揽住方觉夏,“我要聘请你当我的专属舞蹈老师,帮助我一雪前耻,不拖后腿!” “你……”方觉夏眨了眨眼,“舞是路远编的,你应该让他教你。” “嘁,”裴听颂对方觉夏一根筋的脑回路简直无话可说。 他学着方觉夏的样子两腿伸开,还把自己的右腿压在他腿上,“我不是kaleido裴听颂吗?你可别忘了我前面放着kaleido的名字,我跳不好就是kaleido跳不好,kaleido跳不好就是你方觉夏跳不好。” 这是什么逻辑? 颠来倒去,说绕口令似的。 方觉夏知道他心里还对备注的事耿耿于怀,又想起自己答应他之后不那么冷漠了。于是盘算着怎么改一下备注比较好。 要不去掉kaleido? 或者叫小裴? 好像都不太好。方觉夏一下子没什么好的点子,心想着还不如让裴听颂自己来。 裴听颂这头等他的回应等了好久,等得都累了,两手撑到身后,还在猜是不是他阴阳怪气得太明显了,又把方觉夏惹着了。 不至于吧,难不成方觉夏还真是小主子啊,一句话都说不得。 忽然间,他耳畔一热,听见方觉夏清清冷冷的声音和温热的呼吸一并抵达。 “要不你来说吧,”他脱口而出的话像是柔软湿润的一片云,把胡思乱想的裴听颂裹了进去,“你喜欢什么备注,我可以换的。” 不真的坠入云端,你永远不知道一朵云原来又冷又软。 每一丝云雾都透着淡淡的甜。 巨大的镜子反射出他们的样子,方觉夏快要趴上他肩头,侧脸漂亮得像幅画,赏心又悦目。 [你喜欢什么备注,我可以换的。]裴听颂在心里简直要把这句话都拆开来,每个偏旁每个部首都细细咀嚼一遍,比起品味雪梨糖水都有过之无不及。 但他还是克制住这份欣喜,作出和平时戏弄他时差不多的表情,扭过头。 “让我想啊。” 鼻尖和鼻尖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五公分的拉锯。 运动过后的方觉夏细白的脸泛着红,喉结处贴了张创可贴,在裴听颂的眼里就像块标志着战利品的勋章。 他抬起一只手,弹了一下方觉夏的脑门,“做梦。” 说完挑了挑眉,“别想着偷懒了。在你真心实意想给我换备注之前,我就要叫kaleido裴听颂。” 他们在练习室呆到了凌晨一点半,第二天还要录团综不能熬太久,小文开着保姆车送他们回宿舍。虽说已经半夜,可公司楼下竟然还有蹲点的粉丝,以前虽然也有,可数量差很多,也不会这么晚都留守。 “贺子炎!火哥你皮衣好好看!飒!” “淼淼!圆老师!我爱你们!” 贺子炎走在最前面,朝粉丝熟络挥手,自然而然地坐上保姆车副驾,摇下车窗,“赶紧回家吧,多晚了还在外面晃,我要生气了啊。” “一一看看妈妈吧!” “凌凌!妈妈爱你!” 凌一特别能下台阶,笑着给大家挥手,“好的妈妈们,妈妈们看到儿子了吧,可以放心回家了!” 路远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想要抢回凌一之前抢走的游戏机,搞得凌一疯狂大叫,“妈妈救我!”两人吵吵闹闹抢着占下第二排座位。 “哈哈哈哈妈妈救不了你!交给圆老师了!” 江淼带着口罩,笑眼弯弯,“冷吗?很冷吧。下次别这么晚来了。” “啊啊啊小队太暖了” “三水我爱你!” 觉夏紧跟着江淼走出来,整个人裹在大外套里,卫衣的连帽罩住了大半张脸。他半低着头,从出门的时候就一直朝外面的粉丝鞠躬,轻声说着大家好之类的话,可惜都被粉丝巨大的尖叫声淹没。 “觉夏!!!觉夏哥哥!!!” “妈妈不要你鞠躬!给妈妈把腰挺起来!!” “我们觉夏辛苦了,回去要洗个热水澡!” 最后一个自然就是万花筒团霸裴听颂。 “啊葡萄树你好帅!” “裴听颂你是不是又长高了!腿怎么这么长!” 他困得要命,早春的夜里仍旧很凉,冷风吹得他眯起眼,懒洋洋走在最后头,“还不回家啊?一看就是作业太少。” “哈哈哈哈哈哈!” “葡萄树你没有心!我要脱粉!我要爬墙!” “你敢。”裴听颂佯装出要找到那个人的表情,抬头瞟了一眼,“你爬到谁那儿去?” “我爬到方觉夏那儿!” 此时被cue到的方觉夏正要跨步上车,听到自己的名字顿了一下回头,看到这些小姑娘都在笑,有些迷糊。 裴听颂先是瞟了一眼方觉夏,然后又对着之前那个说要爬墙的粉丝故作嫌弃,“去去去,赶紧去,明天我必须在他的微博评论里看到你。” 他说完一步跨上车,看见方觉夏此时已经找了靠窗的位置,还打开窗子跟粉丝说话,“你们快回去,不要让父母担心。”他的声音总是不太大,一开口就被埋没,但表情认真,还稍稍拧着眉,看起来真的像个操心的哥哥。 裴听颂顺势坐在他身边,还故意跟他一起挤到车窗前跟粉丝说话,“快回家!” “葡萄树闭嘴!” “哎你们是假粉吧?” 车子发动,大家都练习得累了,难得让小文安静了一回,不过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没说,可又想不起来。借着等红绿灯的功夫翻了一下手机备忘录,这才想起来,程羌吩咐的行程预告还没说。 “哎你们还没睡吧?” 他一问,凌一和路远就默契地开始打鼾二重奏。 小文知道他们故意的,瞄了眼后视镜,“明天不是录团综吗?是外景哦。” 一车六个一下子清醒了,“外景?!” “一定是马尔代夫,感谢公司,感谢老板和羌哥……” “不是啦。”小文转了个弯,“明天是游乐园特辑。” “哇游乐园也不错啊!” 裴听颂冷笑,“真是容易满足的人类。” “呃……”小文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其实准确一点说呢,是鬼屋特辑,其他都是附赠的项目。” 车顶差点给掀翻。 “鬼屋??!!” 作者有话要说:小卡越来越火啦~ 第49章 鬼屋探险 为避开客流, 公司特地安排在工作日的中午进入游乐园拍摄团综。这个游乐园占地面积虽不大, 赶不上最知名的那些大型游乐场,但项目齐全, 五花八门, 里头的鬼屋更是传说中的镇园之宝。 天气好得出奇, 太阳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车门一打开,卡莱多的六个男孩儿就跟放鸭子似的, 四散开来往各个方向去。 “哇这个过山车好高啊!” “我想坐海盗船!” “有没有那种枪击游戏?” 算起来已经有十年没有来过游乐园, 看着这些设施,方觉夏还有些怀念。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方觉夏伸出一只手挡在眼睛上方, 望向不远处的旋转木马。 阳光是制造幻觉的利器, 视野里的景象好像一张震荡的旧相纸,晃动间变得恍惚。糖果色的木马上突然多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眼角一抹红。他的身边是父亲和母亲,他们转啊转啊, 重复着圆弧形的轨迹, 好像可以就这样转上一辈子, 笑上一辈子。 那好像是唯一一次,父母一起陪着他来游乐场。 “你喜欢这种小孩儿玩的东西啊。” 身后传来裴听颂的声音,方觉夏扭头,从回忆中挣脱,摇了摇头。 裴听颂撇过头看向他,“那你看得这么入迷。” 方觉夏反戴了一顶白色棒球帽, 露出完完整整一张脸,看起来清爽舒服。裴听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瞧见他白皙的耳尖被阳光照得几乎半透明,连耳廓上细小的绒毛和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小时候坐过。” 他注意到方觉夏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好像是深吸了一口气的样子。 “真好,我小时候就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裴听颂随口说。 “真的吗?”方觉夏觉得不可思议,“你爸妈没有带你去过?” 裴听颂两手插进上衣口袋,晃了晃脑袋,“我一年见他们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方觉夏问,“同时?” 裴听颂耸耸肩,“分开。同时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他的嗓子还有点哑,说起这句话莫名有几分可怜。方觉夏不太会安慰人,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裴听颂性格好强,一定不想要他这种毫不知情的外人来安慰。 所以方觉夏只是抬起头,微微仰着脸朝他笑,“所以这是你的第一次。” 第一次游乐园经历。 他眼角的胎记被阳光照得透亮,带了点橙,像块软糖。 “开心吗?” 也不知是这句话戳中了裴听颂的神经,还是这张冷淡面孔难得绽开的笑容,裴听颂像是着了魔,还真的有点开心。 “有什么好开心的,又不是小朋友。” 别过头,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靠得比本人要亲密。 导演组带着摄像过来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录开头的素材,交代了全天的安排,最后领着所有人来到了今天的重头戏面前。 “今天,我们kaleido团综恐怖特辑来到了恐怖乐园之废弃校医院!这是这个游乐园最最知名的鬼屋。里面一共两层,只有一条路线,大家放心,不会迷路的。” 凌一吐槽道,“导演你觉得我是害怕迷路吗?” “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鬼屋看起来和通常那种黑漆漆的洞穴式鬼屋不太一样,是一座两层高的陈旧楼房。看上去的确很像一座废弃医院,墙壁上被红油漆画了大大的叉,墙皮都快脱落,大门的正上方立着几个已经锈蚀的大字牌,写着医院名称。医院自然是有窗户的,只是每一扇窗都已经被厚木板钉得死死的,密不透风。 方觉夏仰头看着,表情虽然还算淡定,内心已经方了。 这里面一定很黑吧…… 他从昨晚就在担心这件事,鬼屋里的光源少得可怜,像他这种夜盲患者进去大概率就跟摸瞎没区别。 方觉夏已经能看到自己在里面磕磕碰碰、摸爬滚打的画面了。 “这看起来也还好啊,”裴听颂一副我一点也不害怕的表情,“能有多吓人。” “小裴年纪不大胆子挺大。”路远逗他。 贺子炎接茬:“他自己都是魔鬼,还能怕鬼?” 江淼笑了起来,“鬼见愁裴听颂。” 导演继续流程介绍,“我们一共有六个人,大家可以自行分组。” “不就走一圈出来就完事儿吗?还分组。”裴听颂不明白可怕的点在哪儿,转过来看向队友,“谁害怕啊?” 所有人都齐刷刷举起了手,方觉夏见状也慢半拍举起手,保持一致。 这个团的团魂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导演摇摇头,“不光是走一圈哦,这次我们为了增大难度,特意在每个房间都放了一个你们的q版玩偶,一共六个。你们进去之后要把所有的玩偶都拿出来才算挑战成功。” 此言一出,哀鸣四野。 “怎么还要拿玩偶?拿什么玩偶?” “谁进去还能保持理智啊!” “导演我不想进去,我真的不得行……” “好了,”导演早就习惯这个团哼哼唧唧的日常,铁面无私道,“现在开始分组吧。” 话音刚落,凌一就抱住了觉夏的胳膊,“我要跟觉夏!觉夏一看就不是会怕鬼的人,跟他准没错。” 裴听颂往废弃医院里瞅了几眼,黑咕隆咚的,就方觉夏这夜视力进去基本是抓瞎。 “方觉夏跟我。”裴听颂一步上前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凭什么?先来后到!你不是不怕鬼吗你还要跟我抢,”凌一挽住方觉夏的手,“觉夏,你说你要跟谁?” 方觉夏正要开口,却被裴听颂直接拉走藏到身后,伸出一只手摁住凌一的小脑袋,让他没办法靠近。 “他肯定是选我。你死心吧。” 导演组及时打断:“这样吧,觉夏凌一和小裴一组,剩下的子炎路远小淼一组,按年龄分,这样ok吧?” 凌一:“反对!” 裴听颂:“反对无效。” 听见导演宣布完,方觉夏从裴听颂的魔掌里挣脱,活动了一下手腕,从裴听颂的背后出来。 事实上,刚才他也差一点就说出裴听颂的名字。如果是其他的项目,跟谁都没有关系,但是鬼屋里没有光线,裴听颂又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夜盲症的人,一起进去总归靠谱些。 “那先小裴这组。” 凌一一个激灵,“这、这么快就开始吗?”说完他立刻贴上觉夏,就跟磁吸玩偶似的,“觉夏你要保护我。” “我尽量……”方觉夏的喉结滚了滚,满心忐忑地迈上台阶。 裴听颂跟在他俩后头,只见凌一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推开了尘封的医院大门,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里面扑面而来一股常年不通风的潮气。裴听颂嗓子还没好,一踏步进去就直咳嗽。 听见他呛得咳嗽,方觉夏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转过头去。 一楼和普通医院差不多,大厅空荡荡的,靠墙的椅子上也空无一人,正中间是个半圆柱型的前台。地板上贴着大大的红色箭头贴纸,为进来的游客指示路线。 “玩偶能在哪儿啊……”凌一说话声音都飘起来了。 方觉夏还算冷静,“应该在一些架了摄像头的地方。” 沿着箭头,三个人缓慢地朝着前台移动。凌一吓得藏在方觉夏身后,抱着他的肩膀,只露出半个脑袋。 好在大门不关,还能看得见一点。 方觉夏心里就刚这么寻思了一下,砰地一声,大门从外往里关上了! “啊啊啊!”凌一吓得直跺脚,“吓死我了!” 凌一吓成这样方觉夏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裴听颂居然也一下子抱住了他右半边。方觉夏一脸惊讶地扭头看向裴听颂,“你也怕啊。” “谁说的,我这是要保护你。” 方觉夏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真的害怕还是假的。要是真的可就完蛋了,两个胆小的加上一个瞎子,他们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 凌一抖着声音,“这里也太黑了……一盏灯都没有吗?” 话音刚落,大厅忽然响起诡异的八音盒音乐,叮咚叮咚,萦绕在整个大厅。方觉夏胆子算相当大的,都被这阴森的气氛感染到了。 “啊这个音乐真的,”裴听颂快要骂人,“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音乐一下子出现卡顿,医院大厅的墙壁上亮起些七八盏灯,散发着幽幽的黄光,不过对方觉夏来说基本形同虚设。突然间,广播中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甜美中透着一股阴森,“欢迎来到恐怖校医……请问你得了什么病?” 最后一个病字突然间变成一声尖叫,他们面前不远处空档的前台突然站起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穿着护士的制服还戴着护士帽,瞳孔全白,满脸是血。她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递了出来,上面也是红红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尖叫声一高一低叠在一起,方觉夏只觉得耳朵都要炸了,可他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自己左边一空,凌一好像撒手跑了。他循着脚步声望去,“凌一?” “啊不要过来!我要出去了我要出去了,求求你们别过来……” 还真跑了…… 方觉夏想到刚才裴听颂的尖叫,“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裴听颂还没从鬼护士的惊吓中走出来,说话声音都发虚,“我、我进来的时候不知道能有这么恐怖啊!而且我都没有来过鬼屋,我怎么知道我害不害怕?” “你都不知道你怕不怕你就说不怕。”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 鬼护士睁大一双白眼珠,在两个人跟前瞟过来又瞟过去,手都举酸了,忍不住开口打断这两个奇葩,“哎,你们要不要啊。” “要。”方觉夏看不清,只能伸出手去摸索。不过那份文件嗖的一下就被裴听颂拿走,他还虚张声势,“你!你这儿有玩偶吗?” 鬼护士姐姐扒拉开她的假发,低头找出一个玩偶,“喏。” “谢谢……”裴听颂拿走玩偶,拽着还想鞠躬的方觉夏就跑,只听见鬼护士姐姐在后面幽幽地喊,“记得把这张纸给202室的医生~” 他们远远地就听见二楼凌一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凌一都唱起海豚音了。”方觉夏抬头往二楼望。 裴听颂平常那股子嘴炮酷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哆哆嗦嗦的话痨属性,“啊真吓人,太吓人了,为什么要搞出这个恐怖的地方?那些喜欢玩鬼屋的人都是变态吗?疯了吧都……” 方觉夏简直是被他架着走的,他就纳闷了,“你不是学哲学的吗?还怕鬼啊。你不应该是无神论者?” 按照红色箭头的指示,裴听颂抖着一双长腿来到大厅最右边的楼梯,每踏上去一步,楼梯边墙壁的灯就亮起一盏,似乎是感应灯,“谁告诉你哲学等于无神论?早期哲学还和宗教学不分家呢!” 虽然怕,但他还是很小心地搀扶着方觉夏,一步一步慢慢往上走,“再说了无神论者就一定胆儿大啊?这都什么道……” 刚颤巍巍挪到转角,黑漆漆的角落里突然站起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鬼,青面獠牙朝他们扑来! “Fuck!What the f……” 裴听颂吓得直飙脏话,整个人往方觉夏身上扑,直接把他扑倒在墙根儿。 这可是团综,后期又要替他消音了。方觉夏摸索着伸手去捂弟弟的嘴,“嘘……假的假的。你嗓子都还没好全你别叫。” “唔!玩偶……唔!” 方觉夏这才想起来,“对,对,玩偶是不是掉了。”他松开手,裴听颂也松开他,在地上摸了半天找到了掉的那个玩偶,拉起方觉夏就要跑路。 “辛苦了。”方觉夏凭感觉朝着扮鬼的工作人员举了个躬,不过他看不见所以搞错了方向。 一个好好的小伙儿突然间对着空无一鬼的墙壁鞠躬,反倒把工作人员给吓了一跳。 裴听颂紧紧牵着方觉夏的手,拽着他噔噔噔爬楼梯,头也不敢回。感应灯在脚步声中接续亮起,两人好不容易来到第二层。和一楼的大厅不太一样,这一层是一眼望去是长长的十字长廊,两边共有四个房间,有的开着门,有的紧锁。天花板的灯惨白,有几盏似乎是坏了,闪个不停。 还没迈出步子,裴听颂就瘆得头皮发麻,“这个背景音乐能不能消停会儿啊,唱个没完了!” 方觉夏捏着手里的文件,还惦记着前台的事,“刚刚那个女生说,让我们上二楼去202找医生。” “对,对。”裴听颂一手揽住方觉夏的肩,抱着他螃蟹似的挪到了走廊的右边,一点点往前,“202室……202,这个吧。”他一抬头就瞧见202的铁牌,牌子上还有疑似血迹的东西,裴听颂没敢多看,走到紧闭的门跟前。 方觉夏也摸到了门,他习惯性抬手敲了敲,“有人吗?” “没人,只有鬼!”裴听颂握住门把手拧了一下。 方觉夏一本正经,“这个世界上没有……” “啊!!!Holy shit!” 他被裴听颂的骂声吓得一抖。根本不知道这个门一打开就有一个鬼站在他们面前,方觉夏看不见,抬脚就往前走,一下子撞到了扮鬼的工作人员身上。 “欸?抱歉抱歉,撞到你了不好意思……”他伸手在工作人员身上摸着,拉着裴听颂从这个假鬼身边钻进去,“你不要随便骂人啦。” “我又不是故意的!”裴听颂感觉自己没进一个新的地方,魂儿就少一缕,可方觉夏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儿不慌,“方觉夏你是变态吗?一点都不怕的。” 我又看不到。 方觉夏紧紧抓着这个随时处在狂躁边缘的导盲犬,一点点往房间里走,他试着问:“医生?” 裴听颂一手攥着娃娃,一手搂着方觉夏,强打着精神打量这个房间,这里灯光昏暗,陈设看起来就像是普通诊室,面前不远处摆了张桌子,桌子后面是张转椅,椅子背朝着他们。 光凭直觉裴听颂就知道这个椅子转过来肯定很恐怖。 “前方高能前方高能前方高能……” 方觉夏皱起眉,“你怎么还发起弹幕了?” 裴听颂拿手里的玩偶遮住眼睛,然后从方觉夏的手里夺过文件夹,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拿、拿去,医生你不是要、要这个吗?” 方觉夏被他逗笑了,“裴听颂你结巴了。” 那个椅子果然转了过来,不过裴听颂只能看到这个医生头以下的部分,只见他收好那份文件,缓缓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Q版玩偶。 裴听颂一个马步向前,伸长了手捉住玩偶的脚就拎起来往外跑,看到门口那个鬼又是吓得一抖。 “要走了吗?”方觉夏摸到了门框,朝着背后挥了挥手,“再见。” “还见??”裴听颂把两个玩偶都塞到了方觉夏手里,“快拿好,站在这儿别动啊。”说罢他飞快地冲到对面敞开的门里,战术眯眼式飞快地看遍整个房间,最后在泡满了恶心标本的架子上找到一个玩偶拔腿就跑。里面坐着的假尸体还来不及吓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大高个跑了。 203室是一个住院病房,里面三张床,裴听颂拉着方觉夏一起进去,十指紧扣,两个人贴着墙走,裴听颂一边张望着是不是有玩偶,一面碎碎念,“别搞我别搞我不要搞我……” 前两张床都是空着的,上面也没有病人或娃娃,最后一张床前拉了帘。 “啊这个肯定很恐怖,我不想过去了,求求了别吓我别吓我……”碎嘴归碎嘴,裴听颂还是哆嗦着往最后一个床位靠近。 方觉夏小声在他旁边说,“你手抖得好厉害啊。” “我、我没有……”裴听颂一咬牙一狠心把帘子刷得拉开,吓得直往后退,“啊!!!!!” “哇好厉害,你刚刚那个音有F5了。这不是也能唱高音吗?” “这是重点吗!!” 他的导盲犬都要炸毛了。方觉夏憋着笑,半抱着他给他摸后背,“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病床上半躺着一具假尸体,尸体的五官都模糊了,怀里抱着一个玩偶。 “啊我不行了,不行了,”裴听颂伸出两根手指拎起玩偶的头往外抽,“四个了,还有两个,我们快走。” 最后一间房是太平间,里面都是幽幽的绿光,裴听颂刚一推开门,里面的一具具“尸体”就集体诈尸,齐刷刷坐起来,吓得裴听颂腿都发软,直接摔倒在门边。 “伊壁鸠鲁德谟克利特卢克莱修斯宾诺莎霍布斯拉美特里费尔巴哈萨特……” 方觉夏摸着黑把裴听颂拉起来,莫名其妙问:“你在念叨什么啊?” “历史上伟大的无、无神论者,保佑保佑,让他们别搞我。” 方觉夏一个没憋住笑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念叨,“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 大概是害怕使人敏捷,裴听颂飞快地就找到了最后两个玩偶,“你怎么动不动就背九九乘法表?” “动不动?”方觉夏没反应过来,“我还什么时候背过?” 裴听颂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跑,“喝醉的时候,能背一晚上!” “是吗……”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里面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的方觉夏只能被他拽过来又拽过去,听见他一会儿尖叫一会儿骂人,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好好笑。 “你还笑。”从这太平间里出来回到长廊,裴听颂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沿着箭头下楼出去应该就结束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方觉夏捧着一堆娃娃,努力地憋住笑,“因为你很可爱啊。” “可爱??”裴听颂一听不乐意了,佯装出一副很酷很强大的样子,“你说谁可爱?” 不过这个鬼屋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刚要放狠话,长廊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群只有一条腿的人,全都穿着校服,丧尸一样蹦跶着朝他俩扑过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笔,做出要戳上来的动作。 裴听颂吓得又是一连串英文脏话,原以为这些鬼会一股脑冲过来吓唬他,谁知道他们居然是冲着方觉夏来的,三两个抓住他的肩膀和手臂。 被强行抓走的方觉夏还有点懵,“哎?怎么有这么多啊……” “啊,娃娃掉了。”方觉夏一心只有任务。 怕归怕,胆子都要吓破了,可裴听颂还是一边哆嗦一边上前去扒开那些奇奇怪怪的鬼学生,“别扯他,谢谢谢谢……God!大姐你这个妆也太吓人了……” 黑暗中握住了方觉夏的手腕,裴听颂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过来。”他猛地一拽,将方觉夏拽回到自己怀中。 后面的鬼学生还在卖力表演发狂围攻的戏码,裴听颂只好把他抵到墙上抱住,企图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鬼,“别过来了你们,快走吧快走。” 靠近的举措实在太仓皇,力度无法掌握,距离也无法掌握。裴听颂的头低下来,却没有掌握好方寸,不小心蹭上他的侧脸。 稍纵即逝的时间里,柔软的唇掠过光滑的皮肤,停留在耳畔。 漆黑的,混乱的,方觉夏统统感受不到,他的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可贴上的裴听颂的胸膛是暖的,很暖。 身体与身体亲密无间地贴近,裴听颂因激动而起伏的胸膛带起方觉夏身体里有血有肉的潮汐。 他能嗅到裴听颂身上很少量的香水,海盐混着一丝暧昧的麝香,香味丝丝缕缕绕上来,如同它的主人那样蹭过方觉夏侧脸。耳边是涌着热气的低喘,大口大口的喘息,在黑暗中放大,拉长,海藻一样缠上来,吻遍他全身。 机关埋伏、恐怖突袭、循环播放的诡异音乐还有乔装打扮的鬼魂,在此之前统统失效。 直到这一刻,方觉夏才终于感受到颤栗的感觉。 “没事了没事了……”裴听颂低声念着,也不知是念给谁听。他试探性回了回头,发现那些鬼学生都已经消失了,这才松口气。 “终于走了。”裴听颂长舒一口气,看向方觉夏,“还觉得我可爱吗?” 不知是不是太暗的缘故,他看到的方觉夏好像被吓住了似的,像只小兔子不敢动弹。 看不见也会被吓到吗? 忽然间,裴听颂慢半拍地意识到他们之前过近的距离,于是飞快分开,慌忙蹲下来,“玩、玩偶全掉了,我捡一下。” 方觉夏靠着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像只被潮汐救走的搁浅的鱼。 “我们走吧。”裴听颂左手臂抱着一堆小玩偶,右手牵住方觉夏,快步离开这个瘆人的二楼长廊,用不会令他摔倒的最快速度下楼,沿着箭头找到出口,里面这座见鬼的废弃医院。 “哇!!!终于出来了!” “凌一这个胆小鬼抛弃了你们,小短腿呼呼一路跑出来了。” “你才小短腿呢!” 江淼走过来慰问两人,“还好吧,你们挺厉害的啊全拿出来了。” 裴听颂抱着娃娃,魂儿都快没了,“我今天晚上一定会做噩梦。” 导演看了看时间,“29分34秒,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一点,厉害!” 29分34秒。方觉夏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数字,才发现自己的内部时钟已经完全失灵了。 因为裴听颂在,它一秒钟都不曾转动。坏掉了,完全坏掉了。 小小一间鬼屋,他们好像走了好久,待了好久。他心里的时间不再客观,无法以既定的准则去衡量和累积。 贺子炎瞟了一眼两个人的手,“还牵着呢。” 两人同时一激灵,草草分开十指紧扣的双手。 “下一组要进去咯!子炎、远远还有淼淼,准备!” “好——” 方觉夏独自一人朝前面走了几步,蹲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心有余悸什么,明明一只鬼都没有见到。 “你没事吧?”裴听颂绕到他跟前,也蹲了下来,“刚刚走得急,磕着哪儿没?我看看。” 方觉夏摇了摇头,把帽子摘了又正过来扣在头上,帽檐遮住眼睛,头埋进膝盖里。细白的颈子伸开来,光照上这层薄汗,粼粼的裸露着。 “怎么了?”裴听颂蹲他跟前,膝盖碰膝盖,伸手覆上他露出的后颈。 方觉夏闷闷开口,“没怎么,就是……” 他的掌心蒙了层潮湿汗液,好像要把发烫的体温摁进皮肤下,和耳边幻听不息的低喘一起摁到他血肉里。 “腿有点软。” 作者有话要说:卡团小剧场: 贺子炎、路远、江淼进入鬼屋后—— 遇到前台小姐姐: 贺子炎:“哇制服诱惑。” 路远:“火哥你口味有点重……” 小姐姐递文件 江淼:“辛苦啦~” 上到二楼: 贺子炎:“一人一间屋子搜一下啊。” 开门见鬼。 贺子炎:“wow……”绕过去 路远进入标本室,“老贺你的娃娃做得好丑。” 江淼进入住院病房,“这里有床欸。”拉开帘,“辛苦啦,哦假的。” 三人拉开太平间大门,尸体坐起,齐齐感叹,“哇好酷。”关上门再拉开,尸体又一次坐起。 三人:“哇好酷,再来一个!” 尸体:玩儿我呢? 鬼学生涌来,拉着一起现场打歌。 “你们听过我们的歌吗?kaleido,听过吗?” 鬼学生:懵逼…… —————— 工作人员:原来全团只有老幺和猛1怕鬼呢。 第50章 高空浪漫 另外三个人进去之后, 低龄组的三人站在外面甚至都没有听到他们在里面尖叫的声音, 鬼屋外安静得令人尴尬。 凌一疑惑挠头,“这么不吓人的吗?他们和我们进的不是一个鬼屋吧。” 贺子炎、路远和江淼出来的速度比他们快了太多, 三个人小跑着出来的, 一个人手里拿了俩娃娃, 还有点儿喘。 裴听颂立刻把凌一揪过来看,“他们不也喘吗?还是有点可怕的好吧。” 路远摆了摆双臂, “不是啊, 我们刚刚在里面跳舞了。” “你们有毒吧?”凌一一脸不可置信。 “嘁。”裴听颂一脸不屑,对于进去前的举手耿耿于怀, “那我刚刚问有没有人怕鬼的时候你们怎么都举手?” 一直在旁边没有插话, 听到这个方觉夏不禁笑出声, 学着他之前在鬼屋里说的话,“大家也都没有进去过,怎么知道怕不怕呢?进去了才知道不怕。” “哈哈哈哈是啊。” 凌一还很骄傲,“只有我是个诚实的孩子, 对自己的认知也非常准确。凌一凌一, 表里如一。” 裴听颂没继续纠结在举手的问题上, 注意力却全跑到方觉夏那里,盯着他努力憋笑的脸。 这家伙现在居然都开始开起他的玩笑了? 他毫不客气地伸出双手捧着方觉夏的脸,使劲儿揉来捏去,“你现在嘴皮子变厉害了啊,方觉夏。” 平常裴听颂也常常戏弄他,动手动脚, 方觉夏早该习惯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裴听颂一碰他,方觉夏就觉得不对劲。心脏跳得好快,手指尖都发麻。 “你放开我。”他像触了电似的推开裴听颂,后退了半步。 方觉夏的皮肤太薄,一揉就发红发烫,见他这样,裴听颂也愣了一秒。他忽然间发现感官也是有自主选择权的,原来并不是每种感觉都以相同的时间消逝。正如他手指揉上对方皮肤时光滑柔软的触感,到现在都久久不散。 他的感官为了方觉夏而停留。 握了握已经垂下来的手,裴听颂连着咳嗽了几声,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瓶水,用力拧开过紧的瓶盖,掌心都磨红。可那种触碰他脸颊的感觉仍旧顽固地不肯离去。 舌尖碰上水还是会痛,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醉酒后那个逾矩的吻。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开个玩笑,很想逗逗方觉夏。大概是在鬼屋里丢了面子,想急于从某方面找补回来。于是裴听颂拎着矿泉水瓶走过去,叫了叫他的名字。方觉夏抬起头,脸颊上的红褪去一半,“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裴听颂演得还挺真,满脸都写着疑惑,“我舌头这两天一直好痛,之前还以为是我感冒发炎,可现在我感冒都好多了,舌尖越来越疼了。” 方觉夏虽然表情不多,但却是个特别不会伪装的人,一听到裴听颂的话脸色就变了变。 “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破了?我喝水都疼。”说完他将矿泉水瓶放在地上,张开嘴,舌头微微往外伸了伸。方觉夏盯着他的舌尖,上面的确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伤口。裴听颂见他下意识后缩,伸手一拽,“隔这么老远你看得见啊,眼睛就这么好?” 方觉夏快速眨了眨眼睛,又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好像……好像是有一个小伤口,溃疡了,估计还得几天才能好。” “溃疡了?”裴听颂故意咬重这几个字,加重某个人的愧疚心,还皱了皱眉,“怎么办,好疼啊,我饭都吃不下去。我怎么会咬着自己的舌头呢?” 方觉夏眼睛瞟向别处,心虚全写在脸上,“你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很快就好了,不是很严重的。” “是吗?”裴听颂盯着他,想象不出来他当时是怎么狠下心咬他又打他的,他特别好奇那个时候方觉夏的表情和心情,“你不是有个小药箱吗?里面有没有治溃疡的药?” “有。”方觉夏终于主动开了口,“回去之后我给你喷一点,可以止疼。” 裴听颂笑得纯良,“那谢谢哥啦。” 方觉夏轻声说了句没事,匆匆捡起地上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口。 “那是我的瓶子。” 他差一点喷出来,但又忍住了,腮帮子圆鼓鼓的。 “你喝啊,又没事。”裴听颂觉得自己简直找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就是逗方觉夏。看他尴尬地咽下水,又补了一句。 “跟我你还介意这个啊。” 鬼屋特辑全部录制完毕,导演组宣布结果,“大龄组这边……” 贺子炎和路远异口同声:“什么大龄组啊!” 江淼笑笑,“只有我大龄罢了。” 另外两个还不服,“导演我们还是小鲜肉好吗?” “好好好,不是大龄组,不是大龄组。”导演立刻改口,“高龄组用时18分23秒,还在里面打了首歌。” 凌一大笑,“哈哈哈哈高龄组!” “有什么好笑的,你输了好吗?”裴听颂摁住他笑得花枝乱颤的脑袋。一偏头瞧见方觉夏也在笑,半低着头,嘴角上扬。 他笑起来就很好看,就是不常笑。 “那现在是不是要惩罚低龄组了?” “对啊,我们可等着呢。” 导演组拿上来一个抽签盒,里头放了很多卷起来的纸签,裴听颂一看见这个就头疼,“不是吧,又要抽签?你们能不能想个新鲜点儿的招啊。” 一个没出镜的工作人员在画面外说,“下次搞幸运大转盘好吗?就让小裴一个人呼呼地转。”其他人都跟着笑起来。裴听颂一向运气奇差,这回干脆手都不伸,只对着凌一扬了扬下巴,“你,去抽。” “凭什么?”凌一甩着两个袖子,“万一我抽着不好的了,你不就把锅甩我身上了。我才不干这种傻事儿呢。” 最后输掉的低龄组只有方觉夏肯出面背这个锅。他抱着那个纸盒子,不说话光晃,还晃得特别认真。这动作看起来有点傻气,裴听颂忍不住吐槽,“你在干嘛?真搞得跟抽签一样。” 方觉夏瞥了他一眼,淡棕色的瞳孔阳光下透亮极了。就一眼他就转回头,晃着纸盒,一脸冷静地模仿裴听颂在鬼屋里的名场面,“历史上伟大的无神论者啊,保佑我抽到一个好的签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导演还煽风点火,“后期记得配上一个字幕,这句话以后就叫鬼屋悖论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可惜的是,光顾着打趣别人的方觉夏没有想到,他又一次把自己坑了。一展开那张纸,他就两眼一抹黑。 他不会真的被裴听颂的非酋气息传染了吧。 “觉夏念一下惩罚的内容。”导演提醒。 方觉夏的声音都变得有点虚,“蹦极……” 贺子炎意味深长地哇了一声,“勇士的游戏。” 路远也激动了,“快点,我要看你们的信仰之跃!” “觉夏很会抽啊,园内的高空蹦极项目也是一大特色,仅次于鬼屋了。”导演介绍说,“这里的蹦极总高只有25米,其实不算很高。” 25米还不高……方觉夏在心里把具体的数字换算成实际高度,光是想了想就已经开始腿软。他从小就有点怕高,虽然没有到严重恐高的程度,但高空项目也基本是碰都不碰的,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没能躲过这一遭。而且一上来就是蹦极这种死亡副本。 察觉到方觉夏又开始不说话,裴听颂撞了撞他肩膀,“你怕啊?” 本来还以为他会挣扎一下子的。没想到方觉夏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点了两下,意外的非常诚实。 裴听颂被他这副样子给逗笑了,“刚刚笑我不是笑得很开心?我还以为你这辈子没有害怕的东西呢。”揶揄归揶揄,看出方觉夏现在很紧张,他又做出一副安慰的样子来,“没事儿,那比鬼屋快多了,上去然后嗖的一下就跳下来了,很快就结束。你看连凌一都不怕。” “什么叫我都不怕?”凌一瞪了他一眼,然后苍蝇搓手似的很是兴奋,“我最喜欢高空项目了。” 天。方觉夏理解不了这种追求刺激的感觉。但愿赌服输,又有团综录制,总不好临阵脱逃。大部队转移阵地,从鬼屋来到了蹦极区,园内游客增多,也有许多人开始跟拍。为了节约时间和分流,制作组分了两拨,赢的三个人拍摄他们的内容,另一部分人跟着蹦极的三个。 他们坐电梯直达顶端。门一打开,大风就把他的外套吹得鼓起。方觉夏拉好拉链,一瞥眼就感受到高度带来的强烈刺激,实在太高了,高到整个游乐园的景观都收入眼中,偏偏这个蹦极平台也是用全钢化玻璃建的,擦得干干净净,一览无余,每踩一步都是胆战心惊。 凌一刚出去就激动地找教练聊天,方觉夏只敢小步小步往外出。 看到这迟疑的脚步,裴听颂才确定了他害怕的程度,于是不管不顾地揽住方觉夏的肩膀,靠着他。 方觉夏没有推开他,这么高的地方他根本动也不敢动。何况裴听颂的举动很管用。高空之上贴近让方觉夏的心平静了少许,至少感觉有个依靠。 “你真的一点也不怕。”他垂着眼睛开口。 裴听颂点点头,“蹦极我玩过一两百米的,跟那个比起来这都小孩子玩儿的。还有极限滑雪、速降、低空跳伞、冲浪,这些极限运动我都会,也很喜欢,”他如数家珍,又笑了笑,“对了我还会开飞机呢,有证的那种。” “真厉害。” 这种人怎么会怕鬼呢?真稀奇。方觉夏的注意力稍稍转移一点,可看到空荡荡的脚下还是心悸。 “你别看下面。”裴听颂掰了一下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明知道自己怕还要看。” 方觉夏紧张地滚了滚喉结,“你在鬼屋不也一样……明明怕还要继续做任务。” 裴听颂不禁笑出来。真好意思说,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 他发现相处下来,人是真的会变的,而且会相互影响。面前这家伙就是好的不学尽学坏的,把他身上的脾气性子全偷个精光,别的不说,顶嘴怼人越来越顺溜。 工作人员上前给裴听颂穿戴防护服,他这才松开方觉夏的手,“那你就学我呗。反正我知道你再害怕也会跳的。”说完他转过身去,让工作人员帮他固定腰带和绳索。 “你又知道了。”方觉夏嘴里这么说,可语气却不是反问,很轻也很平静,比高台上的风还轻,但也不知怎么就飘进裴听颂耳朵里。 只差一步就要纵身一跃的裴听颂站在边缘,忽然回头,对着他笑,“对啊,我就是知道。因为你是方觉夏。”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他的心,酸酸麻麻的,似乎是有点高兴的。但他并不想过多地去思考这其中的含义,他发现自己每天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裴听颂对他说的每一句话。这很怪,也很不符合他直白的生活逻辑。 没准儿根本和他没关系,只是高空刺激出来的神经递质在作祟。 工作人员给裴听颂头上戴上了安装有GoPro的头盔,启动摄像。方觉夏不太敢看他跳下去的那一幕,觉得吓人,只能抓住杆子半转过身,听着凌一和其他工作人员的齐声倒数。 心脏重重地跳了三下,他听见凌一的欢呼声。 肩膀逐渐松弛下来,方觉夏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去,紧张感分毫未减。很快轮到凌一,他先是冲过来紧紧抱了一下方觉夏,然后才站到跳台边缘,“觉夏你看看我!我要跳咯!” 方觉夏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转了过去,对着凌一弯了弯嘴角,“加油。” 凌一开心地给他抛了个飞吻,然后自己大声倒计时,“三!二!一!”跳下去的瞬间,他还在大喊,“低龄组最帅,卡莱多和多米诺万岁——” 高高的台子上只剩下自己一个。方觉夏几乎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想蹲下可下面又是一片透明。他只觉得浑身都发麻,手掌心被冷汗浸湿。 “觉夏可以吗?要不要尝试一下?”工作人员扶着他的胳膊,宽慰道,“也不是一定要惩罚啦,反正已经跳了两个了。” 另一个工作人员也点头应和,“对啊,真的恐高很难受的。” 其实说真的,上都已经上来了。方觉夏是想试试看的,总觉得如果尝试过蹦极之后,自己的阈值或许又可以往上调一点点。 “我可以试试看,”他摘下帽子递给工作人员,然后喊来教练,“麻烦您帮我穿一下防具,谢谢。” “小帅哥很有勇气嘛。”教练是个爽快的中年人,“不用担心,我们这安全措施做得很到位的。你就深呼吸,闭眼往后一倒,就结束了,特别简单。” 方觉夏一个字都听不见去,生生被拉到跳台边缘,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拽着教练的手臂。别说往下望了,他眼睛都闭得紧紧的,不敢睁开。 教练拽了拽腰带,确认稳妥后拍了两下方觉夏的肩,“加油啊小帅哥。跳一下大红大紫,跳两下大富大贵。” 一下就好,很快就结束。 他甚至在脑海里提前想象失重的感觉,只为了让自己待会儿能好受点。 不怕,他一点都不怕。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准备啊,我要开始倒计时了。三——” 倒数突然中断,“哎?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什么回来。 他听见教练笑起来,还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还真有人要回来跳第二下了。” 狂风吹乱了方觉夏柔软的头发,看起来像只狼狈的小动物。他犹豫着,皱着眉缓缓睁开眼。摇晃的视野里,裴听颂一步步踏在透明的玻璃台面上,春日的阳光把他的笑容照得懒洋洋。 “你还真的要跳啊。”他望着已经穿戴好的方觉夏,眼底都是笑意。 方觉夏已经说不出话,很轻微地点了下头,显得更可怜。他不知道裴听颂现在上来是想做什么,见证他的第一次高空蹦极经历?还是纯粹觉得站上来看笑话会更直观?他脑子里想了好多,瞳孔也跟着晃动。 裴听颂越看越觉得他可爱,又看见他静静地攥着教练的胳膊,不自觉挑了挑眉。 “他怕高。”裴听颂走过去,跟教练也跟工作人员说,“我跟他一起,我们跳双人的。” 这句话来得突然,谁都没想到。方觉夏也愣愣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裴听颂直接伸手把他给拽了回来,玩笑道,“看着我干嘛,感动啊。感动就哭一下我看看。” “你回来干嘛。”方觉夏开口还是冷淡的语调,可手已经从教练的手臂转移到裴听颂的手腕,紧紧握着,下意识找更熟悉也更自在的安全感。 “我跳得很爽,还想再来一次。”教练给他们穿戴上双人的护具,裴听颂抬起手拨了一下方觉夏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温柔许多,“顺便也帮你渡个劫。” “渡劫。”方觉夏小声地重复了那两个字,心里惊讶,这个国外长大的小朋友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知识都学到了。不过这个词还挺贴切,这好像真的算是他二十几年人生中一个挺大的劫难了,危险指数完全排得上前三。 心里这样想着,他又瞟了一眼裴听颂。 这家伙的危险指数也很高。他真是慌不择路,为了解决一个危险而去依靠另一个危险。 工作人员正要给他们戴头盔,却发现最后一个GoPro坏掉了,不能录像,“要不等一下?等他们把之前的送上来。” “觉夏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又不知道敢不敢了。要不就不录他的视角好了。”另一个工作人员用对讲机联系了下面的机位,只取上面跳下去和下面仰拍的视角。 教练固定好了绳索,确认无误,“好了,准备完毕,两个小帅哥,你们可以双人跳了。需要我给你们倒计时吗?” 裴听颂摇摇头,说了谢谢,然后拉着方觉夏的手臂一点点往前移动。跳台上的风愈来愈大,盘旋在半空中,冷冷的气流拥住他们,澄透的蓝天仿佛触手可及。呼啸的风里方觉夏听到裴听颂的声音,他说闭上眼,于是他就真的闭上眼。 他这辈子没有做过太疯狂的事。就连追梦都依照着自己制定的法则和步骤,一步一步稳中求进。稳定带给他安全感。脱轨,狂欢,失控,这些都是方觉夏二十多年来极力规避的危险因素。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方觉夏听着他的声音,抬了抬头。 “嗯。”裴听颂站在跳台上,转过身背朝向即将坠入的高空,面对着闭上眼的方觉夏,伸出手臂将他拉入怀中,“你知道吗?据说蹦极这项运动,最早是起源于南太平洋群岛一个叫做瓦努阿图的国家,那里的人认为,只有经受过高空的考验才算真的长大。所以几百年前,部落里的男人会用藤条捆住双腿,然后从三十多米高的一个木塔上跳下去,在离地十多厘米的地方咻的一下停止。”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将方觉夏拉到自己的跟前。或许是真的害怕,他能感觉到方觉夏主动贴近。 “然后呢?”方觉夏紧闭着眼问。 “然后……”裴听颂低头确认一眼,自己已经踩在边缘,半个脚掌悬空。他继续说,“村民就会为他举办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庆祝他的决心和勇气。他们把这种高空坠落视为一种伟大的成人礼。” 在故事的结尾,他展开双臂抱住了方觉夏,向后倒去。没有倒计时营造的紧张气氛,一切都来得很快,毫无预警。方觉夏的心脏几乎骤停,他被抱住坠入一场风暴里,一场失重的漩涡之中。 真正的坠落原来是这样的。身体的每一处缝隙都被疾驰的风穿透,灵魂砸入空荡荡的天空。恐惧、犹豫和胆怯统统被风卷走,单向的拥抱在本能的怂恿下变成紧紧相拥。体温是热的,心跳也撞在一起,撞向彼此的胸膛。这些感官都在告诉方觉夏,他不是独自一人。 他在一个怀抱里坠落,安全而自由。 “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 呼啸的狂风像长鸣的警报,却挡不住他的声音,方觉夏试着努力睁开眼,倒转的视野太奇妙,他看见全世界旋转着飞上天空,看见近在咫尺的裴听颂。视线在狂风中相遇,裴听颂的眼睛在笑,沉黑的瞳孔里映着透明的天,还有他的面容。的确很快,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他们带着勇气与决心坠落,悬在半空。 警报解除的时候,他凑近方觉夏的耳侧。 “你成年了,哥哥。” 第51章 后遗眩晕 高空的考验令方觉夏神思迷茫, 绳索解开, 双脚回归地面。踩不实,每一脚仍旧踏在云层里, 起起伏伏, 深深浅浅。 “现在怎么样?”裴听颂几步走到他身边, “是不是不那么怕了?” 怕。 经此一劫,他终于计算清楚这些危险与危险之间的重量级。没有什么比得上裴听颂, 他是最大最不可控的风险。 “好多了。”方觉夏看着地上的影子回答。 后来的游乐园之行他都记忆模糊, 一半的魂魄好像还留在二十米开外的高空,后来玩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好像都只是迷迷糊糊地在参与。连导演都开玩笑说把方觉夏吓坏了, 吓得没魂儿了。后来围观的粉丝越来越多, 他们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拍摄。 玩了一天又提早收工,大家都特别开心。路远回公司和编舞老师见面,贺子炎也和他一起回去讨论编曲。江淼的妹妹快要过生日,拉上一向会来事儿的凌一陪他去买礼物订蛋糕, 准备惊喜。 方觉夏的计划是回宿舍先洗个澡, 休息一小时后去练习室练舞。可等他出来的时候宿舍里又只剩下他和裴听颂。对方和他差不多, 也刚洗完澡,穿了套白色棉麻睡衣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仰头灌着。 感冒还没好全,就穿这么少。 他没把这种唠叨的话说出口,因为好像也与他无关。方觉夏关上浴室的门径直回到卧室,帮凌一把掉在地上的小黄人玩偶捡起来搁在桌子上,然后上了床。 橘红色的黄昏余光从阳台爬到他墨蓝色的被子上, 他定了个闹钟,缩进被子里。高空后遗症那种天旋地转的错觉在闭眼时最明显。很不舒服,他翻了个身趴着,脑袋埋在枕头里,想减轻这种失重和眩晕,但收效甚微。 [你成年了,哥哥。] 裴听颂的声音反复出现在他的耳边,心脏七上八下难以安眠。 忽然间听见脚步声,方觉夏侧了侧头,看见一双长腿在自己床边。他有点吓到,不知怎么的下意识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自己的脑袋。 “你干嘛?”裴听颂想把他被子拽下来,“我还以为你睡觉了。” “是要睡了。”方觉夏闷声说。 “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 对。他真的忘了。他被蹦极和所谓的成人礼搅得一团乱。 方觉夏怕面对裴听颂,可每次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裴听颂又偏偏出现,还总是握着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让他没办法躲开。 他放弃挣扎,任由裴听颂把被子拉开,半眯着眼,看见裴听颂和他拎着的医药箱。 现在倒是越来越娇气了,以前砸得流血都强撑着不让人包扎的。 算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咬破的,总得负点责。方觉夏掀了被子盘腿坐起来,拿过那个医药箱打开翻找出口腔溃疡的药粉,尽量端出悬壶济世的冷静姿态,“你坐下来。” 裴听颂坐在床边,发现他头上翘起一撮头发,显得傻傻的。 “你现在睡觉,晚上不睡了?” 找到了。方觉夏拿出那一盒药粉,晃了晃,“我睡一会儿去练习室,晚上不回来了。” “你一天天的这么练下去不怕把腰练坏啊。” “我本来就有腰伤。”方觉夏说得云淡风轻,抽出一根细长棉签蘸取粉末。 可裴听颂听起来不太是滋味儿,他明明也和方觉夏在一起相处两年,都不知道他腰受过伤的事。瞟了一眼他的腰,没头没脑地想到之前在公寓里看到他换衣服的样子。裴听颂撇开眼,“那你就更要多休息了。” “谁都想休息。可跳舞这种事,歇一天身体就迟钝一天,休息太多人就会生锈,在舞台上就会变笨。”他凑近了些,“舌头伸出来。” 裴听颂照做了。怕挡着光,方觉夏歪着头凑近,眼睛注视着他舌尖上那一处小白点,那个万恶之源。一想到这个小白点是自己的牙齿咬出来又溃化的,方觉夏又有种奇异的心情。他形容不出。 不能深想,他也怕回到事发的那个晚上。 蘸了药粉的棉签很轻很慢地点上去,看见舌尖缩了缩,方觉夏抬眼观察了一下裴听颂的表情,“疼吗?” 裴听颂收回舌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明明在心里想好了是要戏弄方觉夏的,可现在心神不宁的却是他,看到方觉夏趴在床上的样子会下意识放轻脚步,听到他说腰伤会愧疚会担心。 看见他抬起眼,会心悸。黄昏把他的睫毛照得半透明,轻微闪动。 点上舌尖的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一只云淡风轻的蝴蝶。顿一顿,又飞走。 “疼?”方觉夏又一次问。 裴听颂慌乱地眨了下眼,“有一点。” “忍一忍吧。” 他只好再次伸出舌尖,眼神落在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孔。方觉夏认真的时候眉头会很轻微地向内蹙起,嘴唇稍稍张开,隐约能看见湿润的内里。那算是一个熟悉之地,毕竟自己曾经探入其中。 裴听颂觉得他是该忍一忍,所以试图转移视线。 舌尖被药粉刺激,像是细细的针尖扎在心口。他逐渐也迷恋上这种细微的疼痛,方觉夏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很好闻,干净舒服,类似麻醉。 哪怕见识过多么开放自由的交友方式,裴听颂也知道朋友之间不该接吻,更不该是深吻。做朋友应该是简单自然的,交谈,聊天,了解彼此的喜好和生活方式,分享喜悦和痛苦,交往时不会有任何负担,拥抱时就像左手握右手。这才是朋友。 但酒精轮番夺取他们的神智,意外的吻,又一个意外的吻,反复叠加,这份友谊好像从一开始就不纯粹了。 可他是真的觉得方觉夏好,真的想和他建立一段友谊。 眼神往回飘,裴听颂不小心看到方觉夏垂下来的睡衣领口,里面雪白一片,清清楚楚。他收回舌尖,侧头猛地咳嗽了几下。 “嗓子不舒服?”方觉夏问。 裴听颂不自然得往上直起身子,也把方觉夏的肩膀扶起来,“你别老猫着腰,腰不酸啊?” 方觉夏也坐直了,语气平淡,“你老关心我的腰干什么。” “谁关心你的腰了?”裴听颂不认帐,声音都大起来。 自己衣服太宽松一低头看得清清楚楚,换衣服的时候也不知道避开,动不动就用那种眼神望着别人,毫无自觉。 数落着方觉夏的多宗罪,裴听颂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途径。对,都怪他。如果最开始的时候方觉夏没有喝醉,没有亲他。他也不会在喝醉的时候还回去。没有唇舌纠缠,他就不会纠结于友谊的纯粹度。 明明他从小到大就无拘无束,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却要因为这些小事烦恼。 都怪方觉夏。 “好了。”一无所知的始作俑者用手掌轻轻扇着风,帮裴听颂缓解舌尖的疼痛,“多喝水,吃一点维生素。”说着他低头从箱子里找出维b维c,和药粉一起塞到裴听颂手里。 他不想自己涂药,他还想让方觉夏给自己上药。 “这个药一天涂三次,疼的厉害了也可以涂。” 但有什么立场?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好。” 听到裴听颂这句好,方觉夏还有点意外,难得这么听话。 “你睡觉吧。”裴听颂站起来把医药箱拿走,却听到方觉夏在后头说,“我好像也睡不太着。脑袋晕晕的,闭眼就很难受。” 裴听颂说,“可能是恐高的后遗症,你睡觉可能会梦到在高处,到时候更难受。先别睡了,找点可以放松的事做。” 说完他就走了。方觉夏的房间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他干脆也起床,走到阳台,拿起水壶给他的花花草草浇水,他很早之前在路边买了一柱仙人掌,不是球形,而是长长的那种。他蹲下来,拨了一下仙人掌上的刺。 之前很少给它浇水,从没关心过。方觉夏举起水壶,浇了一点点,不敢太多。 做点可以放松的事。 方觉夏拿出数独本,坐到阳台的懒人沙发上,对着残存的夕阳做题。这种平复心情集中心力的方式曾经百试百灵。握着笔,那些数字渐渐地晃动起来,在空白格里跳动。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他闭上眼,再睁看眼。眼睛扫过第一行第一列,试图算出答案。可他不自觉就会走神,魂魄像猛地坠落一样失去控制。 等到回神的时候,本子上已经写出了什么,不是数字,是一个人的名字。 裴听颂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他想把之前没写完的歌词写完,可一打开就看到fjx文件夹,忍不住又点开,戴着耳机循环他这首抒情曲demo。 他从没有写过情歌的歌词,也懒得写。大多数的情歌歌词在他眼里都毫无新意,三两句陈词滥调反复咀嚼,早没了精华只剩渣滓。 可这首歌就是情歌吧。 不是情歌也被他听出情歌的感觉了。 裴听颂握着笔,静静地听方觉夏的声音。眼前忽然出现他笑起来的画面,在阳光四溢的游乐园,对他说这是你的第一次,开不开心。 钢琴声和哼唱缓缓流动,潜意识操控着笔,在纸上沙沙写着。 [造梦的乐园精彩纷呈 木马追逐,旧梦成真 日光是入场附赠 替我在他眼角烙一枚吻痕] 第52章 真爱几率 (这一章是二更, 直接点击最新更新的小朋友可能会漏掉上一章哦) 他凭着下意识写完, 可醒过神再回头来看,却被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狠狠蜇了一下。这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写出这个。 裴听颂像是划掉了最后一句, 划了好多下, 后来干脆撕下那一页, 揉成纸团丢到桌子一角。 隔着耳机都听见窗外传来东西摔碎的响动,他站起来探出头看了看, 隔壁的阳台上有身影在晃。怕方觉夏又磕了碰了, 裴听颂放下东西去到那边,这次进去的时候还敲了两下门。 “你干嘛呢这么大动静。”他故意用埋怨的语气, “吵死人了。” 走过去看见方觉夏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 裴听颂又吓了一跳, 连忙拽开他,“哎你别用手啊。” “没事,这个花盆的边不是很锋利。”方觉夏把最后一块陶土碎片扔进垃圾桶。裴听颂这时候才发现,他摔碎的是一盆仙人掌。 “你这是干嘛?”他蹲下来指着栽倒在地的仙人掌, “打击报复啊。” “你这人想象力真丰富。”方觉夏把地上的土扫到一起, 转移到备用的花盆里, 可这个仙人掌让他有点无从下手。于是他开始指使裴听颂,“把这个拎起来。” “为什么是我啊?” “同类相亲。”方觉夏在土里戳出个坑,“放这儿。” 裴听颂两个手指捏起最顶上一根长刺,仙人掌颤颤巍巍落入方觉夏挖好的陷阱里。 “你刚刚就一直在弄这些花花草草啊。”裴听颂瞟了几眼,不小心看到他搁在懒人沙发上的数独本,但奇怪的是上面没填数字, 倒好像是写了一行字。 “嗯。你呢?”方觉夏挡住了他的视线,双手把土压实,“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裴听颂没想到话题会回到他身上,他犹豫了一下。方觉夏也没打算等他给答案,站起来将那本数独本合上。谁知他忽然间听到裴听颂在他身后说,“我想给你的demo填词。” 方觉夏疑惑地转头,看见裴听颂盘腿坐在地上,“但是我没有恋爱过,我不知道怎么写情歌的歌词。” 这是他第一次从裴听颂的口中得知他真的没有恋爱过的事实,听起来还是很有冲击力。方觉夏坐回到懒人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那首也不一定就是情歌。” 裴听颂抬起头,看向他。方觉夏抱着那个数独本,静静开口,“毕竟照你这种说法,我应该也是写不出情歌的。” 他这个意思是……他也没有恋爱过?裴听颂有些不敢相信,方觉夏这种长相放在学生时代没几个女生不喜欢,性格也温和,除了对待他的时候过分冷漠。 裴听颂不禁质疑,“真的假的……我不相信你们学校没有女生追你。” “有是有。但我根本没有时间。”方觉夏的表情很是坦诚,他往后一靠,“我很早就开始学跳舞,每天都很累,要努力学习,放学了又要立刻赶去舞蹈室。后来,你也知道,我的舞蹈演员梦泡汤了,谁知道在去上学的路上被Astar的星探发现,成了练习生。那个时候也是一边念书一边练习,每天都很辛苦,睡都睡不够,哪里还有精力去早恋。” “所以你是想谈恋爱但没有时间?”裴听颂理了理思路,还是觉得不对,“真的遇到喜欢的人不会挤不出时间的。” “我不想。” 方觉夏的答案突如其来,很短也很笃定。裴听颂不小心被仙人掌的一根软刺蛰住,刺陷进肉里。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为什么?” 空中漂浮着一片粉橘色的云,方觉夏盯着不动,“因为……” 他犹豫了,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裴听颂讲,或者说要不要讲。方觉夏很厌恶自我剖析的感觉,敞开一次就要冒一次情绪决堤的风险。 失控真的很可怕,他害怕自己变成会失控的那类人。 裴听颂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想自己转移话题,“其实我也不想。”他补了补,“至少以前不想。我看过一篇心理学论文,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孩子的情感启蒙是父母感情的映射。我呢,从小就没怎么见过我的父母,长大一点了,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因为相爱结婚的。” 听到这句,方觉夏侧转过身,用蜷缩的姿势看着裴听颂,“那为什么要结婚?” “说起来挺讽刺的。我母亲的祖上是第一代海外移民华裔,之前在国内也是大富大贵,移民后在美国经商很多年,家族庞大,算是他们嘴里的Old money。我外公是他那一代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儿子,但他真的毫无经商头脑,也没兴趣。年轻的时候生意总是失败,倒闭了好几间公司。” 好几间公司。方觉夏想着,果然是有钱人,耗得起。 “感觉也是,你外公……”他说到一半顿住,本来想说他外公看起来就文质彬彬,但他是不小心看到那张照片的。 “我外公怎么?” 方觉夏歪在沙发上摇摇头,“感觉应该和你一样吧。” “他比我厉害多了。他很有文学天赋,生意失败但写的书却很好,用化名出版了小说和诗集,后来他也就无心商业,一心只想着过他的浪漫主义人生。”裴听颂深吸了一口气,“他只有我妈一个孩子,所以惯得跟公主一样,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其他什么都没有。家族的长辈觉得他们的商业大厦不能就这么垮掉,于是选了一个新贵和她商业联姻。” “我外公告诉我,当时他是很反对的。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会很痛苦。事实证明一点也没错。生我之前还会勉强住在一起,生下我之后,我妈就满世界旅游,享受人生,过她喜欢的纸醉金迷的生活。我爸忙着挣钱,挣下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方觉夏很难想象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是什么感觉。 “那你从小就看不到父母,不会想他们吗?” 裴听颂笑了笑,“我已经忘记想念父母是什么感觉了。”他又继续说,“我一个人在家总归不行,所以外公就来陪我住了。” “我后来喜欢上嘻哈,觉得那是世界上最能抒发情绪的载体。于是我就更没心思把自己浪费在一段段没结果的关系里,我想找一个出口,想表达。” 方觉夏终于明白为什么裴听颂会这么矛盾。他和自己的外公一样被放置在了一个并不合适的模具里,但他的选择是激烈地反抗,反抗从未陪伴他成长的父母,反抗这个金丝笼,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无论代价。他忽然很想抱抱他,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同情心在泛滥,可能会被裴听颂嫌弃,所以他只是坐了起来,没敢上前去。 他知道为什么裴听颂不相信爱情了。人要怎么去相信没有见过的东西。 裴听颂甩了甩手,语气轻松,“其实很多有名的哲学家都是终生未婚的,柏拉图、笛卡尔、斯宾诺莎、康德、叔本华、萨特……数都数不清。”说着他似乎想到了某个相当好的论据,“你知道诗人莱蒙托夫么?他说过一句话——热恋和幸福使我玩物丧志。” 这是个很新奇又现实的说法。 方觉夏把他说的话在心里反复揣摩,似乎觉得自己那点回忆也没什么要紧了。尽管裴听颂没过问,他还是选择剖开自己,他不想只做听故事的人。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提过我的父亲?” 裴听颂没料到他会说,他早就察觉到了,父亲这个词对方觉夏来说就像是一个障碍,每次说到,都会习惯性绕开。 “对。” 方觉夏双手抱膝,“他之前是一个很有天赋的舞蹈演员,我妈很爱他,他们很相爱,就像我上次说的,他们不顾一切地在一起了。” 这样的说法就像是童话和诗篇里的爱情故事。但裴听颂已经看到了结局。 “后来有了我,我们一家很幸福。我现在回忆起来,觉得用幸福两个字形容我的童年一点也不夸张。我曾经也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方觉夏的眼睛飘向远处最后一点天光,喉结滚了滚,“再后来的事我说过,我检查出来夜盲,然后落选。这对一个家庭其实也不算多大的打击。但是我父亲,他获得了一个特别好的机会,对他来说可以改变一生的机会。” 方觉夏看向他,“一部非常著名的舞剧请他挑大梁担当主演,他为了这部舞剧练习了整整四个月。我每天都特别期待首场演出的日子,数着日子上学,就为了等那一天。我记得特别特别清楚,那个时候我就趴在桌子上给日历画最后一个叉,电话响了,我妈听了没几句,就顺着墙壁滑下去,坐到了地上。” 他试图给裴听颂形容,两手比划着,“那个舞剧结束的桥段是一个坠落的动作,要后仰落到一张网中。我爸开场前最后一场彩排,一切都很完美,他最后奔上高台,落下去,但那个网并没有固定好。”方觉夏的语气依旧没太多波澜,平铺直叙,仿佛在陈述一件和自己并不相关的事,“他从几米高的地方狠狠地摔了下来,腿断了。” 裴听颂望着方觉夏,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难过的踪迹,好出声安慰。但他太平静了,眉头都没有皱一皱。 “他不仅错过了职业生涯的最好机会和高光时刻,也没有办法继续跳舞了。那条腿遗留下来的问题很大,算是断送了职业生涯。” “后来呢?他有没有转行?” 方觉夏拉了拉自己的袖子,觉得有些凉,“后来……后来他就每天喝酒、抽烟抽得很凶,就在家里抽,我妈说这样对孩子不好,他也不在乎。他们天天吵架,大多数时候是为了我,他有一次喝醉了甚至对我说,说我以后也会像他这样当个废人。他是被老天捉弄,而我生下来就没资格在舞台上跳舞。” 方觉夏的声音终于有些发颤,他吸了吸鼻子,“我很怕见到他,也很害怕在家里见到酒。他有一次和我妈吵架,忍不住动了手,清醒过来又抱着她哭。很矛盾对吗?人原来会变成这样。”说完他看向裴听颂,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我妈还是很爱他,希望他可以振作起来。但是没什么用,他一次次试,又一次次失败,后来甚至染上了违禁品。某一天我从学校回家,发现家里值钱的电器都不见了。我以为是小偷,于是检查还丢了什么。”方觉夏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拖鞋尖,埋着头,“我看到衣柜里,他所有的衣服都不见了。他再也没有回来。” “爱情真的很脆弱,保质期也很短。有时候根本等不到它变化,一根稻草就能压垮。”方觉夏冷静得像个局外人,“我妈现在都还在等他,她不愿意搬家,就留在广州的那个小房子里。闲下来的时候望着门可以望一天。就为了那短暂的几年幸福,她兑换了一辈子的痛苦。” 裴听颂起来,走过去蹲在方觉夏的面前,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发顶。 “我讲的故事很普通对吧,没有你期待的那么轰轰烈烈。” 爱情故事的最初美好得都很雷同,一触即燃,灵肉相撞,恨不得能一秒钟过完一辈子,在一个吻里结束生命。但悲剧的终章却各有各的不同,轰轰烈烈还算有结束的仪式感。最怕平平淡淡,潦草收场。 裴听颂了解了方觉夏为什么一直封闭自我,为什么像一个机器一样管理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这么多年他不仅在黑暗中摸索,他把离开的父亲当成自己的一面镜子,一面只能映照出失败的镜子,藏在心里,时不时剖出来照一照,约束自己。 裴听颂轻轻摸着他的头,声音低沉温柔,“所以,这就是你不相信爱情的原因,因为你生活在一个失败案例里。” 方觉夏后知后觉感到害怕。他竟然就这样把自己最深处的那么一点东西都剖开给了裴听颂,把他脆弱的命门展露出来。他好像是说给裴听颂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 不要随便地陷入一段感情。 手指戳到地上,方觉夏低着头,划出一道横线,对自己也对他说,“你可以举出很多有理数的例子,穷举不可能举完,对吗?” 裴听颂点点头,“嗯。” “但你知道吗?给一个数轴,你任意取一点,选中的点是有理数的概率为零。” 方觉夏抬起头,冷却的眼里映着完全暗下来的天空。 “这就是所谓的真爱。”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为什么数轴上任意一点取到有理数概率为零。】 首先就是等于零。 这个问题是测度问题,有理数测度为零。我很难用通俗易懂去解释一个数学问题因为太不严谨了,建议大家搜索一下,会有很多理论分析,知乎也有讨论。测度是泛函分析的一个问题,数学系的孩子应该有学。 再给大家说明一点,概率为零的事件不等于不可能事件,这个是概率论问题,也可以搜索一下具体证明和理论。 终于向彼此完全坦白,迈出了新的一大步,听觉要开始相互疗愈了。 他们两个都是初恋,而且和别的小孩又有点不同,所以会稍微慢热一点,但真的爱起来也会更加奋不顾身。[zc虽然没有存稿,但手机的备忘录里充满了恋爱后的对话…… 第53章 新专预备 裴听颂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方觉夏的话。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 每天都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真爱, 被一段段佳话麻痹到误以为自己也一定可以与某个人相爱一生。大家都以为自己获得的是一辈子不会冲淡的蜜糖,事实上多数都是很快就过期的劣质罐头。带毒的工业化学剂一口口喂下去, 甜美幻觉消散后只剩下痛苦的后遗症, 少则数月, 多则数年,甚至是一辈子。 没人能否认有理数的存在, 但相比于稠密的无理数来说, 那些稀疏的点比流星还罕有。 他忽然间就好奇起来,所以也不假思索地开口。 “假如, 我只是做一个假设, ”裴听颂看着方觉夏的眼睛问, “如果你有一天真的爱上某个人,你会怎么样?” 方觉夏沉默地对视,眼神不可控地晃了晃。他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似乎从他懂事以来就被割裂在人生规划以外,他没想过自己爱上谁这一种可能, 更没有提前作出假设在心中推演。 “我不知道。”他最终还是照实说了,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 人是复杂生理机制的集合,你连自己的一根神经都很难掌控,何况……” 何况是控制爱一个人的情绪。 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裴听颂他就说不出口,只能咽回去, 耸了耸肩,将这个问题抛回去,“你呢?” “我?”裴听颂思考了一下,“我虽然没见识过什么真爱,也不太想追求什么。但如果真的出现了……” “我不会躲的。”他挑挑眉,“就算我选中的是一个无理数,没关系,我也会把他当做有理数去对待。说起来有点唯心主义,但我觉得有些事就是可以为我的意志所转移的。” 方觉夏佩服他的胆量,这样的话从其他人口中说出,多少都有些飞蛾扑火的意思,但裴听颂来说,就好像不一样。 “你的母亲也是这样,用自己的意志在等待。起码在她的心里,她握着的仍旧是一个有理数。她的爱情还没有死。” 他这样说,方觉夏是承认的。在母亲内心深处,那个人总会回来。但方觉夏不相信,“可你从她身上也看到了,失败的爱情就是绝大多数,你甚至没有亲眼看到过一个成功样本。你不害怕自己也一脚踏进失败里吗?” 面对方觉夏的质问,裴听颂显得很轻松,“我不害怕失败,更不害怕低概率和稀缺性。相反,我很喜欢。” 他一字一句,说得大胆又直白,“我要就要最稀缺的东西。” 方觉夏哑口无言。他们都是失败家庭的结晶,但一个放纵只求自由,另一个精确规避失误,持有截然相反的观念,对于爱情也是极端态度。可即便如此,方觉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裴听颂所说服。 裴听颂的手机忽然响起,中断了这场爱情观的博弈。他接通之后简单地回了几句就挂断。 “老板让我们去公司,把主打歌一起做完。”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方觉夏也跟着站起,把那盆仙人掌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拿起喷壶喷了点水,观察了一下,又喷了一点。然后他意外地发现了什么,语气带了点惊喜,自言自语,“是不是要开花了?” 裴听颂看着他蹲在地上认真扒拉仙人掌顶端的那个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 “方觉夏,你呢,就是顶了你外公的壳子在生活。” 方觉夏没明白他的意思,扭转身子看过去,手里还拿着小喷壶。 “你爸是个视艺术为生命的人,你妈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你不是讲究科学吗?基因的力量可是很强大的,你是这两个人的小孩。”裴听颂两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带笑,“所以你骨子里其实也是个浪漫主义者。” “你总有一天要承认。” 说完他离开了,留下方觉夏一个人,愣了一分钟,又转过身盯着那个仙人掌。 浪漫主义者,这五个字简直和他就是双曲线的关系。 赶去公司的时候老板陈正云也在,他已经预先听过了方觉夏的无歌词demo,大加赞赏,发现他对旋律有着天生的敏感。作曲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拼天赋的工作,有的人如何努力学习乐理知识也很难写出一段抓耳的高光旋律。 “之前一直把你往舞担的方向培养,还觉得路线特别正确。现在看看公司真的差点错过一个宝藏。”陈正云自己过去也是创作型歌手,在开公司前也已经转型成相当优秀的制作人,写了很多歌,对方觉夏的天分毫不吝啬地给予夸奖,“既然是主打,我们还是希望他不要只成为一个表演性重过旋律性的歌,要有传唱度,让人听一次能记住。” 公司里的另一个作曲家用吉他弹了一下他们改动后的曲。 “这算是第三版了,我们讨论了几个小时了,子炎回来也和我们一起改。” 裴听颂坐在一边,“改多了耳朵容易麻住,听不出好坏。” “所以把你们叫过来。”陈正云又开始敲打他,“你呢,歌词怎么样?压得住这首歌的概念吗?” 裴听颂实话实说,“我现在脑子里挺乱的,这个曲子有点杂糅,概念很多我很难理出一个核心……” 正说着,门又推开,江淼和凌一也进来,“你们都到啦。” “我来晚了。”江淼搬了个椅子坐下。陈正云说没事,“小淼你的琴我让他们拿过来了。” 大家又开始了讨论,方觉夏还在回忆着之前作曲家弹的曲子,旋律在他的脑中被拆分开,一段一段,甚至一个音一个音。 就在其他人讨论的时候,方觉夏自己坐在了一架电子琴前面,弹出一个非常简单的和弦,然后试着哼唱还原刚才作曲家的旋律,但每到中间就会卡住,他又试了一次,发现还是如此。 裴听颂也发现他自己一个人在试,于是偷溜过去,坐在他旁边,“有想法了?” “我觉得你刚才说得对,”方觉夏双手放在黑白琴键上,“我们的旋律做得太满了,不顺畅,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燃点可以用编曲解决,过满的旋律很容易让人听的时候产生混乱感,记不住调子。” 他试着砍掉一部分旋律之后哼唱,听感一下子上来许多。裴听颂点头,“但这样强烈感会减少。” “不会。”方觉夏很肯定,“因为现在我给你弹的是最简单的和弦,编曲是舞曲的灵魂。旋律在精不在多,好编曲可以完整的体现出歌曲的层次、节奏和意境。”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裴听颂忽然觉得方觉夏特别好看。 弹着弹着,方觉夏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江淼练琴的时候弹的曲子,琵琶名曲《十面埋伏》,当时他还特意跑去听,最开始扫弦那几下杀气十足,颇有点空城一曲逼退万马千军的气势。 他脑中出现一段旋律,只哼了两句就引起了裴听颂的注意,“这个好听,几个转音连起来有种中国风的感觉。” 方觉夏笑了笑,又在电子琴上弹了出来。其他人也被吸引,陈正云望着他问,“这是你刚刚写出来的?” 手上的动作停下,方觉夏记了下谱子,然后对所有人讲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之前一直在旋律上加东西,越加越杂。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没参与前面的作曲,只听了编好曲的demo,算是纯粹听者的角度。刚刚又听到老师弹的钢琴版作曲,我就发现其实我们把旋律放得太满了,放在高复杂度的编曲里很难听出来,但是单独用钢琴弹出来就能发现。” 他试着弹了一段作曲里的主歌,“一个好的舞曲,哪怕用最简单的和弦去配,不插电也能很好听,这是旋律性。刚刚我试着去弹,就发现这个曲子有很多冗余的部分,砍掉一些,加入重复的抓耳旋律就很好了。” 裴听颂听着他弹出来的曲子,忽然间想到什么,对江淼说,“淼哥,你能不能弹一段古筝?” 听到他说这句话,方觉夏不禁有些惊讶,他还没有说,裴听颂就已经领会到他心中所想,这有些不可思议。 江淼微笑着坐到琴边,粘好指甲,“弹什么?” “扫弦就好。我跟你的扫弦进去。”方觉夏的手也放上琴键,等待江淼的信号。他半低着头,指尖微聚,手腕一抖扫下一音,如同一阵肃杀的风。 这就是方觉夏要的效果。在他扫出第二声的时候,电子琴的音色进去代替主歌,方觉夏哼唱出转音。贺子炎很快就意识到了他想要的风格,拿出打击垫敲出节奏。 整个合作非常的简单和临时,但是却出奇地得到了糅合。方觉夏继续说,“之前只给出了元素,但没有主概念,显得很混乱。但我昨天听到淼哥用琵琶曲练琴,十面埋伏最开始的几个扫弦和摇扫非常有杀气。我想我们的这次的歌可不可以以战士作为概念。” 他平日里寡言少语,但说起自己对音乐对舞台的理解时满眼都是光,“就像古代行军时的战鼓和阵型,还有舞剑,这些都和歌舞表演是同源的。我们可以取战士的概念,利用强节奏感又有攻击性的编曲配上捎带悲怆感和信念感的作曲,我相信就可以很好地融合之前我们想要的效果。” 贺子炎突然有了灵感,用他的midi现场挑出一个电子音色,非常类似刀剑的声音,他对江淼说,“你再扫一次。” Midi的仿刀剑音色和古筝扫弦融为一体,如同剑客过招。 “好,这个概念很好。”陈正云又说,“到时候可以采样真正的剑声,和电子音色放在一起有种虚实交错的感觉,应该更贴近刀光剑影的场景感。” 裴听颂忽然间有了灵感,他仿佛已经看到十面埋伏之下背水一战的画面,于是自己埋头写了几句词,打一下基调。 一屋子人为了一首歌熬了一整个通宵,丝毫不觉得累,后来路远也来了,他们将完整的旋律整理出来,裴听颂几乎是当下就给出了第一版歌词,他们干脆转移阵地,去录音棚把带了词的demo录出来。 从录音棚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六个男孩子瘫倒在录音棚的大沙发上,头挨着头,被陈正云揶揄说他们像一窝小狗。方觉夏觉得幸运,尽管他们没有在资源丰富的大公司出道,但他们有更多的创作自由。 “这几天我们赶工把编曲也做出来,大家练习练习,争取下下个月,不,下个月就发预告。” “我们终于要有第二专了!”凌一激动地咬上了贺子炎的外套,被他一巴掌怼开,“你还真是吉娃娃。” Kaleido的热度与日俱增,前来接洽的工作也越来越多,但为了二辑的准备,公司推掉了很多商业活动,除了之前签了的一些综艺和代言,其他工作都没有安排,让他们可以专心练习。卡莱多归根到底是一个男团,热度和曝光固然重要,但男团的立身之本依旧是歌曲和舞台,只有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他们现在持有的热度才不会变成一触即破的泡沫。 歌曲制作的同时他们也开始了新一轮的造型策划和MV策划。星图花了大价钱请来一个舞台服装设计师,专门为他们六个人设计服装,用以MV拍摄和打歌表演。之前公司太穷没什么本钱放在造型上,现在卡莱多开始赚钱了,这些钱也要用在刀刃上。 裴听颂因为日常念书的原因,出道一直没有怎么染过头发,但这次回归的概念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这一点和裴听颂是最吻合的,染发是引起关注点的一大利器。策划和造型师做了许多方案,他的原生发色实在太黑,他们先把头发·漂了,染成银白色。 染头发是个苦差事。裴听颂一边上学一边练习就已经很辛苦,周末懒觉也没法睡,早早地就被揪起来漂头发,困得好几次睡过去,醒来又觉得饿。 “这么困啊。”染发师都忍不住笑起来。 “太困了。”裴听颂看见他们的策划方案,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向染发师打听,“觉夏这次是什么发色?” “觉夏啊,他这次可能要染黑。” 黑头发。裴听颂想象了一下,方觉夏皮肤白瞳孔颜色也淡,原本的发色就已经是偏棕色的了。但他本身距离感太重,气质过冷,公司想要提高亲和力方便吸粉,一直都给他染的深棕色头发。现在换成黑发,和皮肤颜色的对比度会变强,应该看起来更冷。 “那他什么时候染?” “他可能晚一点,反正他也用不着漂,彩色的先来试试颜色,你完了之后就是凌一。” 他还以为今天方觉夏会来呢。裴听颂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 正在练习室练完一个小时的舞,方觉夏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裴听颂的消息。 [导盲犬:你在哪?在干嘛?我饿死了。] 这算什么,让他给送吃的?方觉夏想了想,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练习室,跳舞,饿了就点外卖。] 发送完之后方觉夏还觉得很开心,头靠在墙壁上轻轻点着,心里的小时钟走了十下,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 [导盲犬:你好,要一份蟹黄生煎一份葱油面少放油。] 他还发了个拜托拜托的表情。 方觉夏看了看时间,拿起衣服站起来离开练习室。他们公司楼下有一个开了十几年的小吃店,里面的小笼包和生煎是一绝,公司里的人经常一点就是十几笼送上去。方觉夏的手机里也有老板的电话,但他还是自己下了楼,戴着帽子口罩亲自去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想溜达溜达。 “欸?觉夏你好久没来了啊,吃点什么?”老板是个很热心的中年男人,带着点上海口味,特别亲切。 方觉夏点好之前裴听颂要的,又加了杯豆浆,“麻烦帮我打包一下。” “好的好的,生煎不要辣椒酱的对吧?”老板很熟悉他的口味。 “要。”方觉夏立刻说,“要辣椒酱。” 老板忙活的手停下来,“哟,开始吃辣啦?” “不是……”方觉夏笑了笑,“给队里的小孩儿带的。” “哦~”老板也笑起来,“你们几个关系真的好的,像亲兄弟一样。”说话间他已经把小吃都打包好,交到觉夏手上,“下次再来啊。” “谢谢老板。” 也是稀奇,裴听颂本来困得不得了,可给方觉夏发完消息之后整个人却又精神了,闭着眼也睡不着。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百无聊赖地开始哼歌。 “这是什么歌?”染发师给他检查了一下褪色情况,随口一说,“还挺好听的。” 裴听颂这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哼出来的是方觉夏写的那首歌。 “就随便哼的……” 差点就替他泄曲了。 正心虚着,面前出现一只细白的手,拎着外卖盒放在了他跟前的台子上。裴听颂惊喜地抬头,看见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和胎记的方觉夏。 “你遮得这么严实,一点也没用。” 光是手就能认出来。 方觉夏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没用?” 裴听颂话到嘴边又一转,“我的意思是,你不遮住那个胎记有什么用,全世界还有第二个人长这样的胎记吗?”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方觉夏扭头看了看镜子,摸着自己眼角的胎记。然后又想到什么,转过来对他说,“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真的饿死了。”他夹了一个生煎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早饭。”方觉夏甚至没有坐下。裴听颂怀疑他可能真的就只是来给他送个东西,说不定马上就要走。 “你再吃点。”裴听颂借口身材管理,一定要让方觉夏也吃,方觉夏拗不过他,只好坐在他旁边吃了一个生煎。 方觉夏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每次吃完一口会习惯性舔一下嘴唇。裴听颂越观察他,越觉得方觉夏和很多他遇到的男生都不太一样,可他又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 吃完了一整个生煎,方觉夏那纸擦干净手。看见裴听颂一直看着自己,还觉得奇怪,“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裴听颂收回眼神,赶紧扯开话题,“我头皮有点疼。”他刚抬起手,手腕就被方觉夏握住。 “别抓。”方觉夏说,“漂头发是有点伤头皮的,别把褪色膏弄到手上。” 裴听颂有点喜欢这种被方觉夏管着的感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是个别人说东他就偏要往西的人。 “但是我头皮就是很难受。” “我知道。”方觉夏低头,掐了一下裴听颂的小臂。裴听颂压根儿没想到,“你干嘛?” “这样可以转移注意力。”方觉夏又掐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冲着他笑。 裴听颂的视线从他的笑眼移向他的嘴角,还有他刚刚轻轻舔过一下的嘴唇。可对方很快就沉浸在继续掐他的游戏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裴听颂发愣的眼神。 染发师刷着手机,忽然笑出来,“哎你们的游乐园团综的上期出来了欸。鬼屋特辑。” 他的声音一下子把裴听颂的思绪拉回,也让方觉夏松开手,扭头问道,“这么快吗?我都没看到。” “你们都上热搜了。快去看!” 方觉夏拿出手机,打开难得上一次的微博,一点进热搜就看到熟悉的名字。 “热搜的第二和第三都是你欸。” 听见方觉夏说话时的尾音和可爱的语气,裴听颂还颇有些得意,觉得特别受用,于是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热搜常客云淡风轻的表情,“是吗?怎么又上热搜了。” “嗯。”方觉夏拿手机给他看,脸上是满满的分享欲,“你看。” 裴听颂故意只瞟了一下,结果大跌眼镜。 #裴听颂鬼屋# #裴挺怂#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进入新专副本!舞台就要来啦 对了推荐大家听一下Snikm的《征》,就是结合了电音和中国古典乐器的作品。然后文中贺子炎说的那种刀剑感觉的电子音色,如果大家很难想象出来的话,可以听听Borgore的《Magic trick》,这首歌中间的drop(00:50开始的那段电音)就是这种感觉。 【求求大家不要在歌曲的评论区ky,不要从……来的,文名角色包括作者什么的都不要,也不要发好多反ky,举报就好,评论区是关于歌曲的讨论发太多无关话题真的很不好。我本意就是想让你们直观感受一下,欣赏音乐而已。不然我下次就不推歌了】 第54章 理想类型 看到热搜之后, 裴听颂的脸瞬间垮下来。他抢过方觉夏的手机点开热搜, 满屏幕的哈哈哈几乎要飞出来扑他脸上。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换气)哈哈哈哈哈哈] [@快乐源泉卡莱多:难为后期小哥了哈哈哈哈pts真的口吐芬芳式怕鬼,一路都是“啊!!哔——哔——”哈哈哈] [@小天使牌烤鸡翅:哈哈哈哈怕到背诵无神论者姓名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神奇本能反应] [@卡莱多今天爆了吗:隔壁那个对比视频更搞笑!全团只有01和小魔王怕鬼, jxgg真的太难了] [@我嗑的CP天下第一真:看第一遍光顾着笑了, 看第二遍的时候发现好甜啊, 怕成这样了还一直拉着哥哥的手,不像某些人一进去就打着鸣溜了哈哈哈] [@今天也在好好念书:这个团怎么这么沙雕啊!戴帽子的小哥哥真的好有礼貌, 不过对着墙壁鞠躬是故意吓鬼吗x] [@今天也是耳聋女孩:啊啊啊啊啊你们每人看这一期最后的预告吗?高能啊有两个人抱在一起跳蹦极看衣服是我们听觉!!!我要死守下一期!] [@KKKaleido:是什么让一个低音炮rapper唱出了头声?是恐惧。] “不是, 有这么好笑吗?”他看向方觉夏,一脸的理解无能。 染发师小哥大声笑起来, “好笑啊哈哈哈, 我看到褶子都笑出来了!” “怎么办?”方觉夏憋着笑拿回手机, “你的人设崩了。” “你说现在花钱撤热搜来得及吗?” 方觉夏看着他,又一次笑了出来。 队内总攻人设崩得太快,裴听颂整个人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发型师把他的头发吹好修剪了一下,银白色的效果相当不错, “哇, 突然间有点漫画感了。” 方觉夏在一旁看着, 也觉得好看。裴听颂本来皮肤白,五官立体,现在染了银白的头发混血感就更强,舞台上一定很抓眼球。 发型师拨了拨裴听颂的额发,“你之前的头发特别硬,刚刚我还担心你这一染会不会变成炸毛, 现在看好像还好。” 漂了头发的话会不会变软一点点?方觉夏好奇,伸手过去摸了一绺。谁知道被裴听颂发现,还以为这个小魔王会伸手拍掉他的手,方觉夏下意识收手要躲,结果没能来得及,手腕被裴听颂抓住。他就这样握着方觉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方觉夏愣了愣,听见裴听颂笑着说,“要摸就好好摸。” “哦。”方觉夏很老实地伸开手指摸了两下,真的软软的,很好摸。 裴听颂问,“我染这个颜色好看吗?” 方觉夏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也收回眼神,认真回答,“好看。” 为了掩盖新发色,裴听颂离开的时候特意戴了棒球帽,又套上白色连帽衫的帽子,双重保障。两人坐车回到公司,和其他的成员一起录歌,一录就是一下午。 这些天他们除了练舞就是录歌,差不多住在公司。好在今天每个人的嗓音状态都不错,录出来效果很好,加之这次回归时间安排得充足,一切都按部就班,不需要过劳赶工。公司也不希望他们的嗓子太疲劳,于是让他们提前回去休息。 程羌把他们送回宿舍,“之前的宿舍门锁被攻击,我们怀疑是因为前几期播出的团综暴露了这里的地址,引来了私生粉,我们现在已经在调查了。安全第一,所以公司就把宿舍里的摄像头拆除了,后面的团综可能还是以外景为主。” “拆了啊。”凌一高兴坏了,“没拆之前我都不敢偷偷吃东西!生怕被拍到了。” “你还吃呢!马上要打歌了你们的体重我每天都要往上面报的。”程羌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们休息吧,一会儿七点钟开个直播,现在在热搜上,不能白白浪费了流量。” “好——” 方觉夏早上六点就起来,现在困得睁不开眼,拒绝了凌一看电影的邀约,直接爬上床睡觉了。裴听颂在厨房围观了一下江淼和路远的厨艺比拼,顺走了一块切好的西瓜,溜达到沙发边问凌一,“你室友呢?” “睡着了。”凌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回来就睡了,累坏了吧。” “我去看看。” “你看人睡觉干嘛啊,变态。”凌一瞥了他一眼,“你这个白毛小鬼头最近天天粘着我们觉夏,别以为我不知道。” 裴听颂就跟踩了狗尾巴似的,“谁天天粘着他了?”他转身就要走,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把吃完的西瓜皮扔在沙发边的垃圾桶里,又怼了一句,“莫名其妙。” 裴听颂回到自己房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火气这么大,又谁招惹你了?”贺子炎跟个社区大爷似的拿了根迷你扫帚扫地。 “没有。”裴听颂假装无事发生,自己走回到书桌边随手翻开一本书。贺子炎顺带着帮他也扫了扫,“裴小六,你这角落的纸团我给你扫走了啊。” “哦。”裴听颂刚说完,又像是触电一样反应过来,从贺子炎的扫帚底下抢救回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的纸团,“这个我还要的。” “什么啊这么紧张?”贺子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给哥看看?不会是你写的什么小黄诗吧?” “不是,是歌词……”裴听颂心里发虚,这段歌词要是被贺子炎看到误会就大了。 可贺子炎不依不饶,手里的扫帚往床边一搁,“歌词?有什么歌词不能让我看到的?” “就是……”裴听颂正不知该怎么说,房门突然间被打开,路远在外面嚎着,“出来吃东西!” “马上!”贺子炎应了一声,冲着裴听颂使了个眼色,“你小子是不是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了?” “怎么可能!” “那你反应这么激烈?”贺子炎往他的床边一坐,“小裴,你和觉夏可是咱们团最后两个母胎solo了。怎么?现在是想抛弃你觉夏哥自己开张啊。” “我没有,”裴听颂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了,“我真没谈恋爱。” “我知道你没有,真谈了脸上是藏不住的。”贺子炎打量了他一下,“我就是觉得你最近怪怪的,老是自己莫名其妙就傻笑。” 什么啊。他哪有动不动傻笑? 裴听颂仔细回忆了一下,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异常表现。贺子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别寻思了,出去吃东西吧。哦对了一会儿直播,记得找个毛线帽戴上遮住发色。” 知道方觉夏睡着了,江淼特意给他留了一份三明治,没有把他叫醒。为了管理身材大家也都吃不了太多,全是些清淡健康的健身餐。 方觉夏睡得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自己长大的那件小屋子里。回南天,墙壁都是潮湿的,贴上去的奖状都打湿,一个角软塌塌地落下来。他走过去,想要把奖状重新贴好,可手却够不到。 他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 离开卧室,方觉夏看到餐桌上凉掉的饭菜,他感觉有些饿了,却又吃不下饭。因为他闻到了自己很害怕的气味,浓到散不开的酒精气味。犹豫着迈出脚步,他离开餐厅,一步步朝着他害怕的那个房间走去,酒的味道愈发浓郁,令他难以呼吸。 房间内的争吵声清晰可闻。透过那个门缝,他看到母亲的头发被抓住,被一把推到在地上。他的心一下子揪起来,猛地推开门,等到的却是一个向他砸过来的烟灰缸。 玻璃烟灰缸砸上来的瞬间,眼前化作一片灰茫茫的大雾。 “滚!都给我滚!” 一只手从浓雾中伸出来,揪住了他的领子,“你看看你脸上的胎记,多难看,你当不了主角你知道吗?你和爸爸一样,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功!” 我不可能成功吗…… 他被这手狠狠推开,推倒在地。站起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沉黑。只有一束惨白的追光,从上到下打在他瘦小的身躯上。他被推上了舞台,像一个劣质而残缺的展品。 父亲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震耳欲聋,根本无处可躲。 “一上舞台就像个瞎子,有什么用?舞台上的残疾!知道什么叫残疾吗?” “看看你爸爸我!这就是残疾!” “你总有一天会变成我,你知道吗!变成我这样的废物。” 最后一束光也完全熄灭。方觉夏拼命地捂住耳朵,拼了命地摇头,他不想成为父亲口中的人,不想成为第二个他。 他要跳舞,他要成为舞台的最中心。方觉夏站起来,在黑暗中不断地练习,摔倒,爬起来重新开始,再次摔倒,到再也站不起来。从头到尾,他所拥有的只是黑暗和一身的伤。 残疾。 废物。 生下来就注定要失败的人。 难得这就是他的人生? 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方觉夏想找到一个出口,不想再困在里面。他不得不承认,那么多年过去,他并没有习惯,他依旧害怕黑暗。 [我知道你再害怕也会跳的。] 忽然间,方觉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回头,背后却没有人。 是谁? 你为什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因为你是方觉夏。] 他忽然间从梦境中惊醒,如同溺水后重获新生。 “你怎么了?” 梦里的声音又一次出现,方觉夏睁大了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 裴听颂把三明治放到床头的柜子上,伸手摸了一下方觉夏的额头,“你怎么了?一头的冷汗。又梦到蹦极了?” 方觉夏紧张的神经终于松下来,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缩进被子里,“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你睡了快两小时了,不饿啊。” 方觉夏摇摇头,还拿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心悸,梦到过去的事也就罢了,他居然会梦到裴听颂的声音。偏偏一醒来梦中人就出现在面前,这种体验令他难以启齿,也难以面对。 明明是好心来送三明治,没个谢就算了连看都不看一眼。裴听颂心里憋得慌,“那我走了,你睡醒了自己吃。” 说是走了,其实裴听颂根本没走。看着方觉夏刚才的样子,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脚就跟粘地上了一样,一步也挪不开,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看着他。 没过一会儿,凌一和贺子炎就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手机。 “我们开直播了!”凌一一下子扑倒在床上,隔着被子抱住觉夏,“啊我的宝贝觉夏!你睡醒了吗?” 看见凌一狼扑,弹幕立刻沸腾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觉夏!!!] [室友line也太甜了!] [jxgg窝在被子里真的好可爱啊!] [裴挺怂怎么在哥哥房间?干嘛呢?] [hahahaha裴挺怂!姐妹结合时事给满分!] 裴听颂一看凌一这样更来气,直接把他扒拉开,“起开,你压着他了。” 凌一不服,“觉夏都没说我你说什么说?我才没有压着他,我这叫抱!”说完他更嚣张,直接掀开方觉夏的被子往里钻,“哇被子里好暖和。” 还真是了不起了。裴听颂掀开了另一头的被子,也钻了进去,俨然一副示威的姿态。 [哈哈哈哈裴挺怂你这会儿不怂了?这么刚] [干啥啥不行,抢哥哥第一名] 床上突然多了两个人,被子还两头扯来扯去,差一点睡上回笼觉的方觉夏一脸懵逼,头伸出来瞅了一眼,看见贺子炎坐在床边拿着手机拍他。 “在拍视频吗?”方觉夏迷迷糊糊问。凌一在被子里抱住他的后背,“在直播!” “直播……”方觉夏脑子发懵,又缩回到被子里。被子里的视角很狭窄也很暗,眼睛迟钝地眨了眨,他隐约好像看见自己前面也躺了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去,戳了一下,硬硬的。 正巧戳在腹肌上。 手突然被捉住,方觉夏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是裴听颂,除了他没有人这么抓他。他立刻抽出手,往床的另一头躲。 “觉夏你要把我挤下去了!” 见他这么躲着自己,裴听颂更不高兴了,一把把方觉夏拽过来贴上自己,“你要把他挤下去了,没听见吗?”说完他把方觉夏捞上来,“睡觉的时候不要把头蒙着,呼吸会不畅。” [啊啊啊啊啊小裴好攻!] [只要没有鬼!裴听颂还是卡团第一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方觉夏的呼吸的确有点不畅。好在凌一很快又把话题转移,开始念起弹幕上的提问来。 “啊团综预告,”凌一拍了下手,“因为我们这次去游乐园玩了很多项目,素材比较多,所以剪了两期。重点来咯,下一期会有我,卡团第一大佬在线蹦极!超级刺激,一定要记得去看!” 贺子炎插进来,“只有他们输掉的人去蹦极,我们后来去玩碰碰车了。” [碰碰车我也喜欢!] [原来蹦极是惩罚啊!啊啊啊好期待!] [我吃饭的时候看得鬼屋特辑,打开的时候没有想到会这么好笑!饭都喷出来了差点被我妈毒打一顿] [jxgg还懵懵的好可爱] 他们聊了一会儿,方觉夏忽然有点饿了,于是扭头看了裴听颂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想让他帮忙拿三明治,裴听颂抬了抬眉,一副求我的表情。方觉夏手伸到被子里,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裴听颂瞪了他一下,更不打算给他拿了。见他这样,方觉夏只好服软,手指头在刚刚自己掐过的地方又摸了两下。裴听颂这才罢休,把床头柜上的三明治端给他。 还真是只小狗,顺着毛就乖乖听话。方觉夏拿了盘子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裴听颂给他把盘子搁前面,免得掉渣。 [哈哈哈哈凌一真的太好笑了] [啊某两只在狗狗祟祟地干什么呢!腻歪死了!] [刚刚pts的表情,好甜!] [CP粉不要舞到正主面前好吧] [火哥刚刚凑近拿一下好帅啊!我想在火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淼淼和圆圆怎么还没来啊?] [提问提问!哥哥们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理想型?”凌一眼尖看到了这个提问,“理想型是说喜欢的类型?”他转头看向贺子炎,“这个可以说吗火哥?” “怎么不能?你喜欢男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子炎牛逼!] [哈哈哈哈哈哈哈火哥就是你火哥!] [哈哈哈哈哈喜欢男的] [01突然被出柜] “边儿去。”凌一伸出脚踹了一下贺子炎,然后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我的理想型……我想想啊。因为我是四川人嘛,我们那儿的女孩儿都白白净净的,我就比较喜欢白净点的,小巧可爱型。” “贺子炎,到你了!”他握拳凑到贺子炎跟前当做话筒,“请说,你的理想型是?” [是制服诱惑]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制服诱惑够了!我满脑子都是鬼护士姐姐!] “我喜欢的类型,心地善良型。” 刚说完就被裴听颂嘁了一声,“你少来了,我还心地善良呢你喜欢我吗?” 贺子炎立刻接茬,“我喜欢啊!” [哈哈哈哈哈哈总攻为何勾搭总攻!] [这个团的瓜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pts和fjx,hzy和pts] 方觉夏咬了一口三明治,问得更具体些,“外貌呢?” 贺子炎看着镜头,“我要求不多,漂亮就行,最好是黑长直大长腿。” [这叫要求不多????] [哥???你在逗我??] [行,下一个。] 凌一握拳对上方觉夏的嘴,“四哥来。” “我?”方觉夏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类型的问题。别说理想型了,他都没有幻想过自己恋爱的样子。 凌一开始解围,“请注意这不是静止画面。” 裴听颂意外地在意起方觉夏的答案,他只是好奇,这个回避恋爱的家伙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犹豫了半天,方觉夏终于开口,“嗯……我可能会喜欢自信的人吧。” [我自信啊哥!看看我!我id都叫方觉夏全网唯一一个老婆了你看我自不自信!] [哈哈哈哈姐妹够了!] “就是那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可以做到非常出色的人,我觉得这样的人都很有魅力。” 贺子炎忍不住揶揄,“觉夏这描述的都不像是女孩儿了,像是大佬。” [女装大佬??] [哈哈哈哈哈这个团的直播弹幕怎么回事!] 方觉夏觉得也有点跑偏,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没睡醒在胡言乱语,为了不造成什么误解,他只好随便加些形容,“就,外表不是特别重要,笑起来好看的,还有温柔可爱的,都很好。我没有很挑剔。” 温柔,可爱。这两个词跟两只蜜蜂似的跑进裴听颂的心里,飞来飞去,蜇得难受。他反复默念,觉得和自己简直天差地别。 不对,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对比? “小裴呢?” 裴听颂本来还在走神,被方觉夏拽了拽袖子,反应过来,“到我了?” 理想型是什么样的人。 他还沉浸在刚才方觉夏的答案带来的冲击里,有点不在状态,“和火哥差不多吧,我没想过。” “那你小子刚刚还说我?” “说你什么了?说你喜欢制服诱惑吗?” 方觉夏低着头,看见自己手里握着的半个三明治,脑子里没来由回忆起刚才贺子炎说的理想标准,漂亮,黑长直,长腿,想着想着,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完全符合这些标准的女孩儿,看不清脸,但站在裴听颂的身边,还挺般配。 好酸。 三明治里的酸黄瓜被嚼碎,味蕾的刺激一口气戳上心口。 瞧见他皱眉的样子,裴听颂伸手拿了水杯给他,“喏。” 方觉夏瞄了一眼,摇头不要,自己强行把不喜欢的酸黄瓜吞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反正不想喝他端来的水。裴听颂忽然间就掀被子走人了,一句话都没有说。凌一和贺子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下眼色继续直播,和粉丝聊其他的事。 床边一下子空荡荡的。方觉夏也不说话了,感觉自己刚刚吃得有点急,食物塞在食道下不去,心口堵得慌。他低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没一会儿,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杯甜橙汁。 抬头望去,裴听颂别扭地抬手拽了一下毛线帽的帽檐,把杯子直接递到方觉夏手上,“白开水不要,这个总行吧。” 杯壁握在手里,冰冰凉凉,里面黄澄澄的果汁在摇晃。 “甜的,快喝吧。” 作者有话要说:贺子炎说的“最后两个母胎solo”的意思是其他四个人之前都有过恋爱经历(出道前,现在没谈恋爱) 第55章 黑暗侵袭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bgm可以听一下Missio的《Dizzy》,也很适合这一章的氛围。不要去评论区刷从哪儿来的,不要ky哦 送橙汁的举动毫无疑问引爆了直播间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我刚听到了什么?小裴说甜的?] [wodema真的好宠(捂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 [正主舞到我头上了!!!!] [pts人帅心善勿cue] [啊啊啊啊啊啊啊tj搞我!] [fjx人见人爱我抱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当事人对此还不知情。方觉夏本来还以为裴听颂发脾气了, 看见橙汁都有点意外。喝了一口橙汁, 果然很甜。之前奇怪的症状顷刻间烟消云散,好像比灵丹妙药还管用。没喝完, 他准备放到一边, 就被裴听颂中途截去, 剩下的半杯也被喝掉了。 凌一盯着屏幕上的弹幕,“你们还想问什么问题?”正说着, 突然听到门被打开。 “逃出生天第一期的预告出来了!”路远端着笔电和江淼一起过来, “新鲜出炉,一起看?” “啊终于出来了!”凌一激动搓手, “我等了好久了, 逃生太慢了。” 路远把笔电放在最中间, 打开音量,“那当然了,你以为是我们团综啊拍了随便剪剪就能播。” 江淼立刻开口,“哎这么说就不对了啊, 好像我们团综制作组不用心一样。”说完他特意看了一眼裴听颂, “后期小哥多辛苦啊, 光是做小裴的消音就累死了。” 方觉夏第一时间笑起来,瞟了眼身边的裴听颂。 “水哥,”裴听颂翻了个白眼,“您真是我亲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淼淼都开始吐槽裴挺怂了!] [完了,团霸之位摇摇欲坠] 贺子炎调整了一下手机直播镜头,“大家好, 现在是逃生预告reaction时间!想要和我们同步收看的可以自己去微博打开预告。” [好的!!收到!!] [截表情包的时候来了!姐妹们加油!] 江淼使唤路远:“亮度调高一点,声音也放大一点。” “得嘞。” “嘘,开始了。” 预告的画面之初是一个黑暗中的电视,正播报着一则新闻,但似乎出了故障,屏幕不断地闪动着,严重到已经看不清具体的播报画面。方觉夏仔细听着背景音,好像有隐隐的警笛嗡鸣。 电视机的画面突然中断,变成了彻底的雪花屏。 凌一搓了搓胳膊,“哇,这个开头有一点点恐怖片的feel。” “难道不是悬疑片吗?”路远说。 旁白出现,是翟缨收到的匿名信件的内容。 [侦探您好,我这次想要拜托您的事是查找一个逃犯,他身上罪孽深重,十分擅长隐匿身份……] 江淼皱眉,“所以这次也是命案?” “感觉好像是!”凌一摸了摸下巴,“让我看看谁是这次的killer,别被我名侦探卡莱多凌一抓到。” 预告的镜头不断地向前推进,视角离电视机越来越近,直到雪花屏占据全部视野,忽然间,画面扭曲成一阵黑白交错的漩涡,令人目眩。旁白忽然间消失,视频中出现一块来回摆动的怀表。背景音再次出现,是一个沉稳的男声,有条不紊地念着催眠语。 晃着晃着,怀表的链条断开。转场镜头变成一双细白的手,捏着刀片割断用最后一刀割断了绳索。 “这是觉夏的手吧!?”凌一回头对着方觉夏眨眼睛。方觉夏也只好对着他眨眼睛。 割断绳索的镜头飞快转换成打开手铐的画面。催眠声戛然而止,另一个声音出现。 [我有预感我快死掉了。] 视频的镜头切换到玩家淘汰时的处决席,地板上鲜红的圆圈昭示着玩家的离场,节目组的旁白出现。 [玩家xxx,死亡。] 但裴听颂的姓名被节目组消去。方觉夏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节目组竟然把夏习清念的早早日记里的话和裴听颂处决席的画面剪辑在一起,扰乱视听。 路远一下子兴奋起来,“谁死了?是不是发现killer身份的人死了所以他有预感?” 裴听颂笑了笑,“God knows.” 大家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预告之中。BGM姗姗来迟,鼓点强烈,节奏并不算快,颇有点颓废病态的意味。六位嘉宾的正脸特写镜头一一闪现,每一个剪辑都踩在鼓点上。最后一个停留在周自珩的脸上,他挑了挑眉,“受害者或许不止一个,但killer只有一个。” 画面随鼓点切换,每切到新的人之前会卡入一个黑屏。夏习清反问,“你觉得是我杀的他?” “我不知道。”商思睿耸耸肩,“我要保持我的solo人设,我没有伙伴。” 翟缨眯眼的动作很A,“会不会是killer杀了他以为的白骑士?” 视角转换,被手铐铐住的裴听颂和被捆绑住的方觉夏分据一张桌子的两端,彼此对峙,裴听颂勾起嘴角,“抽到killer了?” 方觉夏挑了挑眉,“对啊,第一局就和killer在一起,你作何感想?” 铐着手的裴听颂身子前倾,半伏在桌子上,双眼望着方觉夏,做出一副可怜无辜的表情,“我特别怕。” 说完他笑起来,笑出了声。 凌一忍不住开麦:“哇裴听颂你这个笑好可怕啊!像一个变态杀人狂。” 屏幕再一次陷入完全的黑暗,背景音乐暂停,如同空下来的一拍呼吸。带着金属音色的旁白出现,紧张感十足。 [各位玩家请注意——] 画面亮起,音乐响起,出现的是夏习清走出来的那一幕,但镜头没有给到他的脸。 [本赛季将为各位玩家引入新角色——双面骑士。] 手机屏幕上的两张卡牌出现,一张是代表着光明的白骑士,一张是代表了黑暗的黑骑士。这画面很快就转场成另外一个场景——墙壁上移动的格子画,撕扯开的墙纸,黑与白的两扇大门。 夏习清在镜头中笑起来,“我就是双面骑士。” “巧了。”裴听颂挑挑眉,“我也是。” 方觉夏眼神带着些许质疑,抬了抬眉,眼角的胎记分明,“那你选择了哪一方阵营?” 画面之中,终极大门砰地一声打开,逆光的出口下出现一行字——逃出生天之真假骑士。 即使没有画面,裴听颂低沉的音色也尤为分明。 “我选哪个阵营不重要。” “只要我们的联盟还没解除,我就是你的骑士。” 预告的最后,是BGM的一段口哨声,有种意犹未尽的悬疑感。 “不愧是逃出生天!”六个人一起鼓起掌来。 “我们老四和老六的镜头好多啊,一看就是炮灰角色。” “哈哈哈哈是真的。” 调侃归调侃,方觉夏不得不承认,逃出生天的制作是真的会玩。每次预告看下来都足够带感,气氛也一流,不过愣是半点剧透都没有,不被预告带跑都不错了。而且这次还一反常态,没有用少量预告把killer藏起来,直接亮出来让大家看,真的大胆。 “我知道了!”凌一摆弄着脖子前根本不存在的柯南领结,“小裴是骑士!对不对对不对?”他说完就立刻摇方觉夏的胳膊,“猜对了你就眨眨眼。” 方觉夏忍不住笑起来,“不能说啊,还直播呢。” 凌一豁出去了,“关!现在就关!” 弹幕立刻不干了。 [哎哎哎某些人注意一点!] [关直播????01你看着妈妈的脸再说一遍?] [我们就这么不重要吗?] 江淼认真地分析,“感觉这次的游戏很复杂啊,前半段集中在killer身上,我还以为和第一季一样只有killer这一个特殊角色,没想到后半天突然杀出来一个双面骑士,感觉会很刺激的样子。” 方觉夏回忆起自己录制时胆战心惊的感觉,的确是挺刺激的。 路远打了个颤,“小裴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按照节目组之前的路子,”贺子炎老神在在地分析道,“越是看起来像反派的角色越不可能是反派,就是虚晃一枪。所以小裴铁定是好角色。” 凌一又开始隔着方觉夏摇裴听颂的胳膊,“对不对?对你就眨眨眼!” 裴听颂抬手,做了个给自己的嘴拉拉链的动作,然后把手伸到方觉夏的嘴跟前,也替他拉上。 [hahahaha守口如瓶葡萄树] [幸好节目组没有请01,不然就他这个样刚录完就要开直播在线剧透] [我觉得火哥分析的有道理啊,节目组把小裴弄得这么像反派,说不定他就是被killer搞死的倒霉蛋!] [觉夏哥哥的造型做得好好看(重点误!觉夏宝贝戴眼镜斯斯文文太好看了!] [啊快点播出吧!一周的时间太难熬了!] 之前的嘉宾风波已经让逃生二赚足了眼球,未录先红。预告片好不容易释出,原班人马强势回归加上新的大热CP,自然是超高的讨论度。 官宣嘉宾阵容的时候,新加入的爱豆一直被大部分网友唱衰,甚至有大篇大篇针对第二季的狗尾续貂论。但看到裴听颂和方觉夏在同一张桌前对峙的片段,舆论有了不小的转变。 [@逃出生天今天播出了吗:啊啊啊啊啊我的逃生!!小声bb戴眼镜的小哥真的好好看,我又真香了] [@223333:草,逃生剧组从哪儿找了这么多神仙?那个戴手铐的帅哥,从说害怕到笑起来那段,我简直脑补了一部变态连环杀人狂的连续剧。] [@今天的单词也没背完呢:突然get到了pts和fjx的cp感!病娇年下攻x冷静斯文受,真的好配!怪不得能从北极圈天降成大热CP!] [@年糕不黏:哇这次预告比之前的都长欸,前面的新闻播报配合侦探求助信,感觉也是之前的“命案”模式,killer应该也是和剧情里的凶手关联的。怀表和念白结合起来是催眠的意思吗?还有新加入的骑士牌好酷啊!可黑可白,很有搞头!不过按照节目组的惯例,感觉预告里越是夸张的人设,到了正片都是好人,不敢乱下注了,敲碗等下周五!] [@可口可乐樱桃味:fjx长得是真他娘的好看啊,我看他的脸都顾不上听他说话……这种脸Astar居然放过了,真的搞不懂] [@你是弟弟回复 @可口可乐樱桃味:超级同意!方觉夏的气质好绝,明明就冷冷的很有距离感,但是他一说话一皱眉我都觉得在勾引我!我知道我疯了粉丝轻喷……] [@DizzyDaisy:都说逃生挑嘉宾看智商,但是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更挑的是脸呢?一个比一个好看,新来的小姐姐也好飒,是我的新老公了!] [@再也不追星了:不行,我刚从另一个热搜出来,现在看到pts这么攻我好出戏,你这么攻你怕什么鬼啊弟弟?] [@吃葡萄要种葡萄树回复 @再也不追星了:哈哈哈哈虾仁猪心!] 出圈的沙雕团综加上大热综艺的预告加持,kaleido全员再度登上热搜。团体官微和成员微博涨粉速度快得可怕,团综里新专预热也起了作用,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他们的新专。 正巧这段时间Astar的七曜也刚回归,昨天就已经开始了打歌舞台。各大论坛已经开楼押宝,讨论这次两个团回归的成绩,不过大部分依旧认为翘和卡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成绩不可能对等。 星图和卡莱多的成员比谁都清楚这次回归有多重要,这是一个可上可下的分水岭。现在他们热度这么高,如果有好成绩,一定大批量圈粉,飞升都不是没可能。可一旦扑街,必然会被嘲到地心,打回原形。 原本内娱是没有打歌节目的,但由于偶像团体的不断增加,舞台需求日益扩大,各大视频平台也开始经营自己的打歌节目,这两年也有了稳定的收视群体,只是毕竟历史短又是资本平台,水很深,很难做到公平公正。 kaleido最初出道时原本可以有一个月的打歌时间,可因为潜规则传闻遭遇黑粉抵制,打歌时间压缩到一周,而且只能唱一首主打。第二张mini专辑也没有多少水花,星图没钱打点上下,只能任平台压缩机会,给别的团腾位子。 娱乐圈很现实,现在kaleido火了,新专一个预告都还没出,就已经有平台来联系,提前打听他们的回归时间以求合作。 圈子里的人情冷暖方觉夏一向置身事外,他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除了唱歌跳舞别的一概都与他无关。每天和队友们除了练习就是录音,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在更衣室换上宽松的白色棉麻衬衫和黑色阔腿长裤,方觉夏关上柜子,收到一条微信,是梁若发来的。自从上次慈善晚会过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过去那样不断地发消息联系他了。本来还以为梁若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又收到。 他点开看了一下。 [Astar梁若:觉夏,我没有纠缠的意思。我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有时间回个电话,真的非常重要。] 方觉夏看完左滑删除了消息,跟着大家进了练习室。 为了在舞台上做到刀切一样整齐的群舞,星图特意找了公司里的两个编舞老师,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揪每个人的细节,力求通过练习让整体效果达到最佳。 “可以了休息吧,晚上再继续。”编舞老师拍了下手,“可以去吃点东西。对了觉夏。” 被叫住,方觉夏抬起头,眼睛里都迷了汗。 编舞老师走过来,“你最近练习强度有点太大了,我知道你是个刻苦的孩子,但是这样下去我怕你伤病再犯,后面打歌会吃不消。” 方觉夏点头,“我会注意的。” “别太紧张,还有两个星期才拍mv呢,时间很充裕的。”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而且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谢谢老师。” 编舞老师一走,路远就招呼大家去吃饭,方觉夏有点没胃口,便让他们先去。 练习室只剩下他一个。方觉夏撩起衬衣下摆擦了擦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概是刚刚那个微信,让他想到了之前在Astar练习的情形,那些从七曜出道的人,都是当初和他在同一个练习室打拼过的人。大公司的竞争比小公司严苛百倍,出道前的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地打着生存战,那时候的他几乎都已经习惯在练习室睡觉了。 过去几首歌的舞他都已经烂熟于心,哪怕现在是让他蒙着眼上台,他也相信自己能不出差错地完成整个表演。但现在一切都是新的,相当于重头开始,他必须要像以前那样练习到完全没有出错的可能,才能放心上场。 这样想着,方觉夏重新播放音乐,站在镜子前解开了衬衣上的黑色领带,取下来,蒙住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回到了熟悉的黑暗之中。 这里就是预设的舞台,每一个走位都被他严格控制在设定好的距离内,明确好自己在团队中的位置。黑暗中,自己的五个队友一一出现,集齐成完整的群舞。哪怕是一点点距离上的误差,都有可能造成舞台上的失误。一个失误或许会带来无法想象的连锁反应。他赌不起,只能反复练习,将失败率降到最低。 蒙着眼练习完群舞,方觉夏用音响连上手机,准备单独练习中间那段需要他独自完成的dance break。他脱下鞋子,光脚踩在练习室的地板上。 这一部分的编舞是他和一位古典舞老师一起编的,结合了古典舞的舞蹈风格,和副歌部分强烈的编舞形成对比,每一个动作都大开大合,又极柔极韧,行云流水。为了舞台效果,他们加入了很多高难度的动作,尽管和小时候的梦想失之交臂,但古典舞功底方觉夏这么多年一直没丢掉,做起来倒也轻松。 深吸一口气,两个抛身探海翻接上起跳,他双腿抬起,上身向后翻折,腾空如同飞燕,再稳稳落回。随琴音,方觉夏右腿单立于地面,左腿从侧面向上抬起,几乎与右腿形成一条垂直的线,完美地完成最后高抬控腿的定点动作。 黑暗中听觉变得尤为敏感,音乐变奏的同时他似乎听到咔的一声。 “谁?” 他们回来了吗? 觉得狐疑,方觉夏将抬起的腿缓缓放下来,双手绕到背后拆开蒙住双眼的领带,可刚取下来,他就发现不对劲。 练习室的灯被关了,什么都看不见。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黑暗中的侵略者以极快的速度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猛地将他推到镜子前,摁住肩膀,整个人被迫贴上冰冷的镜面。温热而危险的体温从后背贴上来。刚跳完舞,方觉夏还没能调整过来自己的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脚趾不自觉抓上冰凉的地板。 黑暗里传来轻笑声,方觉夏瞬间识破,“裴听颂。” 他微喘着叹口气,“玩够了吗?” 对方似乎是等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松开手,懒懒道,“你这人真没意思。” 方觉夏转过来背靠着镜子,“你有意思,在别人跳舞的时候关灯打劫。” 裴听颂只笑笑,没有说话。他本来就是下去买个吃的,顺带着给方觉夏稍一份,谁知道一上来就看见他蒙眼练舞,跳得实在好看,身形像云,尤其是最后抬腿那一下,宽松的裤腿沿着笔直细白的腿滑下来,漂亮极了。 这还是裴听颂第一次见他这样练习,忍不住起了歹念,想戏弄戏弄。 “去开灯。”方觉夏靠着镜子坐下来。 “不。” 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听话,方觉夏想看看时间,于是说,“那你把我手机拿来。” 裴听颂开了自己的手机照明,走到音响前把他的手机拿过来,蹲在方觉夏跟前,“求我。” 手机自带的电筒灯光照在他脸上,激烈运动后泛红的皮肤被热汗浸透,那枚胎记就快要融化。停下练舞的方觉夏浑身都透着股精力透支的懒劲,所以也只是抬了抬眼,朝他伸出手。 见他这样,裴听颂竟然有点舍不得拒绝,于是将手机交到他手上。坐到他的面前,“刚刚那个起跳腾空的动作叫什么,真好看。” 一说到舞蹈,方觉夏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手从地上捞起刚刚的领带,绕到脖子上,轻声说,“燕式紫金冠。” 名字也好听。裴听颂的视线顺着他的手落到他敞开的衬衣领口,又撇开,“你这么蒙着眼睛跳,也不怕出事儿。” “出什么事儿?”方觉夏低头看着手机,说话也慢慢的,“练习室的地板这么平,总不至于绊倒。” 他说的自然不是这种。 “就像我刚刚这样,关了灯进来把你弄晕过去,你都没有还手的余地。” 方觉夏勾了勾嘴角,头也没抬,“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对我?” 这句话也不知是哪里戳了裴听颂的神经,他既觉得舒坦,又觉得难捱。这种矛盾的情绪近来常常出现,不断拉扯,抓着他的心。 他转了转脖子,也顺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吃点东西。我给你带了沙拉。” 方觉夏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条软蛇一样顺着镜子侧滑下去,歪在地板上,头靠在自己伸长的手臂上,“我好累,没力气,一会儿再说吧。” 看他这样躺着,不知怎么回事,裴听颂耳朵竟然开始发烫。他站起来,拿了买好的沙拉,又走过来夺走方觉夏的手机。 “快吃。本少爷专程买回来的,不吃我要骂人了。” 方觉夏早不是之前躲着他把他当空气的那个方觉夏了,听到这句反倒笑起来,侧躺在地上抬眼望着裴听颂,“你骂。” 第56章 箭在弦上 真是……裴听颂觉得自己最近是脾气太好了, 惯成这样了都。他正要说话, 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不小心瞥到锁屏, 刚好看到了[Astar梁若]几个字。 心情一瞬间落到谷底, 莫名起了阵邪火。裴听颂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想到刚刚方觉夏特意让他拿手机过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要和他聊天, 这样一勾连, 胸口越发憋闷。但他总归还是忍住了,不想对方觉夏发脾气, 而且他也没有发脾气的立场。于是他也只是将手机倒扣着放在地上, 把方觉夏拽起来, 沙拉盒子塞他怀里。 方觉夏并不算敏感的性格,可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感觉到裴听颂不高兴了,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他应该会怼回来才对, 这么闷不做声, 气氛有点不对。 可如果是真生气了, 反应应该也会更大。 好奇怪。方觉夏摸捉不透,并不想戳穿,于是拆开沙拉盒吃了几口,又看到了黄瓜片。他本来就不喜欢吃黄瓜,前几天的三明治让他对酸黄瓜也有了阴影,于是就用叉子把这些黄瓜都拨到盒子的一个角落, 吃掉了其他的蔬菜和鸡胸肉。 这一连串的小动作都被裴听颂看到眼里,本来还生着闷气,现在又有点想笑,“哎,你多大了还挑食?我比你小两岁都不挑。” 方觉夏把叉子放在盒子边,含混不清地强调,“三岁。” “两岁半。”裴听颂拿起叉子把他挑食剩下的黄瓜一个一个都吃掉。 在方觉夏的认知里,和另一个人分食清盘是一件很暧昧的事,尤其是吃掉对方并不喜欢的食物。因为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看到爸爸也会像这样,把妈妈不喜欢吃的芹菜都吃掉,并告诉她不要挑食。 见他发呆,裴听颂拿叉子敲了敲盒子边,“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方觉夏回神,信口说,“没想什么,就觉得你这样一点也不像个小少爷。不知道的以为公司多委屈你,不给你饭吃。” “我这是秉承着不浪费不挑食的优良传统,这就是为什么我能长到一米九,你只能长到一米八。” “你又长高了?” 裴听颂还有点得意,“昨天刚量的,正好190。”说着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把练习室的灯打开。 “卡莱多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方觉夏从地上拿起手机,他只瞥了一眼时间,看见梁若就锁了屏。 他对梁若毫无感觉,理论上也不太相信他所说的重要事情。毕竟他们之间现在几乎毫无交集,除了不对等的竞争关系。如果是过去的事,他早就抽身,也不想再回顾了。 其他几个队友也回来,方觉夏还觉得庆幸,早一点就被他们撞见自己和裴听颂单独关着灯待在一起的画面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怕?他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方觉夏发现自己最近总是陷入这种逻辑和情感相悖的泥沼中。理性上他从没有做过任何会产生歉疚、羞愧或是罪恶感的事,但这些情绪总是时时上涌。 尤其是罪恶感。 后半夜他们又被揪去录音室,完成了整张专辑最后一首歌的录制。成果来之不易,程羌感叹道,“终于搞完了,你们都辛苦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明天上午十点还要开会。小文会接你们的,不要睡太晚。” 刚说完又是一片哀嚎。 “又开会啊。” “我最近开会已经开得麻木了,老板一开口我就犯困。” “行了你们,”程羌打发他们从录音室出去,“明天是讨论造型和MV设计的,估计不太长,反正你们不开会也是要早起练习的,开会还能歇会儿。” 回到宿舍的时候方觉夏的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他回房把手机充上电。 “一一你洗澡吗?” 凌一已经趴到床上,“你先吧,我刷会儿微博。” 方觉夏嗯了一声,从桌子抽屉里找出一贴膏药,又从衣柜里拿了套新睡衣去到主卫。 他草草洗了个澡,套上裤子。跳舞的难免有伤病,最近练习强度加大,虽然他已经好好在休息和拉伸,但多少还是有点扯到。方觉夏脱了上衣,摁了摁有点酸胀的后腰,撕开膏药对准镜子,但这样照镜子实在有点费劲,头都扭酸了。 正要把手绕到背后,浴室门突然间被打开,还以为是凌一,一抬头却看到了裴听颂。 对方似乎也有点惊讶,“门没锁我以为没人……” 方觉夏眨了几下眼,站直了身子,手里还拿着那贴膏药,“哦,我……我想贴片这个来着。” 果然,他的心里又一次涌现出那种异样的情绪,毫无逻辑的情绪。 裴听颂抓了抓头发,抓着门把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到刚才推门时方觉夏别扭的姿势,索性开口,“我帮你。” 他就这么过来,伸手将他手上的那贴膏药粘过去,方觉夏根本来不及拒绝什么。 “贴哪儿?” 方觉夏背对着他,想到了自己下午在练习室被他恶作剧抵上镜子的场景。他手绕到后腰,手指摁了一下右侧腰窝上方的位置,又松开,“这里……” 他的皮肤被浴室的强光一照,白到晃眼,上头还浮着水珠。练习室里那种拉锯的错觉又一次上涌,呼吸变紧,裴听颂扯来毛巾替他擦干腰上残余的水,食指和中指并起来摁了摁方觉夏的腰,“这里?” “右边一点。” “这儿?” “嗯。” 裴听颂觉得自己不太对,心跳愈发地快,没有章法。可他也不是没见过方觉夏没穿上衣的样子,他还抱着睡了一宿,那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是怎么了。 他将手里的膏药贴上去,手指抚平,然后半低着头,“好了。” “谢谢。”方觉夏伸手摸了摸,拿起睡衣披在身上,背对着他扣好扣子才转过来,“你要洗澡吗?” “嗯。”裴听颂有点没办法好好地去看他,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发烧了似的,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腰没事吧,为什么要贴这个?腰伤复发了?” 方觉夏拿毛巾擦着头发,“没。我只是有点酸,这个不是止痛的,是帮助纾解酸胀的药。” “那就好……” 方觉夏没再说话,给他腾了位置,顺手带上了浴室的门。而裴听颂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心情平静才锁上门。单手脱掉上衣,浴室的光晃得他有些烦躁。他混地下的时候也见多了那些贴在他身边将情·欲光明正大展览出来的人,可当时自己毫无感觉,甚至有些厌恶这种低级的动物本能。 裴听颂是个矛盾体,作风看似玩世不恭,可事实上不算出世也没入世,就是卡在边界的一片逆鳞,一枚倒刺,不听劝也不服管。外表是个纨绔子,实则白纸一张,还是极其顽固的纸,轻易点不着,一旦起了火星子,烧起来就没有回头路。 水淋下来,浴室浸满了热雾,洗着洗着,脑子里莫名就冒出方觉夏站在这里洗澡的画面。裴听颂将水调冷,潦草冲完。 方觉夏回了房间,看到梁若发来的消息,还有四个未接来电。他不知道为什么梁若这么执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复,微信又弹出一个新的讯息。 [导盲犬:腰酸的时候睡觉可以垫一个小枕头。] 裴听颂躺在床上翻了一页书,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没有小枕头。] 这个方觉夏还真是比钢铁直男还可怕。裴听颂放下书,扭头看了看,他的床上有两个枕头,一大一小,大的拿来靠背,小的那个是他以前在公寓飘窗上顺过来的,现在当成睡觉的枕头。 他揪起小枕头就准备走,可想到这样出去又被贺子炎看到,坐在床上想了想,裴听颂站到了窗子边,扭头看向隔壁的阳台。 方觉夏刚掀开被子,只听得啪嗒一声,猛地转身,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到阳台了。走过去一看,是一个黑色的背包,不偏不倚又砸中了仙人掌,都歪掉了。 他用一个花锄扶正了仙人掌,慢吞吞自言自语道,“相煎何太急啊。”弄完这个他才去处理那个不明黑包,一拉开,里面竟然是一个雪白的小枕头。方觉夏抱着小枕头往阳台左边走了走,望着隔壁的窗户,声音不大地说了句谢谢。没想到窗户伸出一只手,很酷地摆了两下。 有了小枕头,方觉夏一夜都睡得很舒服。可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人却是辗转反侧,做了一晚上梦,梦见方觉夏跳舞的样子,他光洁的后背,还有他过去和别人结伴同行对着别人笑的样子。 “哇,小裴你怎么一副纵欲脸?是不是……捂!”没等凌一说完,坐在他旁边的裴听颂就捂住了他的嘴,“老子没睡好,别惹我。” “是吗?”贺子炎最近越来越爱逗他,“小裴没睡好我这个室友都不知道,是哥哥不好,哥哥最近太不关心你了,都是哥哥的不对。” 裴听颂眼皮子一耷拉,厌世情绪满满。 陈正云带着企划部的人进来,“早,最近累吧?” “累死了~” “前期是会累一点,录完歌就会轻松很多。”陈正云对着企划总监示意,然后向卡莱多的六个简单说了一下近期工作,“我们这次回归预计时间是4月5号,所以现在还有两个多星期。昨天我们已经确认好了MV拍摄场地,刚签了合同,一会儿张总监会跟你们具体聊一下这次MV的概念设计,还有造型组的组,半个小时后到。” “这的工作重心还是在主打歌的练习上,下周一开始拍摄mv,中间这几天大家好好休息,争取以最好的状态进行拍摄。”说完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凌一,“大家最近体重控制很有成效,数据我都看过了,不错。” 凌一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程羌对了对日程表,“目前是这样安排的,26号凌晨公布第一支预告,然后逐日公布一名成员的单人预告,2号公开整只MV,然后在音乐平台开放整专售卖渠道。4号是你们的新专小型粉丝见面会,当天会有你们的第一个主打歌live。同时会录打歌现场,5号当天开始有打歌节目播出。” 这个安排已经算是非常人性化了,不紧不慢,给他们充足的时间练习。 裴听颂问,“同时公开歌曲和MV不会分流吗?” 陈正云说,“这一点我们还在商榷,也可能在3月底先公开主打曲,得看到时候的……” 话还没有说完,会议室的大门突然间被打开,一个工作人员闯进来,神色惊慌,“陈总!”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不好了,卡、卡莱多新专主打的demo泄露出去了,现在网上都传开了!” 第57章 磐石已落 (这是二更, 直接看最新更新可能会错过上一章哦) 会议室霎时间哗然。 方觉夏皱起眉, 拿出手机登上微博,搜索了一下[kaleido 新专]相关词条, 实时的确全都在讨论泄曲的事。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敢相信。 陈正云眉头紧锁, “什么时候发现的?在哪个平台,有没有跟平台联系?” 工作人员将笔电放到陈正云面前, “刚刚我们查了一下, 已经追溯不到源头了,但是可以确切知道的就是上午9点47分有一个大营销号发布了曲子, 用视频的形式, 刚才我们找到了这个营销号的公司, 花钱做了公关,现在他已经删除了,但是他的视频被很多人下载下来,现在正在不断扩散。而且对方声称他不是首发的人, 他也是转载的。” 贺子炎也找到了那个视频, “b站也已经有了, 热度还很高,说不定会上首页。” 方觉夏点开听了一下,这是早期的第二版demo,歌词还是英文的,是之前的作曲家版本。 程羌觉得很奇怪,“我们从头到尾明明都是严格保密的, 合作的几个作曲家也都是业内公认很有职业道德的人,怎么会泄曲呢?” 方觉夏开口,“泄露的是前期的demo,不是录音室版本,还算幸运,也可以排除录音师、作曲家和管理录音的部门,范围可以缩小到前期选取和demo修改时经手的工作人员。” 江淼也点头,“没错,冷静想想,昨天我们刚结束最后一曲的录音,如果泄曲的人权利够大,应该可以直接把我们的主打歌完整版泄出去,对我们的冲击更大。” 凌一有些忧心忡忡,“现在怎么办?这个demo虽然不是成曲,但提前释出完全打乱了计划,后面买专辑听官方全曲的人也会减少。” 陈正云想了想,对程羌说,“打电话给各个平台,联系他们尽快下架侵权的demo,现在拟双份公告,还有律师函,一份用卡莱多官博发出去,另一份用星图公司的微博发出,强调泄曲的违法性。知会一下大的粉丝后援会和站子,号召粉丝举报抵制泄曲,不做二次传播者。”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快反应。但现在的互联网瞬息万变,信息的传播快到令人无法想象。更不用说这一次的泄曲,很明显是有备而来,十几个营销号同时发布demo,带的都是kaleido还在热搜上的词条,删了一个还有一个,各大平台层出不穷。 陈正云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低着头沉声说,“是看你们要火了,故意在回归前期防爆,打击大家的音源成绩。” 裴听颂手里转着笔,在一众愁容里显得格外吊儿郎当,“泄就泄呗,他们有心这么做,躲是躲不开的。没准儿一会儿还会上热搜,我们动作再快,也灭不掉所有蟑螂。” 程羌示意让他闭嘴,“小裴你这会儿就别说风凉话了……” “他的意思是,我们不如反客为主。”方觉夏看向陈正云,“小裴说得没错,既然对方的手都伸到我们公司里偷曲,那他们就是铁了心要让这个demo传播开,一定会买热搜造势,我们不如借这个东风,也在里面添一把火,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要发歌了。” 贺子炎摇头,“可这样的做法太冒险了,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音源发布和MV发布中间最好不要超过五天,这样才能延续热度,像现在这种情况,等到我们四月初发布预告和MV的时候,就已经过了新鲜感和热度的高峰,没有路人会去看了。” “你说的没错。”方觉夏脸色平静,却语出惊人,“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回归。” 陈正云沉默地看着方觉夏。这个孩子已经把他要说却不忍心说出来的话宣告给所有人。在互联网时代,一首歌成功的因素除了自身过硬的品质,还有缜密精心的宣传造势,对于路人盘较小的偶像音乐更是如此。从宣传期开始的第一天,算作是一首歌生命的开始。而泄曲,就意味着这首歌生命周期的急速缩短,甚至是早夭。 很多泄曲最终都成为了弃曲。 可他们不能随便放弃,这首歌是这些孩子们的心血,也是他们翻盘的最佳机会。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行程和宣传期,尽可能将生命周期抢救回来。 这也就意味着,原本充裕的半个月时间被压缩到只剩下三四天,卡莱多必须没日没夜地赶拍MV,公司上下一起拼命,才能在热度流逝前回归。 “通知公关部的人紧急处理泄露的音源,必须最大程度减少传播。造型组的人不用过来开会了,下午五点前把所有服装造型都解决,晚上八点开始拍MV。” 陈正云的眼神扫过会议席上的几个男孩,“现在是上午十点三十五分,下午四点时候你们就要出现在造型室里,这中间的几个小时是你们最后的休息时间,我希望大家好好睡一觉,因为接下来等着你们的是一场硬仗。虽然我们不是什么势力滔天的大公司,但无论发生什么,星图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从会议室出来,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不稳定。程羌自己都想骂人,但为了不影响他们,还是捡好听的说,在车里安慰他们这是免费宣发之类的。他把六个人送回宿舍,又飞快赶回公司处理事务。 方觉夏在车上的时候就一直沉默,没有说话,他打开手机,凝视着昨天的未接来电。 泄曲的人当然知道他们唯一自救的办法就是提前回归,可一旦提前,他们就会撞上七曜,毫无疑问,至少目前来说他们的粉丝量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以卵撞石,收益者只可能是石头。 Astar说不定已经写好了碾压的通稿了。 结合梁若这几天的异常,方觉夏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程羌一走,他就去到阳台拨通了梁若的电话。 对方似乎已经猜到他会打过来,语气里还带着一点遗憾,“觉夏,你终于肯联系我了。” “长话短说,告诉我是谁做的。” 对方笑了笑,“你后不后悔?如果早一点找我,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 这句话狠狠戳中了方觉夏的痛处。他喉咙一哽,听见对面的梁若报了个地址。 “我手里有证据,可以帮你们揪出来那个人,你们公司虽然不大,但现在焦头烂额,能查出来的可能性太小了。如果你还想找到害群之马,就来找我。对了,别带手机,我可不想因为帮你害了我自己。” 发生了这些事,裴听颂根本睡不着。他回忆这几天在公司的所见所闻,想试图找找有没有可疑的人或事。 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到了方觉夏手机里梁若发来的消息。 等到他去到方觉夏房间的时候,只看到准备休息的凌一,“觉夏呢?” “他刚刚出去了,说下楼买个东西。” “什么时候走的?” 凌一想了想,“有一会儿了吧。” 裴听颂心一沉,又问,“你有梁若的联系方式吗?” “梁若?”凌一皱眉,“你说的是翘团的梁若?” “那不然呢?” 凌一坐起来,“我没有,但我可以问问朋友,你要干什么……”还没说完,裴听颂就走了,只扔下一句,“找到后发给我。” 裴听颂下了楼,果然看见方觉夏的车不见了。他开了自己的车,刚发动,就收到了交际花凌一发来的一串电话。他戴上耳机正要拨通,又顿住,最后换了方觉夏的号码。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裴听颂开出去之后又拨通一次,接电话的竟然是凌一,“他没有拿手机下去。” 下楼买东西的话裴听颂根本不相信。他把车停在路边,本来想给自己的姐姐打电话,但想了想还是放弃,拨了梁若的电话。打了三遍,才终于有人接。 此刻的梁若在他包了两天的酒店套房,等待着方觉夏。一个陌生号码不断打给他,他最后还是接了,“喂?哪位?” “裴听颂。”对方开门见山,语气不善。梁若惊了一下,想了想又觉得并不意外,“你找我?” “谁他妈找你,方觉夏呢?是不是你把他叫走了?” 梁若笑了笑,“这么快就给你透底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裴听颂最厌恶听到梁若说以前,他从没有参与过方觉夏的以前。 “你们在哪儿,老实点告诉我,别逼我找人查你。” “行,我怕你,谁让你是小少爷,动动手指头就能逼死我呢。”梁若大方报了地址,“我还得谢谢你来找我,没直接动用你了不起的资本背景摁死我这只蚂蚁。” 正说着,传来敲门的声音,梁若语气里带着笑,“哎呀,觉夏来了。” “你!” 梁若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将手机放在浴袍的口袋里,走去外面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方觉夏,他一脸冷漠,似乎连门都不想踏进来,“东西交给我,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你。” “你进来。”梁若拉了他一把,被方觉夏抬手挣开,自己走了进来。 “我知道你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我,我也知道你现在肯定没有带手机。”梁若关上门,“我太了解你了。” 方觉夏并不想听他说这些,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用的事情上。” “没用的事情是什么事?”梁若坐到沙发上,“觉夏,不是只有你的时间是宝贵的。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你知道多少狗仔盯着我吗?为了能好好跟你说个话,我提前好多天包下这里,不停地联系你,可你呢,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回。” 方觉夏眼神撇开,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梁若也站起来,“我要求不多。你只要站在这里听我把想说的话说完,我就把东西给你。” “你说。” 梁若好像喝了点酒,整个人的脸都泛着红,他吸了口气,“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我们还是练习生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看到方觉夏皱起眉,梁若笑了,“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当初我多想和你一起出道啊,我每天做梦都是和你站在舞台上的画面。对,我资质不好,别说和你比了,和好多其他的练习生都没办法比,哪怕你安慰我,鼓励我,我也知道我是没办法出道的。” “我当时焦虑到快要受不了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耸了耸肩,“金总说他可以帮我,让我去找他,我不知道他说的帮是什么意思,我一心只想着跟你一起出道,就去了。” 说着说着梁若就开始苦笑,“我一觉醒来,躺在他床上的时候,才知道他是怎么帮我的。” 方觉夏有些意外,当初他并没有过问太多缘由。 “我很害怕。但是金总告诉我,我一定可以出道。为了这句话,我把我自己卖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被其他人知道了,你也知道。”梁若突然就掉下眼泪,他仓皇抹掉,“你一知道我就觉得自己完蛋了。我不敢面对你,更没有想到你会因为我而去向高层举报,替我出头。” 那时候Astar的一把手还不是姓金的,方觉夏只是忍受不了高层对练习生下手,所有人都事不关己,觉得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都可以忍下去。可方觉夏不可以,他知道过刚易折,但他不可以为了所谓的前途放弃自我。 “我知道你出头的时候,我去找金总了,我不停地求情。你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但我忍下来了,因为他告诉我只要我听话,他会让你顺利出道,只是不那么捧你罢了。”梁若的眼圈越来越红,“但我没想到你自己走了。” 他笑了一下,声音有点抖,“我后来找过你很多次,想和你解释。但你,你好像并不在乎。” 方觉夏是一个可以很快从任何关系和情绪里抽身的人,这是他从小在黑暗中练就的一身本领,可在他人眼里,这样的他冷漠得过分。 “我后来发现,你不在身边,出道真没劲啊。大家都知道我是靠卖身上位的,哪怕是签了保密协议,他们镜头外也对我冷嘲热讽,宿舍我都没法住下去。既然大家都觉得我是这样上位的,我就作妖好了,谁也别想舒服。” 梁若舒了口气,“说得有点多了,也是前几天金总喝醉了,我才知道他要防爆你们,我知道这件事提前捅给你们我可能会完蛋,我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想告诉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一些录音,是我趁他睡着的时候,录的他微信的语音,本来应该有截图的,但是发给你们,我可能真的会死。语音里提到了一些人,应该能查出来。” 方觉夏握着他给的U盘,心情复杂。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当年发生的事,那些细枝末节他几乎都快忘了,但他从没后悔离开那个公司。尽管他站出来之后,没有一个人帮他,尽管梁若似乎也默然接受了潜规则,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他身上,方觉夏也咬牙撑下来,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解释,梁若就会扯出来。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包容了。 “好了。”梁若笑了笑,“我终于把这些事说出来了。这两年我一直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对你说。你放心,我对你告白是我憋得太难受了,但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应。你太好了,我根本配不上你。” 他靠近一步,“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坏。觉夏,谢谢你。” 方觉夏终于开口,“我没有做什么。” “你有,你帮了我好多,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我们以后应该没有交集了,”梁若伸手,“你可以最后抱一下我吗?像以前一样。” 看着梁若发红的眼睛。方觉夏最终还是狠不下心,伸手抱了他一下,很短暂的一个拥抱。 “谢谢。” 梁若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他看了一眼时间,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方觉夏觉得奇怪,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裴听颂就站在门外,戴着帽子和口罩,眼神漠然。 他有些吃惊,“裴听颂……” “是我告诉他地址的。”梁若看向裴听颂,从浴袍的口袋里拿出还没挂断的手机,将通话挂断,“结束了,把这六分之一还给你。” 方觉夏这时候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裴听颂都听到了。他的心一下子揪起来,明明自己没有做什么,但就觉得慌。 裴听颂没有发火,一反常态显得非常冷静,他走到方觉夏的身边,拽住他的手腕带他离开酒店。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反而令方觉夏更不舒服。 到了地下停车场,方觉夏想从他手里挣开,“我的车在那边。” “坐我的车回去,你的车让小文晚一点再来开走。”说完他来开副驾驶车门,让方觉夏进去。自己绕过去上了车,冷着脸说了句,“系好安全带。” “你怎么了?”方觉夏没有动作,只是侧头看着他。 裴听颂见他不动,自己俯身过去帮他把安全带系好,然后准备发动车子。可方觉夏拔了钥匙,“你现在情绪不对,开车不安全。”他不明白裴听颂究竟怎么了,刚才梁若说的那番话究竟哪里惹到了他,“你为什么生气?” 裴听颂靠在驾驶座后背,心里烦闷不已,扯下口罩,“我没有生气。” “你生气了。”方觉夏语气确凿。他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你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哪怕像你以前那样讽刺我骂我都可以。” 裴听颂苦笑了一下,望向他,“方觉夏,你真的觉得我还回得到从前吗?” 方觉夏愣住了,看到裴听颂的眼神,他的心莫名抽痛。 裴听颂垂了垂眼睑,又抬眼看他,“我现在整个人都很不对劲,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是特别生气,特别……”他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呼出一口气,“你单枪匹马来找他,连手机都不带,就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事?你就这么信任他?” 方觉夏哑口,他试图解释,“不是的,我当时……” “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呢?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找到这儿吗?你知道我一路上多怕你出事,我差一点都要跟我姐低头,我开车的时候手都在抖。为什么,为什么你……”裴听颂说着说着笑起来,笑容惨淡,“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这句话不知怎么刺中了方觉夏的心。他很难过,明明他是一个不爱解释的人,可现在却因为裴听颂的情绪拼命在脑中搜刮解释的话,“不是的,裴听颂,你听我说,我当时刚开完会,情绪很紧绷。当我确认这件事和Astar有关系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处理,而且你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我……” 他发现自己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很苍白,所以他说不下去了。他只是不想让裴听颂难过而已,说着说着,方觉夏自己的声音先抖了起来,“你能……别那么想吗?” 听到他这样,裴听颂忽然间就气不起来了。他埋头趴在方向盘上,觉得自己就像个无耻的疯子,只不过是听了一段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告白就突然间情绪崩溃,毫无征兆。他就是没想到,原来梁若真的喜欢方觉夏,而且是那种喜欢。 他怎么可以喜欢方觉夏呢? 为什么连他都可以。 他就这么默默听着对方字字恳切的告白,听着他们的过去,还有那个结束的拥抱,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小心翼翼堆积起那么多与方觉夏有关的美好碎片,越来越多,仿佛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把他们之间的“友谊”捧得高高的,永远不落下来。 但听到梁若的话,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蠢的傻子,自导自演着所谓纯粹的友情,忍受着靠近带来的细小折磨,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美好的碎片攒到心里,攒下一刀一刀的伤口。这么多天以来他的反复无常,他拉扯的情绪,他被方觉夏的一言一行牵动的心跳,被欲念操控的折磨,失眠,羞愤,焦虑,一切都在加深在积压,此刻终于寻到源头。 见他一直不说话,方觉夏的心悬在半空。他猜想裴听颂是不是还误会自己和梁若的关系,“我没想到过来会听到那些。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早就不在乎过去的事了,哪怕今天再听一遍过去不知道的细节,也不会改变什么。” 话说到这里,方觉夏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他连自己被潜的谣言都不想跟谁解释,居然在这里和裴听颂说这么多废话,做这么多不符合他逻辑的事。他忽然间不想挣扎了,只想下车透透气,于是低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咔的一声,带子松开。可他的手却被裴听颂握住。 “别走。”裴听颂闷着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是我不对,刚刚对你发火了。” 这已经是他听到裴听颂第二次正式跟他道歉了,这个天生反骨的小孩似乎总是在向他道歉。 “你没有发火。”方觉夏纠正了他的用词,反握住他的手,“你只是在生闷气。” “我在心里发了很大的火,你不知道而已。”裴听颂闷声道,“所以还是要说对不起。” 说完,裴听颂抬起头看向他,“还有一件事,我现在说出来你或许会觉得我疯了,或者受了什么刺激。没关系,因为我也是在刚刚过去的三分钟里想明白的。我不想藏着掖着,假装自己没有看清。” 这一切都太荒诞了。什么时候醒悟都好,偏偏是这个时候。他们组合正遭受最大的冲击,一场硬仗迫在眉睫,每个人都紧紧绷着,这是一根稻草都能引发崩溃的时刻。 裴听颂却搬开了横亘心头的磐石。 看着方觉夏通透的双眼,裴听颂骂了一句fuck,抹了把脸抬起头,看着他开口,“方觉夏,我下面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你要相信,我没有开玩笑也没有恶作剧。OK?” 方觉夏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裴听颂字字恳切,“我,裴听颂,今天在数轴上选了一个点,不是任意取的,是非常严肃的一个决定。我不知道他是有理数还是无理数,老实说我也不在乎。但我有义务告诉你。” 他举起被方觉夏反握住的那只手,“就是这个点。” 作者有话要说:在梁若同学的打样下,小裴终于开窍了。 不过他还要追一下老婆,而且是超级没(bu)底(hai)线(sao)的追法,这可能是我目前写的唯一一个疯狂追老婆撩老婆的攻了。 第58章 乘胜追击 方觉夏怔住了。他强大稳定的逻辑体系在这一刻击溃, 失去运作力。 视线从交握的双手, 转移到裴听颂的脸上。取了一个点,这意思他再清楚不过, 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能领回这番话的含义, 因为这原本是他对裴听颂说的, 说他封闭而消极的爱情观,说他多么不相信人们真的能找到真爱。 可就在刚才, 裴听颂却重构了他的话。 太直白了, 比我爱你三个字更加直白。 方觉夏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 他好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我不要求你现在给出回应, ”裴听颂仍旧认真坦然, “而且我知道,你现在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拒绝我。其实你不用太在意,你大可以把我今天说的话等同于某种自我介绍。” “我说‘我喜欢你’,和我说‘我叫裴听颂, 今年20岁’没有区别, 都是自我表达。” 方觉夏没料到的事太多了。他没想到裴听颂会来找他, 没想到裴听颂会生气,更没想到裴听颂会用他驳斥真爱的有理数论来表达感情。 同样的,他也没有想到,当[喜欢你]三个字落到耳边的时候,自己的心会跳得这么快,像疯了似的。明明不久前他还从另一个人嘴里听到同样的三个字, 但那时候的他还是正常的,还处于稳态。 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握着裴听颂的手,方觉夏慌忙松开,“可是,你之前说你不是同性恋。” 裴听颂倒是一点也不为自己当初言之凿凿的话而惭愧,“人的自我认知也需要一个发展的过程,不是吗?我当初笃定自己不是同性恋的时候,还没有喜欢上你。现在的我就可以很坚决地驳倒那个时候的我,因为有了强有力的论据。” 方觉夏不知如何应对了,这个人毫不伪装的眼神和剖白就这么落入他的眼他的耳,岩浆一样淌过他全身,喉咙是烫的,胸口是烫的,耳廓也是。 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什么都不怕,连过去的自己都可以辩证又公正地批驳。 方觉夏抬眼看他,“那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可话刚说出口,他又想到裴听颂表白前让他信任自己的话,于是补道,“我不是质疑你的态度,也没有觉得你是一时兴起。” 手被松开也是裴听颂意料之中的事,被问为什么,也完全是方觉夏的作风。 裴听颂毫无保留,“你能想象吗?我一个最厌恶说谎的人,天天都在骗自己,说我的心情起伏和所作所为都只是出于友情,其实从一开始这份友情就是假的。我不仅骗自己,也骗了你,让你陪着我演这样一场戏,我不想再继续借着所谓朋友的身份和你亲近,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这段话像是一个警钟,也敲在方觉夏自己的心上。这些天与逻辑相悖的情绪,好像也在共鸣。 “更何况,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会面对很困难的事,会焦头烂额,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在扛着什么,你要清楚,我是你的战友,而且最特殊的一个。我是喜欢你的那个战友。我陪你冲锋陷阵,也会无条件保护你。” 他把一切都摊开来让方觉夏去看,不伪装也不修饰。因为知道方觉夏相信逻辑,所以就把所有行为背后的逻辑告诉他,不让他多想。 “还有,”裴听颂继续坦白,“我刚刚发脾气的原因就是我嫉妒梁若,我害怕失去你,我害怕你被他打动,尽管我知道你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打动的人,但哪怕有那么一点可能,我都很怕。” 他笑了笑,“而且我知道,如果我不把对你的感情说出来,你理解不了我为什么生气。你只会自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刚刚的场面一触即发,哪怕和好了你也会自责,我受不了你这样,就像我刚刚舍不得听你解释一样。” 舍不得他解释。 方觉夏鼻子竟然有点发酸,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过了。 裴听颂望着他,眼神澄澈,“发脾气是我自己的原因,所以我必须说出来。”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记直球,没有任何模棱两可的漂亮话术,没有文字游戏和弦外之音。方觉夏知道,这是只有裴听颂才会做出来的事。 就像当初在逃出生天的密室里,当裴听颂第一时间发现病历,确认了他的骑士身份,短短几分钟里,他就谋篇布局,笃定而大胆地走出每一步。 这就是裴听颂。 可方觉夏却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应,回应什么,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他现在好像真的变成了那个小心翼翼的黑骑士,看不清自己的心,害怕行差踏错。一天之内收到两个表白,还都是同性,简直比电视剧还戏剧化。 他最困惑的是,为什么当他听见梁若表白的时候,除了些微的惊讶,再无他感。可面对裴听颂,他连思考都变得这么困难。 方觉夏艰难地修复着思维的故障,试着开口,“我……我现在还没有……” 裴听颂却打断了他,“不要说。起码现在不要说。”他又一次趴上方向盘,好像变回了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应该有的样子,“我刚刚那样,可能你看着觉得挺虎的,但我其实特别怕被你拒绝。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懵,其实我也是,我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是第一次。” 他侧过脸,面向方觉夏,“方老师,你先不要这么快收卷,给个机会。” 帽檐下,他的眼睛亮亮的,“让我追一下你,行吗?” 第一次被裴听颂这么叫,方觉夏耳朵都红了,人也跟着结巴起来,“追、追我?” “不然呢,谁让我喜欢你。”裴听颂丝毫不害臊,还一次比一次顺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我喜欢的,我都势在必得。” “我、我还是自己开车回去吧……”方觉夏试图开车门下车,但却被裴听颂拽住胳膊,把他刚刚说过的话扔回去,“你现在情绪不对,开车不安全。”说完还冲着方觉夏挑了挑眉,“我学得怎么样?是个好学生吧。” “你……”方觉夏一时语塞,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完全拿裴听颂没有办法。 从方觉夏手里拿回车钥匙,裴听颂嘱咐他系好安全带,可方觉夏还在发呆,愣着不说话。 “哎,你想让我帮你吗?”裴听颂歪头看向他。 方觉夏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拽着安全带扣好。 “OK,回家。” 一路上裴听颂都没有再说话。方觉夏能感觉到他有意地在留出空间给他整理思绪。他的小时钟坏掉了,以至于这段回宿舍的路变得这么快,快到他还没想明白,就已经到了。 好好工作了二十三年的防御体系就这么被攻击到摇摇欲坠,裴听颂果然是他人生中的最大危机。 手插进口袋里,碰到了那枚U盘,方觉夏的心再一次揪起。他从拿到这份证据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自责里,被裴听颂猝不及防的告白冲击到,差一点就忘了这回事。 回到宿舍已经是一点半,宿舍里静悄悄的,大家应该都在自己房间休息。方觉夏扶着玄关柜背对裴听颂站着。 “你还在担心泄曲的事。”裴听颂直接用了陈述句。 方觉夏转过来,面对他却垂着头,“我是个很少去想如果的人,过去发生什么我都没有后悔过。但今天……” “你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回应梁若。” 听到裴听颂说出口,方觉夏也没法否认,他看着自己的帆布鞋尖上一个很不起眼的污渍,不说话。 “你知道吗?梁若是想帮你,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但我也佩服他这次的勇气。他不挂断我的电话,让我听完,也说明他已经看开了,不想我们发生误会,在做这件事上,梁若的初衷和做法都是好的。但是,觉夏,就算你三天前就已经回应他并且拿到了这个证据,我们真的就能避开这次的横祸吗?” 裴听颂说,“你这么聪明,这些话不需要我说。就算我们提前拿到证据又能怎么样,曲子他们已经拿到了,想泄出去依旧会泄,他们大可以把偷曲的人当做弃子扔掉,这就是资本。Astar真的要恶意竞争,提前多少天都拦不住。” 方觉夏当然清楚,只是他太习惯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事。他已经习惯了把错误的根源追溯到自己的头上。他不是不知道娱乐圈竞争的卑劣手段,哪怕Astar不出手,kaleido也已经是很多人的眼中钉,他们躲得过今朝,也很难规避所有针对。红就是原罪。 裴听颂将车钥匙扔在玄关柜子上,对他说,“别为了防不住的暗箭而自责,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听到这句话,方觉夏整个人松下来,如释重负。他还是垂着头,身子前后微微晃动,晃着晃着,头抵上裴听颂的前肩,深深吸了口气。 见他这样,裴听颂不由得抬起手,顿了顿,又垂下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哎,你这样靠在一个刚跟你表白过的男人身上,是不是太没有防备心了。” 方觉夏立刻抬起头,背靠在玄关柜上,一双漂亮眼睛直视着他。 谁知裴听颂还露出一个微笑,特意换了英式口音,拿腔拿调地用英文对他说,“很显然,我是一个绅士。” 被他这么一逗,方觉夏也不小心笑出声。 “别高兴得太早。”裴听颂说,“因为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很识时务,才选择当个绅士。可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我的底线都在第三象限。” 笑着笑着方觉夏就呛住了,自己迅速换了鞋逃难似的往房间走,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凌一戴了只青蛙眼罩,搂着一个小黄人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方觉夏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床边。 他尽量把裴听颂从自己的脑子里驱逐出去,冷静下来,然后将录音拿出来听了一遍,这个声音的确是姓金的没有错,也很像是喝醉酒之后的声音。 方觉夏并不怀疑这份录音的真实性。他之所以愿意不拿手机去找梁若,本质上也是了解他,知道他本性并不坏。梁若也没有查他是不是真的带了手机,甚至不在乎裴听颂接通电话之后有没有录音,就和盘托出,想必也是真的想和过去做个了断。 录音里提到了几个人的名字,方觉夏隐约有点印象,但不是很熟悉,并不是经常接触的工作人员。他再三思考,拨通了陈正云的电话。大概是忙着处理,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方觉夏长话短说,只说自己拿到了非常可靠的证据,但他不能说是谁给的,只能把涉事人员的名字报给他。 当年方觉夏从Astar离开,来到星图的时候,陈正云私底下是打听过情况的,也和方觉夏聊过,知道他和前公司闹翻的原因,也知道这其中有很多的隐情。娱乐圈就是处处隐情,他都理解。 “知道了,这几个人我会私底下派人去查,其实我也猜到是As,这种事没办法放到明面上追责,公司也有疏忽。”陈正云安慰道,“福祸相倚,不要太紧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公司处理。” 挂断电话,方觉夏将那个U盘取下来,收到抽屉的一个角落里,然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纹理。 对他来说,同性或异性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爱情就是爱情,都是他不信任和抵触的东西。 可明明如此,他还是没办法狠心果断地拒绝裴听颂,警告他不要靠近。 太乱了,方觉夏闭上眼,在心里背起了九九乘法表。 再睁眼时,凌一趴倒在他的床上,还打起了呼噜。方觉夏就是被这小呼噜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揉了下眼睛,看了一眼时间,三点半。 “一一。”他推了一下凌一的肩膀,自己坐起来,“你怎么在我床上?” 凌一猛地惊醒过来,“起来了觉夏。” “我已经起来了。” “哦对,对对,”凌一从他的床上爬起来,打了个天大的哈欠,“刚刚我闹钟响了,我一睁眼,半梦半醒的就过来看你,想叫醒你来着,结果叫了两下我就趴在你床上睡着了。”他说完下了床,伸了个懒腰,“我去看看他们。” 方觉夏把被子叠好之后才出去,看见大家都已经坐在餐桌前了,还奇怪,“淼哥你没睡觉吗?怎么还做了吃的。” 正在分筷子的江淼抬头看他,“没有啊,这不是我做的。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桌子上了,不知道谁叫的外卖。” “我。”裴听颂从洗手间出来,“刚送到,还是热的。都光睡觉没吃中午饭吧,多吃点晚上好干活。” 凌一冲上去给了裴听颂一个熊抱,“谢谢裴总的投喂!” 方觉夏走过去才发现他点了一大堆的粤式茶点,还有瑶柱虾粥和生滚鱼片粥。 “嗯!这个凤爪好好吃啊。” 路远吃了一口金钱肚,“奇了怪了,小裴今天居然点的是点心,不是披萨。” 贺子炎笑说,“可能是梦里受到了中华美食的召唤。” 裴听颂怼回去,“我就是想吃点心,不行啊。” “行。”江淼笑着给他们一人盛了碗粥,递到方觉夏手里的时候还问,“怎么样,小裴点的正宗吗?” 方觉夏点点头,“挺好吃的,好久没吃了。” “那是,”资深食客凌一把餐盒上的牌子转过来,“这家可贵了,我之前只堂食过,都不知道可以点外卖。” 大家一边吃一边七嘴八舌地聊天,好像一觉醒过来,都默契地过滤了早上的泄曲事件。谁都不谈,也不提,一心想着晚上的拍摄。 一碗温热的粥喝下去,方觉夏浑身都舒坦了很多,家乡菜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种平复心情的奇妙作用,好像吃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熟悉感。 熟悉感意味着稳定。 小文相当守时地把他们接走,路上还宽慰道,公司处理得很及时,泄曲的范围并没有想象中大,让他们不要太担心。六个人一下车就直奔摄影棚,花了几个小时才完成第一套妆发。服装是改良过的黑色军装,款式接近但细节不同。配合第一个红色为基调的室内场地。 团综的摄影大哥也跟来拍摄,记录整个拍摄的过程,拍到已经做完妆发的裴听颂,问他喜不喜欢这次的妆发,裴听颂拿镜头当镜子,照了一下,“挺好的。” “最喜欢哪个部分?” “最喜欢……”裴听颂走到大镜子前,摄像也跟着他过去,谁知他突然坐到了正在做发型的方觉夏旁边,“我最喜欢这一部分。”说着他指了指方觉夏的眼角胎记。 “什么?”方觉夏刚说完就从镜子里看到了摄像,这才明白过来。 化妆师将那处胎记用精细的唇笔勾出了比较繁复的红色花纹,像是凤凰的纹路。配上军装帽子,有种禁欲的美感。 结束完最后一名成员的妆发,他们终于进入拍摄地。所幸他们请的导演是老板陈正云的好友,业内有名的音乐录影带导演,肯给老友卖个面子提前开工,赶拍救急。 他们不是第一次拍mv,但是这么高强度的拍摄的确是头一遭。从晚上八点拍到早上七点,换了两个摄影棚之后再转场到外景取景地,又从清晨拍到下午,取完夕阳的镜头之后才结束,又回到绿幕棚补拍了一些镜头,六个人整整工作了二十五个小时,一支舞跳了不知多少遍,几乎快要抬不起胳膊。 “辛苦了。”收工之后他们给所有工作人员连连鞠躬,困得几乎都说不出别的话,摄影棚里摄像大哥问他们什么感觉,几个人都是懵的,队长江淼强打着精神说了些话,路远开了个玩笑,大家才恢复了一些精神,接起梗来。 “觉夏觉得这次拍摄的效果怎么样?” 方觉夏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外景很漂亮,之前很少有外景的。内景那个中国风的布景也很酷。希望大家会喜欢这支MV。” “困吗?” 他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又笑了一下,“但是很开心。” 但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睡觉,回归时间提前,意味着公司需要马上放出各种写真物料、宣传片。六个人连轴转,在回公司的车上睡了半个小时,下车之前发现公司外面全是粉丝,还有一些混杂在粉丝之中的代拍和媒体,怕暴露发色,他们每个人都头顶着一件外套下了车,遮得死死的。 “觉夏哥哥!!!” “小裴!裴听颂!” “凌一看看妈妈!凌一你最帅!” “贺子炎加油!” “路远!江淼!” “卡莱多加油!!多米诺绝不认输!” 回到公司的他们又开始了新的造型,拍摄了三个app的宣传视频,然后等待着拍摄专辑写真。 写真的第一个造型对应的摄影棚是暗棚,每个人拍摄特写的时候,右眼会打上一道光,背景环境就要相对调暗。对普通人是相对,对方觉夏就是关灯。第一个拍摄完,凌一接替上去,方觉夏想看看自己的片子拍得如何,想走去监视器旁边,视线里的一切都很模糊,他放慢了脚步,一点点往前走着。 他能听见摄影师的声音越来越近,以此来判断自己方向上的正确。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越来越靠近目的地的同时,也越来越靠近一处台阶。小心翼翼踏出去的一步,竟然踩空。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心向前栽去,方觉夏的心被猛地拽起,却无意识跌进了一个怀抱里。熟悉的海盐与麝香的气味将他包裹,意外又安全。 “这可是你主动的。” 方觉夏的导盲犬变了。没有在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扶着他去到想去的地方,而是站在一个既定的陷阱前,气定神闲地等待他走过一片平坦无虞,怀抱着未知一步步踱步到面前。 投怀送抱。 作者有话要说:新歌还是会以live舞台形式展现。 第59章 鸟尽弓藏 “觉夏怎么了?” 几步开外的摄影助理看见了这一幕, “没事儿吧?” 裴听颂抱着方觉夏站好, “没事。他太累了。太久没有睡觉,人都没力气下台阶了。”说完他扭回头看向方觉夏, “是吧。” 方觉夏连忙分开些距离, 顺着裴听颂已经搭好的台阶开口, “嗯,有点晕。” 裴听颂轻轻笑了一声, 方觉夏知道他是故意的, 说不定早早地就作壁上观,只等着他上钩。这样一想, 他又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咽不下这口气, 索性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一脚踩上裴听颂的脚。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成惊讶,方觉夏终于感受到戏弄别人的乐趣所在。 “失策了。” 听到裴听颂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方觉夏疑惑抬头,“什么?” 裴听颂指了指自己的脚, 嘴角憋笑, 努力做出正经思考的模样, “我今天应该穿AJ的,白被踩一脚。” 没有几个男生不知道[我可以踩在你的AJ上亲你吗]的梗,方觉夏自然也不例外,他的脸又一次红了,只能假装听不懂,“神经。” “哟, 还骂起人了。”裴听颂笑起来,“你这是白嫖,知道吗。” 摄影助理好心给他们俩端来两杯热摩卡,听到了只字片语,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 方觉夏尴尬地接过咖啡,解释道,“没有,裴听颂希望这次销量可以多一点。” “对,”裴听颂相当快地接了梗,“希望这个世界上少点白嫖,多点真爱。” 助理小姐姐也点点头,“我可是真爱粉,每天都等着你们新专的购买链接呢。” 完全歪曲了。方觉夏低头喝咖啡,默默退出这个跨服聊天群。 连续工作对身体的影响是巨大的,但六个人的表现力还是非常专业,连合作多次的摄影师都忍不住对程羌夸赞,“他们确实进步了很多,越来越专业了。” 程羌却感慨万千,“太难了我家这几个。我现在都不奢求什么大红大紫,就希望他们之后顺利一点。” “会的,是金子没有不发光的。” 结束完棚内的拍摄,他们又赶往外景,中途在车上睡了一觉起来立刻做妆发。 这次的专辑概念是“战争”,公司原本的外景计划是带着所有人去新疆拍摄,但所有的计划都被泄曲打乱,一切都提前,也没有时间飞去那么远的地方取景,只能找到最近的沙漠公园。 这一组宣传大片和在暗棚里的现代军装造型不同,造型师以过去的武士侠客为灵感设计了偏古风的服装造型,每个人的妆发都是古装造型,看起来就像是一队深陷埋伏之中背水一战的侠客。 拍摄的时候风很大,方觉夏找造型师借了块白色丝质围巾捂住脸,自己跑到监视器那里去看裴听颂的拍摄。 裴听颂的造型很邪,一身煞气很重的黑,额上缠着两指宽的布条围成的抹额,右脸颊是造型师画出的战损伤痕。 他半蹲于黄沙之上,肩上扛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斩·马·刀,下颚抬起,嘴角叼了根草,表情克制,唯独俯视的那双眼情绪满满,张扬又充满杀戮之气。 “这个白头发好带感。”凌一忍不住感叹,“小裴可以去演戏欸。” 方觉夏心里也这么觉得,但如果真的让裴听颂去拍戏,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不务正业的事,毕竟这家伙是说往东就一定要往西的。 凌一说着说着偏头看向方觉夏,满眼都是惊喜,“觉夏你这样子弄好好看!就配着你这身白色的衣服。” 拍摄完裴听颂这一组的摄影师闻声也回头,看到方觉夏的时候眼神一亮,“这个面纱戴得好,一会儿也拍几张这样的。” “啊?”方觉夏尴尬地看向造型师,解释说,“这个是Cindy姐的丝巾,我拿来挡沙子的。” “觉夏,放心戴!”造型师Cindy在后面大喊,“跟着仙子出镜是这条丝巾的荣幸!” “仙子哈哈哈哈哈Cindy姐太好笑了。” 裴听颂拍完了自己的部分走过来,“这妖风吹得,沙子都飞我嗓子里了。”说完他就开始疯狂咳嗽。 贺子炎开启嘲笑模式,“某知名侠客死于肺结核。” “咳咳咳……咳咳!”裴听颂一边咳嗽一边往方觉夏跟前凑,本来还以为他会趴自己肩头,谁知他就只是站在面前,别这头咳嗽个没完。 方觉夏想说话,又觉得有点好笑。裴听颂这样子就像一个小朋友,装委屈装可怜站在大人脚边求抱。他简直惊呆了,这家伙确实没底线,心机深重能屈能伸,一点也不嫌跌份。 “觉夏开工!” “好的,马上。”方觉夏应了声就想离开,刚迈出一步,就看见裴听颂一脸委屈,咳也懒得咳了,就这么望着他。 方觉夏没看他,一张天生的冷面孔没太大起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了。” 走之前很快也很轻地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裴听颂愣了一下,转身看着方觉夏白衣飘飘的背影,忽然间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 方觉夏的单人拍摄是在马上的。他虽然没骑过马,但这一匹倒是意外地很好驾驭,简直都不能用性情温顺来形容了,就是没脾气,只要给草吃再摸摸头,立马乖得要命,一动不动驮着他。 “觉夏把弓拉开,再拉开一点。” 他第一次用真的弓箭,觉得不太对劲,“是这样吗?” 裴听颂本来蹲在地上喝着苏打水,监视器里见到这一幕便突然站起来,把自己的苏打水放到一边,还威胁凌一不许偷喝。拍了拍手,他径直朝方觉夏走去,“姜老师你等等,我教他一下。” 方觉夏没想到裴听颂还会射箭,想着他既然他都说教了,一定不是假的,于是准备下马让他指导,没想到裴听颂却制止了他,“别下来。” 说完他便一脚踩上马镫翻身上了马,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方觉夏的背后。方觉夏有点惊讶,回头看他,“你会骑马?” “我中学还拿过全校青少年组马术亚军。”裴听颂抬了抬眉,从后面圈住方觉夏,扶着他的手放在弓上,“还有射箭组冠军。” 突然间被他从后面抱住,方觉夏心跳一滞,耳朵嗡嗡的,只能愣愣地望着前方。 “这只手放在这里,手臂再抬高一点。”裴听颂从他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摸了摸箭头,“道具组可以啊。” “要不要试试射一支?”裴听颂的声音难得地耐心又温柔,扶着他的手拉满了弓,四处照了照目标,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不远处的一块形状怪异的大石头上。 他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我数三二一,你就松手,好吗?” 方觉夏点头。他低声倒数的声音与胸膛里的心跳重叠在一起,造成了无比强大的情绪脉冲。 神经紧绷的那一瞬间,方觉夏松手,箭矢风一样离弦,准确地命中那枚石头,碰撞后落到地上。 工作人员鼓起掌来,“厉害,觉夏做什么都有天赋啊!” “怎么不夸我?”裴听颂嘴角带笑,又把下巴垫在方觉夏的肩上,“方老师,我教得怎么样?” “快下去。”方觉夏都不敢回头,“我要拍摄了。” “唉,我就是个工具人罢了。”裴听颂唉声叹气,逐客令都下了,他也不能不照着做,“真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翻身下马,裴听颂拍了拍衣服,突然间眼前伸出一只细白的手,一抬头,看见微微俯身的方觉夏,蒙着脸,眼睛却是笑的。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是一颗玻璃糖纸包装的水果糖。裴听颂神色飞扬,将糖抛起来又牢牢接住,“你这都是藏在哪儿啊?” 方觉夏指了指自己的腰带,“就两颗,给你一个当酬金。” “好了我们开始拍第一组!” 裴听颂离开画面中心,走回到监视器边的休息棚,和其他几个队友挨在一起坐下。他手里攥着那枚糖,舍不得剥开。阳光斜射进来,照得糖纸闪闪发亮。 他此刻的心情是雀跃的。脑海中冒出这个词的时候,裴听颂又一次被中文词汇的贴切和精美所折服。 一点也没错,他的胸口现在塞满了一百只小云雀,跃动飞舞。 “小裴快看我刚刚拍的!”凌一跑过来给他分享自己的摄影大作,手机屏幕里是他环住方觉夏骑在马背上拉弓的场景,“是不是拍得超级好看!” 路远也凑过来脑袋,“哇,这个要是发到网上,肯定会有超多CP粉写武侠paro。” 裴听颂疑惑问,“paro是什么?” “来,让我这个资深同人文学研究者给你好好讲一讲,”路远揽住他的肩膀,“paro就表示我写的这个设定是区别于原作设定的。比如你俩啊,你们其实是偶像,但是呢有人给你俩写了个武侠背景的同人文,你们都是侠客,这就是武侠paro。” “哦我懂了……”凌一现学现卖,“那我要富豪paro!” 在一旁靠着休息的贺子炎都被他逗笑了,“哥给你写一个丐帮paro。” “哈哈哈哈。” 方觉夏坐在马上专心拍摄,全然不知道自己的队友们在讨论什么。 摄影师站在高架上,镜头从上往下对过去,方觉夏上半身后仰,倒躺在马背上,白纱被风掀起一角,面容朦胧,唯独一双眼直视镜头,一缕长发随风撩起,落在眼尾胎记上。 “这张都可以当大片封面了。”摄影师相当满意,把相机拿到助理跟前,“看,这张一定要做到专辑内页。” 休息棚里几个大男孩儿还在闹着,裴听颂的视线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方觉夏身上离开过。 他远远望着结束拍摄之后,躺在马背上的方觉夏手拽缰绳,借着力起了腰,恢复成坐立的姿势,柔韧的腰肢如同一条软鞭,劈在裴听颂的心上。 宣传写真拍完,一行人赶回宿舍睡觉,他们最多只能睡四个小时,就要去参加打歌节目的录制。泄曲让卡莱多不得不最大限度压缩时间拼命工作,于此同时,网络上关于泄曲的风波一天也没有断过。 在事发的第一天发出律师函之后,星图公司又在官方平台预告了Kaleido的提前回归,释出了他们拍摄的第一波预告宣传写真,六张图,漏光拍摄下六个人的特写眼神。文案简单到只有日期,3.23。 等待已久的粉丝激动地在官博下面留言,Kaleido已经一年没有回归,所以这个简单的预告一放出来,转发就飞快地过了十万。 [@siilu:啊啊啊啊啊我的小糊卡终于不在家抠脚了!!!] [@卡莱多今天回归了吗:回归了!!!!] [@听觉是真的:呜呜呜呜这六双眼睛也太好看了!看眼睛我都能认得清清楚楚!我太想你们了!] [@卡团不红天理难容:天哪我看到这条微博都要哭出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有粉丝跑去程羌的官博询问过卡莱多回归的日期,那个时候程羌的回复是四月初,这张截图流传开来,被越来越多的粉丝看到,心疼极了。 [@销户卡今天也要好好地糊:我卡真的难,明明是四月初才回归,现在就因为泄曲被迫调整到三月二十三号,我都不敢想象哥哥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怕是每天连觉都没得睡。隔了一年才出专辑,就碰上这么糟心的事。] [@仙女就要口吐芬芳:泄曲的狗不得house] [@一枚小小的多米诺:心疼哥哥们,这次大家一定要给他们最好的成绩!] 卡莱多的翻红之前就已经引起很多团队的注意,翻红也就算了,偏偏这个团里还有个粉丝数每日激增的大热CP,这种人气带动力实在叫人眼红。各家的营销号和黑号纷纷下场带节奏,谁都想着趁乱拽一把后腿。 节奏带得最快最黑的自然是匿名区,卡莱多这种小公司出身又后来居上的团体在论坛里最没有话语权。偏偏这次提前出专撞上七曜,团队里的核心人物方觉夏又和七曜有着微妙的关联,几个高楼都在讨论两个团队这次相撞的结果。 [这次翘卡大战,你们看好谁?买定离手啊。] [楼主怕不是在逗我?翘这才一周,数字专辑的销量就已经破百万了,主打歌收听量已经上了三十天收听榜第二,第一名是三月初出的歌,照这个趋势很快就会被顶下来。MV点击量更不用说了,你要不去看看b站?三小时上音乐区首位。我就不说公司了免得老说欺负人,卡连曲子都提前泄出去了,别跟我说泄的是demo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等到时候全曲出来,能上三十天收听量前十都不错了。] [翘吧,我本来还挺期待这次卡翘打一架的,结果泄曲了。而且翘这次新专真的很能打,成绩相当好,虽然还是人带歌,但架不住就是红啊。] [这种楼建着有意思吗?卡现在拼了命赶着回归我真的看不懂,是想早死早超生?讲真我就没有见过泄曲红起来的先例,大咖的泄曲都直接弃掉不用了。可能星图买不起新曲子吧。] [你们都买翘,搞得我好想反买……] [这是事实吧,从一开始就不公平,大公司的资源和宣传造势就不一样,成本也高。卡一开始肯定也是想避开翘才选在四月初回归的,现在没有备用的主打只能提前,鸡蛋碰石头。倒霉还是卡团倒霉,每一次以为会飞升的时候都踢到铁板。] [fjx就是命里不带火吧……] 还没正式交锋,网络上的风向几乎都是一致笃定Kaleido此次发专必扑无疑。不过星图的公关团队也在其中引导舆论,Kaleido的知名度虽然已经提升,但还是不及七曜,既然前面已经有人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他们就索性让他们绑,让更多人路人知道,Kaleido也要出专辑了,而且是和七曜对打。 尽管社交平台上的明争暗斗一刻不停,但公司却让成员一律不许看社交平台,全身心投入到新专之中。 他们休息了几小时,凌晨就被叫去参加云视平台的打歌节目《Music live house》。这将是他们新专的第一个live现场,非常重要。 “太势利了。” 正等着发型师接发,方觉夏听见程羌骂骂咧咧的,有些好奇,“怎么了羌哥。” 程羌把手机塞口袋里,“之前知道我们要发专了,找我们合作的时候主动提出说要给你们拍一个回归短片记录后台,放在云视网和微博上,现在倒好,跟我们说工作人员调度问题,拍不了了,只有一个live现场。” 原来是这样。 方觉夏早就知道这个圈子的人情冷暖,当初所有人都觉得他必定会从七曜出道,而且一定是官推,谁都来找他,巴结他,仿佛人人都是朋友。可他一从Astar离开,这些“朋友”一夜之间都消失了,成了通讯录里死寂的字符。 他宽慰道,“没事,反正我们不是带了团综的摄影师吗?谁记录都是一样的。” “是啊羌哥。”凌一也跟着说起来,“你看我,我吊个嗓,给你免费唱一段儿。” 程羌笑起来,“得了,你一会儿台上唱吧,别给我唱劈叉了。” 听完程羌说这些,方觉夏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点什么,在镜子里看了一眼四周围,才想过来,少了个裴听颂。要是他在,肯定会火力全开,没准儿一会儿上台又要改词。 去哪儿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江淼起身开了门,看见裴听颂拎着一堆东西进来,嘴里念着,“快帮我接一下。” “小裴最近怎么回事?”路远从他手里接过咖啡,“怎么这么懂事儿?你是被什么天使上身了吗?” 正看着镜子,方觉夏听见造型师说话,“觉夏,你头发弄好了,先去休息一下我给凌一做发型。” “好,辛苦了。” 他站起来,裹着自己的黑色军装走到长沙发上坐下。裴听颂给大家分发着咖啡和蛋糕,“ok了,你们拿去吧,那个包装袋里有糖啊要加自己加。”分完之后他也坐到了长沙发上,挨着方觉夏坐下。 方觉夏并没有分到什么咖啡,也没有蛋糕,两手空空。他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裴听颂,对方也看着他,冲着他笑,“你看我干什么?” “没有。”方觉夏又扭回头。 裴听颂眼睛盯着团综的摄像大哥,等到转过身,去拍凌一的时候,他才悄悄拿出一个单独的墨绿色小袋子,放到了方觉夏的面前,里面是一杯加奶不加糖的威尼斯拿铁,一块精致漂亮的小蛋糕,还有一个小保温杯。 看他这样,方觉夏没想明白。他搞不懂为什么裴听颂刚刚不给他,现在为什么又要偷偷给他。 “快吃啊。”裴听颂给他把蛋糕盒子拆开,叉子插上去,推到他面前,“超级好吃,相信我。” 小蛋糕层次分明,精致漂亮,方觉夏一早起来什么都没吃,也有点饿。他们队内一向是谁买了东西都一起吃,他早已习惯,可现在换做是裴听颂,他突然就有点不习惯了,于是迟迟没有动手。 “你二十三岁了难不成要我喂吗?” 一听到他说这句,方觉夏立刻动手,吃了一口蛋糕。他向来喜欢甜食,蛋糕正合口味。 见他眼睛都亮了,裴听颂满意得很,“好吃吧。” “嗯。”方觉夏看向他,“这是什么蛋糕?” “Tiramisu.”裴听颂没用中文回答,反而是意语。 方觉夏对甜点没太多讲究,可提拉米苏经典到人尽皆知的程度,裴听颂一提,他当然就清楚了。可他偏偏要用意大利语说出来,吃进去的就不是蛋糕,好像是暧昧又热烈的一颗心了。 他心虚地用咖啡压了压,放下叉子,拿出手机给裴听颂发去一条消息,语气严肃,还带着点敲打的意思。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你收敛一点。] 可刚发完,方觉夏又想,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手指犹豫着打出几个字,又纠结地删掉,重新斟酌措辞。 还没等他发出去,裴听颂的消息已经传达过来。 [导盲犬:知道了,方老师。] 看他这么听话,方觉夏更有点惭愧。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谢谢你的蛋糕,为什么要偷偷给我,做贼似的。] 裴听颂似乎是没有看到他还在继续回,自己忙着把那个保温杯拧开,也搁到方觉夏跟前。他瞟了一眼,里面似乎是雪梨块,切得大大小小,清甜香气扑面而来。 方觉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裴听颂竟然会给他炖糖水。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见最新弹出来的一条。 [导盲犬:因为只有给你买的我认真挑了,被他们知道会骂死我。] 紧接着又是一条。 [导盲犬:方老师,我这么乖,你就带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Tiramisu意为带我走 第60章 打歌现场 方觉夏恍惚间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去领养中心的感觉, 那时候原本就想领走一条漂亮可爱的小型犬, 所以进去也是直奔着博美吉娃娃去的。 可没想到的是,旁边的有一只小哈士奇, 一双蓝色眼睛巴巴望着他, 不停地抓着笼子, 伸着小舌头。只要方觉夏一靠近,它就欢天喜地地扑腾, 恨不得能咬开这笼子扑到他怀里。 当时的方觉夏忽然间就心软了。他放弃了最初规划了很久的计划, 把这个小家伙带走,还因为他算盘珠子一样黑黑小小的眉毛, 给他取了小算盘的名字。 如果小算盘当初成了精会说话, 蹦跶的时候应该说的也是, 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重重敲了两下。 “卡莱多!”一位带着耳麦的工作人员推开门,半个身子探进来,“Stand by, 还有三个就是你们。” “好!”程羌应了一声, 正好最后一个成员凌一的造型也已经完成, “耳麦都戴好了吧,在公司里都试过了应该没事的,打歌节目音响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别担心成绩,反正我们就是来表演的,享受舞台最重要。” 方觉夏没时间回复裴听颂的话, 调整耳机的间隔看了他一眼,见他冲自己勾了勾嘴角。 裴听颂似乎并没有强硬地要求什么回应,只管直接热烈地表达自己,和平时的他一样。方觉夏不得不承认,他人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人会因未知而产生恐惧,但也会无可避免地被未知所吸引。 他们被安排在连接舞台和休息室的通道外面,来来往往不少人。凌一各种深呼吸,像个公园老大爷那样拍打自己的胸背手臂,“怎么办,太久没有上打歌节目了,我有点紧张。” 路远抱了抱他,“不是彩排了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江淼笑道,“是啊,这次的情况总不会比上次音响报废的晚会更坏,那次我们还不是挺过来了?” 为了缓解气氛,团综的摄像大哥扛着机器问他们一些造型相关的问题。 “这次的妆好特别,你们自己觉得怎么样?” “贼酷,”贺子炎凑近镜头,染过的红发微微烫卷,散落在额前,“看到我颧骨上这个伤口了吗?是不是特别逼真,造型师给我们做的这是……”他想了想,路远接道,“战损妆!” “对,我颧骨这里有一道擦伤,眉骨下面还有一个口子,请大家放心我们没有打架,这是化妆。” 凌一笑得咯咯咯,“就是我打的。” 方觉夏冷不丁接了一句,“队内不合实锤了。” “哈哈哈哈哈!” “凌一你算了,”贺子炎摁住他的脑袋,“你跳起来打我脚脖子。” 江淼继续引导镜头,“我们这次在造型上都比较大胆,可能就我比较保守,染得是黑茶色,因为造型师觉得我要配合古筝形象,我的战损主要是嘴角伤口,还有手上的伤,手部一会儿可能会有特写。” “为什么呢?”路远故意问。 “保密。”江淼笑了笑,走到裴听颂跟前。裴听颂正调整着耳麦,一侧头对上镜头,挑了下眉。 “小裴这次是我们所有人里发色最抢眼的,白金色,而且他还戴了美瞳。” 裴听颂主动对准镜头,他的左眼是很通透的蓝色,右眼却是血红,和贺子炎一样伤口在颧骨附近,配上白发和他立体的五官,相当抢眼球。 介绍完老幺的,江淼又把凌一拉过来,“凌一这次染的是灰蓝色,我觉得很适合,因为凌一很白。圆老师是铅笔灰色的发色,非常酷。” 凌一点头,“我们这次的军装我特别喜欢,有好几套,帅不帅?”他转了个圈,“这个军装是全黑色的,上面还有这种链子勋章肩章,有点欧式那种,设计是还设计了偏国风的,之后的打歌也会穿。” 摄像大哥特地说,“你们六个人的军装怎么有长有短。” 凌一低头看了看,“对啊,我淼淼和圆老师是短款,火哥小裴觉夏比较高,就是大衣。” 镜头转到方觉夏身上,“觉夏的大衣竟然是最长的。” 方觉夏笑了笑,“因为有一些小惊喜。” “觉夏还接了头发!”凌一走到他身边指着他后面的头发,“你们看,他染黑就是为了接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很像古代那种侠客公子对吧。” 裴听颂看向他,果然如他所想,黑发和冷白基调的肤色对比度更明显,衬得方觉夏气质更冷,加上脖子和脸颊上的“伤口”,胎记上的红色图腾,整个人的气质冷艳极了。 “每次都会接上长发再拆掉吗?” 方觉夏摇摇头,“不是,打歌期间应该都会保留长发。” “有什么感觉吗?” “就……”方觉夏笑了一下,“我没留过这么长的头发,扎起来还有点重量,就觉得女孩子都很厉害,她们每天做发型应该还蛮辛苦的,就一下子感同身受了。” 凌一有些惊讶,“好奇怪的视角。” 方觉夏却坚持,“真的不容易。我之前因为惩罚穿过一次高跟鞋,发现女孩子好辛苦。我们的社会对女生外表过分关注了,无形中也是一种压力吧。希望大家可以生活得更自由更舒适。” 正说着,走道的另一头有一个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对他们招手,“还有两个,卡莱多进来。” 按照吩咐他们从通道进入到舞台候场区,这里光线不强,人却很多,刚迈步进去方觉夏就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向右拽了两步,贴上一个人的臂膀。 “我要开始工作了。”裴听颂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导盲犬的工作吗?方觉夏垂下眼,嘴角微微扬起。 巧的是台上表演的正好是七曜,虽然看不见舞台,但方觉夏听过他们这次回归的歌,也能听出来梁若的声音。他们是半开麦,垫音的声音很明显。出道两年,七曜的现场一直是网络上诟病的一点,平均下来大多不功不过,状态不好的时候也会出现比较明显的车祸现场。但在大部分人心中偶像本身就不及歌手,除了星图也没有几家公司会把重心放在唱功上,而是专注于舞台表现力。 卡莱多算是个例外,除了超高机能的双主唱之外,其他成员的唱功也都相当稳,就连一开始是以舞蹈冠军进公司的路远,在陈正云的训练下,如今唱歌也是可圈可点。 但实力归实力,没有资本铺垫的康庄大道,能单凭实力闯出一条花路的,实属凤毛麟角。 “有人去洗手间吗?”凌一突然间想去洗手间,可其他人都没这个想法,他抓住方觉夏的胳膊,“觉夏你陪我吧?” “啊?”没等他拒绝,凌一拽着他就跑,洗手间离后台倒也不远,就是要穿过一条比较黑的通道。被凌一生生拽到洗手间门口,方觉夏哭笑不得,只好对着里面说,“我在外面等你。” 他站在黑暗通道的边缘,低头回忆着歌词,通道里的阴影笼罩着他,看起来并不起眼。两个候场的工作人员把布置舞台的道具搬到后台,靠在一边休息,没有注意到方觉夏的存在。 他们也没发现自己掉了一个泡沫字母牌,一本书差不多大,就掉在方觉夏的脚边,听着七曜的歌聊起天来。 “七曜的现场干听是真不行,还是得看到人。” “那架不住人粉丝多啊。哎,你说这次卡莱多回归是不是血亏?我刚刚瞟了一眼,他们新歌已经发出来了,凌晨十二点发的,点击和七曜比差远了,都快六个小时了吧,音乐平台才两万收藏。” “两万不错了,这两万肯定还是虐粉之后的结果了,之前他们哪儿有什么死忠粉啊。” “可七曜的主打已经有十二万收藏了!还在继续涨呢,卡团这刚够上零头,再说了这种偶像主打歌,一般后续也没什么路人来收藏的。” “怎么能跟七曜比啊,看看粉丝基数能比吗?是,最近方觉夏和裴听颂是挺红的,但这些里面多少是白嫖粉啊,还真因为喜欢你俩的CP就给你们买专辑啊。音乐平台就是靠路人盘,谁的歌出圈儿了,谁的专辑就卖的多。卡莱多demo都泄出来了,还卖个屁,救不回来了。” “也是,你说这方觉夏,长得这么好看,实力也吊打,怎么人就这么倒霉呢?” “谁他妈知……” 接话的人愣住了,因为他们说的方觉夏此刻就出现在面前,将他们掉落的字母A递过去。 “你们的道具。” 方觉夏个子高,又天生一张距离感很重的冷颜,加上说话的声音也冷冷的,总会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这两人偏巧在背后嚼了舌根,这会儿正心虚。 可方觉夏其实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想把这个东西还给他们,为此他还自己放慢脚步顺着他们的声音摸过去。 另一个人的脸上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扯了扯同事袖子,小声说,“裴……裴听颂。” 裴听颂?方觉夏正准备回头,就被揽住了肩膀。 “我找你找了半天,敢情您在这儿给别人失物招领啊。” 方觉夏正要说话,突然间又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是个气场很足的女性,直接叫出这两个人的名字,“工作时间是用来给你们休息和嚼舌根的吗?” “总、总监。” 方觉夏回头,一道舞台的余光打过来,正巧打在这个穿着一身蓝色西服的女士身上,很是干练。 原来是MLH的节目总监。 “道具组如果都像你们这样的工作态度我看都不用干了。”她训斥了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凌一也从洗手间出来,找了一圈看见他们,朝他们跑过来。 没想到的是,女总监竟然对他们说了句抱歉。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过我很看好你们的舞台表现力,上次晚会的时候我也在导播室,你们的救场让我记忆犹新。”说完她看向方觉夏,“尤其是你,不愧是团队的核心。” 方觉夏垂眼,说了句谢谢,耳返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呼叫,他们便匆匆告别总监,和其他人汇合。 如果不是这两个工作人员的闲聊,方觉夏还不知道他们的音源成绩。公司有意不想告诉他们,想必也是担心会影响到他们首次live的演出效果。 但方觉夏却恰恰相反,听到这些略显刺耳的话,他似乎更加能融入到歌曲和舞台本身。 因为如今卡莱多的境遇,实在和这首歌不谋而合。 “灯光就位!” “一号机位就位!” “二号机就位!” 工作人员的声音接续传来。 Kaleido的舞台布景很特别,背景墙上有草书军令状和诸多兵器,正中间是一个红架太鼓,鼓面朝向正前方。鼓前半米处搁着一架黑檀木私弦古筝,是江淼自己的琴。两旁各自立有三面战旗,毛笔字写着他们六人的名字。 全员在舞台上站成一列,凌一在最前面。江淼朝着导播室比了个手势,“Kaleido就位。” “OK.”舞台上的灯光全部暗下来,导播室传来最后的声音,“Kaleido《破阵》录制开始!” 音乐声响起,伴奏之初是一段采样的戏曲板眼,京胡拉出第一段旋律。舞台中心打下单数灯光,镜头从上往下,对上人脸的瞬间,凌一抖腕打开一把折扇,京剧唱段开场。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他手握红色折扇只扇了两下,“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最后几个字高亢婉转,拖长的尾音韵味十足。这一番开场将台下几百名观众都震住了,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能在偶像舞台上听到这样的开场。 “我去这是京剧啊!?太牛逼了!”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穆桂英挂帅吗这是,卡团主唱怎么这么强?” “这就是泄曲那个歌吧。” 卡莱多的粉丝开启了疯狂应援模式,在伴奏的间隙中一一喊出全员的姓名。 伴奏声京剧板眼仍在,只是一声清脆笛音穿插而过,如同某种信号。凌一将折扇收起,往空中一抛。 导播室传来指挥。 [一号机跟扇子切上去,二号机准备——] 镜头下来的时候,六个人的队形已经分开。江淼走位上前,声音悠长,“黄沙四野掀血雾,破阵以逐鹿。” 紧接着是来到队伍中心的方觉夏,高束起的长发随动作飘起,洒脱清冷,音色空灵,完美烘出开场气氛,“我行之路为无路,且任你埋伏。” 伴奏中开始出现军鼓音色,气势渐渐磅礴,节奏下全团齐舞,动作一致性高到惊人,节奏越来越强,制高点迎来古筝变奏,三下扫弦入千军过境。 凌一走位上前,“一石起千浪,两指弹万音。夜遁影从月,满弓雪中行。” [三号机!] 镜头中路远前空翻来到舞台中心,这一下又引得观众欢呼,最绝的是跟斗翻完全开麦一点都不抖,“背水负生死,破釜屠麒麟。单骑斩阎罗,血身披旗旌。” 细密的鼓点将气氛调到极致,六人刀群舞的画面带来的冲击力极为强烈。伴奏中古筝的每一次扫弦都像带着杀气。 贺子炎在一声笛声中走位到最前,编舞的手部动作结合了挽剑花技巧,收手时他抓了抓耳麦,开始自己的rap部分,“韬光养晦 我早已翘首以盼 这一战,德不配位你当心方寸大乱陷泥潭。” Rap担当的编舞部分相对随意,贺子炎将敞开的军装大衣向后一摆,半蹲下来对准自己的机位镜头,表情嘲讽,“就当个失语花瓶,少干预真实声音。我自认四面楚歌的命,且看你因果报应!” 站起来,贺子炎跟着越来越快的节奏晃着头,一步一步从舞台边缘后退,“千军万马今日将我六人逼上绝境,信不信杀出一条血路我也一意孤行。英雄不论输赢,成败在此一举。”最后做出一个绅士弯腰的动作,结束自己的部分,“多谢你泄露天机,我今后惮赫千里。” 这段词已经明晃晃在内涵泄曲事故,台下有别家的粉丝眼睛都瞪大了,没想到这首《破阵》的歌词会写得这么有针对性。 过渡主歌开始,伴奏出现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凌一走位上前唱出高音:“新的世代早已降临是你不敢承认。” 贺子炎的旋律说唱垫在他后面,“谁投降谁默认飞白刃深藏名与身” 下一部分是方觉夏的过渡唱段,他从舞台边缘横跨四人来到C位,实实在在地走位靠飞。 [1号机位推过去!切4号怼脸拍!] 方觉夏身上的军装大衣是唯一一个紧紧扣住的,禁欲感十足,他侧过脸唱出穿透力极强的高音,“麻烦抓紧时间排队做我刀下亡魂。” 尾音方落,镜头中裴听颂忽然出现,一把攥住方觉夏的衣领,两人的侧脸猛地贴近,“别眨眼 别晃神剑光冷十步杀一人。” 方觉夏推开他,不屑挑了一下左眉。 这段编舞上的互动立刻激发了观众席巨大的尖叫,几十个粉丝叫出几百人的夸张程度,几乎要覆盖住伴奏的声音。 五人走位成圆圈,站在圆心的路远抬起手腕,腕间缠绕的白色绷带甩动,“且看我——” 其余全员一举一动被他控住,如同缰绳牵制。六人齐声合唱副歌。 [放任诘问肮脏规则兵不血刃 夜奔 抗衡虚假世界凭谁造神 不闻不争只道英雄不问出身] 伴奏的节奏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所有人跪下,只留江淼站立,“此行莫问前程。” 全员起身,在节奏密集到即将冲顶的时刻,突然空下一拍。 走位到C位的方觉夏抬臂比出手·枪动作,在特写镜头里抵上太阳穴, “听我一曲破阵。” 全区最燃的电音Drop出现,强劲的节奏令全场观众都沸腾,真实采样的刀剑声和听感锋利的电子音色重叠交错,和现场的编舞一起制造出刀光剑影的空间感。 这段舞大开大合,但每个动作都精准地卡到电音的节奏上,渲染力极强。整个演播厅气氛高涨,一时间如同音乐节的现场。就在drop部分即将结束的时候,全员齐声再唱,“听我一曲破阵。” 队形再一次变作长龙,随着古筝的拨弹,大家一左一右·倾斜开,露出最末尾的裴听颂,他不知何时来到了红架太鼓前,配合伴奏狠狠敲击太鼓,再次拉开战场序幕。 转了转手中的鼓槌,裴听颂翻过古筝来到前面,抖了抖军装外套开始rap:“这世道,明争暗斗举目皆是笑里藏刀。等指教,等来却是无恶不作阴毒损招。” 方觉夏心道,这次裴听颂总不会临场改词了,可他还是太过天真,这念头晃了不到一秒,就听见了裴听颂的二次创作。 “璞玉外泄曲不成调,这歌词你听来可好?若非满堂讥笑,怎知我鹤鸣九皋。”裴听颂步伐里都投着匪气,从地上拾起折扇猛地打开,扇了一扇。 “心肠溃烂妒火中烧,这恶病还缺一剂猛药。原创孤军开膛一刀,血趁热喝长生不老。” 这段唱词改得太犀利,恨不得要直戳Astar的肺管子。裴听颂一个脏字不带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方觉夏实在佩服。 收起的折扇比作刀的样子狠狠在自己胸口划过,裴听颂脸上露出病态的笑,抹了抹嘴角,“奈何我生来就暴躁,吃一堑必定反咬。”最后背身而去,折扇随意抛出,“琴声抛利剑出鞘提你人头踏碎灵霄。” 这段rap的杀气重到几乎震住全场。 “草裴听颂太real了!” “就差点名道姓了……” 编曲再变,马啸声起,主唱们再度走位上前,主歌配合有序,气场较第一段副歌更加强烈。台下的粉丝应援声也更大,掺杂在战争主题的编曲之中,颇有杀出重围的痛快和潇洒。 [放任诘问肮脏规则兵不血刃 夜奔 抗衡虚假世界凭谁造神 不闻不争只道英雄不论出身 此行莫问前程 听我一曲破阵] 原以为会再是电音drop,没想到竟然是突然静下来的背景音,只剩下肃杀的军鼓,一声,接着一声。舞台霎时间全部暗下去,没有了灯光,只有军鼓还在继续。 再亮起时,古筝响起,并非伴奏中的采样,而是真实的演奏。舞台上只剩下两束追光,也只有两人。一束打在坐于古筝之前的江淼。另一束这是背对舞台孑然而立的方觉夏。 他的军装大衣早已脱下,只贴身穿了件月白色广袖束腰长袍。台下的观众无一不惊异于这段意外的编舞。 “天哪!!!” “啊这个扮相!!绝了!” “方觉夏吗这是?” 随着江淼的琴音方觉夏开始了独舞,一抬臂一掀腿,动作轻盈有如轻云。弦音渐快,两个抛身探海翻接上起跳,燕式紫金冠的惊人难度让台下爆发出惊呼。 连续几个云桥翻滚,方觉夏来到古筝之前,送手下腰,从琴架上拿起长剑一柄,抽剑起舞,飘逸如仙人之姿。 不好。 方觉夏感觉自己的腰被什么力量狠狠扯动,瞥眼看见固定在后腰的麦盒掉了,一条线扯着悬在半空。他面不改色,临时换了编舞,一个吸腿转身扯住那黑线,手腕发力甩了一甩,麦盒在空中抛了一周,被方觉夏牢牢接住。 这过程对他而言十分漫长,可对台下的观众不过一晃即逝,几乎没有多少人发现独舞的方觉夏做出了多么惊人的救场。 他将握住麦盒的手藏在背后,只用右手舞剑,腰身灵动如同手中软剑,在琴声渐落之际,长剑前刺,单腿站立左腿高抬,仙鹤一样立于舞台中心。 几个扫弦之下,古筝变奏。所有人回归舞台,江淼将自己方才坐过的椅子,队形将方觉夏遮蔽在后,路远开口,开始了过渡的bridge,“闭眼听,这战场厮杀之音,我笃定这次绝不囿于困境。” 凌一接上,高音穿透力极强,“这条路并无终南捷径。我只信我,从不信命。” 副歌再度出现,身为主舞的路远站在C位,箭头形的站位,方觉夏就在他身后。 [放任诘问肮脏规则兵不血刃 夜奔 抗衡虚假世界凭谁造神 不闻不争只道英雄不论出身 此行莫问前程 听我一曲破阵] 最后一段激烈的电音Drop将全场气氛推向顶峰,简直不像是在录打歌节目,更像是卡莱多的演唱会现场,所有人的感官统统被调动,跟着音乐一起律动,直到燃点结束。 节奏缓下来,六个人背朝舞台往后走去。伴奏再次变为开场时的古筝拨弦和板眼,背景音掺杂着隐隐的风雪呼啸。 笛声吹过,裴听颂手拿一件黑色军装大衣,清冷的弦音中抖了一抖,披在方觉夏的肩头。方觉夏不疾不徐,踱步到古筝前的太师椅处,拿起刚在暂且放在琴上的长剑。其他几人都围着椅子摆出ending动作。 江淼音色温润,“黄沙四野掀血雾,破阵以逐鹿。” 裴听颂立于椅子正后方,眼神敛去戾气。方觉夏转身坐上这把太师椅,懒懒倚上去。手指抹了抹剑刃,他神色淡漠地将那把剑往前面的地上一扔,唱出整首歌的最后一句。 “我行之路为无路,且任你埋伏。”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卡又要靠live出圈了 前方超超超长作话预警,还是全曲歌词,垃圾作词,现在关作话还来得及啊~ ———————— 《破阵》 作曲:xxx/方觉夏/xxx 作词:裴听颂/方觉夏 编曲:贺子炎/xxx/xxx/方觉夏 古筝演奏:江淼 最终解释权:稚楚 (开篇唱段节选自京剧《穆桂英挂帅》) (京剧开场) 凌一: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古筝变奏) 江淼:黄沙四野掀血雾 江淼:破阵以逐鹿 觉夏:我行之路为无路 觉夏:且任你埋伏 (古筝扫弦,军鼓音色) 凌一:一石起千浪/两指弹万音 凌一:夜遁影从月/满弓雪中行 路远:背水负生死/破釜屠麒麟 路远:单骑斩阎罗/血身披旗旌 (rap,凌一和声) 贺子炎: 韬光养晦/我早已翘首以盼/这一战 德不配位/你当心方寸大乱/陷泥潭 就当个失语花瓶/少干预真实声音 我自认四面楚歌的命/且看你因果报应 千军万马今日将我六人逼上绝境 信不信/杀出一条血路我也一意孤行 英雄不论输赢/成败在此一举 多谢你泄露天机/我今后惮赫千里 凌一:新的世代早已降临/是你不敢承认 贺子炎:(别眨眼/别晃神/剑光冷十步杀一人) 觉夏:麻烦抓紧时间排队/做我刀下亡魂 裴听颂:(谁投降/谁默认/飞白刃深藏名与身) 路远:且由我 齐:放任/诘问/肮脏规则兵不血刃 齐:夜奔/抗衡/虚假世界凭谁造神 齐:不闻/不争/只道英雄不问出身 江淼:此行莫问前程 觉夏:听我一曲破阵 [drop] 齐:听我一曲破阵 [drop] (rap,觉夏和声) 裴听颂: 这世道/明争暗斗举目皆是笑里藏刀 等指教/等来却是无恶不作阴毒损招 璞玉外泄曲不成调/这歌词你听来可好 若非满堂讥笑/怎知我鹤鸣九皋 心肠溃烂妒火中烧/这恶病还缺一剂猛药 原创孤军开膛一刀/血趁热喝长生不老 奈何我生来就暴躁/吃一堑必定反咬 琴声抛/利剑出鞘/提你人头踏碎灵霄 江淼:一石起千浪/两指弹万音 江淼:夜遁影从月/满弓雪中行 觉夏:背水负生死/破釜屠麒麟 觉夏:单骑斩阎罗/血身披旗旌 觉夏:新的世代早已降临/是你不敢承认 裴听颂:(别眨眼/别晃神/剑光冷十步杀一人) 凌一:麻烦抓紧时间排队/做我刀下亡魂 贺子炎:(谁投降/谁默认/飞白刃深藏名与身) 江淼:且由我 齐:放任/诘问/肮脏规则兵不血刃 齐:夜奔/抗衡/虚假世界凭谁造神 齐:不闻/不争/只道英雄不论出身 路远:此行莫问前程 凌一:听我一曲破阵 [drop] 齐:听我一曲破阵 [drop] dance break(觉夏独舞,江淼古筝演奏) bridge: 路远:闭眼听这战场厮杀之音 路远:我笃定这次绝不囿于困境 凌一:这条路并无终南捷径 凌一:我只信我/从不信命(高音) 凌一:新的世代早已降临/是你不敢承认 贺子炎:(别眨眼/别晃神/剑光冷十步杀一人) 觉夏:麻烦抓紧时间排队/做我刀下亡魂 裴听颂:(谁投降/谁默认/飞白刃深藏名与身) 路远:且由我 齐:放任/诘问/肮脏规则兵不血刃 齐:夜奔/抗衡/虚假世界凭谁造神 齐:不闻/不争/只道英雄不论出身 江淼:此行莫问前程 觉夏:听我一曲破阵 [drop] 齐:听我一曲破阵 [drop] 凌一&觉夏:听我/听我/一曲破阵(高音) 江淼:黄沙四野掀血雾 江淼:破阵以逐鹿 觉夏:我行之路为无路 觉夏:且任你埋伏 (一首一尾两段是觉夏作词作曲的,所以词曲编都有他) (关于穆桂英挂帅那个唱段,我中间删掉了两句,考虑到时长和里面的词的匹配度,但其实全段非常精彩,大家可以搜搜看,不要在视频网站ky哦) 第61章 逆势之战 “好!Kaleido《破阵》录制结束!辛苦了。” 听到导播的声音, 六个人这才松弛下来, 站成一排朝着台下的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如同浪潮向他们推来。 方觉夏站在最中心, 平时冷静自持的他在弯腰的一刻, 鼻子竟然有些发酸。他们出道以来受到的冷遇, 想要表演却没有舞台的心酸,这些明明都是早已习惯的状态, 却在时隔一年重新登上打歌舞台时翻涌上来。 尽管这么多天他获得了很多之前从未有过的热度, 获得了新的喜欢他们的粉丝,但对方觉夏而言, 能够凭借舞台获得大家的掌声, 这才是他真正热爱的事。 退场的时候大家一路上都在和不同的工作人员鞠躬, 嘴里说着辛苦了,就连以前都不屑这样做的裴听颂都跟着潜移默化。他手扶着方觉夏的腰带他走过黑暗区域,直到来到灯光通明的通道。 “下班了!下班了!”凌一开心地要命,“我们终于下班了!” 路远也跟着他晃, 两个人莫名其妙从走路变成了僵尸蹦, “突然想吃海肠饺子, 我饿死了。” “我们一会儿点外卖吧!” “好啊!” 看到队友这么可爱,方觉夏的心情稍稍平复些。回到休息室,刚关上门,方觉夏就忽然感觉披在身上的大衣被拿走,一只手抓着他的腰转来转去,一侧头是裴听颂。 “怎么了?” “你没事吧?”裴听颂仔细检查了一下, “我刚刚在舞台侧面看到麦盒掉了,没扯着你的腰吧。” 方觉夏眼睛一下自己睁大了些,语速难得地加快,有些紧张,“你看到了?很明显吗?怎么办可能大家也看到了,这个腰带不好固定麦盒,动作一大就甩出去了。”他叹了口气,“练了这么久,还是失误了。” 刚说完,裴听颂就两手吧唧一下子捧住他的脸,把他的脸都挤得变形了,“你在说什么啊,我问你腰有没有事你跟我说你失误了。” 方觉夏愣了一下,然后又从他手里挣开,揉了揉自己的脸,“我腰没事,那个麦盒也不重。”他也没能直视裴听颂,只低声补了一句,“放心。” 江淼听见刚才方觉夏说的话,走过来给他捏肩膀,“觉夏,你那个根本不算失误,那叫救场,我就在你后面弹琴我都吓了一跳,但是你甩麦盒那段真的很帅。而且看台下的反应,应该没有多少人发现的。”说完他故意瞟了一眼裴听颂,“也就是小裴,估计眼睛都不带眨的。” 照以前,裴听颂一定急着反驳,可现在他却没脸没皮直接承认,“那是,你们这一段表演我怎么舍得眨眼。” 方觉夏有些不好意思,垂眼不说话。 程羌进了门,一个一个熊抱他们,“太棒了你们太棒了!不愧是我的狗崽子!看得我简直老泪纵横。” 路远抱完笑起来,“强哥最近越来越有文化了哎。” “胡说什么!”程羌拉过裴听颂抱了一下,然后指着他,“你啊,你又改词。” 裴听颂耸耸肩,“这是我昨晚写的,来不及加到录音棚版本了,我觉得太可惜应该唱出来。” 说到改词,方觉夏想到一个小点子,迫不及待说出来,“刚刚小裴有句词是,原创孤军开膛一刀,后面是……” “血趁热喝长生不老。”裴听颂接道。 “对!”方觉夏脸上是赞许不已的表情,“这句词太棒了,真的特别棒。” 裴听颂不是没听过别人的夸奖,他听得太多了,各种天花乱坠的说法都有,一句太棒了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只要是方觉夏说出来的,比什么都好。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方觉夏继续阐述他的想法,“我们的编舞都是根据原本的词来的,既然live版有改动,那我觉得我们下一场打歌可以把动作也换一下配合歌词。”说着他做了一个挖心脏碰出来的动作,“你们觉得呢?” 路远鼓起掌来,“这个好,六个人一起做画面应该会很有冲击力,我们回去设计一下!” 看着他们又开始讨论起舞台,程羌有些感慨,这群孩子刚结束了一场非常艰难的表演,下来之后竟然不是劫后余生的松弛,也没有去计较这次回归的成绩和排名,而是一门心思扑在舞台和表演上,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的表演更加出彩。 他们值得更好的未来。 想到这里,程羌拍了拍手,“我已经跟节目组打过招呼了,一会儿的颁奖我们就不参加了,反正也不是候补,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没意义。” “之后还有新专粉丝见面会,那可是直播,一点岔子都不能出的。先回去休息一下,吃个饭,然后把你们见面会上要表演的节目都练习一下,特别是你们每个人的solo。” 从MLH的录影大楼出来的时候,外面意外地挤满了粉丝,她们手中都拿着克莱因蓝的手幅和万花筒灯,一看到打头出来的程羌就开始了尖叫。成员们排成长队出来,道路被挤得非常狭窄。 “卡莱多加油!!” “觉夏!!觉夏怎么这么好看!” “小裴看看妈妈吧!贺子炎大帅哥!” “淼淼!淼队最棒!你是最好的队长!” “凌一!凌一蓝发真好看!圆老师您太帅了!” 许多粉丝情绪很激动,这次回归的艰难让她们比任何人都揪心。 方觉夏被人流挤着走,却看见斜前方一个女孩子哭得稀里哗啦,心揪了一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刚刚擦汗的时候还抽了一张。趁着被推到前面去,方觉夏伸手把纸巾递到那个女生跟前,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哭什么啊。”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粉丝都惊叫起来。裴听颂护着他往前走,“你这纸巾一递,要我我能哭一宿。”听见他说话的粉丝又跟着大笑。 “你这人……”方觉夏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所以说到一半就没说了。所有人上了车,江淼摇下车窗,笑着对粉丝说,“快回去吧,记得要看我们的见面会直播哦。”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女生的声音,音量超大穿透力极强,“我们小糊卡是最吊的!” 凌一的脑袋从车窗冒出来,“哇你声音这么好,你应该来替我当主唱。” “哈哈哈哈哈!” 由于他们回归时间的骤缩,单人预告都是集中在上午播出,MV则放到了晚上九点。MV虽然是大家不眠不休赶工拍出来的,但效果和表现力都非常强。 粉丝一遍一遍地转发,觉都不睡,在云视网和其他几个视频平台反复播放mv,为自己的偶像打榜刷播放量。尽管并不能让卡莱多空降到播放榜,但比起过去的成绩,这样的数据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卡莱多参加打歌节目录制的行程曝光后,网络上对于卡团回归撞上七曜的热议更加高涨。绝大多数都是抱着看好戏和嘲讽的态度,稍好一些的对小公司出身的卡团持怜爱态度,难听点的什么话都有,例如卖腐炒团孽力回归,不自量力,甚至有人将泄曲当做是星图和卡莱多为了提高回归热度的自炒。 如果说整个卡莱多都深陷全网嘲的言论暴力之中,那么暴力的中心就是方觉夏。依然是方觉夏。匿名区关于方觉夏的黑楼开了不知道多少栋,许多之前眼红方觉夏频频上热搜、上大热综艺的人趁着这个机会把他往死里踩。 [fjx真的红不了的望周知,炒作天才人设只会反噬好吗?长得好看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用,大红靠命。] [谁说Astar没让fjx出道是损失的?幸好他没从翘出道好吗?灾星人设诚不欺我,谁沾上他谁倒霉。] [这么喜欢炒作,泄曲说不定也是故意炒作呢] [fjx只要不退团,糊卡永远扑街嘻嘻] 这些言论在整个粉圈大环境里一直层出不穷,方觉夏也早已看开,断网只当无事发生。他将每一次的舞台都当成是最后一次,尽全力完成表演,其他的都不在意。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被踩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卡莱多,竟然在Music live house播出的时候开始回弹了。 播出时云视网首页的MLH推送宣传封面依然是天团七曜,标题也是他们,极尽夸赞。这档节目虽然是网综,但播放量一直很高,也有相当可观的收视人群。 整期打歌节目一共有十六场表演,还有后续的授奖和安可舞台。十六组团体或个人歌手都会有相应的直拍视频,链在打歌节目的相关栏,并且根据播放量实时排序。对于团体表演来说,直拍就是某一台机位固定跟着一名成员,将他全曲的表演都记录下来。 最初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直到播出后方觉夏的直拍消无声息地成为当日直拍播放量第一,触底反弹的趋势才有了苗头。 打歌节目播出后的晚上十点,微博上一个专门点评live的百万粉大V竟然发了方觉夏的《破阵》直拍视频。 [@看表演的MO君:你们也知道我平时是不太关注打歌节目的直拍,我一直觉得除了粉丝估计没人看爱豆直拍,但方觉夏这一支是MLH这一期最高播放量的直拍,才五个小时就已经八倍断层领先,播放量超十五万,第二名才刚破两万。我好奇就点进去看了一下,找到了原因,夸一句神仙救场不为过。我敢说,这种程度的形象、唱功、舞台表现力还有应变能力,妥妥的内娱爱豆天花板了。(可以不认同,但是看完了直拍再来杠)PS这场是Kaleido的《破阵》] 这名博主的日常除了分享国内外优质音乐和优秀舞台,就是怼国内舞台,粉丝大部分都是音乐圈路人。微博发出没有多久,就上了热门。 [@努力学习天天向上:我去MO君居然会发爱豆直拍,次元壁破了。] [@我三今天也没回归:啊简直是心有灵犀!我刚在云视网看完了师弟团的舞台,就在mo大这里看到了直拍,这一场方觉夏真的太绝了,面前明明那么有气场,dance break的古典舞居然可以那么美。强烈推荐大家看一下卡团的整场舞台,我跪地安利!] [@Bobbi娃娃:有没有姐妹可以告诉我一下,2分43秒那一段麦盒是掉了吗?这个处理真的好牛,我退回去看了好几遍,还以为他甩的是什么武器之类的x 救场救得这么美真的是头一个了。] [@Sleiyoujh:我之前是不是在热搜上看到过这个人?他的声线好特别啊,明明是偏冷的声音但是又因为共鸣很好,又饱满又特别,形容不出来好烦。而且这个唱功,如果是开麦的话也太强了,这么强烈的编舞一点都不喘,高音好稳。] [@绝美风景线回复 @Sleiyoujh:是全开麦哦,顺便一提他叫方觉夏,是Kaleido的ACE。这首歌也是kaleido全团一起创作的,是他们自己的原创作品,包括编舞哦。] [@做人就要狗:这个歌的调子有点熟悉啊,是前几天泄曲那个吗?Demo完全不能跟成曲比啊,这么一看后期制作也太强了。] [@没有人想看你的废话:冷知识科普,方觉夏出道前就是大热练习生,被誉为王炸选手,不过后来换了公司,还出现什么潜规则论。说是这么说,反正我是不信的,就这实力真的有金主还不红上天啊,一直这么惨肯定是得罪人了。我虽然不粉爱豆,但这个哥的直拍我真的服。] [@蓝莓芝士小蛋糕:我是学古典舞的,他那段solo一看就是有功底的啊,救场救得毫无痕迹,而且不管主镜头是不是他的,表情和状态一直都没有松下来过,一点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头发丝被汗黏住也没有说拿手去扒拉,很专业。舞台态度太好了。] [@只说大实话:我真的想像其他姐妹一样努力分析这段表演多么优秀,但是我太肤浅了,我全程就盯着这个小哥哥的脸看,太好看了……] 很快,这条直拍微博转发就突破三万,#方觉夏直拍#和#方觉夏救场#的词条也一点点爬上热搜,完全都是群众自发的力量。在社交效应下,越来越多的人去云视网看方觉夏的直拍,还有整个团的现场。 许多娱乐博主和营销号抓住了这个热点,剪出了方觉夏表演中的亮点部分,例如救场、和裴听颂编舞上对撞的部分、切入到电影前比手·枪的killing part,还有最后的ending部分,将这些制作成动图,发在微博上,看到和讨论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很多从来不看偶像打歌节目的路人都被这几张动图吸引了注意力。 连带效应下,卡莱多的完整版表演也登上了热搜,甚至被转载到各大社交平台,电子国风舞曲的表演在男团中前所未有,意外地成为最近一段时间MLH最出圈的一场表演。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全团的六个直拍都已经登上了云视网直拍榜的上位圈,最高的仍旧是方觉夏,断层式领先,第二名就是裴听颂。 如果说是方觉夏以异军突起的姿态反杀出圈,裴听颂就是延续势头并且让热度爆炸的一枚炸·弹。 有心人注意到他的rap部分和首发主打曲的歌词有出入,于是做出对比向视频。网友们都喜欢犀利尖锐具有冲突性的东西,偏巧裴听颂就是这一类人,他的歌词更是如此。 [@无家可归的乌龟:这个live版的歌词,我倾向于觉得是裴听颂在发生泄曲事故之后新写出来的rap词,简直是字字犀利——“心肠溃烂妒火中烧,这恶病还缺一剂猛药。原创孤军开膛一刀,血趁热喝长生不老。”你们品一品,赤·裸裸地讽刺损害原创的恶意泄曲行为。我去听歌的时候才发现,整首歌歌词基本都是他写的,真诚地建议大家听一听,不过这段要看live。] [@用户1234567:这段我看节目的时候差点在我妈面前叫出来了!他太拽了!最后那句“提你人头踏碎灵霄”真的震住我了,全曲杀气满满,大家一定要去听!] [@词不达意:终于有人说这首新歌的歌词了!我是昨天看推送随便听听的,但是真的好优秀啊,就是太冷门了。我最喜欢的就是结尾,很舒缓的旋律配上那句“我行之路为无路,且任你埋伏。”有种杀遍四野之后淡然收剑入鞘的感觉。] [@普陀寺绝美风景线:收尾的那部分主歌是方觉夏的词曲哦,中间都是小裴的。其实他们两个人的风格真的很好区分,裴听颂就是很直白的杀戮之气,很有rapper的血性,觉夏那一句就很像他佛系的风格,“反正我一向都是这样被逼到无路可走,你们随便埋伏吧,我一点都不怕。”] [@今天也为销户卡流泪:大家看看完整舞台吧。除了绝美双ACE的救场和创作之外,还有超强主唱凌一京剧开场、队长江淼古筝弹奏、rap担兼编曲DJ贺子炎,还有整首歌的编舞,我们的主舞大人路远,我们卡可能不火,但真的都是宝藏男孩啊。这首歌是他们每个人的心血,三分钟听一次真的不亏!] [@拖延症重症患者:不是说裴听颂国外长大的吗?怎么这个中文水平这么强?] [@葡萄树今天长大了吗回复@拖延症重症患者:他从小就是中英双语环境啦,而且他很喜欢中华传统文化,这些直播都说过的。] [@听歌使人聪慧:“就当个失语花瓶,少干预真实声音。我自认四面楚歌的命,且看你因果报应”这句不香吗?讽刺工业化偶像,直言他们组合一直以来收到的打击和压迫,泄曲事件让他们差点走投无路了吧。怪不得以前人人都说裴听颂特别虎。] 在一重又一重的热度下,几个知名音乐博主又将当初传遍全网的泄曲demo拿出来和成曲live对比。 [@A叔不玩音乐:昨天开始就有很多粉丝让我听卡莱多的新歌《破阵》,我之前说了泄曲会极大程度打击一首歌的生命,可以说是对原创歌曲的重拳一击。但我现在得说demo被泄还真不一定,这首《破阵》就是一个例子。其实听到demo的时候我是抱怀疑态度的,编曲很乱,旋律塞得过满,你刚调起来情绪,突然又转到另一个编曲氛围了,绝对不是成功的作品。 但是这个成品我非常惊讶了,砍掉了很多旋律,这一点很多制作人都做不到,舍不得,开头主唱的京剧一下子就把调子定住了,层次感非常好,你听完会有见证一场背水一战的感觉。据说这首歌是卡团成员自己做的,给经纪公司一个建议,以后都让他们自己写歌吧。] 音乐博主的分析和小论文很快吸引了一大批网络上的音乐爱好者,这看似是一个小群体,但实际却是网络音乐app的深度用户。星图借势谈下了音乐app的开屏和首页推广,吸引路人眼光。双重作用下,《破阵》在节目播出后的第二天晚上十点,从几百名开外的排名直接光速飞升到收听榜第二名,直接将七曜的新歌挤到了第三的位置。 而云视网也在网络风向的转变之下,将后来MLH节目的封面都换成了kaleido的《破阵》,标题也是——卡莱多强势回归,口碑逆袭之战。方觉夏的直拍也打破了MLH直拍中最快破百万播放量记录的一支,一战成名。 逆势来得太快,正如卡莱多一开始被迫提前回归一样,连这些反冲的热度也是飞快到来的,只因为最初那一个救场的动作。那枚小小的麦盒,就像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短短两天,在整个网络引发了一场颠覆的海啸。 《破阵》这一首歌,从旋律、编曲、编舞到舞台设计,到每一个人的舞台表现力,每个成员贡献出的部分,都获得了大部分网友毫不吝啬的赞美。 明明是最坏最坏的开局,最后却反杀成功。现实的境遇和歌词巧合地完美相扣,实实在在打出一场逆势之战。 卡莱多新专的电子销量很快就追上了粉丝群体庞大的七曜,其中大部分都是路人盘,很多人预测,照着这样的涨幅,反超指日可待。 为了控制舆论,程羌全程都在观察网络风向,在这个过程中,他只截下了一条评论保存在相册里。 [围观了从泄曲到逆转的全过程,学到了一点,无论发生什么,创作的实力与热忱永远不会被埋没。我很感动的是,从这几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男孩子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叫原创不死。] 风暴中心的方觉夏此时在凌一的催促下登录微博,他刚录完第三场打歌回来,在宿舍休息。害怕每次登录微博都会因为数据量暴涨而卡掉,所以他现在都会让小文每天登录一下,万一哪天他自己用微博,打开的时候也不会崩掉。 他收到了许多许多评论,大部分都是粉丝的神仙彩虹屁。手指滑动着页面翻了翻,看到一个id名很特别的粉丝。 [@葡萄树今天弯了吗:觉夏哥哥你怎么这么会唱歌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听你唱一首粤语歌,特别特别想,不管了我现在就要在这里许愿,虽然我知道你肯定看不到……] 粤语歌。 方觉夏想了想,他出道以来不管是综艺也好,直播也好,的确都没有唱过任何粤语歌,明明是自己的方言,但一次都没有过。 反正明天的新专见面会上会有solo部分,他本来选的是一首英文歌,不如换成粤语歌好了。他想到这里就发微信给程羌,公司一向灵活,说换也就换了。 于是方觉夏坐到床上,打开自己的粤语歌歌单,准备找一首熟悉的歌练习一下。 忽然间,他听见吉他的声音,弹奏的旋律熟悉极了。 方觉夏一个激灵,这不是他写的那首歌吗? 手指不小心点到了随机播放,一首粤语抒情歌自动播放。方觉夏取下一只耳机,走到阳台。果然,吉他的声音就是从隔壁传来的。方觉夏转身就准备去对面,想去问裴听颂为什么要在宿舍里弹他的歌。可他又忽然顿住,不想让凌一和贺子炎也搅进来,于是冷静了两秒,打开微信。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你在弹我写的歌?] 没过一会儿,他收到了回复。 [导盲犬:啊,我忘记你也在家了。我写词来着,就弹了一段试试看。你要看我写的词吗?] 方觉夏有些出乎意料,还没来得及回话,对方又发来一条。 [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 也要一试 堕落前迸出的电光火石 够我极乐至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有短短的四行字,却叫方觉夏看到心悸,看到浑身的毛孔都颤栗了一瞬。 耳机里随机播放的粤语歌流动出歌词,应景又直白地敲打着方觉夏的心,叫他原地现行,无路可逃。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只不过这次是程羌。 [羌哥:对了刚刚忘了问你,选好歌了吗?我报上去一下。] 方觉夏坐回到床上,点开听歌界面的歌词,将这首明明已经非常熟悉的粤语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听了一遍。 最后将歌名输入到对话框,点击了发送。 第62章 偶像精神 这一晚, 那四行歌词反复萦绕在心头, 拥方觉夏入梦。 他梦见自己是悬崖石缝间挤着生出的一棵树,生长的过程很疼, 石头磨着痛, 裂缝中挤着痛。可他在云雾里泡了半世, 泡到身体麻痹,无知无觉。 恍惚间, 一道刺目闪电劈中他的枝干, 于是他摇摇欲坠,只想随之下落。 但落下去是什么?是万丈深渊。逃之夭夭的闪电又怎么会陪残枝枯叶困在谷底。或许他还能抱着这道银白留下的幻影在泥沼里继续作云雾缭绕的梦, 为一瞬的干柴烈火烧光自己, 化成灰烬度过余生。 不知怎么的, 方觉夏忽然就睁开眼了,他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大口呼吸。醒来之后,又坐在床上发了半个钟头的呆。他的脑子开始变得清楚起来,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重现, 那种灭顶的焚烧感到现在都无法完全消退。 方觉夏知道这个梦是他内心的隐喻。他害怕这道闪电只是游戏人间, 顺手造了一劫。悬崖上的树没有双足, 无处可躲。 凌晨,卡莱多依旧像之前那样去录节目,除了云视的MLH,还有另外两个其他平台的打歌综艺。 说来也很现实,自从他们因为live出圈,参加录制的时候都被优待许多, 另一个平台直接为kaleido换了个更大的休息室,还专程为他们录制了打歌花絮集合放在视频网站,吸引粉丝观看。 卡莱多的六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谦逊,向每一个工作人员鞠躬致敬。 继直拍出圈之后,某视频网站的知名up主专门做了一期看《破阵》打歌首舞台的reaction,标题就是[泄曲即弃曲?爱豆就是没实力?一起来看打脸全网的神仙live!] 这个视频很快就因为超高的播放和收藏登上网站首页,卡莱多精彩的表演和up主诙谐魔性的反应都非常吸睛,空降分区第一。这个视频的走红也让网站掀起了一股卡莱多live舞台reaction风潮,众多up主跟风,除了这次回归的打歌现场,还有之前的许多没有被人发掘的宝藏现场,让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个男团的真正实力。 不仅如此,《破阵》在音乐区也悄然走红,成为众多翻唱up主的热门翻唱曲目。在这些达成热度双赢的衍生作品中,一开始因为泄曲差点夭折的《破阵》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各大音乐软件的热门搜索都少不了这首歌的身影,音源成绩突飞猛进,已经将七曜的新歌远远甩在后面,登上第一。 网络上的风波大起大落,可方觉夏还是那个方觉夏,稳定而安静。只有登上舞台的时候,才会从坚硬的壳中走出来,释放强大的能量。 从打歌节目下班已经是上午十点,粉丝见面会安排在了下午两点,在一个可以容纳一千人的小场馆。卡莱多抓紧时间换了造型,从录影地赶往新专见面会的场地。 凌一和路远在车上聊天,方觉夏看着一向逗趣的路远望着录音大楼下数不清的粉丝,说了这样一句话。 “原来走红是这种感觉啊。” 他忽然间就觉得特别难受。不为他自己难受,为这个团队难受。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所谓的正统偶像,有在选秀节目因为黑幕错失冠军,本应成为歌手出道的种子选手,有在获得冠军头衔后却失去一切的舞者,有古典音乐出身却不得不选择另一条路抚养妹妹的哥哥,有混迹街头酒吧夜店却还仍旧热爱音乐的创作者,还有从一只牢笼中挣脱,却被投入另一个樊笼的反骨荆棘鸟。 命运将他们集结在一起,让他这个生来就被烙印着失败标签的人拥有这样一群同伴,撑着彼此一起成长。 凌一的头靠在窗外,“我也有点没有实感,有点儿懵。可能是已经习惯了之前的状态吧,从没人看到突然这么多人支持,有点别扭。” 方觉夏难得开口,对着他们笑了笑,“人气就是抛物线,上升后紧跟着衰落,红与不红永远都只是一个过程。但是作品和舞台是永恒的,对吧。” 凌一重重地点头,眼圈都有点泛红,还抹着眼睛瘪嘴说,“觉夏你像一个大人了。” “哈哈哈哈他本来就是好吗?” “只有小裴不是大人。” “哎,怎么老带我?我二十了!” 为了回馈台下和直播前的粉丝,出场的表演以全员古装造型出现,色系是非常统一的红色,《破阵》的正式表演前还有一段长达一分半钟的舞蹈intro,每个人的眼上都蒙着两指宽的长条红纱,系在脑后,随动作飘动。这段引入是贺子炎制作的一段音乐,国风电音。舞蹈则是路远编舞,融合了中国舞和街舞的特性,又飒又酷。 结束开场,大家下台更换服装造型。台上播放着他们新专里的其他非主打曲目,再度上场时所有人的造型已经换成了卡团应援色,克莱因蓝色系。裴听颂白发配蓝色运动发带,穿搭则是蓝卫衣和白色半裤,清爽运动风。方觉夏的头发扎了个低马尾,留了一缕到下颌线的碎发,蓝色针织衫配白色长裤,戴了副银丝眼镜。 粉丝们的热情比之前更加高涨,从他们还没重新回到台上的时候就一直齐齐喊着卡莱多,上了台更是如此,主持人甚至没办法打断她们。 还是江淼先开口,“要不让我们也说两句?” 台下的粉丝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气氛从热烈的呼唤变得轻松起来。 主持人乘势切入正题,“首先要恭喜我们Kaleido带着新专辑《破阵》正式回归。时隔一年发专,大家有什么感想吗?” 官方发言人江淼接过问题,“当然了,心情是特别激动的。其实专辑的企划过程还蛮艰难的,这次我们每一位成员都参与到了专辑的制作当中,特别是主打曲。这其实是一个很冒险的事,我们的角色从演绎一首歌的表演者变成创作一首歌的表达者,这个转换给我们和给支持我们的公司带来的压力是很大的。” 方觉夏认真听着队长的话,突然就想到了机场视频出圈之后的第一个会议,就是在那时候,他和裴听颂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让他们自己参与创作的提议。现在想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和决心,也没有考虑失败的后果,就想试试,想自己去做。 “现在能够自己创作的偶像团体真的非常少,可能正是因为如此,《破阵》这首歌才能获得这么大的反响。”主持人又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你们在创作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有意思的事,可以给粉丝们分享一下吗?” “有趣的事……”江淼看了一眼凌一,默契让凌一很快就拿起话筒,“啊我想到了一个,《破阵》的开场我唱的是京剧《穆桂英挂帅》的一段。其实这个点子是年前开会的时候队长提的,但我其实没唱过戏。” 下面的粉丝笑起来,凌一又说,“笑什么?你们是觉得我特别适合唱戏是吗?”玩笑一番他又道,“当时去找了个有名的京剧老师学了一阵儿,当然是公司报销。唱戏就得天天唱嘛,我就天天在宿舍唱。” 身为他的队友,方觉夏这时候拿起话筒,“我替你说吧,那天凌一正在开嗓,唱了两句之后阳台的另一头,隔挺远的,就传来一个大爷的声音,也在唱戏。我们当时惊呆了,后来把大爷的唱词搜了一下才发现他唱的是《杨家将》。” 主持人笑道,“所以你们是隔空唱戏了是吗?” 路远吐槽:“穆桂英大战杨家将。” 凌一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希望大家不要去一些京剧表演艺术家的作品下面提到我。我这就是花架子,根本不能算是唱戏,提我的名字只会露怯,别让我太惭愧。” 江淼点头,“对,一定要尊重别人的作品,这样才能赢得尊重。” 贺子炎又说,“说到创作,其实我们在主打歌的编曲上卡了很久,做了大概三四版编曲吧,我和编曲老师都听麻了。后来是觉夏改了编曲,也写了首尾主歌的旋律。”他对台下粉丝说,“关键是,我们之前都不知道觉夏会写歌的。” “哇!” “觉夏哥哥牛逼!” 方觉夏本来就是怕人夸的性格,已经有点不好意思了,偏偏路远还特意加了句,“还是小裴说觉夏很会写旋律,我们才知道的。” 台下又是一阵起哄。裴听颂只好解释说,“我是偶然间发现的。” 偶然?方觉夏瞥了他一眼,明明还没打开U盘就知道他是写了歌了,怎么好意思说是偶然。 “但是觉夏哥真的很厉害。”裴听颂看了他一眼,“他打破了我以往对于有天赋的人的认知。” 这个评价太高,高到方觉夏有些脸颊发烫,都忘了举起话筒,只扭头对他说,“你更有天赋。” 凌一这时候插进来开玩笑说,“开始了,商业互吹环节。” 大家又跟着笑起来。主持人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宣布了他们新专辑截至目前为止的销量,短短两天半时间,数字专辑的销量已经突破四十万,相较于他们出道一辑的总销量六万和迷你专的十万,这已经是直线上升的进步。 “很厉害的一点是,大家看一下音源和销量的走势。”主持人带着台下的粉丝看大屏幕上的折线图,“一开始是比较平缓的,到了这个点之后突增,这个幅度很恐怖,而且一直在延续。转折点还是我们卡团的首场打歌现场播出的时间。” 主持人问道,“大家的现场吸引了很多的路人,《破阵》这首歌现在已经是短视频网站的新热门BGM了,也得到很多夸奖,大家普遍觉得你们已经超过了偶像的水平,用偶像歌手来称呼都有点浪费。那这些声音大家是怎么去看待的呢?” 几个成员说了许多,大体上也都是感谢网友的赞誉,会展现更好的一面给大家,并没有深入去聊这样的话题。 方觉夏一向是不太说话的成员,除非被cue到,否则几乎不主动开口。这次他却忍不住回答。 “这当然是对我们的一种鼓励。但我想说的是,偶像这个词发源之初是很正面的,因为一些现实原因,它染上了很多负面色彩。能被肯定当然很好,但我们的确就是爱豆啊,从表演形式上来这么形容也是很准确的。看到说,不想用偶像或者爱豆这样的词来形容我们,我个人的回应是,请大家认可Kaleido作为idol的身份。” 他的眼神很诚恳,“其实idol这个职业并不是什么耻辱,它的存在必然是有其珍贵之处的。我非常享受作为idol在舞台上表达自我的时刻。比起排除出去,我们更加梦想着能够让大家看到偶像这个词的时候,可以想到我们。” 台下的掌声越来越热烈,并非只出于对方觉夏的喜爱。这些女孩子也遭受偏见,只是因为她们的偶像是个偶像,所以她们也被划分到了网络阶级的最底层。哪怕她们的群体里不乏非常优秀的人,但没有用,偏见永存。 听到方觉夏说的这些话,裴听颂自觉惭愧。他是骄傲,但不自大,而且足够勇敢,可以坦荡地承认自己最初的错误。 当初的他刚来到这个公司,用消极抵抗的态度从事这个职业,无非是和很多戴着有色眼镜的人一样,对偶像抱有偏见,认为偶像就是不如歌手,不如嘻哈歌手。 他以为这些人不过是唱着别人给出的毫无营养的歌,跳舞的样子像是漂亮的牵线木偶。他不屑于将自己的梦想放在这样空洞肤浅的形式里。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面前的方觉夏就是对偏见最鲜活的反击。 从他的身上,裴听颂渐渐发现了偶像真正的形态,几近完美的外在形式包裹着坚韧顽强的内核。 他不是在追梦,没有顺遂的道路,没有光明的视野,他从始至终拥有的只有标榜着“错误”的标签、打击与诋毁、黑暗和孤独,哪怕如此,他还是一步一步去靠近那个舞台,摸着去,爬着去,跑着去。 大家都在探究各种精神,嘻哈精神、摇滚精神……但没有一个人去想,或许偶像也是有精神的。 方觉夏就是偶像精神的投影。 作者有话要说:  方觉夏是我心目中一个非常理想化的偶像,他是以自身实力和境遇为底气开口发声的,和现实有差距,希望大家不要提及三次元,不要发散。一切以书中的娱乐圈和kaleido这个团为基准。 第63章 怕被迷魂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觉夏翻唱的是王菲的《迷魂记》,是我非常爱的一首歌。我希望大家不要去音乐平台的评论区ky、对暗号、或者大肆反ky,不要留下任何与歌曲不相关的东西,希望大家发出的每一条评论都是出自于音乐本身的欣赏。请尊重作品本身。感谢大家。 (这是二更, 直接点最新更新的读者可能会错过上一章) 在方觉夏的影响下, 裴听颂真正地爱上了这个身份,真正地融入到了kaleido的团队之中, 他不再感受到身份不认同的拉扯感, 不再像过去那样, 一味只要嘻哈歌手这一种梦想的表现形式。 他想起,在他们还势如水火的时候, 方觉夏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梦想这种东西没有高低贵贱, 只有能实现和不能实现。] 形式是多样的,不变的内核才是真理。 他也必须承认, 在舞台上表达自我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尤其身边站着这样一群充满热爱的队友。 “没错, ”裴听颂举起自己手中的话筒,“我现在可以很骄傲地对自己也对所有人说,我是一个偶像团体的一员,是一个爱豆。” 主持人向他们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点头微笑, 对着台下的粉丝说, “我必须向大家透露一点,其实我也是临时救场的,你们知道明星有行程安排,其实主持人也有。原本这场见面会是四月初的,很早就已经定下来的行程。某一天星图的工作人员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我能不能前调, 这其实很难,因为我今晚还有一个活动,但我听说了来龙去脉之后,就立刻同意了。” “大家很难想象这些天,这几个男孩子是怎么度过的,他们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也要拼命把这张专辑完整地呈现给你们,给所有人。”主持人笑着说,“所以我们给Kaleido一点掌声好吗?” 台下的粉丝用最大的热情回赠他们,很多女孩子都哭了。贺子炎和路远又开始调侃解围,把气氛拽回来。六个人为大家表演了专辑里的副主打,是曲风非常轻快的一首舞曲。 现场还播放了他们在拍摄MV时的花絮,一开场是江淼在弹古筝,摄像大哥问他这把黑檀木古筝贵不贵,江淼抬头笑了一下,说有点贵。 坐在台上的江淼看着看着拿起话筒,“这是我出道后攒钱买的第一把琴,攒了很久的钱才舍得买的。” 下面的粉丝喊着他的名字,路远笑着说,“淼哥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保养这把琴,特宝贝。” 画面一转,他们来到了沙漠公园。贺子炎笑着指着大屏幕,“这是不是很像沙漠?” “是!” “但其实就是个沙漠公园,”凌一装生气,“哼,说好的新疆也没去。” 花絮中出现贺子炎和路远在沙漠上拿着两把假剑对打的画面,本来帅到粉丝尖叫,可突然就听见凌一在画面外疯狂打鸣,大家又忍不住笑场。 “凌一,”贺子炎摁住他的头,“鸡笼警告。” “哈哈哈哈哈!” 正笑着,大屏幕上突然出现裴听颂拍宣传片的花絮,立即引发下面一阵尖叫。 “啊小裴!小裴好帅!” “天哪葡萄树怎么这么帅!” 裴听颂大言不惭接受了赞美,半转过身伸手朝着粉丝压了压,“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我很帅。” 谁知突然间尖叫变得更大,几乎要掀翻场馆的房顶。裴听颂这时候才转过头去看屏幕,看到了他在马上半拥着方觉夏射箭的画面。下面还打了一行字——这段画面为某成员手机拍摄。 方觉夏被这尖叫震懵了,又以另外一个视角再次看见裴听颂教他射箭的那一幕,他真的有些恍惚,局促地舔了舔嘴唇,转头恰好与裴听颂视线相撞。 他看见裴听颂脸上的光影,还有他勾起的嘴角。 为了他们而沸腾的潮汐并不知晓这份真心。陷入到这份鼎沸的漩涡中,方觉夏越发清楚自己真的只能做一个舞台上的表演者,他不是一个好演员。明明是一场戏,双方都是为了自己或者团队的利益站到彼此身边,哪怕肩并着肩,心也隔得好远好远。所以他们要伪装,要做出亲密无间的样子,最不济要看起来像一对没有隔阂的兄弟。 这场戏演到最后,究竟是谁入了戏。 方觉夏真的分不清。 屏幕上的花絮终止,主持人对台下仍旧激动的粉丝说,“Kaleido筹备专辑过程中记录了非常多的精彩花絮,这些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剩下的大家可以去团综里看。” 路远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主持人太上道了。” 主持人笑起来,“好,那么接下来就是表演时间,为了这次时隔一年的新专见面会,Kaleido的六位专程为大家准备了各自的solo表演。首先,第一个为我们带来演出的就是队长江淼,他将为大家演奏《雪山春晓》。” 所有人一起离场,越靠近舞台边缘视野越暗,裴听颂本来在方觉夏的后面,但他刻意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后背靠的很近,用这样的方式帮方觉夏开路。 等到完全退下去,台下看不见的时候,裴听颂才拉住他的手臂。他变了,原本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些观众的面前演出亲昵的姿态,可现在真的喜欢上方觉夏,这场明晃晃的营业戏码就心虚起来,他宁可藏着,宁可更小心更诚恳的去对待。 “我没事的。”方觉夏很小声说,“你这样有点明显。” “什么明显?”裴听颂凑到他耳朵边,“怕你摔倒明显,还是喜欢你太明显?” 方觉夏心跳得飞快,可还是直直地瞪着他,有点像惊讶,又有点像生气。裴听颂见了觉得可爱,又不敢再进一步去接触,只能小心调整分寸,“开玩笑的。” 可方觉夏没有生气,也不觉得生气。听着这曲子,他感觉自己好像某种在雪里冬眠蛰伏的生物,冷硬的鳞甲裹着他僵化的躯体。这些是常态,是合乎规则的。可现在,雪还没化,他先变了。 他不能变,他还得是那个冷血动物,否则他怎么活。 春天是短暂的。 他害怕春天是短暂的。 古筝的音色如雪水初融,琴弦在撩拨下微微颤动,裴听颂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一会儿是你上台?听说你换了歌。” “嗯。”方觉夏垂下眼,看着地板上舞台与后台的阴影边界。 “换了什么歌?”裴听颂问。 方觉夏低头,看见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将一架白色钢琴搬到了舞台一角,他才开口,“你很快就听到了。” 古筝的琴弦落下最后一音,在欢呼声中,主持人念出了方觉夏的姓名。 “那我……就当你是唱给我听的。”在他上台前的最后,裴听颂低声说出这样一句。 方觉夏深深吸气,朝着舞台走去,没有回头。他坐到钢琴的前面,调整了一下话筒,侧头看向台下的粉丝,声音温柔,“听说你们很想听我唱粤语歌。” “啊啊啊啊啊啊!” “粤语歌!!真的是粤语歌!” 听着粉丝的叫声,方觉夏微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放在琴键上方,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首《迷魂记》送给大家。” 钢琴声温柔如水,方觉夏微微低头,靠近话筒,“别叫我太感激你,药水色太精美。”音色依旧特别,只是沾染了更多情绪,不再是抽身去讲述别人故事的转达者,“别要我吃出滋味,愉快得知觉麻痹。” 方觉夏是公认的高唱商,大家也都是第一次听他唱粤语歌,只是大家并不清楚,这首歌他并没有运用什么技巧,也谈不上唱商,完全是内心独白。 昨晚的巧合让这首歌出现,每个字都在敲打他的心。 “为什么感动我?等我难习惯,最低痛楚。”拖长的尾音有些发颤,带着方觉夏从未有过的脆弱感。每唱出一句,都像是在扪心自问。 “怕什么?怕爱人。扶着情感,得到礼品总会敏感。” “怕什么?怕习惯豁出去爱上他人。但却不懂去,弄完假再成真。” 听到这一句,站在舞台侧面的裴听颂不由得愣了愣。 舞台上的音响开始出现伴奏带,方觉夏从架子上取下话筒,起身离开钢琴,走到更加靠近粉丝的舞台中心。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对他一个训练多年的专业偶像来说是很不正常的。 方觉夏调整着呼吸,再一次开口,将这首歌继续唱下去。 裴听颂听过这首歌,他喜欢钻研歌词,听过很多有名的华语作品,迷魂记也是其中之一。听到方觉夏唱出“怕习惯豁出去爱上他人”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心疼。 他知道对方觉夏来说,接受一段感情有多么难。方觉夏是依赖规则而生存的,拒绝爱情也是他信守的规则之一。 推翻自己亲手建立的法则,该是多么挣扎的过程。 “怕什么?怕被迷魂。扶着情感,得到细心,只怕丧心。” 站在舞台的最中心,方觉夏第一次真正剥下来自己的壳,不是抵御外界的壳,而是包裹着情绪的壳。 “爱什么?” 他刺破自己,让情绪流淌出来,“爱令我勇于报答太多人。” “但却不知道,如何死里逃生。” 第64章 枯枝之春 结束整首歌的时候, 方觉夏松了一口气。 在他的观念里, 当受到别人的关爱时,一定要报答, 要表示感谢, 要给出回应。裴听颂是唯一的例外, 他知道自己应该回应,却又害怕回应。至少这首歌唱出来, 也算是一种答案。 他就像是失足跌入蜜罐中的一只孤蜂, 被甜美的蜜糖包裹住全身,既欣喜又惶恐, 情感上他品尝到前所未有的滋味, 理智却又提醒他将会溺亡的可能。 裴听颂和贺子炎的表演紧接着他, 一首歌唱完,他们甚至连拥抱的时间都没有。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方觉夏甚至有几分愧疚。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私心放在工作之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表达自己私密的情绪。本不应该这么做,但他就是陷进去了。 他陷入了一场从未见过的春日, 并企图留住他。但很有可能, 他连自己的一滩雪水都留不住。 凌一半趴在他肩头, “感觉小裴有点不在状态啊。” 这场表演严格来说不算solo,但是把贺子炎和裴听颂的表演结合起来,一个做DJ,一个唱饶舌。 路远也说,“我也觉得,平常会更炸的, 今天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不过也看不出来。没事儿。” 江淼看了一眼方觉夏,又看了看台上的人。 “大家最近都累了,状态不可能一直很好。”江淼拍了下方觉夏的肩膀,“熬过打歌期就好了。” 方觉夏的眼睛就这么望着舞台上的人。他脑子有些乱,猜想会不会是裴听颂听懂了他的歌,所以有些受挫。但他不希望这样,他喜欢裴听颂的自信和坦荡,他想让裴听颂永远如此。 “谢谢贺子炎和裴听颂,大家请给他们最热烈的掌声!下一位是谁呢?” 在主持人的声音下,裴听颂从舞台上走下来,一步步靠近方觉夏。老实说方觉夏很忐忑,他脑子里甚至想到了很多尴尬的场面。可裴听颂却只是站到了他身边,隔着大概十五公分的距离并肩站着,在凌一上场后,他才低声开口。 “我有点累,这里连个可以靠一靠的东西都没有。” 方觉夏对他突然的说法感到疑惑,侧过脸去看他。裴听颂也转过头,“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需要拥抱的人是自己,可裴听颂却找好借口,化被动为主动。他看起来攻势猛烈,但表白过后连肢体接触都尽可能减少,除非征求他的同意。表达上直白又主动,行动却给了方觉夏足够的尊重。 就是这样,方觉夏才知道自己无路可躲。 沉默是时间的慢镜头,把一切都拖长,分分秒秒变得煎熬。从确认自己喜欢方觉夏的第一时间,裴听颂就已经预想过这个过程的艰难,就像他在逃出生天里的冒险行动,他难道不清楚大概率会失败吗?当然知道,但总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 没有等到答案,他就想说算了,头垂下来,准备给他留出空间,自己去找别人说话。可就在下一刻,方觉夏转过来面对他。 “我……”方觉夏有些不好意思,“我太瘦了,抱起来应该也不舒服。” 裴听颂忽然间活过来了,他看见方觉夏脸上局促的表情,还有要伸开又伸不开的手臂,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得到首肯的他一把抱住方觉夏,下巴抵在他肩上,像一只心满意足的大型犬。方觉夏喜欢他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有种被依赖被信任的感觉。 “谁说不舒服,你在骗我。” 裴听颂埋头,手臂收紧,“明明就很舒服。” 方觉夏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头看到贺子炎在笑。 “小裴怎么了,唱完一整首就这么虚啊。”贺子炎打趣,“二十岁了还撒娇要抱抱。” 裴听颂没有抬头,只抬起一只手对着贺子炎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方觉夏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背,他们在沉默中与彼此沟通,用一个简单的拥抱来完成。唱出那首歌花了他太多的勇气,让他直视自己心底的忐忑与不安,可现在,他的心好像静下来了,在裴听颂的怀抱里恢复平静。 见面会的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一起上台,唱了出道专辑里的一首非主打,是一首很欢快的歌。他们开始了被迫的可爱式营业,每个人头上都戴着毛绒耳朵发夹,方觉夏是兔耳,裴听颂这是灰狼的耳朵,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一些小礼物,有根据kaleido成员形象制作的小玩偶,还有一些零食,和官方印刷的成员手抄歌词卡。 大家一边唱歌,一边将小篮子里的礼物撒下去,场面一下子变得闹腾起来,粉丝前排的粉丝都很激动。尤其是路远和凌一,蹦蹦跶跶满场跑,还去和靠近舞台的前排粉丝握手。 方觉夏唱完自己的部分,调整了一下耳麦,望向后排的粉丝,于是从自己的小篮子里挑出软软的玩偶,尽量走到舞台边缘,努力地把小玩偶往远处抛,让她们也能拿到。 “啊啊啊啊!觉夏哥哥!” “觉夏哥哥看我!这里!” 舞台的边缘伸出好多双手,方觉夏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扔完玩偶之后又蹲下来,把糖果轻轻往前面撒。 “觉夏哥哥!!” “我也要!!” 裴听颂的眼睛离不开方觉夏,他一边唱着rap一面朝方觉夏走去。巧的是这一段饶舌的结尾正好是他们两人的和声,一高一低。方觉夏的篮子已经见了底,可粉丝就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鸟,就算他把篮子倒过来,他们也依旧在喊着他的名字。方觉夏回头,看见裴听颂就在后面,于是想从他篮子里拿一点。 看他蹲在地上朝他伸手的样子,裴听颂觉得可爱得要命。可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一双手抓住了方觉夏的手臂,狠狠往下拽,来得猝不及防。 那不像是女孩子的手。 方觉夏心一惊,身体往后倒,裴听颂赶上来把方觉夏拽到后面,可就在同时,那只突袭的手松开,双手抓住裴听颂的手肘,原本裴听颂冲过来的时候重心就已经靠前了,这下子直接栽下舞台。 “啊!” “裴听颂摔下来了!” “天哪!” 台下一阵骚动,方觉夏本就惊魂未定,看到裴听颂掉下去的瞬间,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怎么会这样…… 想都没想,方觉夏直接跳下舞台,“你们让开一点!不要踩到他。”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裴听颂,被推搡到半跪在地上,撑在地面的手背在混乱中被踩了好几下,可他完全感觉不到。 他满脑子都是裴听颂。 保安从舞台的两端过来,将围上来的粉丝隔开。这个舞台的高度虽然不是非常高,但裴听颂是因为外力摔下去,撞击很大。其他的几个成员也都第一时间赶过来,但又被保安和工作人员拦住,现在已经出了大问题,其他的艺人不能再出事。 方觉夏出现了持续的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仿佛堕入深海之中。眼睛控制不住地发热发酸,他在喧闹的场馆里轻声喊着裴听颂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明明应该摔下去的是自己,不是他。 裴听颂没有失去意识,他还把头靠在方觉夏的腿边,好像是让他不要担心。活动在意外发生之后被中止,裴听颂被紧急送往医院处理,所有的成员都跟着一起前去。 坐在车里的时候,方觉夏的手一直在抖,他看见裴听颂额头和颧骨都有擦伤,创面渗出血,眉头紧紧皱着,额头都渗出汗,光是想想方觉夏就觉得疼,一颗心悬在半空,跌来撞去。 如果他没有靠近舞台就好了,如果裴听颂没有伸手将他拉回来。 假如掉下去的是自己,方觉夏反而不会难过。 似乎是看出他的担心了,裴听颂伸出一只手,握了一下方觉夏的手,还扯出一个笑脸。 看到他这个虚弱的笑,方觉夏更难受了,鼻子发酸,眼睛也是酸胀的。 他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很早就学会不去看外界对他的评价,也不放在心上。可现在,方觉夏竟然想到那些匿名的人骂他的话,说他是灾星,谁沾上都会变得晦气。 以他的逻辑来说,这种漏洞百出、毫无科学依据的话连被他分析的价值都没有。可看到裴听颂为了他受伤,方觉夏第一次真的害怕别人的诅咒成真。 到医院的时候程羌接了个电话,神色变得凝重,挂断之后对他们说,“这件事不太对,本来以为是粉丝太激动造成的舞台意外,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刚刚离得比较近的保安上报给他们的场馆主管,说他看到拽小裴的人不是粉丝。” 方觉夏立刻说,“不是女孩子,力气很大,下手很猛,应该是个男人。” “他们现在去调监控了,花点功夫肯定是可以找到的。”程羌非常气愤,连着骂了好几句,“一定要把这孙子送进去蹲局子,故意伤害罪,我告不死他!” “是黑粉吗?”凌一猜测。 贺子炎有些疑惑,“见面会的票不是随便给的,都是买专辑抽的,照理说这种几率不大啊。” 裴听颂被送去检查,他们只能在外面等结果。 凌一有点后怕,“刚刚我也在舞台边上……” 方觉夏不明白,当时那么多人,其他的成员也都在舞台附近,偏偏只抓了他的手,而且似乎是有预谋的,下手快狠准,如果不是当时裴听颂出现,现在摔下去的就是他,如果他后续还有别的行动,他可能会受非常重的伤。 难道还是Astar? “我感觉是冲着我来的。”方觉夏对程羌说明了刚才的情况。程羌听过之后沉思了一会儿,“很可能也是恶性竞争,这圈子的手段脏得很,以前我认识的一个小演员,刚走红就在拍戏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摔断了腿和手,接戏的黄金时间就这么没了,后来也悄无声息地过气了。” 江淼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私生粉。” “都会出现的。”程羌给他们打着预防针,“以前你们还不够火,很多事情就很简单,现在红了,遇到的人和事都会变复杂。私生饭、黑料、各种各样的污蔑,陷阱,甚至是过于狂热的粉丝,这些都不会缺席。公司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们,你们同样也要自己保护好自己。要学会保持距离。” 程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由于直播效应,舞台事故很快在网络上发酵,裴听颂跌落舞台的词条很快登上热搜。他不得不立刻安排人盯住舆情,避免被人借题发挥。网络就是这么荒诞,哪怕你是受害者,在互联网的污水里趟一遭,也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根本没有什么清者自清的说法。 “公司刚刚已经做好了人员调动。安全问题不是小事,我们之后会安排六个以上的保镖,每个人都最少一名贴身保护你们的安全人员。” 做检查的医生将门打开,出来和程羌沟通,“病人的额头、颧骨、手肘和膝盖处有挫伤,撞击下出现轻微脑震荡症状,需要休息。比较麻烦的是病人左手手腕的腕骨骨折,可能摔倒的时候手掌接触地面了,比较严重,需要做一个小手术。” 手术。 方觉夏一反常态地不冷静了,“那要多久才能好?以后会影响用手吗?” “不会的,”医生又一次重复,“是个小手术。就是需要大概三到四周的恢复期。” 草草交代完医生就开始准备手术。私立医院的人很少,他们在一件休息室等待。意外来得急,程羌突然多出一大堆的工作。反复检查了官博公告之后,他安排人发送出去。在接完一个电话之后,他站起来对成员说,“小文已经带着新安排过来的安保人员来了,就在楼下。今天大家先回去,都好好休息一下。明早的打歌我跟云视网协调一下,我们往后推一天。” 大家都站起来,方觉夏却没有动,他抬起头,“羌哥,我留下来吧。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你先回公司。” 程羌不放心,“那不行,你现在得回去休息。” “我现在不可能好好休息。”方觉夏望着他,“小裴是因为过来救我才被拖下水的。” 程羌清楚方觉夏的性格,知道他那种是喜欢把一切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孩子,“我可以让你留下来,我会安排几个工作人员在外面等你们。有需要帮忙的就告诉他们。但你不要埋怨自己。” 凌一也忍不住开口,“是啊觉夏,这又不是你造成的。” 成员们都来安慰他,方觉夏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打给你们。” 谁都拗不过他,程羌只好安排了几个人过来,在休息套间的外面守着。他们都离开之后,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下来。 方觉夏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手术结束。他心里的时钟转过一轮又一轮,滴滴答答,让他渐渐恢复冷静。可再冷静,只要闭上眼,还是裴听颂摔下舞台那一刻,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撒了一地的糖果。 客观时间或许不长,可在方觉夏心里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休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一位护士前来通知,“病人手术结束了,现在已经转移到单人病房。” “他没事吧?”方觉夏站起来。 “没事,不过他的手上现在做了固定,可能不太方便。” 方觉夏松口气,跟着护士去到了vip套间的单人病房。裴听颂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 “他昏迷了吗?” “没有。”护士说,“做手术只做了局部麻醉,但他好像很累,睡着了。” 方觉夏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坐到床边。 “病人醒来之后可能会有头痛耳鸣的现象,这些是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如果有其他现象可以呼叫我们。” “好的,谢谢。” 护士将门带上,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方觉夏看着睡着的裴听颂,他脸上的伤被纱布包好,左手手腕打着石膏。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方觉夏都怀疑自己和裴听颂是不是命里犯冲,他身上受过的大大小小的伤几乎都因他而起。想到他之前表演完还撒娇让他抱,突然就受伤躺在床上。 骨折该有多疼啊。 想着想着,方觉夏鼻子就发酸。他趴在床边,伸出手,摸了摸裴听颂的手腕上的石膏,指尖缓缓地沿着石膏往前,碰到他石膏下露出的半个手背,他凸起的指骨关节,轻柔地覆在他手上。 指尖在温热的皮肤上摩挲着,不自觉嵌进他的指缝。 心脏密密麻麻地发疼,发紧。 原来他这么喜欢这个人。 嵌下去的指尖想缩回来,但还没来得及缩回,就被攥紧的手夹住,留住了差点逃走的十指紧扣。 他醒了? 方觉夏起身看过去,看见裴听颂还闭着眼,但嘴角都勾起,装睡装得一点也不成功。 “你醒了。” “没有。” 方觉夏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叫医生?” “你这么紧张,不知道的以为我受了多大的伤。”裴听颂睁开眼,对着他笑,“我没事,就有一点点头晕。我想坐起来。” 方觉夏忙帮他把病床调起来,让他能够靠着,他分明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真的见到裴听颂醒过来的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裴听颂就这么看着他,看得他只能垂下眼,喉头梗了很久,艰难开口,“明天……明天上午不用去打歌了,推迟了一天。” 他刚出口就后悔了,明明有那么多可以说的话,他怎么偏偏挑了这一句?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说工作的事,就像个傻子似的。 忽然间听到一声轻笑,裴听颂的声音温柔极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方觉夏抬眼,在触到他眼神的瞬间又撇开,抿了抿嘴唇,又不说话了。 裴听颂却自顾自开口,“你猜怎么着?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又梦到你给我唱歌了,就是你白天唱的那首,我又听了一遍,真好听。” 说着,他看向方觉夏,“那首歌,是唱给我的对吗?” 方觉夏没有否认,权当做默认了。 或许不光是唱给裴听颂,也是唱给自己听。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只不过这一次,他加上了主语。 方觉夏不是个习惯推敲别人言辞的人,可换做是裴听颂,他却能很快反应出细枝末节传递的情绪。 “没有。” 裴听颂笑了笑,“我一开始,以为恋爱和很多事是共通的。只要我想要,我就一定可以得到。说实话,我也害怕自己的追求对你造成困扰,每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也会反复纠结,去拿捏分寸。” 他看向方觉夏,“没办法,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方觉夏忽然间就难受起来,他有时候会因为裴听颂的大胆和勇敢,而忘记他其实是个比自己还要小的男孩子。这个男孩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给他看,而他却没有勇气去看,只是躲在自己的壳里计算失败的概率。 “我知道,”裴听颂继续道,“我看起来不是一个能给人安全感的人。但我希望你明白,我这样的追求方式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因为速战速决的轻浮。” “我从没有质疑过你的真心。”方觉夏垂着眼,“从来没有。” “那你抬头,你看看我。” 方觉夏抬起头,望向他。 裴听颂的脸色苍白,瞳孔却很亮,“方觉夏,这个世界真的烂透了。灾难、战争、疾病、动荡、言语暴力,人和人之间永无止境的伤害。这一切既荒诞又脆弱。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抗哲学拥护者,非常不齿于和这个社会融合。是,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就是趋同,只有和大多数人的价值取向和行为保持相似,才能生活得美好。但我厌恶这样的人生。” “我只相信我的自我,我想挣脱一切规则去寻找我的自我。所以我自大,我傲慢,我眼中只有我自己,和我想追求的所谓自由。” “可现在,我发现自己原来也有想要靠近和趋同的对象。”他看向方觉夏,“就是你。我想靠近你,想了解你的价值观你的人生观,想像你一样做一个温柔又强大的人。” 方觉夏有些发愣,只能望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晃动的光。 “可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你有。”裴听颂毫不顾忌地反驳,“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只要你对我笑一笑,我就可以反驳我自己,这个世界其实还有救。你好到可以让一个反抗者放弃抵抗。” 他用右手握住方觉夏的手,“你是我第一次心动的人。如果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也可以像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怂货一样闷不吭声地喜欢一个人,我可以躲着你避开你,和凌一他们那样只做一个普通的队友。但你分明也是喜欢我的,我不能就这么放你走。” 裴听颂的语气那么笃定,笃定到方觉夏根本没有反驳的气力。他不得不承认,裴听颂说的是对的,他就是害怕,他害怕一头扎进去最后只剩自己,他害怕他真的是一个不要命的浪漫主义者,像自己的母亲枯草一样为了短暂的春天守上一辈子。 他做着最后的抵抗,“我们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我不要结果,我就要现在。”裴听颂紧紧握着他的手,“人生来都会死,我们的结果都是死,这样你就放弃生活了吗?我不想因为计算出来的百分之多少的失败概率失去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要每一个心动的瞬间。”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 方觉夏的理智又一次启动了保护机制。他应该拒绝,应该保持沉默,他有无数可以实施的方案来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点回头路。 他的确是有的。 可方觉夏抬头,笔直地望着裴听颂的双眼,像一枚即将被折断的枯枝那样倔强而坚持。 “喜欢。” 折断的瞬间,他才找回那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生机。 “裴听颂,我喜欢你。” 第65章 锱铢必较 他终于承认, 说出口的瞬间, 方觉夏好像做出了人生中最叛逆的决定。但他得救了。这么多天以来迷恋与退缩的拉扯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将自己浸泡在理智的冰川里, 心却只想跳入裴听颂狂恋之下的沸腾熔浆。 凡事终有结果, 最后获得支配权的, 还是这颗心。 裴听颂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以为等不到这个回答。刚刚脱口而出的一大堆废话让他自己都惭愧, 胡言乱语毫无章法, 可他竟然等到了。 狂喜的下一秒又是怀疑,他害怕方觉夏后面是不是还有但是, 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拒绝。所以他忍不住又问,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方觉夏没想到会被怀疑, “当然。” “你没有弄错?不是因为我受伤,觉得可怜我想哄我,或者只是对我有好感……” “裴听颂。”方觉夏又一次完整叫出他的名字,诚恳又认真, “我虽然没有经验, 但我是个有独立思维能力的成年人, 同情、好感、好奇心、友情、感激,还有喜欢,这些情绪的分类对我来说没那么难。我分得很清楚,我对你……” 就是喜欢。 剩下的四个字在要紧关头被咽了回去,方觉夏突然觉得自己也被影响了,他也变得这么直接了。 “总之就是, 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方觉夏垂下眼,小声补充,“而且我说了两遍。” 两句喜欢,肯定了又肯定。 听到这句话,裴听颂简直要被狂喜冲昏头脑,恨不得直接扑到方觉夏身上,可刚有点动静就被方觉夏摁住,“你别乱动。” 裴听颂有点委屈,“你都承认你喜欢我了,抱一下都不行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到了方觉夏的知识盲区。原本把一直藏着躲着的喜欢说出口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了,现在连面对裴听颂都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那、那刚说完就要抱吗?而且你还有伤,你得小心点。” “这算什么伤!”裴听颂为了展示自己有多皮实,抬起打了石膏的手就开始晃起来,“你看,根本没事儿,我好得很,嘶……” 麻药一过还真有点疼。 见他这样,方觉夏又心疼起来,“都说让你别乱动了。”他碰也不敢碰,小心翼翼地拿手掌托着他打石膏的部分,“很疼吗?” “还好。”看到方觉夏眉头都拧起来,裴听颂伸出另一只手,抚平他眉头,“刚刚有点,现在不疼了。” “医生说要四周才能恢复。”方觉夏叹了口气。 听他叹气,裴听颂也叹了口气,“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方觉夏抬头看他,有些忐忑。见他扭头四处在床上找着什么,又觉得奇怪,“怎么了?” “我手机呢?我刚刚应该把你说喜欢我录下来的,这样你就不能抵赖了。” 原来是后悔这个。方觉夏松口气,小声埋怨,“我又没喝醉。” 方觉夏的一举一动落在眼里,对裴听颂来说都可爱得要命。 裤子口袋的电话突然间震动起来,方觉夏慌张地拿出来接通,看到[程羌]两个字的时候他更慌了,举止完全是早恋约会被家长抓包的高中生。 “喂……”方觉夏眼神瞥到病房里的一角,“嗯,他没事。” “没关系,让工作人员先回去吧,医院挺安全的。” “我就在医院照顾小裴吧,回去我也睡不着的。”他垂着眼睛,“嗯,拜拜。” 电话挂断,方觉夏的心跳还没恢复,他摁了锁屏,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见裴听颂开口,“我不是小裴。” 方觉夏不明所以,就这么望着他。 裴听颂再一次强调,“我现在不是小裴了,我是你男朋友。” 这三个字落到方觉夏耳边,烧得他耳朵发烫,“男……”他都说不出口。 “对啊。”裴听颂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抓住他的手,“我喜欢你,追求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就应该恋爱,像所有两情相悦的人一样。”他的拇指蹭了蹭方觉夏的手背,“难不成你不愿意和我交往?” 裴听颂实在是他见过最直白的人,明明在别人眼里难以启齿的爱意,到了他这里就没了丝毫障碍。他的一腔热情就这么横冲直撞,撞得方觉夏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 “我,”方觉夏不想再瞻前顾后了,和他一比,自己好像成了世界上最纠结的人,只是他底气不足,说出口的声音小了许多,“……我愿意。” 裴听颂目的达成,往前挪了挪,问道,“你其实还是怕我,是吗?” 方觉夏看着他,摇摇头。 “真的吗?”裴听颂又靠近一些,那双笑起来很孩子气的眼睛静静望着他,原本握着他的手向上移动,握住了他的小臂,“这样呢?” 方觉夏不自觉屏住呼吸,空气里好像打翻了一杯酸酸甜甜的柠檬苏打水,甜蜜气泡漂浮起来,在他们之间。 他又摇了摇头。 距离进一步压缩,裴听颂再一次向前,连同手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从方觉夏的手臂,转移到了他的侧腰。 空气中的甜美气泡无法为方觉夏再做任何抵御,它们被裴听颂得寸进尺的进击法则撞得四散飞舞。方觉夏努力地维持着最后的冷静,他已经是一个理智的大人了,裴听颂又不是洪水猛兽,没什么好害怕的,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失去预判力。 “不怕。” 裴听颂的嘴角勾起来,“真的假的。”他右手使了些力,手掌托住他后腰,将方觉夏的上身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两人的距离压缩到最短。 他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方觉夏的,低声问,“这样呢?” 方觉夏的心就快跳出来了。他发现自己的理智已经被身体剥离出去了,无法控制呼吸,无法控制身体,一切都被裴听颂牵着走。明明这不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还有过更近的时候。 大脑失灵,方觉夏下意识闭上了眼。 见他自觉闭上了眼睛,裴听颂心都要化了,他憋着笑揶揄,“才到这种程度啊?” 被他嘲笑,方觉夏匆忙睁开眼,“我没怕。”说完他还反问,“闭眼就是害怕吗?” 鼻尖点了点鼻尖,“那不然呢。”裴听颂轻声问,“难不成你闭眼是想让我亲你?” 方觉夏说不出话,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个漂亮的小冰块。可他眼底晃动的水波露了马脚,裴听颂知道,他在动摇,在融化。 “觉夏,我可以亲你吗?” 他的气息乱掉,整个人距离彻底故障只差一步,只要裴听颂吻下来,或许下一秒他就四分五裂,变成一堆废弃机器的碎片。 方觉夏在窒息中再次闭上眼,紧紧闭着。 可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并没有按照他想象中那样落在唇上,而是他的眼角。裴听颂的嘴唇轻轻柔柔地贴上那处红色的胎记。那是他区别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痕迹。 现在终于烙上裴听颂的体温。 只是轻轻一吻,方觉夏并没有破碎,他融化在裴听颂的怀抱中。那只手拍拍他后背,又轻轻揉了揉他脑后的头发。 “别怕我。”裴听颂用一只手紧紧抱着他,“我会珍惜你。” 听到这句话,方觉夏莫名有些眼眶发酸。他抬手回抱住裴听颂,以恋人的姿态与他相拥。 裴听颂轻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很早之前就自己幻想,如果我真的能追到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第一个吻我要吻在哪里。我想了好久,发现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想吻在你的胎记上。” 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印记,有种据为己有的仪式感。 方觉夏疑惑,“为什么要想这个?” “这是初吻啊。” 方觉夏的性格让他只注重事实,“可是你之前就被……”想到他喝醉做出来的糊涂事,方觉夏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 果不其然裴听颂一听就松开方觉夏,开启嘲讽模式,“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都忘了。你最好给我记一辈子,我裴听颂的初吻被你方觉夏喝醉之后强行夺走了,那是初吻你知道吗?First kiss! 是一个男生从小宝宝长到有清晰的自我意识之后的第一个吻!” 越说越带劲,简直就是控诉,方觉夏忍不住反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之前喝醉了也强行亲我,还是……” “还是什么?”裴听颂故意问。 方觉夏舔了舔嘴角,把舌吻两个字咽进去,“反正现在谁也不欠谁的,很公平。” “方觉夏,你最好以后永远保持这种公平正义的标准,只要我亲你一下,必须要还回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说着他抬起右手算起来,“你看,你喝醉亲我一下,我喝醉亲了你一下,扯平了。但是你别忘了,之前传糖纸的时候我隔着糖纸亲了你一下,后来我喝醉又隔着纸片亲了你一下……” “你全记得!”方觉夏惊觉受骗,食指指向裴听颂,却被他反握在手里拉过来亲了亲指尖,“嘘,算着呢。”裴听颂继续说,“刚刚我还亲了你的胎记。哦对了,”他晃了晃没收过来的方觉夏的指尖,“还有这个。算下来我多亲了你四次,快还回来。” 方觉夏一个对数字极其敏感的数学系高材生,居然败在了个数单位上的计算上,从裴听颂嘴里蹦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吻,撞得他心魂不定。 他想到之前裴听颂抱住他时说的话,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刚刚还说你要珍惜我的。” 这句话被他一说出来,莫名有种撒娇的感觉。裴听颂心软得一塌糊涂,但还是厚着脸皮说,“是啊。我是要珍惜你的,但你不用珍惜我啊。” 他轻轻揉捏着方觉夏的手,“你应该锱铢必报,把我欺负你的全还回来。” 方觉夏像只僵掉的小动物,动也不动,盯着他的眼睛亮亮的。裴听颂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的形容词词库崩溃了,只剩下[可爱]这一个词,还滚动播放。 “好了。”他不打算继续逗下去,怕把方觉夏给逗得再也不搭理他了,“我不……” 刚说了几个字,裴听颂的手就被方觉夏牵起来,食指被他握住,拉到嘴边。方觉夏轻轻啄了一小口,然后松开。 “还回去一个了。”方觉夏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认真,这次也一样,在实行一次非常真挚的打击报复。 裴听颂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居然被当真了,就在他还在持续愣神的时候,方觉夏又凑近了些,脸上的表情有种大义凛然的感觉,仿佛做足了思想工作,最后轻轻吻在他的眼睛上。 “这个也还回去了。”方觉夏后退许多,“先这样。” 裴听颂捉住他的手,“为什么亲眼睛,我不是亲的你眼角吗?” 方觉夏嘴角微微勾起,手指伸出去点了点他的卧蚕,“你这里有一颗很小的痣。” 而且他早就发现了。 答案一说完,裴听颂就仰头倒靠在床上,还把被子拉起来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歪着倒在一边,还在里面蹬着脚。 “你怎么了?”方觉夏心心念念他手上的伤,“小心点,别碰到手。”说完他又想去拽裴听颂的被子,“你蒙着头干嘛?快点躺好休息。” “我没救了。” “什么没救了?”方觉夏急忙说,“你这只是小伤。” “真没救了,我完了,”裴听颂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方觉夏,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当了二十年的混世魔王,现在才知道什么是一物降一物。 老天爷一定是知道裴听颂就是个不好惹的,顺着来不行逆着来更不行,所以照着他的喜好捏了个小人,还吹了口仙气,弄倒裴听颂跟前,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之后再乖乖收服。 自从和裴听颂坦白,方觉夏就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社交法则通通失效了,他连怎么和裴听颂说话都不知道。看着他像这样躲在被子里,方觉夏也只能摸摸他的背,想办法把他哄出来,“你小心手,先出来。”说着他还使用了威胁大法,“不然我走了,回宿舍去了。” “不行。”裴听颂立马掀了被子,“哪有这样的,谈恋爱第一天就把男朋友一个人扔到医院病房里,方觉夏你还是没有心。” “那你躺好,我就陪着你。”方觉夏替他掖被子,“刚刚做手术都能睡着,肯定很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检查完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 “那你怎么办?” 方觉夏望了望门外,“套间外面的休息室里有沙发,等你睡着了我就出去。凑合一晚没事的,练习室的地板我都睡过。” “那不行,你不能出去。”裴听颂往床的一边挪了挪,“你上来,和我一起睡。” 方觉夏蹭的一下就脸红了,“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裴听颂反问,“还需要我给你数数我们同床共枕多少次吗?”他抬起自己的左手,“你要是拒绝我,我就照着墙砸。” 方觉夏无奈至极,“你多大了?” “二十岁零一个月,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但是已经成年了?”裴听颂一脸骄傲地挑了挑眉,“你有什么疑议吗?” 拗不过他,又担心这个小魔王真的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方觉夏只好放弃抵抗,把他的病床调下来,想着先应付一下,等到裴听颂睡着了,自己再悄悄出去,两全其美。 好在这张床不算小,勉强能挤下两个人,可刚上去,裴听颂就说,“我要掉下去了,这张床果然只能睡一个人。” “怎么办?我要不还是下去吧。” “这样。”裴听颂把他往怀里搂,搂得紧紧的。他们胸膛贴着胸膛,两颗心撞在一起。他听见裴听颂沉沉的声音,贴着亲密无间的躯体传来,“你睡我怀里,我睡床上,算下来就只睡了一个人。”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算数。 担心压到他的手,方觉夏让他平躺好,自己侧着躺在他身边。可裴听颂就是要伸出右手,想搂着他。没办法,方觉夏只好让他搂。看到他受伤的手腕,方觉夏仍旧觉得心惊,他不能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了。 “你以后不可以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救我。” 听到他这么说,裴听颂只笑了笑,“你觉得我能控制得了我自己吗?” 方觉夏不想听这个,“你先答应我。” “好好好,答应你。”裴听颂亲了亲他额头,“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又被亲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裴听颂的算数太洗脑,方觉夏竟然下意识就养成了计算他亲吻次数的习惯。 “嗯。”他装出一副很困的样子闭上眼,缩在裴听颂的怀里。明明说好了就是应付他,可真的抱住他的时候,方觉夏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他已经回忆不起来,这个小他三岁的男孩究竟是哪一刻抓住了他的心。企图像纠错那样逆推过程,推至每一个和他相处的时刻,即便如此,这个从未失手的系统却没能追溯到犯错的根源。 只有无数个心动的瞬间。 挤在同一张病床上的两人与世隔绝,熟不知这一场见面会又一次在网络上引发海啸。先是直播过程中卡莱多的采访被整理到网络上,尤其是方觉夏回答是否应该被称为偶像的问题,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偶像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了争议,加上方觉夏本人的争议,一时间争论不休。 [@番茄肉酱面加冰阔落:突然被fjx感动到了。] [@喜欢吃肉的包子:还是因为他有实力才有底气说这种话吧,想到之前偶然间看到他杂志采访,那个时候他就说,偶像是梦想的具象化了。虽然不太了解他的经历,但感觉他是一个非常有自己想法的人。] [@人美心善小公举:多大脸代表偶像,立什么伟光正形象,也不怕自己人设崩塌。] 就在热度不断攀升的时候,突发的舞台事故将矛盾推至最高。 事故发生之后,直播骤然中断,许多人通过直播看到了当时的部分情况,最初的时候传出去的谣言是狂热粉丝将裴听颂拽下了舞台,导致他受伤。很多网友包括未到场的粉丝都发声责怪。#裴听颂受伤#的话题直接爆了。 事情发生没多久,场馆方面发布了官方通告,表示这起事故并非舞台本身的设计缺陷或在场安保人员的疏忽,是人为导致,并将全力配合调查,找出肇事者。 而星图方面,在裴听颂的身体状况诊断完成后,也发布了公告,将情况一五一十说清楚,最后也落实在向肇事者追责这一点上。 这两份公告很明显将这场事故定性为人为的恶性伤人事件。网络上最喜闻乐见的就是阴谋论,人人都在为探究表象下面的真相“出谋划策”,有人猜是和之前泄曲一样的恶意竞争,有人则说是黑粉行为,各有说辞。 不过,这件事也让卡莱多坐实了“美强惨”的团设,刚红起来就一桩接着一桩惨事,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推手。大部分网友在得知裴听颂伤情后都表示很心疼,希望他可以早日康复。 无巧不成书,《逃出生天》第二季第一期的首播就在当晚,播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听觉CP 逃生#的话题以坐火箭的速度登上热搜。匆匆扫过热搜榜,前十名有一半都跟卡莱多有关。 那些不听歌不看舞台,也不关心之前泄曲事件的网友,最后也因为《逃生》认识了他们两个,点开#听觉CP 逃生#的实时,简直就是一场大型转粉现场。 [@Wolves001:卧槽卧槽卧槽,这是逃生有史以来killer第一次赢吧!?我全程被自习带跑了节奏,还跟我对象押宝说不是xxq就是zzh,没想到居然是自刀!!裴听颂你太牛了!你一个新人怎么可以这么秀!草!还有方觉夏!国服第一倒钩!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新墙头了!] [@Wolves001:呜呜呜呜刚刚才看到下面的热搜,pts居然受伤了!杀千刀的王八蛋拉了fjx还把pts拽下去!气死我了!我日你仙人板板敢动我墙头!] [@惊叹号:看逃生前的我:节目组疯了吧找两个男团的过来,只觉得嘉宾都太聪明了需要拉低一下平均智商吗?【不屑·jpg】看完逃生的我:真香!裴听颂是什么神仙杀手!方觉夏是什么神仙美人!你们看看我还在吗?我没了!] [@eeeeeEe:我真的被pts骗了!我第一次在这个节目被killer骗!还有方觉夏,那个题算得我服了。可能是他长得太好看了我一开始就没怀疑过他。Ps刚刚知道裴听颂受伤的新闻,保佑大帅哥早点好起来,还想看你们的第二期呢。故意伤人的狗东西一定要绳之以法啊!] [@逃生第二期播了吗:《逃出生天》又名大型神仙交(xiang)友(qin)大会。之前质疑节目组选人的那些人,脸疼不疼?] [@Woderfuldays:机场视频的时候我没入坑,团综什么糖纸吻我没入坑,杂志封面也没有,前几天回归时候的那些个动图我也没有。万万没想到,《逃出生天》的时候,我入坑了!听觉怎么这么好嗑!所有人都在相互怀疑只有我们彼此信任的神仙剧情真的太甜了!Fjx最后逃出去和pts拥抱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爱逃生:pts和fjx真的好配【捂嘴,看完节目的我找到了听觉超话,一点进去……有种饿了半辈子的老鼠突然间跌入粮食的海洋,这哪是我搞CP,这是CP搞我好吗?!] [@今天也是嗑cp的一天:呜呜呜刚刚看了花絮,fjx也太可爱了,珩珩说这个题暴力破解算不出来,肯定有线索,xqgg还说,“这不废话吗谁能暴力破解这玩意儿啊。”结果方觉夏就弱弱地在后面举手了,他还报了个答案,居然还是对的!两个高玩都惊呆了!正片里没放这段还可惜,fjx真的又厉害又可爱我太喜欢他了,人间计算器方觉夏,漂亮宝贝方觉夏!我要去看他的舞台了55555]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看节目前:扒开我的火眼金睛看看你们是个什么货色!看节目后:嘤嘤嘤我们听觉是常驻吧!是的吧!求求逃生爸爸让他们每一期都上好不好?] [@带预言家:听说上过tcst这档节目的cp一般情况下、大概率、很有可能是……嘘。]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感觉自己在写高中生恋爱。 不过裴听颂这个狼崽子也纯不了几天,大家且看且珍惜。 那个花絮正文没写 第66章 恶有恶报 作为一档超高口碑的卫视综艺, 《逃出生天》的第一期首播的热度成功将方觉夏和裴听颂的国民度全面打开。至少方觉夏和裴听颂凭借节目中的精彩表现, 从一个相对小众的偶像圈成功走入到主流观众的视野,各大视频剪辑层出不穷, 加上逃生粉一贯的小论文式节目解析和安利, 让更多的人发现了这两个新加入的嘉宾有多强。 一个大V发长文分析卡莱多这次回归的各大事故化险为夷的经历, 分析他们走红的关键,作为正面样本。下面点赞最高的评论是这样的。 [@元宵吃汤圆:星图能打出听觉CP这张牌就赢了一半了。机场视频一有苗头就开启营业策划, 后续给CP各种资源铺路, 团综发糖圈粉,上杂志, 后来又上逃生, 看着不起眼, 其实都是蓄势。加上这两个人也争气,好看,强,分开可能还会彼此制衡, 合起来太能打, 属于团内典型而且超水准的“带路英雄”, 负责把眼球吸引进来,如果其他成员够给力,就能留住粉丝。很显然卡莱多全团实力在线,所以回归口碑爆发是必然。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个团一旦红了,就会红很久。] 短短一周内发生在这个小团体上的种种事故简直如同过山车, 稍作梳理都会觉得胆战心惊。不过也正是因为卡莱多过于坎坷的经历,为他们这次的回归染上了某种凄惨的传奇色彩,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这张专辑,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音乐平台上《破阵》稳坐三十天收听量榜首,数字专辑的销量也节节攀升。 直拍黑马方觉夏一骑绝尘,连着三场回归舞台都是断层式领先,成为最快且连续获得三场百万直拍的爱豆。裴听颂的rap段剪辑也在另一个视频网站获得了惊人的播放量和弹幕,高居娱乐区榜首。几天内两人微博粉丝翻了近一番,多了百余个个站,还有数不清的CP站,CP超话第一,讨论度遥遥领先。每个成员的人气都跟坐了火箭一样上升,吸粉无数。 卡莱多成为万家墙头,到处都在讨论,讨论他们的专辑、实力还有成员的沙雕。考古kaleido已经成为大型自发活动,一番考古下来每个成员都有完全不同的惨点,最惨男团已经成了卡莱多的代名词。 强不一定会被圈粉,但又强又惨,圈粉率倍增。 可这些夸张的数字,两个当事人还不知情。天没亮的时候方觉夏就醒了,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并非不舒服,就是感觉很不安,时常醒过来,看到裴听颂躺在身边的时候,又安心些,再靠在他肩头睡去。就这样反复好几次,早上六点的时候他起身,动作很轻,洗漱完过后坐回到裴听颂身边。 手掌垫着下巴,趴在他跟前,方觉夏一动不动地望着裴听颂。他觉得不可思议,恋人这个词几乎是他过去想都不会去想的词,可他突然就出现了,还是他觉得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裴听颂睡着的样子很乖,全然没了戾气。看着他脸上的伤,方觉夏忍不住心疼,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又拨开垂下来的额发。 鼻梁怎么这么高。 手指忍不住点在他的鼻梁,沿着线条一点点向下,来到他的人中陷下去的那一处,再到他唇峰的边缘,轻轻蹭了蹭。 忽然间,明明还在熟睡的裴听颂伸出右手捉住他的手,拉过来就亲,从手心吧唧吧唧亲到指尖。 “你醒了?”方觉夏连忙收回手,“你竟然装睡。” 裴听颂揉了揉眼睛,“你一起来我就醒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翻了个身面对方觉夏,“我做了一晚上的梦。” 方觉夏把桌子上的温水端给他,“什么梦?” “嗯……”裴听颂喝了一大口之后咽下去,把杯子递过去,挑了挑方觉夏的下巴,“怕吓着你,还是不说了。”说完他自己从病床上下来,扶着自己的左手往洗手间走。 方觉夏懵了几秒,然后突然间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裴听颂!” 站在洗手间的裴听颂叼着牙刷探出头。头发乱糟糟的,孩子一样冲着方觉夏笑。 对他完全生不起气,也拒绝不了。 方觉夏自己把头埋在病床的被子上。 医生上班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他们办理了出院手续。公司的车安排在私立医院的侧门,两人全副武装避开人流上了车。小文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们逃生第一期的收视率和新专的成绩。方觉夏很是开心,比起自己涨粉,他们的歌能被那么多人听到才是最值得骄傲的。 “对了,明天下午有一场签售会,”小文打转方向盘,“老板说小裴可以不去,在宿舍休息。” “我去。”裴听颂右手扶着左手,“为什么不去?我伤的又不是写字的手。” “怕你累呀。到时候签售很辛苦的,人又多,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裴听颂看了一眼方觉夏,方觉夏也瞥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撇开。 “不,我要去,我又不是脆皮人一碰就碎了。”裴听颂倔得很,“我下午还要去学校做一个pre,下午两点要到,小文你要是没事就送我一下。” 方觉夏觉得不可思议,“做pre?你准备了吗?” “文献已经都看过了,前几天每天回宿舍就看一点。”裴听颂耸耸肩,“pre嘛,就即兴发挥好了。” 不愧是rapper的作风。 他们一到公司就被程羌叫去办公室,程羌这几天也是忙得直接睡在公司,办公室里乱七八糟,方觉夏光是看着就想替他收拾。 “这一期逃生的反响好得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而且没想到这么多事集中性爆发了,一下子有点收不住场。但你们俩真的太给我长脸了。” 裴听颂听了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着左手的石膏,权当鼓掌。而方觉夏一心就盯着桌子上没有摆齐的文件,根本没听进去程羌说什么。 “反正逃生首播之后,真的一大堆的品牌商、节目组还有平台来找你们,想跟我们合作。”程羌拿出一个电子文件,“小裴之前说的嘻哈节目也有苗头了,不过他们还在策划阶段,只是先打了个招呼。对了,还有一个国民度最高的综艺,邀请全团一起上,正好现在在专辑宣传期。我们腾出了行程,准备先抓紧时间录这个综艺。” “觉夏,有好几个音乐类和舞蹈类的节目邀请你,还有剧本。我回头发给你,你们自己看看。” 演戏…… 方觉夏自然而然反问,“我这样的也能演戏吗?”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胎记。 程羌刚要张口,听见裴听颂语气不善地破口大骂,“你在说什么鬼话!” “哎小裴你不要……”程羌连忙打圆场。 “你长这么好看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我这样的也能演戏’,你比那些演戏的摞一块儿都好看,而且是好看多了。自我认知太不清晰了,一天天的尽说些气人的话。” 裴听颂这连珠炮下来,方觉夏都蒙圈了。程羌倒是笑得不行,“你还不快跟老幺道歉,看把老幺气得。” 方觉夏只好伸手摸了摸裴听颂的肩膀,“不气,不气。”他又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有胎记,演不了戏。” 裴听颂又急了,“就是好看,全身上下胎记最好看。” “行行行,好看好看。” 谁敢跟小魔王对着干。 “哦对了。被你这么一折腾我差点儿忘了大事。”程羌突然间想起来,“之前拉你们的人被抓到了。本来按照常规合法流程,这个人且得逃一阵子,抓回来你们还得去警局做笔录,伤情鉴定,流程挺繁琐,说不定最后也就拘留十几天,赔一顿饭钱。” 说得没错,就算他伤的是明星,但依法处置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方觉夏心想,说不定背后主使者就是专门雇了个不怕进局子的,给一大笔钱,只要能把他们弄伤,都算是胜利。 “可你们猜我是在哪儿抓到他的?” 裴听颂见他这样,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总不会是公司大楼吧。” “你怎么知道!?”程羌惊了,不过他很快又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不愧是亲生的,还真是一个路子。” 方觉夏有点疑惑,“什么意思?” “我今早说小文开我的车去接你们,结果把小文吓了一跳。”程羌解释说,“我车不是停在公司楼下的地下车库吗?他过去的时候发现靠近车门的地上躺了个人,立马给我打电话。我过去一看,好家伙,那被揍得真是够呛,鼻青脸肿认都认不出来,五花大绑得就扔我车边了。” “被人打了……”方觉夏下意识看向裴听颂,谁知裴听颂想都没想,直接问,“我姐是吧。” 程羌点头,“下手真狠,我找了四个大老爷们才把他抬走。他身上还有一个录音笔,里头全是他招的话。”他把那只录音笔摁开,“你们听。” 全招了,和方觉夏想得差不多,主谋就是Astar姓金的,从赌场里抓了这个输得精光的赌徒,给了五万让他找机会把方觉夏弄残。 录音那头审问的人是个语气平静的男人,他重复了一遍对方的用词,“弄残?” 那个男人的声音都颤颤巍巍的,“对,说最好是弄瞎眼睛或者弄断腿,让他一辈子没法唱歌跳舞。我就想着让他从舞台上摔下来,谁知道没弄成。那时候人太多,我再下手的时候发现已经拉错人了。” 裴听颂冷笑一声,巧的是录音里也发出一声冷笑,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说着英文,让人把这个男的带下去。 程羌收好录音笔,“咱们星图就是个小作坊,这种录音攥手里只能保个险,没办法往网上放。说实话,这次要是觉夏受伤了,未来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很多次,因为觉夏背后什么都没有,只要别人有心,那真是暗箭难防。” 说着他笑起来,“可谁知道这个杂种居然拉错了人,Astar再怎么牛也就是个娱乐公司,踢到大财阀的铁板。啧,报应。裴小姐一早就给老板打电话,聊了一个小时,估计这次是不会放过金向成了,你等着吧,明天As的股票就得跌。” 说着他还把手机里拍的照片给裴听颂看,“你看看打得,大快人心。” 裴听颂皱眉看了一眼,“嘁,这时候护着我了,早干嘛去了。” 方觉夏嘴角勾起,“你就这么说你姐啊。” “实话啊。”说完裴听颂挑了挑眉,“她是不是挺吓人的?” 方觉夏也笑起来,“你们姐弟俩都挺吓人的,大魔王和小魔王。” 裴听颂想了想,没有反驳,“也是,要我做这件事我也是这么弄。” “对了,裴小姐给你请了个护工,一会儿就要到了,她要求你这段时间回公寓住,停止工作,护工24小时照顾你。” 休息是应该的。可方觉夏却心想,那他不就见不到裴听颂了。 “Nope.”裴听颂一副爱谁谁的表情靠在椅子背上,“我要上班,我还要上学,我是爱岗敬业五好青年。” “我可管不了你这尊大佛,你自己回头去跟裴小姐说。” “放心吧强哥,”裴听颂抬起右手伸了个懒腰,歪在方觉夏肩上,“我生下来听过她几次话?她自己都不信我会老实呆着,过过嘴瘾罢了。” 从程羌办公室里出来,两人和其他几个成员在练习室汇合,裴听颂想着之后还是得上台,于是先根据现在石膏的情况调整动作。 “不行你到时候就坐着吧,在一边唱你的部分就好。”江淼看着怪心疼的,“身体最重要,万一碰着弄严重了怎么办。” “这走位缺个人太难看了。”裴听颂否决了他的提议,“练一练就习惯了,少一只手做动作我还轻松呢。” “啧啧啧,”凌一不敢相信,“这还是我们的划水小魔王吗?越来越勤劳刻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觉夏灵魂互换了呢。” 坐在地上换鞋的方觉夏也被逗笑,心情好干脆靠在凌一身上,“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消极怠工?” “对!” 裴听颂一看方觉夏靠凌一身上就来气,“对什么对?”他几步过去把方觉夏拉过来,自己仗着有伤没人敢动就硬生生往两个人中间钻。 “你这个小兔崽子,就知道跟我抢觉夏!” “我用得着跟你抢吗?”裴听颂直接呲儿回去,“我是官配知道吗?就是那种还要特地为我俩的CP开好几个小时会的官配。” 凌一抹了把脸,吵架吵不过就拉外援,“路远,他喷我一脸口水。” 路远明哲保身,把贺子炎拱出去,“跟rapper吵架就应该找rapper帮忙。” 贺子炎耸耸肩,“谁是rapper?不好意思我是酒吧DJ,今天您想搓哪张碟?” “都不帮我!” “死心吧你,破折号。” 看着大家就这么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方觉夏觉得安心,虽然他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安静旁观的角色,但只要他们六个人在一起,就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毕竟,在摸不到阳光的时候,他们至少还能摸到彼此的手。 下午裴听颂去学校做pre,其他五个在练习室泡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江淼、贺子炎和凌一有另外的行程,只剩下路远和方觉夏。两个人找了首别的歌练舞,正巧小文在,觉得实在太帅,就用手机录下来。 方觉夏停下来,给裴听颂发了个微信。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结束了吗?我开车去接你吧。] 路远看了视频也特喜欢,“是挺帅的,小文挺会拍,觉夏我发微博了啊。” 方觉夏一直等着手机消息,都没弄清楚路远说什么就答应了,“嗯。” [@Kaleido路远:主舞line的日常[酷][酷]] 视频里两人跳得是urban,一个控制力超群,另一个则如行云流水,完全不同的两种舞台风格,却同样抢眼。粉丝激动地给两位主舞打call,评论转发涨得飞快。 [@多米诺一号:啊啊啊啊啊fjx的顶胯我死了!请把我的命拿走!] [@这是我的销户卡:圆老师的控制力我夸一万遍!Jxgg真的太好看了,大长腿跳舞又冷又欲] [@domino111:啊啊啊啊看我刷到了什么!爷爷你关注的舞蹈博主发微博了!] 路远饶有兴致地刷着微博,“他们问明天能不能在签售会跳一遍?” 方觉夏点点头,“可以啊。” 小文盘腿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真好啊,签售会就是粉丝福利会。我要选一个好看的口罩,不然明天拍到我就尴尬了。” 等着等着,手机终于震动一下。 [受伤的导盲犬:刚刚才结束,累死我了……看到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叫好车了,好不容易你有了这么高的觉悟想着接男朋友,我却痛失机会。等回去了一定要补回来。] 补回来……怎么补? 手机又震动一下。 [受伤的导盲犬:想我吗?] 看到这个问题,方觉夏隔着屏幕都有些不好意思,握着手机打出一行字,又一个一个删掉。对话框已经跳出一行新的消息。 [受伤的导盲犬:让我先说,我超想你。] 方觉夏的手指停下来。 完全斗不过他。 “觉夏?你忙什么呢?” 方觉夏刚点了一个爱心,被小文这么一问不小心就发了出去,“啊?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宿舍。” “你先回去吧,刚刚北子让我晚一点给他揪动作来着。”路远说。 于是方觉夏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一个人回了宿舍,他离开公司前就订了裴听颂爱吃的披萨,回去的时候正好送到。裴听颂正戴着耳机在自己的卧室里写东西,都没发现方觉夏回来,直到他出现在自己身后,碰了碰他的肩膀。 一扭头看见方觉夏,坐在转椅上的裴听颂转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你终于回来了。” 方觉夏还不太习惯他这么亲密的动作,可又怕推开他的时候碰到他的手,只好由着他,“你小心手腕。” 裴听颂显然已经把自己的伤当成是一种免死金牌了,他的脸在方觉夏的肚子前蹭了蹭,牙齿咬住他的上衣下摆。抬眼望向方觉夏,好像是故意展示给他看那样。 “喂,你干什么?”方觉夏伸手推着他的额头,可裴听颂就是不松口。还把自己的两腿分开,拽着方觉夏到中间来,大腿夹住他的腿,让他没法逃走。 他松了口,望着方觉夏抬了抬眉,“你低下头,我有话跟你说。” 方觉夏想了想,还是照做了。没想到裴听颂直接凑上来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地往后一靠,“你太好骗了。” “是你太过分。”方觉夏气不过想走,又被裴听颂可怜兮兮地抓住手臂,“开玩笑的,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方觉夏停下来俯视他,一副我看你要说什么的表情。 裴听颂望着他说,“我好累,我想泡澡。” “去啊。我给你点了披萨,你吃完就去洗吧。” 听他说完,裴听颂佯装虚弱地用右手小心翼翼扶起自己打了石膏的左手,一句话没说,可怜兮兮地看着方觉夏。 对啊。 方觉夏刚刚光顾着置气,都忘了裴听颂的伤,别说洗澡了,洗头他自己都很难办。 “那怎么办?要不今天先不洗了?” “不行,我受不了。”裴听颂懒得继续暗示了,直接开门见山,“你帮我洗吧。” 方觉夏脑子里突然想到之前裴听颂喝醉酒时自己跑去泡澡的画面,猛地有点不好意思了,“帮?我怎么帮啊……” 裴听颂一听就急了,“你不是特别会照顾人吗?怎么一照顾男朋友你就不会了啊。” 男朋友三个字到现在方觉夏都不习惯,他想到上午在办公室里听到的,“你就应该答应你姐的,去你的公寓住,24小时的护工随便差遣,想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不要护工,我就要你。你就帮我洗头总可以吧,泡澡也不需要你帮忙,我给你支一小板凳你坐着,绝对不会累着你。” “哥,”裴听颂拽着他的手甩来甩去,“觉夏哥哥,你可怜可怜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哥哥”就是拿来欺负的。 大家在评论区土拨鼠叫很可爱的,但是不要刷屏哦,这样子看评论的朋友(比如我)会有点不方便hhh还有长评区的大佬可能也会被顶下去,很多读者喜欢看长评的。我们啊两声意思意思就好~ 第67章 背德比赛 明明之前裴听颂还是趾高气扬暴脾气小少爷, 不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撒娇比谁都顺溜,简直就像只大型犬似的, 就差摇尾巴了。 方觉夏怎么都忍不下心拒绝他, 只能被他连哄带骗地带到了浴室。 裴听颂说支小板凳还就真支了一个, 就搁在浴缸旁边,还给他在板凳上面垫了个厚垫子, 怕硌着他, “你看,这不就刚好吗?” 什么刚好啊。方觉夏一声不吭地给他往浴缸里放热水, 瞟见架子上的一盒沐浴球, 于是从里面拿出一个扔进水中。小小的球体融化, 浴缸中很快浮起奶白色的泡泡,搀着些许浅蓝色,香味散发出来,是柔软的香草肉蔻和很淡的海盐气味。 “这么多泡泡?”裴听颂故意逗他, “你不会是怕看到什么, 所以干脆弄满泡泡, 眼不见为净吧。” 方觉夏扔进去的时候没这么想,只觉得这个放了舒服。没想到会被裴听颂这么曲解,自然要解释,“不是,我没想这么多。” “也是,你看得也差不多了。” 裴听颂还要继续说, 被方觉夏捂住了嘴,“你还洗不洗。” “唔,”裴听颂点点头,又亲了亲方觉夏的手心。方觉夏松了手,瞪了他一眼,“那你快点。” “知道了。” 打石膏不方便,他之前出院就穿的是一件特别宽松的卫衣,袖口特别宽大,左手吊起来,卷起袖口。穿的时候就已经很费劲了,现在脱衣服也是一件难事。方觉夏站在他背后,替他解开吊绳,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他脱掉卫衣。本来方觉夏还觉得尴尬,可现在一颗心吊着,就怕碰着他的手,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 “太难了。”终于脱下来上衣,裴听颂长长地舒了口气,身子一歪就想往方觉夏身上靠,“我太难了。” 方觉夏拿手抵住他,“别乱动了。” “还有裤子啊。”裴听颂一把捉过他的手,放在腰间,“我总不能穿着牛仔裤泡澡吧。” 他说得也是。方觉夏没辙,手指搁在金属纽扣上都觉得发烫,浴室里温度很高,闷热潮湿,透不过气。 明明还是春天,他却好像一脚跌进湿热的夏日。 他撇开头,眼睛看到浴缸边缘的泡沫,要落不落,一个一个小小的气泡噗嗤噗嗤破掉,金属拉链紧紧咬合的齿也一个一个松开,在缓慢拉扯的声响中懈开。 浴室的光照在方觉夏身上,蒙上一层干净的光晕。长发被他挽到耳后,露出的耳朵透出发烫的红,衬衣下露出的脖子红了一片。 怎么这么容易脸红,以后可怎么得了。 裴听颂嘴角微微勾起,歪着头去看方觉夏别过去的脸,“哥哥,你抬头看看我呗。” 方觉夏憋着一口气,抬头笔直地望着他,平白有种大义凛然的感觉。 裴听颂终于忍不住笑了,拿自己的额头撞了撞他的,“我想吃冰淇淋了。” “现在吗?”方觉夏眉眼都是疑惑。 “对啊。”裴听颂右手扶着他胳膊把他转过去,“帮我拿过来。” “宿舍里有冰淇淋吗?” “我刚买回来的。”裴听颂说,“快去。” 莫名其妙地被他指使出去,方觉夏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香草味哈根达斯,又抽了根汤匙,打开浴室的时候一阵热汽往身上扑。方觉夏反锁了浴室门,走过去的时候裴听颂已经自己躺在浴缸里了,受伤的那只手搁在靠墙壁的浴缸边缘,仰着头,听见动静,就懒懒歪头看向他。 一看到方觉夏,他就笑,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我随便挑了个口味。”方觉夏走过去坐在裴听颂给他安排的小板凳上,“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你不是喜欢吗?” 方觉夏正使了点力气,掰开他的冰淇淋盖子,听到这句有点愣,冷气扑了一脸。 “你怎么知道?”冰淇淋冻得很硬,方觉夏握着勺子试着挖,根本捅不动,“我好像没说过。” “下午做pre的时候,阶梯教室后排的女生在讨论你,一休息就说你。”裴听颂怕他手凉,从他手里把冰淇淋罐子拿走,搁在浴缸置物区,然后握住他指尖,“她们从你的星座聊到你的兴趣爱好,还扒了你上大学时候的校草贴,说你夏天爱吃冰淇淋,所以有个女生为了追你给你买了一箱子甜筒,可是你后来给班上的人分了。” 说着说着,裴听颂就不乐意了,“嘁,一箱子甜筒就想把你勾走啊,做梦。这么蠢的追人招数也想得出来。” 方觉夏被他逗笑了,“那你买这么多哈根达斯,就比她厉害?” 裴听颂凑过来,“哈根达斯不厉害,我厉害啊。” “你哪儿来的自信心啊。”方觉夏笑得无奈又宠溺。 “你不是说你喜欢自信的人吗?”裴听颂理所当然道,“我这是被迫自信。” 歪理一套一套,方觉夏招架不住,把勺子递他手里,“等冰淇淋化一化再吃。” 裴听颂接过勺子,眼里满是笑意,“我知道,我就是这么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向来思维直接的方觉夏如今竟然能瞬间理解裴听颂的一语双关。 化一化再吃。 方觉夏不知道自己会融化成什么样子,遇到裴听颂,他对自己就变得一无所知。这很可怕,很不符合他曾经可调可控的行为逻辑。 可未知的东西是在是太迷人了。 对未知的恐惧和吸引,大概是人类被创造出来时天然添加的一个bug吧。 “这怎么回事?” 方觉夏回过神,看见裴听颂握着他的手背,眉头都皱起来,“这上面怎么青了好几块。” 手背的骨节处是有些青紫,不是很明显。方觉夏解释说,“你摔下去的时候我也跳下去了,人太多了,很乱,就被踩了几下。” 裴听颂心疼得要命,在那些小小的淤青上轻轻地吻,特别轻。 “以后人多的时候先护着自己。”他抬头,望着方觉夏。 再来多少次,他也会跳下去。可他照实说了,裴听颂不会罢休,为了先哄着他,方觉夏只能点头,“知道了。我给你洗头。” 他将板凳搬到靠近裴听颂头枕着的那一边,温水小心地淋上去,“烫吗?” “不烫。” 挤了一些洗发水在手心,两手对着揉了揉,方觉夏才将手放在裴听颂的头上,轻轻揉搓。看着他银白色的头发,方觉夏笑起来,“你今天顶着这个去做pre,老师没有说你吗?” “我戴了帽子。”裴听颂又说,“老师说我了啊,说我讲得特别好。还有好多女生偷拍我,都被我看到了。” “因为你很帅。”方觉夏的语气平静又直接,好像在陈述一个命题,“这个发色也很好看,像我以前最喜欢的动漫角色。” 裴听颂仰头向后望着他,“那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嗯……”方觉夏眼睛向上看,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裴听颂不满意,觉得他应该脱口而出自己,于是用手撩了点水向后,弄到方觉夏身上。方觉夏笑着躲开,“你,你好看。” 敷衍。 裴听颂忽然间眯起一只眼,“啊,弄到眼睛里了,好疼。” “自食其果。”方觉夏扯了自己干净的洗脸小方巾,拉开裴听颂想要自己揉眼睛的手,“我给你擦一下,不要动。” 他上半身向前倾去,凑近,手指轻轻摁住他的上眼皮,另一只手的食指裹着毛巾点了几下,“好点了吗?” 忽然间一只手将他的后颈握住,裴听颂抬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松开,“好了。” 方觉夏直起身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捂住自己的额头,“你又骗我?” “没有。”裴听颂仰头望着他笑,“我刚刚真的弄到眼睛里了。” 总是这么被动。方觉夏在心里埋怨了一小下,然后又警告他,“你不许动,我要给你冲水了。” “你还数的过来吗?我现在欠你多少个了,数学小天才。” 他说的是亲吻的次数,方觉夏当然知道,但他当做听不见,心里的小时钟却变成了小账本,自己就跳出一个次数。 “谁说我要算的。” 热水在指尖和发丝间流淌,泡沫留不住,顺着手腕滑下来。方觉夏的视线忍不住望过去,裴听颂闭起了眼,两丛睫毛很长也很密,凌厉又保有少年感的脸部线条很少见,往下延伸,是他饱满的肌肉线条,半淹没在泡沫之中。 “冲好了。”方觉夏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我出去了。你不要泡太久。” “不行。”裴听颂一下子坐起来,湿发甩起来的时候弄了方觉夏一身水,“你别走啊。”说着他拿起那盒冰淇淋,“这个可以吃了。你就坐在这儿吃冰淇淋,再陪我一会儿。” 方觉夏拗不过他,“一会儿他们回来了。” “没有这么快的,”裴听颂拿着冰淇淋盒子,“再说了他们回来怕什么,我们又不做什么。”浴室里的热汽一蒸,勺子再伸进去已经是软软的雪糕了。他挖了一点,自己先吃掉,又挖了更大一勺,递到方觉夏嘴边。 他们的确没做什么事。 只是帮裴听颂洗澡,听他说话,留下来吃冰淇淋。 方觉夏有些不习惯被人喂食,尤其是被队内最小的一个,这种被照顾的感觉有些微妙。冰淇淋都已经到嘴边,他也只好张开嘴唇,吃下这一口。奶白色的雪糕沾上他嘴唇,软软的黏在上面。 裴听颂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心头一热,把冰淇淋搁到一边,“你吃到嘴上了。” 方觉夏下意识伸手去摸,“哪儿。” “这儿。”裴听颂并没有用手指给他指出位置,而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凑上前去,舔掉他嘴唇上融化的奶油。 愣住了,方觉夏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看着他将湿发往后一拢,对着他笑。 “太甜了。” 身体一瞬间烧起来,在浴室刺眼的光下烧得血液沸腾。刚刚那一幕在方觉夏的脑子里反复回放,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来。 他受不了裴听颂这样突如其来的进攻,每一次都狠狠撞在心上,连急救的时间都没有预留。 “你自己吃吧。”方觉夏准备起身,却又被裴听颂拉住手腕,“这就想跑?我还没做什么呢。” 跑好像也很丢人,显得他特别禁不起撩拨似的。方觉夏想到这里,骨子里的倔劲儿又有点往外冒,于是他看着裴听颂,用足了底气,“那你还想做什么?” “想做的事可多了,得一件一件来。”裴听颂揉着他的手腕,凸起的骨头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拇指揉上去是非常特别的手感,有种单薄的,极富少年感的性感。 “你也知道,我第一次谈恋爱。各方面都是新手,什么都要从头开始,要慢慢练习。”裴听颂挑了挑眉,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靠近他,那只受伤的手搁在浴缸边缘,他的身上沾着水珠,在浴室的暖光下闪闪发亮,“你不是很擅长练习吗?要不我们练练接吻?” 练习接吻? 方觉夏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他都不知道裴听颂是怎么好意思把这些话这么自然地说出口的。他和自己太不一样了,是完全解释不了的行为逻辑。 对方还乘胜追击,“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裴听颂。”方觉夏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叫他全名。 “到。”裴听颂笑了一下,继续自己刚刚的提议,有理有据,自然展开,“你看,你比我大三岁,是哥哥,懂得自然比我多。你教教我怎么接吻?” “我?”方觉夏喉头一哽,他之前也没有任何经验,这种事也能按照年龄来分吗。 “……我之前也没有接吻过,我不会。”方觉夏抿了抿嘴唇。 “也是,你也是新手。那怎么办?”裴听颂故意叹了口气,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哎,要不这样,我们比赛吧。一人一次,看谁比较厉害。谁厉害就谁教。” 方觉夏耳朵通红,“这怎么比?” 接吻比赛,听着都觉得荒唐。 裴听颂却特别当真,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既然没有第三个人,只能彼此当裁判了。这样,我们各自主动一次,你先来。”说完他就凑在方觉夏跟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不比,”方觉夏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赢了也没什么用。” “谁说的。”裴听颂诱惑他,“赢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哥哥。” 这明摆着就不是什么值得的筹码,无论怎么算都不是。方觉夏一个凡事只靠理智判断和决策的人,一遇到裴听颂就冲昏了头,逻辑什么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尤其是听他叫上一句哥哥,简直就是捏住了命门。 “……就一轮。”方觉夏垂眼回应。 “可以,就一轮。”裴听颂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一轮定胜负。你先。” 犹豫了几秒钟,方觉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可他明明比裴听颂年长好几岁,根本不应该这么束手束脚的。想到这里,他伸手捂住了裴听颂的眼睛,鼓足勇气凑上去,贴上他的嘴唇。 他知道这不算什么,在亲吻的等级里根本排不上号。所以他尽力在自己的大脑里搜索相关的画面,可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过贫瘠,所以哪怕已经尽了全力,也只是浅尝辄止。轻轻地咬一下,已经是极限。 这一咬是方觉夏的极限,可在裴听颂的感知里就是十足的引诱,是单纯又笨拙的引诱。 “就这样,我结束了。”方觉夏脸颊发烫地离开他,也收回自己的手。 “好的。”裴听颂活动了一下脖子,“二号选手裴听颂准备就绪。” 方觉夏离得远远的,像小动物听到猎人脚步声那样充满了提防。裴听颂想笑,“哎,看在二号选手带伤比赛的份上,你能不能离得近一点,行个方便。” 听他这么说,方觉夏才凑近了一点,“我忘记了。” “没关系。”话音刚落,裴听颂伸出右手扶住他的后颈,整个人倾身上去,带着周身湿热的水汽和尊重对手的进攻姿态吻上去。精心设下的陷阱在这一刻变得湿滑而温软。刺探深处,到达从来没有过的深度,将可以掠夺的氧气统统扫荡干净,一点可以反抗的机会都不留下,不给他。 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对于背德的某种惩罚,外面穿来了声音,是宿舍大门关闭的声音。听觉在这一刻变得灵敏异常,隔着浴室的门,方觉夏听得特别清晰。他听见路远把钥匙放在门口玄关柜上的声响,他换鞋,朝里面走进来。 不行。他试图用力推开裴听颂,打断这个荒唐且不公正的比赛。 可根本没有用,他不过是跳入陷阱的一个猎物罢了。 “没有人吗?” 隔着门和墙壁,路远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小裴你在房间吗?” 肇事者这时躲在浴室犯罪,根本无暇回应。 门外的声音换成了不确信的自言自语,“该不会又戴着耳机呢吧……奇了怪了我手机充电器去哪儿了……” 方觉夏的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胸口,本来是想推开,到最后反而成了某种欲拒还迎。柔软勾连搅动,漩涡一样将他扯下去,拽下去,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残存的奶油香气在潮湿中交换了彼此的心跳。 裴听颂的手轻柔地揉着他后颈的那根柔软的筋。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那就是他赖以站立的唯一一根筋骨,所以一揉,方觉夏整个人就软下来。 冰淇淋融化在嘴唇上,他融化在裴听颂的怀中。 敏感的神经在交缠中松懈,麻痹,就要到某种失魂的临界点。可突然间,路远的声音又一次靠近,这次是最近,几乎就在门外。 “好热。” 浴室的门锁被拧动,方觉夏一下子惊醒,害怕被撞见的心虚让他不断挣扎,拼命地想要推开裴听颂的肩膀,可根本没有用,这个冥顽不灵的混世魔王根本谁都不怕。 “不对啊,里面有人吗?” “小裴?” 声音被湿度放大,被气氛放大,在耳边萦绕不去,和触觉一切造成双份的攻击。进攻越来越强烈,方觉夏感觉自己就像是游戏里的角色,血条一点点后退,缩短,再缩短,临到清零前的瞬间。 他获救了。 裴听颂松开,伏在后颈的手落到他的后背,若无其事地对外面说,“远哥,我在里面,在泡澡。” “我就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路远在外面说,“你手方便吗?” “没事,放心吧。” “那行,有事儿叫我啊。我打盘游戏去。” 最后一句说完,路远的脚步声也一点点远离。只隔着一扇门,实在太过惊险。方觉夏的手顺着滑下来,扶住浴缸湿滑的边缘,大口大口喘息,他脑子发晕,浴室里氧气稀薄,这种心悸的感觉始终消褪不去。 裴听颂揽住他,对着方觉夏笑了一下,顺便用拇指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 “我赢了吗?哥哥。” 他的眼里是没熄灭的战火,在潮湿的雨季里烧着。 方觉夏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的额角湿热,分不清是蒸出的汗还是水汽。他直接略过输赢的话题,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 “吓着了?”裴听颂低头,拨开黏在他侧脸的头发。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方觉夏舒了口气,小声说。 “就是这样才刺激。”裴听颂挑了挑眉,“不觉得很像在偷情吗?” “不觉得。”他说了反话,试图从这个令人难堪的形容中走出去,故作指责地质问他,“你真的是第一次恋爱吗?” 裴听颂喜欢看他这么质问自己,带着一点任性的小脾气,这都是平时的方觉夏身上没有的,任何人都看不到。 “为什么这么问?你不相信我吗?” 方觉夏抬眼望着他,“因为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新手。”他故意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说,在哪儿学的?” “还用学吗?”裴听颂勾起嘴角,搂住方觉夏的腰,让他更靠近些。 “看到你就毕业了。” 第68章 一箭穿心 方觉夏彻底意识到, 自己是不可能赢过裴听颂的。 这家伙狡猾又自信, 什么都不害怕,完全的天赋型选手。 “真了不起。”方觉夏推开他, 把浴巾扯过来扔到他脸上, 背过去小声说, “要不要给你发个毕业证?” 裴听颂擦了擦头发,“对哦。”他从浴缸中站出来, 裹了浴巾, 从背后抱住方觉夏,“算了, 我准备申请硕博连读。” 越说还越来劲了。方觉夏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想到路远在外面, “我等会儿怎么出去?他每次都是在客厅打游戏的。” 裴听颂抱着自己的冰淇淋,走到主卫干区,打开吹风机吹了一下头发,顺便把浴室的门开了个缝, 瞅了一眼后回头对方觉夏说, “还真是在客厅。” 果然。方觉夏太了解他们了。 “我知道怎么办了。”裴听颂凑到他耳边, 给他出了个主意。方觉夏觉得自己真的跟高中生谈恋爱躲着教导主任一样,但无奈只能这么做。 裴听颂关掉吹风机,清了清嗓子,拉开浴室门对外面喊,“远哥。” “哎!”路远伸长了脖子,但眼睛还盯着屏幕, “咋了?” “那什么,你帮我拿件浴袍我忘拿了,泡久了一一出来发现外面好冷。”裴听颂露出半个身子,“就在我衣柜里,最右边,深灰色的。” “一分钟啊,就一分钟,马上,”路远站都站起来了,脑袋还垂着,全神贯注在最后混战,直到游戏结束,“得嘞。”他拖鞋都没穿就往卧室走廊跑。 躲在裴听颂身后的方觉夏抓住机会就要出去。 “哎等等!” 看见路远往回走,裴听颂眼疾手快地挡住方觉夏,“怎么?” 路远挠着头,“你刚刚说啥来着?拿啥?” 裴听颂又好气又好笑,玩游戏的人真的跟聋子没什么区别,“浴袍,深灰色的一件浴袍,就在我衣柜里。” “哦对对对,嗐我这脑子。”路远转过身,“等着别出来啊,一会儿该着凉了。” 听见他的声音渐行渐远,方觉夏赶紧从浴室里出去,做贼似的溜到客厅,刚走到玄关口,就听见路远的声音,吓得他肩膀一抖,赶紧贴上墙壁。 “我怎么找不到啊?” 裴听颂出了一身冷汗,“你就随便拿一件吧。” “啊找到了。” 听到这句方觉夏立刻飞快跑到大门口,打开门溜出去。背靠着大门,方觉夏长长地舒了口气。 总算是逃出来了,比录逃出生天还刺激。 方觉夏低头看到自己的拖鞋,哭笑不得,他也太惨了。本来还准备在外面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没想到看见不远处的入户电梯上显示屏符号亮起了上升符号。 有人要回来了吗? 两头夹击,方觉夏没敢多作停留,赶紧用人脸识别打开了大门的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门进去。 好在路远不在大门口,不然看到他这拖鞋怪尴尬的。 “谁回来了?” 听到路远的声音,方觉夏应了一声,“我。”他心里发虚,往客厅走,正巧看到路远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觉夏你不是比我早回家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看着他把浴袍拿到主卫,方觉夏解释说,“我……我后来又出去了。” “哦。”使命达成的路远绕回来,本来都直接倒在沙发上了,可不知怎么的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盯着方觉夏,“你怎么身上湿乎乎的,外面下雨了?” 方觉夏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上衣都贴在身上,头发也沾了水贴在脸上,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所以一开口也有些打结,“啊,因为,我刚刚……” “你跑完步都汗湿成这样了,还不去洗个澡啊。”裴听颂穿好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看了一眼方觉夏,把手里的吊绳扔到路远身上,“远哥,帮我吊一下。” 眼看着裴听颂替他解了围,方觉夏也忙顺着梯子下去,“对,我得去洗个澡了,浑身都是汗。” “你牛逼啊小裴,都受伤了还能自己解开这个?” “那是,要不我怎么上逃出生天呢。” 巧的是剩下几个人也回来,宿舍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方觉夏独自一人站在浴室,帮裴听颂把换下的衣服都放进洗衣机,自己也脱去半湿的衬衫,扔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到他们的衣服落在一处,方觉夏都会浮想联翩,会脸红心跳。 恋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洗完澡出来,方觉夏被凌一拉上玩了一局游戏。他虽然平日里玩游戏的时候很少,但事实上是很会玩的那一类,经常carry队友。毕竟他技术好,心理素质过硬,注意力高度集中,属于人狠话不多的打法。 凌一激动地蹬腿,“觉夏我们这把又要吃鸡了!” 方觉夏戴着耳机,没有说话,更没有放松警惕。 贺子炎开了罐饮料,坐到凌一的身边,“又?你们赢了几轮了?” 凌一得意地扭了扭,“两把了,牛不牛?” “觉夏真的6,上次说给粉丝开直播还不让。”路远说,“开个直播让粉丝乐一乐,多好啊。” 方觉夏打游戏的时候注意力太集中,没怎么听他们说什么,也没搭腔。他感觉到似乎有脚步声靠近,正转视角检查,突然听到裴听颂的声音。 “是吗?这么强?我也来看看。” 他一靠近,方觉夏就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洗发水香气。裴听颂坐到他旁边,下巴递到他肩头。 方觉夏的心忽然乱了几秒。就这么一晃神,他就被仅剩的一组敌人偷袭了几枪,看到画面上飞溅的绿色液体,方觉夏立刻反应过来在树后躲了躲,找准对方位置之后猛烈回击,很快干掉了一个。 “哇,真厉害。”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方觉夏的耳畔,弄得他心慌意乱的,稍微躲了躲,“你过去点,别磕着手。” 就因为你,差点死了。 最后一个人的马脚露出来,方觉夏直接干倒,最后还让凌一补了几枪赚个人头。 “耶!”凌一开心得要命,扔了手机抱住觉夏在他脑袋上亲了好几口,“觉夏你就是我的神!” 猛地被亲了几口,方觉夏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脸懵逼地看向裴听颂。 裴听颂自觉脑袋上绿光直冒,就跟死了之后躺草地上的盒子似的那么绿。他单手把凌一给扒拉开,“起开,一天天的又亲又抱的干嘛呢。” “怎么了?你不满意啊!你恐同啊!” 莫名一口大锅砸脑袋上,裴听颂眼睛都瞪大了,“谁恐同啊!你说谁恐同!” 两个小学生互砍,除了方觉夏还在中间尴尬劝架,其他几个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的家伙已经组好队玩起了新的游戏。 “哎我的远你往那边去点儿。” “三水给我把那个薯片递一下。” “这个口味?还是这个?” 裴听颂摁着凌一的脑袋,可他的嘴还是叭叭的,“我告诉你,恐同即深柜!” “你可以说我深柜,你不能说我恐同。” 此言一出,剩下几人都停了手上的活儿,扭头望向裴听颂。 方觉夏此刻只想退出群聊。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赶去MLH录制新的打歌现场,这一次的造型是白色的唐装,有种民国时期习武之人的感觉。裴听颂吊起的胳膊和造型意外的很搭,也因为他的负伤表演,现场粉丝的应援也更加热烈。 原本唱到[剑光冷十步杀一人]的时候,裴听颂的舞蹈动作是揪住方觉夏的衣领两人骤然靠近,但因为他现在负伤。方觉夏即兴改了这段killing part的动作,化被动为主动,手持折扇上前,用扇子尾端轻扫过裴听颂的手臂,最后挑了一下他的下巴。 新改的动作让台下应援的粉丝激动尖叫,两人之间的张力在舞台上被放大,强强碰撞。追卡莱多和追别的男团相比,会多一个小惊喜,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组合唱live的时候会有多少改编和即兴。正如Kaleido成立之初的寓意,这个男团的确如同万花筒,变化万千。 短短一个星期内Kaleido经历的这一切可谓是一场网络传奇,在那之前,各大打歌节目的第一名几乎场场都被七曜包揽,这也已经是“天团”的常态。可一星期后,原本在所有人眼里根本不配为七曜对手的六个男孩子,现在也站到了颁奖的候选位,在万众瞩目下等待主持人的宣布。 方觉夏的余光看得到站在不远处的梁若,他站在队伍的边角,朝着自己望了又望。 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方觉夏心情复杂,他终于也能光明正大地和自己曾经一起练习一起奋斗过的朋友们同台竞争,没有任何偏见,也没有过去光环施加的负担。 等这一天,他真的等了太久。 “本期Music live house的第一名将会在七曜和Kaleido之中产生!下面我们宣布两个组合的各项成绩!” 这是他们第一次候补,凌一紧张地不敢看,路远倒是看得认真,“哇我们音源这么强的吗?” 两边的专辑销量差距不大,kaleido因为路人买专所以更多一些,音源方面几乎是吊打,《破阵》的音源成绩已经是七曜新专的两倍。光是这两项的总分,kaleido就已经遥遥领先。 “最后我们看一下投票部分!”投票看中的是粉丝死忠量,七曜的粉丝数一向是强项,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几乎能包揽打歌奖项的原因,凭着这一项,他们还有反超的余地。 主持人话音落下,大屏幕出现两个数字——七曜的89987票和kaleido的87092票。 “恭喜kaleido!” 大家猜到结果可能会是kaleido,但谁都没想到卡团会有这么多的票数,竟然可以拿到和出道即一线的七曜相差不大的票数。 连方觉夏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这一次回归他们真的多了这么多的粉丝。 眼看着卡团六个都有点愣住,主持人赶紧将手里的奖杯和话筒交到江淼手里,“恭喜你们!” 这个小小的奖杯比起很多大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有的歌手和组合打歌期间可以拿到七八个甚至上十个,但对于一次都没有获得过第一位的卡莱多来说,这非常的难得,也意味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江淼眼睛有点发酸,不知道怎么的,过去两年的经历就自己往眼前倒流,但他依旧保持着队长应有的姿态,“非常感谢每一个支持我们的多米诺,感谢陈总和经纪人羌哥,一直没有放弃我们。感谢为这张专辑付出心力的所有工作人员,谢谢。” 站在后台角落的程羌,听到也鼻子一酸,与其说是他们没有放弃这六个孩子,倒不如说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江淼说完,把话筒递给了很少发言的方觉夏。拿到话筒的时候,方觉夏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开口,“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他看着下面的粉丝哭成一片,既觉得她们可爱,又有些心疼,“别哭啊。” 下面的粉丝哭着大喊,“凌一都在哭!” 方觉夏一回头,果然看见凌一哭得直抽抽,还往贺子炎背后躲,又被路远拎出来,“丢不丢人。” 话筒从方觉夏的手里转移到裴听颂那儿,“一般官方场合我是不配说话的。” 这一开口就把大家逗笑了,他又继续道,“拿到这个奖很开心,是我们六个人第一次获得一个奖项,比我想象中开心特别多。谢谢你们每一个人,让我们还可以继续站在舞台上,可能我们不是大家心目中最完美的偶像,但是我们会一直努力,做好我们自己。”说完他故意装生气,“凌一你别哭了,吵得我没法煽情了都。” “哈哈哈哈哈!” 最后凌一还是被其他几个捉住。路远把话筒凑到他嘴边,公开处刑。他哭得一抽一抽的,直打嗝,话也说不利索,“谢、谢谢大……嗝,大家。” 贺子炎开玩笑,“不好意思,凌一早饭吃撑了。”一松开手,凌一就迅速远离话筒,扑倒了方觉夏的怀里,被觉夏揉着头毛。 第一次打歌授奖,几个人又哭又笑。台上的其他歌手和组合纷纷过来向他们道谢,包括七曜。梁若朝着方觉夏走来,伸出一只手,“恭喜你。” 他比之前瘦了很多,可能回归也很累。 方觉夏露出一个友好的笑,短暂地回握住他的手,然后松开,“谢谢你。” 舞台上再次播放出《破阵》的伴奏,这是安可时间,台上只剩下卡团的六个,他们一边轻轻松松唱一边玩起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输了的在地上做平板支撑,受伤的裴听颂蹲在他们身边一边计时一边唱rap,场面一度十分好笑。 录制完毕,六个人又立刻换了造型,马不停蹄赶往签售会现场。 签售会几乎是粉丝最向往的活动之一。她们可以近距离地接触到自己喜欢的偶像,排队依次上前,每个人都有机会和爱豆握手聊天,甚至更多的互动。签名结束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聊天和游戏环节,这些都是平时没有的福利。 星图按照专辑购买人数从多到少排序,选取前一千名再进行抽签,被抽中的五百名欧皇就能够参加这一场签售。 卡莱多之前的签售会一直很冷清,出道的时候来的粉丝就不是很多,后来出第二张迷你专辑的时候干脆就没有举办签售会,所以这一次的回归签售粉丝等了整整两年。 粉丝暴增的情况下,星图害怕出现意外,于是将签售场景从半户外改成了场馆内,增加了更多的安保人员,尤其是是裴听颂身边。 当他们六人出现在场馆的时候,尖叫声里混杂着咔咔咔的快门声,放眼望去全都是举着单反的站姐。 江淼左右看了看大家,“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吧。一二三……” “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六个人齐齐鞠躬,又直起身子向所有人招手。 签售会的造型都比较舒适随意,裴听颂是非常美式的打扮。黑色发带,宽大的白色T恤外面套了个蓝色球衣,下面则是宽松球裤配AJ限量球鞋。方觉夏的长发挽在脑后,低低扎了个马尾,上身是白衬衫外搭铅灰色针织衫,下半身是浅蓝色破洞牛仔裤。 按照官方站位,六个人从左到右坐在了签售的长桌子前,戴着一个特别炫酷的镭射面料口罩的小文给他们拿了一大堆的签字笔,像给幼儿园小朋友分零食一样分给他们六个。 “哎小裴你就一只手,拿那么多干什么?” 凌一毫不客气地嘲讽,“哈哈哈哈哈就是啊,一只手拿那么多。” 裴听颂隔着方觉夏倾身朝凌一扔了个小纸团,“闭嘴。” “好了,你们是小朋友吗?”方觉夏摁住裴听颂的肩膀,还真有点老师的样子。 场馆里播放着《破阵》这张专辑里的歌曲,程羌拿起话筒,“感谢大家来参加Kaleido的签售会,下面请按照工作人员安排好的顺序依次上台。” 第一个上来的竟然是一个男粉,一头红毛,还戴着两串亮晶晶的贵妇耳钉,走到贺子炎面前的时候激动地两只小脚并在一起蹦跶。 “子炎哥,我是你的超级死忠粉!” 贺子炎刚喝了一口的饮料差点喷出来,因为他看到这个男生身上的大T恤,正面是印上去的他和这个男生的ps“合照”。 “我去,”贺子炎忍不住对旁边的路远说,“我居然有男粉了!” 路远已经笑得不行了,一边给自己的粉丝签名一边说,“可不是嘛,还是同款发色。” “我就是为了子炎哥染的。”男粉激动的小脸通红,“我真的特别喜欢你!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子炎哥!还有我写给你的信!” “哇,谢谢你,我会好好看的。” “恭喜你们拿一位!我们小糊卡终于也有一位了!” “这么快你们就知道了啊。” 无独有偶。贺子炎那儿冒出来一个稀有的男粉,夹在一大群妹子中间热火朝天地表白着。方觉夏这边也来了一个,直奔他而来。 方觉夏本来一心低头签着名,连续签了几个女孩子,说话声音都变得温柔很多,“你好,请问你想要……” 还没说完,一束玫瑰花抵到他跟前。方觉夏惊讶地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 “送给你的,我特别喜欢您!” 裴听颂看见这一出,手里转着的笔啪的一下子掉在桌上。他面前的粉丝羞涩地将专辑推过去,“小裴,麻烦你帮我签在这里。” “谢谢……”方觉夏也很少见到男粉,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接过他的花束,放在一边,“很漂亮,谢谢你。”他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签字的话有没有特别要求?” 这个男粉看上去是一个非常正直的青年,“有的,我的名字是有为,年少有为的有为,然后想让觉夏写一句,‘祝有为20岁生日快乐,爱你。’,那个,要是您能再给我画个爱心就再好不过了。” 爱你??? 裴听颂听到这句,笔直接滑开,在专辑上签出一条斜飞上去的直线。抬头和面前的女粉丝尴尬对视一下,裴听颂解释说,“抱歉啊,我就一只手,有点不稳当。没事儿,你看我给你画个一箭穿心。” 说画还真的画上了,线被他改成一个箭头,中间还画上一个大爱心。 裴听颂把专辑转过来给粉丝看,“看我这个一箭穿心画得标不标准?” 可爱的小粉丝立刻海豹式鼓掌,“标准!好看!” 隔壁的方觉夏签完还有点奇怪,“要不要加上姓?光写有为会不会有点奇怪。” “不用。”男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样显得更亲密。” 亲密…… 裴听颂将手里的专辑递给粉丝,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粉丝总觉得怪怪的,笑得她身上发麻,“谢谢小裴,小裴你要加油哦。早点好起来。” 裴听颂抬起没受伤的手朝她挥了挥,“好,我好得很……” 男粉从方觉夏手中接过专辑,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握住方觉夏的手就不肯松。裴听颂靠在椅子背上,咳嗽了一声。 凌一猫着腰瞟了一眼裴听颂。 “嗓子真难受,这天儿太干燥了。”裴听颂假模假式地解释了一句,还趁机拿走方觉夏跟前的旺仔牛奶,单手费劲儿地拆了管子,又费劲往里戳。 男粉这才松开手,“谢谢觉夏,觉夏你真好!” 他当然好,还用你说。 戳不进去,再对准一次。 “觉夏我爱你!” 吧唧,管子还是滑开了。裴听颂气得把管子扔到一边。 不是,现在的男粉丝都这么轻浮的吗?! 方觉夏连连点头致谢,看着这个男生从自己的席位依依不舍地挪开,到裴听颂的位置。 算了算了。裴听颂摆正姿态,拿起笔准备签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偶像,怎么能跟粉丝置气呢?虽然生气也还是要好好给粉丝签名的。他可是脾气超好的绅士小裴,keep real是一回事。对着粉丝还是要好好营业的。 于是,做好心理建设的裴听颂仰起脸,冲着刚刚从方觉夏那儿过来的死忠男粉露出一个十级假笑,“你好,想签什么字?” 谁知那个男粉一秒变酷,“哦不用了,我只要觉夏签。” 作者有话要说:【投票数没错,你们仔细看原文,颁奖是算(音源、专辑和粉丝投票)三个部分的总分。卡莱多和七曜专辑销量接近,投票接近,音源卡团倍超。】 【跳签闹着玩的,停在这个地方是为了好笑。下一章开头还是要签的,不要较真不要较真不要较真,不要带入三次元,算我求大家了】 Kaleido签售会又名【各大CP花式发糖&卡莱多相声大会】 ——————- 以下是听觉CP站站姐在台下狗狗祟祟的交流。 “觉夏真的好好看,呜呜呜,今天也为觉夏的美貌流泪。” “啊啊啊你快看小裴是不是生气了,你看他那个核善的笑容!” “签售会送红玫瑰真的犯规欸,小裴你学学人家!” “旺仔牛奶也太无辜了叭,某些醋王真的就拿着这些小东西置气哦啧啧啧。” “真的这个醋劲儿,好酸好酸。” “啊那个男粉居然跳过了小裴!哈哈哈什么修罗场!”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我们戏好多哦哈哈哈,说得更真的一样。” “对哈哈哈哈,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第69章 花中秘密 “What”裴听颂两手一摊, 满脸的不可置信, “Seriously” 不过那个男粉很快就绷不住笑起来,“Nonono, 开个玩笑!请您帮我签名, 麻烦您了。”他还鞠了个躬。 就知道。 裴听颂拽了拽自己额头上的发带, “行吧。看在我俩都20岁了,给你签个Forever twenty吧。” “谢谢谢谢, ”这个男粉很快又说, “不过觉夏之前采访的时候说,他的理想型是成熟一些的人, 我想我还是要快点成长起来。” 裴听颂的F刚写出来, 差一点即兴发挥成fuck。 一听到这句话, 方觉夏一个激灵抬起头,先是看了看那个满脸阳光的正直好青年,然后扭头瞟了一眼表情管理濒临失控的裴听颂,最后飞快转过头对上正看着好戏的凌一, 小声询问, “我什么时候说的?” 凌一也小声说,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编的……” “Fine.”裴听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和善,“那我就祝你早日成熟。”他签名的时候力气大得出奇,笔头在专辑上摩擦出的声音听起来怪吓人的,但裴听颂还是微笑着将专辑奉上,“拿好。” “谢谢。”男粉把东西接过来放到包里,然后双手握住裴听颂的手, 一脸恳切。 嗬,还知道心疼他是个伤员啊,看来也不是没有良心嘛。 裴听颂抢先一步潇洒开口,“不用祝我早日康……” “请您务必照顾好我们觉夏!”男粉真情实感地紧紧握住裴听颂的手,截断了裴听颂的发言。 不是?等会儿…… 谁们? 我们觉夏??? 方觉夏在一边觉得又尴尬又好笑,只能埋头给自己面前的小粉丝签名。凌一则是拉着自己面前的粉丝一起看戏,笑得乐不可支。 裴听颂额角的青筋都要跳起来,幸好发带遮住,“你在说什么……” “虽然我知道你们是营业!”男粉继续说,“但请您多多照顾我们觉夏!我们觉夏真的非常难!”说完他松开手,又朝着还没收回手的裴听颂鞠了一躬。 裴听颂听得脑袋疼,“等等……” 营业??? 老子是真的!如假包换的真的! “这是我给您买的复健工具,还有增强钙质的营养品。”男粉将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跟传销似的,“听说个子超过190的男生其实体质都比较虚,您也要多补充营养。” “我一点也不虚!” 这完全是对他体力的质疑!堪比人格侮辱。 看着自家小狼狗逼急了要跳墙了,方觉夏立刻出来收拾场面,“谢谢你的礼物,我会督促小裴吃的。” 男粉看到方觉夏说话,脸上又一次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谢谢觉夏,我还会找机会去看你的!” 方觉夏谦逊地低头微笑,“好的,非常感谢你的支持。” 好不容易把这个死忠送走,凌一又开启了嘴欠模式,“个儿高身子虚,说的就是某些平时怼天怼地的团霸,为你点一首你也有今天。” 裴听颂抄起桌上一个流星锤玩偶,指着凌一,“你闭嘴!我一点也不虚。” 路远把手中的专辑双手递给粉丝,嘴里念叨,“对,小裴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respect远哥。”裴听颂朝他敬了个礼。 路远回了个敬礼,继续说,“就是确实有点虚,洗个澡还要人给他拿浴袍。” 一旁的粉丝全都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这工作没法做了。” 方觉夏拍了拍他的背,望着他笑,在台下的粉丝看来,完全是队内的哥哥对着老幺宠溺的笑容。他刚刚就看到裴听颂想喝自己跟前的旺仔,于是替他把吸管插好,推到他跟前,“喝吧。” “果然粉随蒸煮。” 方觉夏疑惑地皱了皱眉。 “都没有心。”裴听颂拿起来叼住吸管,吸了一口,仿佛又到了一年半前天天喝旺仔的可怕时光。 “太甜了。”他皱着眉把奶放下。 方觉夏自然而然地又把那盒旺仔拿起来,喝了一口,“还好啊。” 下面的CP粉看到两个人同喝一盒牛奶,甜到只想原地昏厥。 又一个新的粉丝上来,身上穿着一个看起来很像是站在周边的T恤,胸前有两个小卡通人形,一个是蓝色头发,一个是黑长直造型,小人的上面还有三个大字——睡一觉。 “凌一!你还记得我吗一一!” 这个小女生超级热情,“我是睡一觉CP站的站长!”她说完又看向凌一旁边的觉夏,“觉夏你还记得我吗?” 老实说方觉夏不是太能记忆人脸,所以还仔细想了一下,不过她说睡一觉CP站,方觉夏猜到应该是他和凌一的CP大粉,所以点了点头,“你好。” 睡一觉站长激动极了,“啊啊啊好开心!” 凌一也学她的样子叫起来,“啊啊啊好开心。”伸出手跟这个女生击掌。 “我给你们带了我们CP站做的一些周边,有娃娃!还有我们的写真书!”站长努力地从她的小黄人大背包里翻找着。 凌一盯着她的书包,“你这个包真好看!” “是吧,我给你也拿了一个!”她找出娃娃和写真书,还有给凌一买的小黄人背包和小黄人拍立得,“这都是给你的。” “谢谢!我很喜欢!” 按照她的要求,凌一在她的专辑上写好了给CP站的话,站长心满意足地收好,挪到方觉夏这边,“觉夏哥哥我给你买了一个新款的游戏机,里面有数独游戏哦,还有很多很难的数字解谜游戏,你睡觉前可以玩。” “谢谢。”方觉夏很喜欢这个礼物,拿到盒子多看了几眼。 “还有这个,你和凌一一人一本的写真书。” 方觉夏将她送的大大小小的礼物一一收下,不断说着谢谢,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写上签名内容。 “啊我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方觉夏盖上笔盖,“可以的,你说。” 站长小姐姐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觉夏和凌一可以一起抬手比一个爱心吗?” 凌一放下手里的签字笔,“当然可以啦!”说着他就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弯曲成半个爱心的形状,还乖乖靠到方觉夏的肩膀上。 照以前,方觉夏对营业CP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现在他只要是营业其他CP,都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果然,一扭头就看到签完名向他们投来和善微笑的裴听颂。 方觉夏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飞快地和凌一配合比了个心,挥手送走了这个可爱的睡一觉站长。 一侧头看见凌一拿着CP玩偶秀天秀地,裴听颂觉得倍儿不是滋味。 听觉CP的站子呢?说好的大势CP呢?CP超话第一? 假的,都是假的! 心里正骂着自己家不争气的CP粉,没想到转头就上来了一个短发萝莉,外套上写了好几个大字——听觉女孩头顶青天。 刚刚还蔫了吧唧的裴听颂一下子就精神了。 “觉夏你好!”短发萝莉的脸上都贴着听觉的卡通小贴纸。方觉夏一抬头,觉得很可爱,夸了一句,“这个贴纸好萌。” “是吗!”短发萝莉激动得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所有剩下的贴纸,“给,妈妈、呸,”小姑娘立刻改口,“我,我这儿的都给你!” 方觉夏笑着收好贴纸,“谢谢你。” “我的呢?”裴听颂歪着脑袋插进来,“我也要。” “你回去跟觉夏分吧。”女生还特意加了一句,“觉夏先挑。” 凭什么? 裴听颂纳闷了,凭什么连他的CP粉都不向着他! “我是春日囚雪CP站的站长,我们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太多了,用车子拉到星图啦,这些是我们想亲手给你们的。”小站长先是将手里的捧花递给方觉夏,里面是满天星,白色洋桔梗,洋牡丹和白玫瑰,用珍珠色捧花纸扎起,系着浅灰色缎带。 “哇这个好好看,”凌一插了一句,“像婚礼上的捧花。” 还真的有点像。这束花的配色方觉夏很喜欢,他连说了两声谢谢,把花轻放在桌子上。 站长又拿出一个眼镜盒,打开来,将里面的一副特制链条金丝眼镜递到觉夏手中。很特别的是,这个眼镜左边镜片上粘着一朵非常精致的白色花朵。 她特意介绍说,“这上面是树脂做成的白色洋桔梗,是我们特别为你定制的。” 裴听颂看到那朵花都觉得很好看,很适合方觉夏,“做的真漂亮,你戴上给她们看看?” 方觉夏点点头,将这副眼镜戴上,左眼被一朵洋桔梗遮住,只露出一只眼睛。下面立刻出现高频率咔咔咔的快门声。 “太好看了!”站长激动地又开始翻包。看到方觉夏拿到的漂亮眼镜,裴听颂自然对自己的礼物有了更多的期待。 “这是我们给小裴的!” 一拿出来,裴听颂期待的小脸蛋就垮了下来。这是一长串颇有夏威夷风情的挂饰,是由一个一个拳头大的小仙人掌玩偶串起来的一整条,每个小仙人掌的表情都各不一样,有气到眉毛竖起来的,也有戴着墨镜酷酷的。 站长殷切地将它挂在了裴听颂的脖子上,“这是我们专门做的,这里面的小仙人掌还可以拆开的哦。” 裴听颂捏了捏绿绿的小仙人掌,又拽了拽上面软软的刺。 方觉夏眼看着这些小玩偶,原本冷冷的一张脸一下子充满了生机,满眼都是喜欢,“我也养了一株仙人掌,但是是瘦长的那种。” 听到这句话,短发萝莉突然爆发出一声鸡叫,而且扭头对着下面自己的姐妹激动地做着夸张表情,还跺起了脚。吓得方觉夏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了?” 站长说话声音都飘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夏哥哥养仙人掌很萌。” 行吧。裴听颂想到方觉夏阳台上的那株仙人掌,又吧唧捏了几下这个仙人掌玩偶,竟然还越看越顺眼了,“是挺可爱的,谢谢你啦。” “不客气!还有这个。”站长又拿出一个发箍强行要给裴听颂戴上,站在裴听颂旁边的安保人员想要阻止,被裴听颂伸手拦住,“没事儿你让她给我戴吧,我一个手也不方便。” “谢谢小裴!”站长给他把发箍戴上,上面一边是一朵绵软的棉质洋桔梗小花,另一边是一个小仙人掌玩偶。 “好看吗?”裴听颂戴好之后转过去问方觉夏。 方觉夏伸出手,替他调整了一下碎发,“很可爱。” 裴听颂很满意,还对着下面的一众站姐单反摆出各种酷酷的造型。 站姐将想要签的内容告诉他们,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嘱咐道,“觉夏哥哥和小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受伤了,我们都很担心你们的。” 裴听颂潇洒地签着字,“别担心,你看我一个手签字不也挺帅的。” 方觉夏也笑了笑,“你们自己也多保重身体。” “谢谢觉夏哥哥,那我走啦。” “哎等会儿……”裴听颂心想,怎么他俩的CP粉就这么不会来事儿,都不知道让他俩比个爱心。 他冲着小站长使了个眼色,没能理解过来他的脑回路的小站长也冲他回了个眼色。 啧。裴听颂对着她比了个爱心,想提示一下。 “小裴我也爱你!”站长又比回来一个爱心。 真是…… 裴听颂放弃了,“那什么,我俩比个爱心吧。” 他用手肘拐了拐方觉夏,强行拉着他营业,方觉夏当然不会拒绝,只是担心裴听颂的手,连比心的时候空着的右手都是扶着他吊起的手的。 听着下面咔咔咔的快门声和粉丝激动的尖叫,裴听颂才终于觉得舒坦了。 签到一半的时候中场休息,工作人员给他们送上来一些零食和饮料,同时也给台下的粉丝准备了一些小零食。 贺子炎拆了一包薯片,拿着话筒对下面的粉丝说,“好,现在是小学·运·动·会时间。” 凌一很快get到这个点,“我小时候运动会就是零食大会,每个人戴一小书包零食去,大家换着吃。” 江淼揶揄,“那肯定是一一最喜欢的校园活动了。” “哈哈哈哈!” 路远撕开一个咪咪虾条,“我现在特别想吃大辣片。但是不行,这么多照相机照着呢,我不能丢掉绝美主舞大人的尊严。” 凌一嘁了一声,“真够不要脸的。” 四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长桌最右边的方觉夏和裴听颂就活在另一个次元一样。 “我给你贴个贴纸吧。”方觉夏拿手指尖戳了一下裴听颂的石膏,“贴在这上面。” “那你选好看的贴。” 两个人埋着脑袋选了半天,方觉夏把挑出来的贴纸挨个粘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按照裴听颂的要求,小心翼翼地粘在石膏上面,贴出一个大大的P字。 裴听颂一脸满足地朝着台下秀着自己石膏上的贴纸,头上的小玩偶一甩一甩的。 凌一在那头跟路远讲相声讲累了,一回头看见觉夏的椅子都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明明刚刚上台的时候工作人员都是等间距摆的椅子,可现在,他和觉夏之间空到甚至可以再放一个椅子。 和他主人的心一样偏。 凌一拿着话筒打趣道,“原来我们卡莱多还有第七个成员吗?”说完他伸手,在他和方觉夏之间巨大的空隙之间比划出一个人形,“看见了吗朋友们,在这儿。” 台下的粉丝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淼接道,“这是皇帝的成员。” 贺子炎也参与进来,“这是什么卡莱多签售会灵异事件。” 路远翘着凳子往右边看了一眼,“没我帅,鉴定完毕。” 方觉夏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吐槽了,于是想着把椅子往左边挪一点点,还解释说,“我刚刚给他贴贴纸。” “别,别挪过来,把我们的隐藏成员的腿给压着就不好了。”凌一故作悲痛的表情,“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此情此景,我忍不住为这一幕献唱一曲。” 说唱他还真的唱起来了,“我坐在你左侧,就像隔着银河~” “哈哈哈哈哈戏精凌一!” “哈哈哈哈哈!” 方觉夏只好无奈地笑,趁凌一不注意挪了挪椅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忍不住会和裴听颂靠近些。 台下的粉丝喊着他的名字,“觉夏哥哥!觉夏戴上那个眼镜可以吗!我们想给你拍照!” 方觉夏有求必应,又一次戴上之前粉丝送的洋桔梗眼镜,配上他的学院风造型和温柔的黑色长发,漂亮又斯文。 站姐们疯狂用相机捕捉美貌,又听见另一边的粉丝大喊,“觉夏哥哥!可不可以捧着花啊!” “对!捧花好看的!” 裴听颂笑着吐槽,“跟模特似的。” “这样可以吗?”方觉夏应要求拿起那束捧花,对着下面的镜头微笑。他不是一个多么会讨好粉丝,或者说讨粉丝欢心的人。 比起许多用对待“女友”的方式和粉丝互动的明星来说,方觉夏显得有距离感得多,微博基本不营业,平时也不会说爱你们之类的话语,再加上天上又长了一张冷感的面孔,很多人都对他有误解,甚至有很多黑粉黑他冷脸,甩脸色,对粉丝很冷漠。 但只有他的粉丝知道,方觉夏是一个不擅表达的人,但他会一遍一遍非常诚恳地说出感谢,机场扶住摔倒的粉丝,给哭泣的她们递上纸巾。他会真正地关心她们,以更加平等的朋友的姿态。 拍完照,方觉夏低头整理花。听见裴听颂在旁边小声抱怨,说明明是他们的CP粉,却没有也给他拿一束。 方觉夏没有抬头,笑了起来,“你喜欢花吗?” 裴听颂老实说,“那倒也不是。” 桌子挡住了方觉夏的动作,裴听颂继续和下面的粉丝互动,不过粉丝说东,他偏要往西。粉丝让他把桌子上的玩具枪拿起来拍照,他偏偏拿了玩具武·士·刀。 正跟粉丝愉快互杠,裴听颂的手肘忽然被碰了碰,他侧头一看,是一束小小的被缎带缠住的花束。 “给你的。”方觉夏小声地说。 他将那束捧花里所有的洋桔梗一枝不落地都挑了出来,集成雪白雪白的一束,送给了裴听颂。 每一朵洋桔梗里都藏着隐晦的爱意,只有彼此知晓,又或者全世界都知道。 裴听颂愣愣地接过那束花,看向方觉夏。他的一只眼睛被洋桔梗的花朵挡住,另一只亮亮的,映着他的面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乖这么可爱的人。 很想吻他。 非常想。 “谢谢。” 裴听颂将得到的专属于他的花束拿起,炫耀似的摆出各种造型,让台下的粉丝去拍。 工作人员这时候走过来给他们递话筒,方觉夏接过之后打开开关按钮,刚打开,凌一又给他拿了个三明治,“觉夏你吃吗?” 方觉夏点点头,顺手就把话筒搁在桌前,转头去拆三明治的包装。 左边几个人说着群口相声,裴听颂只顾着炫耀方觉夏给他扎的洋桔梗花束,也不搭其他队友的腔。 方觉夏一上午都没怎么吃东西,中午也来不及吃饭,的确是有些饿了,但他刚咬了一口三明治,就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仔细检查一番,果然又是酸黄瓜。不管是新鲜黄瓜,还是酸黄瓜,方觉夏都不是很喜欢。他把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搁回到盒子上,不打算继续吃了。 这个小动作又被裴听颂抓住,他拿起那个块三明治,把里面的黄瓜挑出来自己吃掉,嘴上还抱怨,“酸黄瓜多好啊又不吃。” 谁知这句话被他们面前的话筒也直接扩音播了出去,整个会场的人都听见了。 方觉夏整个人跟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还在转。 左边的队友脸上露出了捂柜门的尴尬笑容,贺子炎又wow了一声,队长江淼直接下意识救场,“啊是不是觉夏又挑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觉夏这么瘦,整个卡团都知道他挑食。” 听着队长的尬笑,凌一还没回过神,“我怎么不知道?” 路远隔着江淼怼道,“因为你就知道吃。” 裴听颂也没想到这个话筒是开着的,可现在关更显得可疑了,他拿起话筒准备说点什么,谁成想下面一个粉丝突然大喊了一句,比他的声音还要大。 “裴听颂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吃酸黄瓜吗!” “你嗓门儿真大啊……”裴听颂拿着话筒,“我什么时候说了的?” 和他对线的粉丝继续大喊,“双人封杂志的采访环节!快问快答!你说你最喜欢吃芝士汉堡,不加酸黄瓜!” 下面的一众粉丝立刻发出声音,“哇……”中间还掺杂着一小部分CP的捂嘴式尖叫。 贺子炎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个妹妹可以的,嗓门儿大记性也不错。” 凌一看着自己同款三明治里的酸黄瓜,发出一声叹息,“唉,这么多年的挑剔与嫌弃,终究是错付了。” 听到这个粉丝说的话,方觉夏才想起来。他仔细回忆了那个时候的采访经过,裴听颂当时好像的确是这么回答的。 所以,他其实是不喜欢吃酸黄瓜的…… 可是他每次都会把他不喜欢吃的黄瓜挑走吃掉,还教训他挑食的坏习惯。 “那还不许我现在喜欢上了吗?”裴听颂继续拿着话筒为自己辩驳,“我采访那时候是觉得不好吃来着,后来我又吃了几次,就觉得特别好吃了,不行啊。” 台下又一个妹子大声喊道,“真香!!” 作者有话要说:睡一觉cp不代表顺序,觉夏和凌一的cp里他是攻(话说我解释这个干什么?? 觉夏队内其实一直是攻组啦!180的清冷美人攻! ———————— 现场的听觉CP粉把照片预览和视频片段传到微博之后: @春日囚雪CP站:[图片][图片][图片] [啊啊啊我们觉夏的仙子美貌今天也在好好营业了555] [天哪戴眼镜的这张太美了!神站神图!妈粉变质!] [小裴浑身的仙人掌也太可爱了吧!] @听觉盛宴CP站:每一朵洋桔梗都赠与你。[图片][图片] [草!洋桔梗是觉夏的代表花啊,他把囚雪站送的捧花拆开,每一枝洋桔梗都挑出来给小裴,这不就是“把我送给你吗?”kswlkswlkswl] [啊啊啊啊啊把我送给你是什么惊天大糖啊!呜呜呜我们觉夏是什么绝世冷冷小甜豆啊!] [我惊了,风景线看着冷,怎么这么甜,雪糕本糕太甜了。] [谁不想和绝美风景线恋爱呢呜呜呜] 春日囚雪CP站:后记来啦,我们把仙人掌玩偶给小裴的时候,觉夏说他也有养仙人掌哦~瘦瘦长长的仙人掌。 [啊啊啊啊啊啊那不就是!【捂嘴] [风景线养了仙人掌不就是养了小裴吗!!!] [求求了,麻烦正主不要舞到CP粉面前www] 带刺桔梗站:某些人说好的不吃酸黄瓜呢?[视频] [所以听觉都不爱吃酸黄瓜?天我需要吸氧……] [哈哈哈哈凌一真的是我们组织内部的人吧?是不是大号压柜门小号嗑糖啊] [pts牛逼,还有被葡萄树更sweet的年下小狼狗吗?] [为了哥哥吃掉不爱吃的酸黄瓜,太真了……] 第70章 生来有趣 裴听颂耸耸肩, “成长就是自我认知不断进化的过程,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逃不了真香定律。” 听到他这么说,台下的粉丝竟然无法反驳。 是不是人人真香方觉夏不知道, 反正他挑食的毛病大家都知道了。 场馆内有点冷, 工作人员给裴听颂拿来一件卫衣套在外面。签售会的背景音乐不知怎么开始播放出道曲《kaleido》, 还是live版,就在工作人员准备切歌的时候, 台下的粉丝都开始了大合唱, 凌一也拿起话筒,“别切别切。” 路远兴致勃勃跟着大家的声音动着身体, “初代战歌来了。” “你们唱得太好了吧。”江淼对着台下比出大拇指。 粉丝甚至连贺子炎的rap都唱得精准到位, 让他们惊讶。方觉夏有些被惊讶到, 还给大家鼓掌打拍子,不像随时随地都可以搞怪唱歌的凌一,他平时很少在非正式场合唱歌,不过身处这种环境之下, 他也被感染到。 凌一手持话筒和大家一起唱副歌, “Fight! Fight! Fight! 享受狂风中坠落。Fight! Fight! Fight! 风暴后你会记住我——” 来到了裴听颂即兴名场面时刻, 隐藏在热烈气氛下的方觉夏也跟着从副歌唱到rap。 看到他摇头晃脑唱着自己的part,裴听颂觉得特别可爱,于是把手里的话筒递到方觉夏嘴边,清冷主唱的rap处女秀就这么曝光在大家面前。 “这场价值竞标auction show,haters还没资格举手……” 方觉夏的声音一出来,他自己先是吓了一跳, 像个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顿住,只眨眼睛。 “whoo!”贺子炎第一个起哄,“继续!” 裴听颂对着他挑了挑眉,台下的粉丝也都在尖叫,主唱方觉夏只好跟着节奏继续,强行rap,“……all my money rising tall.I am rich,oh I am fresh.Your little……”唱到bitches的时候方觉夏自动替换,“angels love me so.” 听到angel的时候裴听颂笑着摇头。 路远笑起来,“哈哈哈哈还自带净化的!” 江淼:“即兴是卡莱多的家族传统。” 方觉夏倒是越唱越起劲了,直接从人形麦架裴听颂手里拿过话筒,用很少有的嘴炮速度唱完最后几句,“Fakers被我一脚踹走,拜托挑对手也不将就。下站开往我的宇宙,你还剩一秒时间逃走。” “哇好厉害!” “觉夏超级棒!” 凌一还在继续着主唱的尊严,一字不落地唱着自己的部分,到了方觉夏的part,他以牙还牙,把话筒对到毫无准备的裴听颂跟前。于是rap担当裴听颂以十分复杂地表情被动开唱,“灵魂曾烧灼过,炽热渴求,就在这一刻爆发成火。” 唱完方觉夏立刻收回话筒,继承了裴听颂的part,眉毛还对着他挑了挑,“Say hello to my ego.” 这神态加上这句话,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但裴听颂很喜欢,他喜欢鲜活的方觉夏,会害羞,会孩子气,也会因为被大家鼓励而勇敢地去做没有做过的事。 凌一最后唱三段高音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就这么坐着笑着唱完了。这首意外出现的出道曲live被他们乱七八糟唱完,粉丝却超级满足。 贺子炎开玩笑说,“下次觉夏solo就rap吧,这就是真正的ACE了。” 方觉夏一向后知后觉,唱的时候很嗨,唱完还有点不好意思,一直摆手。江淼也开起他的玩笑,“哪个主唱没有rap梦呢?” 凌一两手捧脸,“我没有。” 江淼一下子破功,“一一你是我的拆台专家吗?” “哈哈哈哈哈!” 裴听颂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方觉夏,看他清冷的外壳一下子就被揭开,其实就是个被开玩笑时会手足无措的男孩儿,会在兴致起来的时候自己跟着哼唱不属于自己的部分,又会因为不好意思骂人把歌词里的bitch换成angel。 方觉夏并没有察觉到裴听颂的眼神,但他偶尔撇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江淼cue了他一下,他又回头继续和他们说话,可刚说完,方觉夏又扭转过来,像个恪尽职守的小机器人,明确自己大脑里的队列中存在尚未处理的任务,所以他伸出手,两手握住裴听颂的卫衣连帽处的抽绳,它们一长一短,极度不对称。 “干什么?”裴听颂看着他。可拥有强迫症的方觉夏根本顾不上回他,而是认真地盯着那两根小绳子,拽了又拽,企图让他们保持等长。 可绳子越拽越长,裴听颂甚至能感觉到他背后的帽子收得紧紧的,但没办法,如果不满足方觉夏的强迫症,麻烦更大。 于是他就这么纵容下去,直到方觉夏把两根绳子捏在一起,精确比对,到真的差不多长了才罢休,“好了。” 见他心满意足,裴听颂说了谢谢,扭头去看背后缩起来的帽子。 好像也没有起到多大的美化效果。 方觉夏的很多小细节、小动作在别人看来或许根本称不上什么闪光点,说穿了不过是人类在性格和情感驱使下的琐碎行为罢了。可裴听颂就是觉得可爱。 过去的他习惯性站在心无一物的立场,理想化地切割和裁断他人的欲望,认为无法摆正的天平都是源于庸人自扰。 心里一旦放进去一个人,裴听颂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人们所畅想的平等真的很难,非常难,因为现在的他,无时无刻不对方觉夏抱有偏爱。 中间的休息时间大家吃吃喝喝,做了些游戏。卡莱多和粉丝的关系一向都很像是朋友关系,互开玩笑,互相杠一杠。他们都是很有原则的人,哪怕出道的时候一直很糊,也很少会去和不多的粉丝深入交际,毕竟他们也只是想做音乐而已。 结束中场休息,卡莱多再一次开始剩下一半的签售。粉丝们花样百出,让他们大开眼界。气氛到快要结束的时候都非常地欢快,直到方觉夏迎来一个有些特殊的粉丝,也是排到他的最后一个。 这是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子,十六七岁,她什么都没有拿,也不像别的粉丝一样情绪饱满,热情洋溢。相反,她显得十分拘谨,甚至有些胆怯。 “觉夏哥哥,麻烦你帮我签一个名吧。”她的声音也很低,很轻,一下子就埋没在嘈杂的会场。方觉夏说着不好意思,然后凑近了些,“你叫什么名字,想签什么?” 女孩儿低着头,“小琪,斜玉旁一个其他的其。想签一句……加油就好。” 她的要求也很简单,但方觉夏看出她的情绪不太对,于是写了一个小琪就停笔。他不是一个常常会表现出关心的人,但是既然出现在眼前了,方觉夏就无法忽视。 “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可不可以跟我聊聊天?”方觉夏微笑着,“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低落。” 那个女孩子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间就掉泪了。透明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她撑在桌面的手背上。方觉夏立刻抽了抽纸,递给她。听见她说了谢谢,然后对他说,“觉夏哥哥,我好累。”她吸了吸鼻子,“来这里之前我刚和父母吵了架,他们说,说我是个怪人,每天戴着耳机,不吭声,说我像个哑巴一样,不像别人家的小孩开朗讨人喜欢。每天都这么说。” 方觉夏沉默地聆听着,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签完自己那份的裴听颂和凌一也注意到,凌一给她递了一盒没有喝过的牛奶,安慰她。裴听颂不太会安慰人,所以也只是问了一句,“每天?” 女孩子点点头,“嗯,因为我性格比较内向,不知道怎么和其他人打成一片。我有时候也很想像开朗的小孩一样多说话,但是我做不到。妈妈总是嫌弃我,觉得我很丢人,特别是有很多大人在的时候,他们就会骂我,说不如生个哑巴,都比我讨喜。”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我知道我很不讨喜,很无趣,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他们不是我最亲近的人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裴听颂第一时间想到了方觉夏。他中学时父亲残疾酗酒,也像这样发泄,完全地否定方觉夏整个人。只是裴听颂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父母事实上很多,否定一个小孩对他们来说太过轻易。 方觉夏依旧很冷静,他抽了一张纸递给女孩,“你知道吗?我也是很安静的性格,所以你经历的我也差不多经历过,常常被人说孤僻。我们这个社会的刻板印象就是,开朗比内向更好,所以每一个小孩都应该被教成活泼的性格。”他语气温柔,“但其实不是的,很多时候内向也是天性,生来就有,比如你,听歌会比沟通给你更多舒适和安全感,对吗?” 女孩点点头,“对。” “那就对了,安静的性格就像是你生下来的时候固化在你体内的一个芯片,很难改变。既然很难,那就不去改变,就做一个内向的人。不要去理会其他人的否定,更不要因为他人去否定自己,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的人,没有任何性格是应该被彻底否定的,内向也不意味着无趣。” 裴听颂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说话。不可否认的是,他曾经也对过于安静的方觉夏抱有偏见,说他像木头,毫无反应。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他并非被迫失声,而是做他本身。 女孩子没再低头,而是含泪望着方觉夏,眼神中还有一丝胆怯。 方觉夏不太擅长鼓励别人,他只能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尽可能地给出符合逻辑的实例,“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有些数学家曾经试图把所有自然数分成有趣数和无趣数两类,当然了,这个‘有趣’的定义很主观,比如质数就很有趣,各位数重复的数很有趣,总之只要有其特点的数,都划入有趣数集合。但后来,这个问题居然演变成一个不严密的悖论了——所有的自然数都是有趣的。” 女孩儿沉进去了,有些疑惑,“为什么啊?” 凌一也觉得好奇,“对啊,为什么,肯定存在一些数是没什么特点的吧。” 方觉夏笑了笑,“我们用反证法推一下,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无趣自然数集合,那么这里面是不是必定存在一个最小的无趣数?” 裴听颂立刻心领神会,笑了笑,“‘最小的无趣数’,这就已经是一个有趣的特点了。” 方觉夏有点意外,“对。”他又看向那个女孩,“这就推出矛盾了,最小无趣数本身就是一个有趣数。所以说,”他低头,一边给女孩签名一边说,“不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无趣,是不是讨喜,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签完名,方觉夏双手将专辑递给她,“要保持自信,知道吗?” 女孩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她用力地点点头,笑了出来,“谢谢觉夏哥哥,谢谢你。” 方觉夏摇了摇头,目送她离开。 程羌拿起话筒,“很开心大家能来参加Kaleido的签售会,很快就要结束了,请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别弄丢了。” 所有人都觉得遗憾,其他人都在和粉丝做着告别,尽可能多说多闹一下。只有方觉夏,沉默地跟台下的粉丝挥手,面带笑容。 裴听颂发觉自己的偏见在不断地被方觉夏扭转,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过程。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可原来不是的。他看似不善社交、少言寡语,事实上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从小活在他人的否定中,但始终坚信自我。 真的很酷。 “你给她签了什么?”最后裴听颂还是忍不住问。 方觉夏目光澄澈,笑了笑。 “和我一样,做一个有趣的最小无趣数吧。”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二更,以后如果二更我可能都会提前更新第一更。 希望大家都可以摆脱自我怀疑~ (有的朋友质疑说,真的会有人在签售会上倾诉对偶像这种话吗?有的,而且很多。而且偶像对于粉丝的精神鼓励其实是很强大的,粉丝能够见到他们,被关心到,有倾诉欲都很正常,大家去查一查就知道这样的事常常发生,不是所谓“不合理很刻意”,多得是类似的事。 看这章评论就知道对内向性格的”刻板印象着实很多,所以大家觉得灌鸡汤也好,说教也罢,只要鼓励到需要鼓励的人,其他的无所谓。另外请不要一直拉我另一本书出来对比了,不同立意没有可比性) 第71章 命题是你 (这是二更, 直接点最新更新可能会错过上一更的温柔觉夏哦~) 望着方觉夏干净的双眼, 裴听颂嘴角勾起,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脸上的表情有些小骄傲, 又有点孩子气, “那我就做第二小的无趣自然数吧。” “那你比我无趣一点。” “不管,反正我要跟在你后面。” 裴听颂在无限的数轴上慎之又慎地选择了一点, 但他没有料到, 这个点有多美好。 签售会结束之后,卡莱多的六个人坐上保姆车准备回公司。小文坐上驾驶座, 关上车门, 也把粉丝的呼唤声关在外面, “本来今天开始应该是专门的司机来的,但是他孩子生病请假了,我再开最后一天车!” “啊我们小文司机要下岗了吗~”凌一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 “那我们得换个大车了呀。”贺子炎说。 小文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路远笑他呆萌, “驾驶座多一个人, 强哥再挤进来, 不够坐了啊。” “哦对对。”小文摆脱了凌一的魔爪,等到程羌进来就发动了车子。 自从裴听颂受伤,方觉夏就提心吊胆,生怕他的胳膊被磕到碰到。他们挥别了粉丝,往外开出去一些,上了路。方觉夏随时注意着路况, 偶尔也会观察小文。 他发现小文一直在瞄后视镜。 “小文,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小文皱眉,“我总感觉有一辆车跟着咱们。” 程羌警觉起来,拉开车窗往后望了望,“黑色大众那台?” “对。”小文觉得奇怪,“我从一开始出来的时候它就在后头,这都好几个路口了,竟然还在。” 方觉夏下意识觉得不太对,排除了几个太离谱的可能之后,他试着猜想,“是不是私生?” 私生粉是很特殊的群体,虽然担着一个粉字,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超出了粉丝的范围,例如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明星的私人号码,疯狂打电话骚扰,又或是追车跟车,在入住的酒店跟踪,甚至安装针孔的可怕行径。 程羌关上车门,“应该是。换另一条路绕回公司吧,如果还跟着,八成就是了。” 车内的好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凌一叹了口气,“又有私生了。” 江淼摸了摸他的头,权当安慰。 去年的时候凌一曾经因为私生骚扰,换了好几个号码,每天都会打过来,如果不接电话,就会收到无数条辱骂他的短信,即便拉黑也有新的。那时候凌一压力很大,但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躲着避着。 明明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可她们做出的事却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小文放慢了车速,这种时候就不能试图用加快车速的办法甩开这些人,只会更危险。 “幸好我们今天没有要赶的行程了。”他绕了条更远的路,可那辆黑色大众依旧跟在后面,幽灵一样摆脱不掉。 裴听颂想到了什么,“上次我回学校上课,也有人跟着,不过我没放心上。” 程羌有些烦躁,想抽烟但现在不行,“肯定是私生,以后你去上学我们会安排人路上保护你。” 贺子炎摇了摇头,“上课的时候安保人员也不能跟进去,很麻烦的。” 绕了一大圈回到公司,他们快速从车上下来,果不其然,之前跟车的人从车上下来,也是几个年纪不大的女生,跑到他们面前试图引起注意。 “觉夏!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 “子炎!淼淼!” “裴听颂!等一下你们先别进去啊!” 程羌早就联系了公司的工作人员,一下车他们就出来围住卡莱多,隔开那几个私生,护着他们进去公司。 进了公司大门,方觉夏还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她们没能得逞,已经从刚才的讨好姿态转变成高声辱骂,什么难听的都有。 人类真的很复杂。 进去公司之后,他们在程羌的办公室开了个简单的会议,主要还是讲了一下最近的一些行程和新的资源。 “最近的话,真人秀部分还是和之前一样,小裴觉夏逃生继续录着,其他人的常驻资源也是一样。对了远远,那个街舞比赛的导师已经定了你了,下周五录第一期,最近调整一下状态。” 路远比了个ok的手势,“欧了。” “淼淼是不是想试试演戏吗?”程羌坐下来,“有一个新锐导演,虽然名气不大但是片子质量不错,他最近想拍一部跟音乐有关的电影,里面有个主角是弹古筝的,我们安排了你去试镜。” 凌一比江淼还兴奋,“哇!电影欸。” 江淼点点头。其实是因为他妹妹是个电影迷,江淼才想去试试演戏。 “然后就是,这周三安插进来的一个行程,去参加《欢乐星期五》的录影,全团都要参加,宣传新专的。” “吓我一跳,”裴听颂吐槽说,“我还以为真的要去参加欢乐喜剧人。” “哈哈哈哈哈哈!” 方觉夏也憋不住笑起来,他还在心里想象到了那个画面,六个人站在一块红幕布的前面,穿着中式长衫。如果他们真的去那种场合说群口相声,其他人七嘴八舌的,他估计就只能站在一边打快板。 但他的快板肯定打得很准,因为他的小时钟很准时,而且他还是卡拍小能手。 “你们倒是想去,我们可搞不到这样的资源。《欢乐星期五》是国民度最高的综艺之一了,我提醒你们一下,嘉宾就你们六个,都好好表现,别当壁花。” 所有人都看向方觉夏,方觉夏无奈说,“有你们在我就会多说话的。” “到时候节目播出了,你们可能还要再涨一波粉。”程羌叹口气,“涨粉是好事,但也有很多问题。今天的私生还算温和派,以后越红,麻烦越多,盯着你们的人就越多。公司会尽全力保护艺人,但是你们自己也不可以掉以轻心,知道吗?” 六个人跟被训了话的小孩儿似的,齐齐点头。 “行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吧,我抽根烟。” 散会后,凌一被他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叫出去聚会,江淼也要陪很久不见面的妹妹逛街。方觉夏本来准备留在公司练习,可又被贺子炎路远拉去打篮球,他想到裴听颂受伤打不了,还想着拒绝。没想到裴听颂也和其他两个人统一口径,坚决要去参加户外运动。拗不过他们,方觉夏只好放一放练习的事,陪着他们去打球。 好在出公司的时候,那帮私生已经不在了。他们坐车回到宿舍所在的小区,里面建有一个露天篮球场。不过这片小区入住率很低,居民很少,打篮球的就更少了。换上宽松的衣服,这几个大男孩儿兴致勃勃地下来打球,人数少没法比赛,只能打着玩儿。 裴听颂对各类运动都有天赋,打篮球更是不例外,哪怕现在手伤了一个,他单手运球投篮都很顺畅。 方觉夏念高中起就是校篮球队的,念大学的时候也是,每次比赛都引发不小的围观。从裴听颂手里接过球,三分线外,方觉夏一抬手,空心入篮。 “觉夏手好稳啊。”路远感叹,“准头真好。” “他心理素质好啊。”贺子炎笑着弯腰系鞋带,“你试试全体育场都喊你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罚球,那压力才大。” 裴听颂正站在原地单手运球,听到这个有些疑惑,“全体育场喊名字是什么梗?” 贺子炎站起来,朝着裴听颂招了下手,球传过来,“你不知道啊,觉夏上大学时候是校草,而且是校篮球队的,网上流传过一阵子他20岁在学校打比赛的视频,那满场子叫得啊,全是方觉夏。” 路远开始模仿起来,掐着嗓子各种呼喊。 方觉夏刚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没这么夸张。” 说完他投了一球,球落下来被路远控住,“还说没有这么夸张,我都看了好吗?叫得比我夸张多了。小裴居然没看。” 贺子炎揶揄,“那是,某些人以前怎么会去网上看觉夏的视频呢。” 被戳中痛处,裴听颂身残志坚准备上去和贺子炎干架,贺子炎怕他手出问题只能做出一副不敢招惹的样子,两个人闹了一阵子又分开,路远上去和贺子炎打球,裴听颂退出来,走到坐在场外的方觉夏身边,挨着他坐下。 “喝水吗?”方觉夏仰头看他,给他递水。 裴听颂接过那瓶水,没有喝。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望着不远处打球的两个人。 “手有没有疼过?”方觉夏问。 “没有,挺好的。” 方觉夏满意地点头,扭头继续望向那边打球的人,看得很入迷。忽然间,他听见裴听颂的声音,就在耳边。 “我觉得好可惜。” 扭过头来,快要消失的暮色落在方觉夏温柔的脸上,“可惜什么?” “为我自己可惜。”裴听颂伸直了自己的长腿,“明明两年前就已经认识你了,却因为自己的偏见一直保持距离,感觉错过了好多。” 裴听颂的少年气在他显示出弱势的时候最为明显,这个时候方觉夏就会很清楚地认识到,他的确比自己小几岁,而且他还会对眼前这个男孩子产生一种近似于宠爱的特殊感情。 “一定要下定义的话,是我们彼此错过吧。不过如果是两个人,就不能算错过了,想法一致,心态一致,总会一起找回失去的那些回忆。” 方觉夏回想到自己以前,也觉得很有意思,“你对我是傲慢,我对你更像是偏见。我那时候就觉得,这是来了一个被宠坏的小少爷吗?当时特别不想搭理你,觉得浪费时间。” 说着说着,他笑起来,“而且你那时候又是空降,轻而易举就来了,可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勉强出道,心里再怎么想,都会有点情绪。后来才发现,原来你比我想象中优秀得多,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恶劣。” 他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然后看向裴听颂,伸手调整了一下他额前有些歪掉的发带,“不过天才是可以获得特许的。” 见他这样,裴听颂想到自己小时候。因为太孤单了,真的很羡慕有兄长的同龄人,有人陪他们玩游戏,陪他们打球游泳。 他甚至变得贪心起来,不去想错过的两年,而是想,如果他从小就认识方觉夏就好了。他这么一颗浑身棱角的石子,或许也可以包裹在温柔里,变成真正的珍珠。 忽然想到签售会上的一个小细节,裴听颂又问,“哎,你真的喜欢成熟的人吗?”刚说完,他又特意补了两个字,“以前。” 方觉夏屈起一条腿踩在他们坐着的台阶上,双臂抱住膝盖,头抵上去。听到裴听颂突然的发问,他先是愣了愣,然后侧着头看向他,这张总是冷淡的面孔浮现出柔和的笑意,“你觉得呢?” 裴听颂照实说,“我希望是假的。但如果是真的,我会努力变得更成熟。” 方觉夏的眉眼温柔地弯起,他摇了摇头,“不需要。” 贺子炎远远地喊了一声方觉夏,他抬起头,接过他莽撞扔来的球,“你小心啊,这里有伤员。”说完,他站起来,准备朝着路远他们去,不过走之前,他站在快要消失的天光中对裴听颂说,“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为了应付过去,很随便地说了一些条件,其实都是伪命题。不过现在……” 方觉夏望了一眼裴听颂,很轻微地挑了一下眉。 “你就是命题本身。真想知道条件的话,从你自己身上推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是一篇互宠文~ 为了防止有人看不懂最后的话,我解释一下。葡萄树问觉夏是不是喜欢成熟的人,成熟就是觉夏口中的“条件”,他说这是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时候扯出来的条件,因为对当时的他来说,喜欢的人就是伪命题。但现在他喜欢上裴听颂,裴听颂就是那个命题,他身上的特质就是“条件。”这句话就是变相的一种表白。 第72章 独处难安 裴听颂被留在原地, 将方觉夏留给他的这句话在心底反复琢磨。每一个音节都拆解开, 蝴蝶一样环绕心脏,在胸口打转。 他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从小浸泡在人文遐思中的裴听颂, 总是因擅长玩弄文字小把戏而自负, 遇到方觉夏之后, 才真正见到了新的世界。一个和樊笼内完全不同的世界。 因为命题的出现,才有了喜欢的条件。 方觉夏才是骨子里的浪漫主义者, 天生的诗人。 他满足一个人对初恋的全部幻想。 回到宿舍的时候贺子炎和路远还没有玩够, 又占着客厅的游戏机,戴上VR眼镜一起打双排。方觉夏帮着裴听颂取下吊绳, 他的手已经好多了, 没有之前那么不方便。 “我自己随便冲一下就行。” 方觉夏还有些惊讶, “不用我帮你?” 他刚打完篮球,白皙的脸上透着运动过后的红,在浴室的灯光下如同一颗饱满的桃子,每一处细小绒毛都变得半透明, 说话的时候发红的嘴唇微微张开, 鲜活地动着, 隐约能看到藏在里面的舌尖。 “你要是真的帮我的话。”裴听颂的视线不自觉凝在他唇上,稍稍低下头,凑近方觉夏,“可能就不是随便冲一下就能解决的事了。” 或许是白天话说得很多,裴听颂的嗓子听起来有点发哑。 这是什么意思。 方觉夏已经习惯揣摩裴听颂的弦外之音,过去还好, 现在再这么做,好像很容易就陷入限制级的禁区。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下唇收进去抿了抿,这是他窘迫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但看得裴听颂心更痒。 浴室外是队友们打游戏的激烈战况,你一言我一语,局势紧迫。隔着一扇门,里面的境况似乎也差不多。 “怎么不说话了?”裴听颂凑近一步,方觉夏就下意识后退一步,就这么退到冰凉的瓷砖墙壁上。 他被胁迫着陷入一场无路可逃的探戈。 “不需要帮忙的话,我先出去了。” 见他被逼到这份上,裴听颂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又把方觉夏准备逃脱的心拽了回来。不久之前,他对这个男孩儿的感情还是怜爱,但主动权一旦归还出去,他似乎又变回那个招架不了的方觉夏。 裴听颂把他圈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撑出一个小小的空间,“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这个命题是成立了,但也不是全部条件都喜欢。” 裴听颂说这话,有玩笑的成分。但的确也是他内心的想法,他有时候会担心自己过于直白的心会吓到方觉夏,他这么温柔,这么内敛,或许接受不了太过坦率的欲望。 所以他大多时候会选择隐藏。 原本还在犹豫主动权的方觉夏听到这句话却抬起了头,眼神坦荡而笃定,“不,就是全部条件。” 裴听颂僵了一僵。 方觉夏比他想象中还要诚实,“我可能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但我都喜欢。” 看他这么正直的样子,裴听颂的脸上露出投降的表情。怎么会有人可以这么会拿捏他的命门,一边对他坦白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一边又用这种纯真又干净的表情说他都喜欢。 勾起你摧毁欲的同时,又激发你的保护欲。 “好吧,那我就只预支一个吻。” 说完裴听颂贴上了方觉夏的嘴唇,单手将他抱在怀里,紧紧贴着,压缩到极致的空气仿佛成了某种胶质,将彼此黏住,所有的爱意在悬崖边徘徊,跳下去就是情·欲的深渊。 方觉夏微微仰起头,他没有抵抗,和之前比甚至还有些许纵容,抬起手,轻柔地回抱住裴听颂的腰。就在这个瞬间,裴听颂撬开柔软唇瓣,深入进去。 他的手沿着衬衣下摆进去,摁在后腰,收紧怀抱。舌尖是软的,腰也是。方觉夏的皮肤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汗,在他手心里发热。于是他也跟着发热,每一根喷张的血脉都烧了起来,在这场边界模糊的交融之中不受控制地升温。 将化未化的冰淇淋是最甜美的,湿软绵密,稍稍一抿就消融,融化在口腔的每一处,随唾液淌进喉咙,埋入身体。 一个吻可以填满一整副躯壳。 裴听颂自我认知清晰,知道自己定力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他没有再继续下去,松开方觉夏。 春日退离寒冷的冬,牵扯出一丝融化的雪水。 最后在他唇上印上长长的一吻,裴听颂恋恋不舍地把头低下来,额头抵在方觉夏的肩窝。他实在是太喜欢方觉夏,喜欢到不想给他第一次恋爱的经历留下半点遗憾,最好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两情相悦,最好无论多久之后再来回忆,都是美好的。 因为他已经错过太多了,开局这么差,后面的每一步都想走好。 但他生来的劣根性又在叫嚣,想占有,想蹂·躏,想将他摧毁在自己的身下。 爱情令人矛盾。 “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他的声音还有些哑,语气又是孩子气的,“某些隐含条件可能会比你想象中还要过激,非常可怕,非常恶劣。” 方觉夏还没从刚才那个缠绵的吻中完全抽离,胸膛微微起伏着,双腿发软。可他听到裴听颂半威胁的话,又忍不住笑出来。 “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说完他侧头,吻了吻裴听颂的发顶,小声说,“更何况你恶劣的一面我早就见识过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关门的动静,紧接着是凌一的声音,方觉夏有些警醒,裴听颂也从他身上起来,把他半推出去,“你去次卧洗澡吧。” 方觉夏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要出去,临离开浴室前又飞快地转身,吻了吻裴听颂的下巴。 然后他就轻快离开,像一只小云雀那样飞走了。 裴听颂的心也一并被带出去。他自己返回到浴室最里面,存天理灭人欲的宋明理学和康德式道德哲学理论在脑子里轮番灌了一遍,和淋浴洒花浇下来的冷水一起浇灭方觉夏点起的火。 灭人欲的理论起不到灭人欲的作用,二十岁还真是煎熬。 忙碌的行程把日子加速在过,转眼就到了全团录制综艺的时候。 这档综艺已经是卫视老牌综艺,国民度相当之高,许许多多个家庭的星期五都是打开电视看着这档节目度过的。可想而知这个资源有多难争取到,想当初七曜的出道综艺首秀就是《欢乐星期五》,下来之后圈粉无数,顺顺当当一炮而红。而对于过去的卡莱多来说,这样的资源根本想都不敢想。 录制地点不在北京,他们提前一晚飞过去,住在节目组安排的酒店里。鉴于裴听颂的手伤,他们在机场直接走了vip,程羌担心他会不方便,分房的时候还特别关照,“江淼和路远,子炎和凌一,拿好你们的房卡,觉夏一个人住。” 凌一甩着手里的房卡,“欸?觉夏自己住吗?好爽啊。” 方觉夏也没想到,接过手里的房卡问程羌,“那小裴呢?” “小裴跟着我,”程羌一副心怀天下的善良表情,拍了拍裴听颂的肩膀,“万一有什么也好照顾你。” “我不。”裴听颂嫌弃道,“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我。” 程羌翻了个白眼,“那你想跟谁,你们队长总可以吧?他都成团妈了。” 江淼尴尬地笑起来,“我不行。我最近练古筝手臂有点酸痛,不然……”他把方觉夏推到裴听颂跟前,“还是觉夏吧。” 方觉夏当然愿意照顾裴听颂,而且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一起住酒店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一觉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喜欢的人,这种感觉也很好。 谁知裴听颂却拒绝了,“算了,就和羌哥吧,我刚才说着玩儿的。” “你小子就是欠收拾。” 方觉夏有点懵,没想到自己的小小幻想就这么摁灭了。他们走向电梯,裴听颂就在他身边,垂着的右手臂摩擦他的左手臂,前后摆动,手背和手背时不时也擦过。 “你自己睡吧,”裴听颂忽然低声开口,“自己一个人睡舒服。” “嗯。”方觉夏点头,和他一起进到电梯的最里面。程羌和江淼嘱咐着录节目的事,挡在他们面前。电梯升上去,方觉夏垂下眼,瞟见裴听颂右手半折起的袖口,于是伸手过去,将他的袖子翻下来,往下扯了扯。 手指碰到手腕的感觉很奇特,像什么东西挠在心上。裴听颂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趁机牵手的念头。 为了好一点的状态,他们没有熬太晚就休息了。方觉夏之前几乎没有一个人住过酒店,大多数时候是和凌一,偶尔也会换换别人。老实说,他的性格让他更习惯一个人,安静又孤独的空间其实是他的一种舒适圈。 他将行李箱打开,收拾出换洗的衣服,洗漱,吹头发,然后坐在床上回复未处理的消息,跟妈妈打了一通电话,一切事务井井有条地进行。一项一项有序完毕,他应该休息。 很奇怪,明明是难得的独处时光,方觉夏却有些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翻过来又倒过去,眼睛望向酒店窗外的月光。 酒店大堂的时候他没有说,走向电梯的时候他也没有。但到了此时此刻,方觉夏才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想要和裴听颂分在同一间房间的。 他很聪明,猜到了裴听颂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和他一个房间。但这反倒令他更加忐忑,也令他在深夜产生了某种暧昧的遐思。 方觉夏坐起来,拿了自己带来的笔记本回到床上,被子盖好。他的手指优柔寡断地停留在键盘上,视线停留在那处空白的搜索栏。 他是个好学生,也接受过良好的生理教育,但男孩和男孩却从未出现在他学习过的范畴中。所以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学习一下。 隔着一个走道的另一个房间里,程羌帮裴听颂拆除着他身上的吊绳,然后扶着他脱下外套。 “我这手上的石膏什么时候才能拆?”裴听颂问。 程羌费劲儿地帮这个比他还高的家伙把内衫脱了,脑子里回忆着之前医生说过的话,“上次医生说,手腕骨折一般两周左右可以拆石膏。但是具体的情况还得去医院拍片子,看看愈合程度怎么样。等回头回北京了,再带你去复诊一下吧。” 裴听颂点了下头,坐回到床上,盯着自己手上沉甸甸的石膏,叹了口气。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受伤挺好,可以拿来要挟方觉夏照顾他,可现在他越来越觉得这玩意儿累赘,影响发挥。 “哎对了,你有没有收到裴小姐的邮件?” 说起来裴听颂都好笑,“我从来不看邮件。裴总心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弟弟,就给我打电话。” 这姐弟俩真是。程羌一屁股坐下来,“你们真是亲姐弟,一个比一个倔,把我夹在里面弄得不是人。每次你不搭理她,她一通邮件就发到我这里,每次看到她的英文名我都战战兢兢的。” “那我可不管,她也管不着我。”裴听颂仰躺下去。 程羌摇摇头,“我看也是,谁能管得着你?” “谁呢……”裴听颂望着雪白雪白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方觉夏的脸。 小时候听外公念西游记觉得荒谬,前面把孙悟空描述得那样厉害,上天遁地无所不能,生死簿说毁就毁,九重天说闹就闹。可后来竟然就这么被一只手摁住,活生生压了五百年。 裴听颂现在想想,心道一点也不荒诞,写实得很。 他也被一只手攥住,很温柔地包裹住,翻不了身,也怎么都逃不了。 夜是同样的夜,每个人的睡眠却不尽相同。贺子炎一早起来就抱怨凌一晚上说梦话吵他,还拉着方觉夏问他平时怎么忍下来的。 凌一为自己辩驳,“就昨晚而已!我坐飞机太累了!” 听到昨晚两个字,方觉夏想到他的“调研学习”,说话也有点心虚,“是啊……平时凌一不说梦话的。” 几个人在车上吵吵闹闹,方觉夏望着车窗外,这里是偏南的天气,空气都是湿润的,透着一丝丝凉意。 很多城市的春天都和这里一样,是连绵不断的雨水组成的,但北京的春天是落下的云填满的,四处飞舞的杨絮一旦停下来,春天也就快结束了。 方觉夏过去不喜欢杨絮,会让他鼻子难受,甚至影响他唱歌的声音,对舞台发挥毫无益处。可一旦他喜欢上了春天,这些绵软的絮好像也得到了爱屋及乌的关照。他不讨厌了,甚至愿意戴着口罩让它们多停留一阵。 让春天也多停留一阵子。 快到录制的卫视大楼前,方觉夏却突然收到裴听颂的消息。 [受伤的导盲犬:我昨晚很想你。] 就这么短短六个字,就把方觉夏的心搅得一团乱。明明就坐在他旁边,或许还是看着他把这则消息打开,可裴听颂偏偏这么不动声色,任由方觉夏的心狂跳不止。 他决定不回复了。 看着方觉夏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所有人都准备下车,又是乱哄哄一团,裴听颂还有点小失落,以为他会趁这个机会回一句话。 “小文打给他们,说我们已经到了。” “好!” 裴听颂也准备起身,就在这时候,方觉夏牵住了他的手,在吵闹的车厢里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 “我没有想你。” 短暂地牵住,又短暂地分开,几个男孩子跟下汤圆一样挨个跳下车,裴听颂跟在方觉夏后面,心也黏在他身上。 大众对于长发的接受度并不高,星图造型师特地在上节目之前将方觉夏接的头发都拆除,发型剪得更清爽些。 录综艺就换了节目组的造型师,取向更贴合大众,六个人这次的风格走的是大男孩儿路线,不会出错。 裴听颂的头上反扣了一顶墨蓝色麂皮绒棒球帽,精致立体的五官完全展露。他身上穿了件牛油果绿的宽松卫衣,依旧吊着手臂。方觉夏则穿着一件简单的黑T,稍稍有些收腰,下面是一条宽松的迷彩工装裤。发型师将他的额发吹出弧度,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优越五官。 凌一是一贯的可爱弟弟路线,紫色运动套装,头发烫成泰迪卷。队长江淼一身宽松的条纹衬衫配深灰色牛仔裤,脖子上系了条黑色长缎带。贺子炎被造型师按头烫了个渣男锡纸烫,湖蓝色上衣配长款黑色运动裤。路远难得沉稳了一把,白色T恤棕色长裤,主舞line站一块,整一个黑白双煞。 节目正式开录前他们就遇到了主持人团队,连连鞠躬。领头的主持人陈默是圈内最知名的娱乐主持人,地位颇高但为人亲和,因为之前的直播音响事故对卡莱多的印象一直非常好。 “你们最近真的特别火,卫视大楼外面全都围的是你们的粉丝,我微博底下也是,都拜托我照顾你们。” 程羌在一旁笑说,“那确实是要陈老师照顾的。” 导演通知开始录制,他们才结束了话题,几位主持人先行上台,稍作暖场之后,站在后台的卡莱多听到了主持人的声音。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的嘉宾,超人气男团——Kaleido!” 粉丝的欢呼声海浪一样涌来,卡莱多的六个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上了台,开始了他们的开场表演,是加入了intro部分的《破阵》。卡莱多的现场一如既往的炸,很快就将这舞台变成演唱会一样的气氛,台下的粉丝举着各自的应援手幅,全场合唱十分壮观。 一曲完毕,他们六个结束ending pose,来到了舞台中央。陈默带着其他主持人上台,让卡莱多站到最中间的位置。 “哇,终于听到了《破阵》的现场了。” “对啊,真的比想象中还要震撼,怪不得会席卷现在的各大音乐网站。” 陈默身子前倾了倾,看着江淼说,“那我们先请卡莱多跟我们台下期待已久的观众打个招呼?” 江淼点点头,左右看了看成员,然后轻声喊出一二三。 六个人齐齐抬手,右手比出K的手势,“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 台下又一次爆发出欢呼声,粉丝们太久没有这样的机会,心中的期待和想念全都化作了呼喊,从一开始的尖叫,变成了齐齐的“卡莱多,卡莱多……”这都是人气的真实体现。 陈默拿着话筒说道,“今天我们很高兴可以请来kaleido参加这一期《欢乐星期五》的录制,听说还是特意为我们节目组腾出了行程,非常感谢。” 江淼摇摇头,“没有没有。” 凌一也跟着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很忙。” 台下有一个粉丝大喊,“他们之前可闲了!” 贺子炎拿起话筒,“这一听就是老粉了。” 台下的粉丝都跟着笑起来。女主持觉得特别有意思,“我发现你们团一点也不认生。” 陈默又问,“对啊,怎么一说你们闲就是老粉了呢?” 裴听颂接道,“这种相爱相杀的一般都是老粉,新粉都是哥哥怎么都好。” 下面又一次爆发出笑声。 “我们以前确实挺闲的,没什么行程。”路远一上来率先把队友卖出去了,他抬手指了指身边的方觉夏,“比如觉夏,他闲到去考了个教师资格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默有些惊讶,“真的吗?考的是什么学科的?初中还是高中?” 被队友活生生cue出来,还是这么一个话题,方觉夏有些不好意思,“……高中数学。我大学学的是数学,当时确实没有那么多的行程,大家都考了,所以也跟着考了一个证。” 凌一补充道,“还是北师呢。” 另一个主持人开了个玩笑,“所以觉夏想的是,红不了的话就要回去教书是吗?” “哈哈哈哈!” “哥哥回去辅导我做五三吧!” 裴听颂见他耳朵尖都红了,拿着话筒揶揄,“谁不想被方老师教呢?” 第73章 请君入瓮 就这一句话, 粉丝的尖叫声几乎能掀翻整个演播厅。程羌在后台听着都觉得可怕, 卡莱多的粉丝怕不是有一大半都是听觉CP粉。 “上网课吗方老师!” “啊哈哈哈哈直播教数学吧方老师!” 大家这么一起哄,方觉夏更觉得不好意思, 他不擅长在综艺里表现自己, 一个人的时候会倾向于沉默, 可有队友在时就会下意识依赖他们。所以他手握着话筒,眼睛开始左右瞟, 向身边的队友求救。 视线和裴听颂对上的时候, 裴听颂很快拿起话筒,“不过现在觉夏哥真的去教书的话, 可能班上的学生成绩也不会太好。” 主持人陈默笑着接过话, “对, 可能都去欣赏老师的颜值了。” 女主持又问,“话说回来,觉夏是团队里的门面担当是吗?” 话题终于拉回到团队,方觉夏两手握着话筒, 点了点头。 江淼替他介绍, “不止, 觉夏是队内的门面、主唱和主舞担当。” “哇,好全能。”主持人cue到了介绍流程,“那我们卡团其他的成员也都介绍一下自己吧。”他的手朝着贺子炎的方向伸了伸,“子炎开始?” 贺子炎点头,轻松自如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年纪,“我是队内会编曲玩电音的副rap担当, 也是数字组的老二。” “数字组?”主持人疑惑问。 凌一立马跳出来解释,“我是凌一,子炎是二火,淼哥是三水,粉丝就给我们仨起了个数字组的名字!我是数字组的老大。” 陈默捋了过来,“这个团真的梗有点太多。” “哈哈哈哈哈哈!” 路远接着贺子炎的顺序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路远,托方老师的福大家都叫我圆老师。我是队内的主舞担当。” 女主持插了一句,“据说这次《破阵》的编舞基本上都是圆老师来做的?” 成员们纷纷点头,路远在台上装样子谦虚了一把,“没有没有,大家都有提建议,觉夏的solo部分是他和古典舞老师编的。” 主持人称赞道,“那也非常优秀了。” 江淼也简单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副主唱、副主舞兼队长,之前一直学习的是古筝。” 主持人对着台下说,“一会儿我们让江淼给我们秀一段古筝好不好?” “好!!” 到了凌一,“大家好我是凌一,队内的主唱和高音担当,也是大家的开心果和团宠!” 裴听颂故意摆出一张高冷脸,“谁宠过你?” “哈哈哈哈哈!” 贺子炎也故意逗他,“梦里的团宠。” 方觉夏也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说梦话啊。” 台下粉丝笑作一团,“哈哈哈哈哈这个团的攻组怎么回事?” 凌一委屈地看向方觉夏,方觉夏摸了摸他的头,“是团宠是团宠。” 见到方觉夏这么宠着凌一,裴听颂心里别扭又不能说出来,身子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靠近舞台的一个显微镜女粉大笑道,“哈哈哈哈看葡萄树的战术后退!” 轮到方觉夏介绍,“刚刚其实队长已经帮我说了,我叫方觉夏,嗯。” “就这?”裴听颂看着他,叹了口气,开始了自己的介绍,“大家好我是裴听颂,是队内的创作和rap担当,也是年纪最小的成员,队内老幺。” “听颂才20岁是吧?” 裴听颂对主持人点头,“但是我是最高的,给大家通报一下我的最新身高,现在是整一米九。”说完他还用手比了190的三个数字手势。 这句话说出来,除了方觉夏还保持着中立微笑,整个团的成员都开始发出嘘声。 “口技团又来了!” 卡莱多天生的综艺感就很强,加上成员们关系亲近,节目效果不需要刻意营造,连主持人都轻松很多。 每个人都简单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主持人请成员们表演自己的才艺,江淼弹奏古筝,贺子炎带了整套设备现场表演电音,凌一秀了一小段高音来炫技,裴听颂唱了段非常高难度的英文rap,语速快到惊人。 路远和方觉夏将之前没有在签售会上表演的双人舞放到了这次的舞台,裴听颂还是第一次看他们自己编的这个舞。他们团目前还是比较偏向于强烈的风格,尤其是编舞,动作快,大开大合,除了上次偶然看到方觉夏跳古典舞,他很少见到方觉夏跳性感风的舞蹈。 这首歌的鼓点强烈,但节奏并不快,混了擦燃火柴又吹灭的声音。 宽松的工装裤腰有些大,跳舞的时候会往下滑,上衣边缘遮不住,露出一段细白的腰身,隐隐能看到肌肉浮动收紧的形状。 他的目光落在方觉夏的脸上,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引诱感,依旧清冷,只是在换动作的时候无意识舔了舔唇角,舌尖显露片刻,又藏回去。 裴听颂的注意力被歌词吸引。 [Lips meet teeth and tongue, my heart skips eight beats at once.] 跟着音乐,方觉夏做了两个缓慢而连贯的Wave,黑色上衣裹着窄腰,是深夜里起伏不息的潮汐。 歌词正好唱到这一句。 [We all been found guilty in the court of aorta.] 欲望膨胀的法庭上,你与我都被判有罪。 隐隐跳动的动脉和其中沸腾的血液就是证据。 最后顶胯的动作一出现,下面的粉丝都发出了尖叫,跳舞的时候方觉夏是完完全全地打开和释放,不会害怕表现自己,也不会因内敛的性格束手束脚。但一旦音乐结束,他又变回了容易害羞的性格。 “哇!我们给路远和觉夏一点掌声好不好?” 方觉夏身上起了层薄汗,回到裴听颂身边,从他手里接过话筒。裴听颂低头凑到他耳边,“哥哥,你腰好软。” 充满磁性的低音在耳边炸开,方觉夏浑身如同过电,不安地舔了舔下唇。 相处久了,他都快忘了裴听颂是多么可怕的不稳定因素。 这档节目主要以室内游戏为主,大家简单地进行自我介绍和才艺表演之后,主持人就往下继续,“那下面开始我们的游戏环节!” 工作人员将垫子拿上来,几乎铺满了半个舞台,主持人介绍着游戏规则,“第一个游戏是蒙眼对抗赛,刚刚卡莱多已经抽签分好了组,子炎、觉夏和凌一是蓝队,剩下的小裴淼淼和小远是红队。然后我们红蓝两队会各派出一个人。” 陈默拿出小气球,“我们会把气球绑在你们的腰上,正反各有一个气球,如果破掉了就淘汰,换人上场,没有淘汰的选手可以继续下一轮。但是请注意,你们全程都是蒙着眼睛的。” 贺子炎蹲在地上摁了摁面前的垫子,“难怪弄这么厚这么大的垫子,怕大家玩着玩着变成了摔跤。” “可能比摔跤还要可怕。” 路远举手,“不公平啊,我们这边的强势选手负伤。” 主持人说,“小裴可以选择不上场,把自己的机会给队友。” 方觉夏是最担心裴听颂的,虽然他查过,裴听颂的这类骨折其实属于轻症,他年纪又小,愈合速度快,但他心理上总是怕他疼,怕他不舒服,虽然他总说一点也不疼。 “你还是别上了吧。”方觉夏忍不住劝阻。 裴听颂笑了一下,“可是我想上欸。” 路远提议,“那他不蒙眼?” “没关系的,我的手固定住之后不太怕撞,有石膏挡着很难伤到里面的手。”裴听颂解释说,“这个其实是比较轻微的伤,都快拆了。我可以蒙眼,而且这里这么多垫子。” 节目组之前知道成员受伤的事,专门请了医疗队,现在也特意上台给裴听颂做二次加固,用防震垫裹住,整个左臂都包起来固定在胸前。 “那小裴少一个胳膊,可以少一个气球。” “高手都是一条胳膊。”凌一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远笑起来,“你在内涵杨过,我有证据。” 凌一立刻转头对裴听颂说,“过儿,过儿你要加油哦!” 准备工作结束后,陈默问两边队伍,“好了,现在红蓝两队可以派出你们的第一个参赛选手了,谁想先来打头阵呢。” 之前一直都比较沉默的方觉夏忽然间主动起来,对贺子炎和凌一说,“要不我来吧。” 念规则的时候裴听颂就知道了结局,作为场上唯一一个知道方觉夏夜盲病症还是他对手的老幺表示非常刺激。 看到方觉夏这么主动,两个队友自然开心,“好啊那我们组觉夏第一个上!” 裴听颂不打算第一个,他还想让方觉夏好好玩会儿,于是拱火让路远第一个参赛。工作人员为他们的腰间固定上气球,方觉夏和路远戴上黑色眼罩之后,脱了鞋,被队友搀扶到两个相距甚远的角落。 两人上了垫子之后,小心谨慎地向前走。 其他成员和主持人都盘腿坐在地上观战,时不时还会用声音干扰他们的行动方向。 凌一对着蒙眼的路远招手,“路远我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 突然间陷入黑暗会让人暂失方向感,但对于方觉夏来说,方位记忆已经是他的家常便饭,黑暗反而比光明更加令他熟悉。听到凌一的声音,他心里很快有了基本预判。 照理说他们和主持人应该都在和蒙眼前差不多的位置,不会有很大的变动。方觉夏的眼前浮现出这张巨大的空白地垫,四个角落,长边处的成员们,听觉提供的距离感和方向已经让他大致找到了自己在这张地垫上的位置。 凌一还在继续逗路远,“路远哥哥你最帅,你是我的小损色儿!” 路远也被他逗笑,“闭嘴吧你。” 就在路远出声的时候,方觉夏一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方位,他侧了侧头,身体面向的方向发生了变化,延伸出去,正好能够笔直到达路远所在的点。 江淼小声说,“觉夏好厉害。” 裴听颂双膝屈起,眼睛盯着方觉夏的一举一动。 蒙上眼的他聪明得像只漂亮的猎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猎物的踪迹。 路远还没完全进入游戏状态,只顾着和干扰因素凌一插科打诨,完全没有发现对手已经悄然靠近,台下的粉丝在主持人的暗示下尽可能地保持安静,好多粉丝都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 他们看着方觉夏一步一步向前,仿佛心里有数一般,迈出的距离几乎都是相近的。 很快,他们俩之间只剩半米的距离,方觉夏停住了,他想在判断一下位置。贺子炎看出他的企图,于是故意逗路远说话。 “远子,圆儿~” 看见队友还浑然不知对手就在面前,江淼立刻提醒,“打起精神啊路远,快,准备战斗了。” “战斗什么啊我都不知道觉夏在哪儿?” 刚说完,一只手已经摸到他的前胸,路远一惊,下意识往后退,方觉夏猜到他会后退,于是干脆撞倒他,身后的小气球在压倒在地的瞬间爆开,黑暗中,方觉夏摸索到他前面的那枚气球,手抓住使劲一捏。 正面的气球也爆了。 这么短的时间,方觉夏就拿下了一血,自己毫发无损。 “哇!!!” “觉夏哥哥帅爆了!” 主持人都惊叹,“觉夏真的太强了,这一轮蓝队获胜!”工作人员上前将方觉夏扶起,他们没有拿走他的眼罩,而是直接带着他去到和之前游戏开始时不同的另一个角落。 “下一个红队派出的人,我们不会直接说出他的名字。等一下观众们还有我们其他成员也都不要叫出名字,干扰一下觉夏。” 这对方觉夏来说的确是个障碍。 因为在他心里,对手只分为两类——裴听颂和其他。 只要不是裴听颂,他都可以全力进击,速战速决,但如果是裴听颂,他就会担心他的手,会收敛很多。 他只能先做分类任务。 方觉夏站在原地,听着大家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起哄。 “来了来了,红队的来了。” 他听着声音,用刚才的方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经过刚刚那一战,他的对手一定清楚发出声音就会被发现,所以方觉夏也改变了战术,准备直接去到垫子的中心,靠近些再去听对手的声音。 他大胆地向前摸索,双手伸出去保持身体平衡。软垫上走路有种虚浮的感觉,很容易摔倒。 凌一还在坚持不懈地挑逗敌方,“红队的怕不怕?” 方觉夏此时已经顺着声音来到了垫子的中心,他专注于听辨。 “他不会吱声的,你放心吧。”失败过一次的路远给出了前人的经验。 凌一不屑,“谁说的?他爱我他就会吱声!” 忽然间,在嘈杂的互怼中,方觉夏听到了一声笑。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很近很短地闪过,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裴听颂?”方觉夏试着转身。 台下的观众都惊呆了,好多人在台下对着方觉夏挥手。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蒙着眼罩的方觉夏不仅正确辨认出对手的方向,还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裴听颂就在他的背后,距离他不过一米远。 主持人也惊到,忍不住问,“觉夏那个眼罩是假的吗?” “说小裴是他随便蒙的吧?” 江淼给自己的队友传消息,“不要说话啊,他已经靠近你了。” 他就是想让他靠近。 裴听颂嘴角勾起,站在原地沉沉地喊了一声方觉夏的名字。这三个字让方觉夏无比确认,他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分类是完成了,可他下一步要怎么办。 真的要对裴听颂下手吗? 黑暗里,裴听颂的听觉和敏感度不如方觉夏,但他能够从地垫塌陷的感觉判断是不是有人靠近。所以他蹲了下来,手掌贴在垫子上。 每踩出去一步,软垫都会塌进去,再恢复,只是当距离越近,手掌能感觉到的塌陷幅度就越明显。再加上方觉夏宽松裤腿摩擦出的沙沙声。 裴听颂有种请君入瓮的快感。 一步。 还差一步。 方觉夏伸长手臂,觉得有些奇怪,依照刚刚的判断,他已经已经到了,可他却摸不到裴听颂。难道他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位置吗? 应该有声音才对。 掌心与地垫空出的塌陷很明显。就在此时,裴听颂果断地伸出右手,精准无误地抓住了方觉夏的脚腕。 糟了。方觉夏知道自己棋差一步。 突袭的力道将他扯倒在地,方觉夏试图反抗,试图侧着身子让背后的气球不要爆炸,可他又不得不收起力度,纠结间双腿已经被压住。 他能感觉到裴听颂坐在了他的腿上,重量压在他身上,右手贴着他的身体摸索上来,正如方觉夏在黑暗中摸索方位那样,膝盖、大腿、胯骨,精瘦的腰肢。 台下的观众已经克制不住尖叫,一切都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蒙了眼的裴听颂感觉到方觉夏的手在推,在试图挣扎。前腰上固定的蓝色气球在猛烈撞击的余韵中可怜地颤抖。 裴听颂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腰,方觉夏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甚至能感觉到指尖揉搓皮肤的触感,令他浑身毛孔颤栗,在这胜负欲的决斗之中。 他还有反抗的机会。方觉夏努力地半侧着上半身,给身后的气球留出空间,试图伸出手去探裴听颂前腰的气球,第一下就摸到,可他更快地发现自己前面的气球已经被裴听颂摸到,于是迅速撤回手,去保护自己的气球。 裴听颂后背渗出了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热,快到手的气球又一次被方觉夏修长的手指掩住,裴听颂没了磨下去的耐心,手掌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包着他的手将他前腰的气球摁到爆裂。 完美实施了一次施暴之后,裴听颂心情愉悦,在方觉夏的身上模仿爆炸的声音,“Boom.” 十足的挑衅。方觉夏的手里只剩下气球残留的碎片,他被激到,从裴听颂的手中挣扎,准备去摸裴听颂腰间的气球。 裴听颂猜出他的下一步,从坐在他身上变成跨在他身上,双膝跪在他的大腿外侧。他少一只左手和方觉夏制衡,于是握住方觉夏的一只手腕,将他手臂掀开到贴上地垫,用跪着的腿压住。另一只手也被他摸索着掀开,用手摁住。 “别动。” 刚失去一个气球的方觉夏就这么被他钉在了地上。 “你太狡猾了。”方觉夏咬着牙,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在裴听颂听来反而性感。 “我狡猾吗?”裴听颂用力摁着他手腕,“我一条命,你也还剩一条命,但你有两只手,我只有一只。” 身体燥热,他低沉的声音因激烈运动而发喘。 “哥哥,让让我。” 被裴听颂扯开双臂,方觉夏整个人的身子都从半侧着被掀到平躺,身后的气球岌岌可危,光滑的橡胶和柔软的泡沫气垫摩擦发出危险声响。 这是他最后一个气球了。 裴听颂的力道很大,方觉夏又无法像面对其他对手那样全力以赴,只能先寻求方式自保。 于是他尽可能地拱起自己的腰,给气球腾出空间,也给出了一条弧度漂亮的腰线。 被胜负冲昏头脑的方觉夏,自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有多诱人。 黑暗中,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方觉夏的存在,他是什么样的状态,他的姿势,他蒙上眼的面孔,还有因呼吸而微张的嘴唇,都在他的眼前。 听觉的确变得灵敏,他甚至能够听到方觉夏的喘息声,钻进耳朵里,痒痒的。 他终于明白黑暗里的方觉夏是如何模拟出视线的构成,他此刻与他感同身受。 台下传来尖叫和加油声,很吵。裴听颂舍不得一直压着方觉夏的手,他准备速战速决。 松开方觉夏手腕的瞬间,裴听颂的手臂擦过地垫,带着摩擦出的热穿过拱起的腰身,横着揽住那枚无辜的气球,也揽住方觉夏的腰。 手臂收紧,掌心施力,电光石火的半个拥抱里,方觉夏听到了爆裂的声音。 背后那个被空气填充的球体刹那间消逝,手与腰之间再也没了阻隔,紧紧相贴。裴听颂的最后一击达成使命,整个人的重量也撞到他身上。 输赢一瞬间就失去意义,方觉夏的心狂跳不止,他被抱得好紧。 游戏结束。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裴听颂也从他身上起来。 他早该知道裴听颂玩游戏是什么样的。他那么会布局,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借着自己灵敏的听觉故意引诱,顺着他心意,一步步掉入陷阱,再顺势进攻。 主持人说了许多话,方觉夏没太听清。他把自己眼前的眼罩往上推了推,第一个看见的依旧是裴听颂的脸,他单手扯下眼罩,扔到地上,然后朝着方觉夏伸出手。 方觉夏喘着气,乏力地抬起手,任他握住,被他从地上拽起。虽然看裴听颂脸色如常,方觉夏还是有些不放心,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裴听颂很快心领神会,摇了摇头,摸了一下方觉夏的胳膊。 “没事吧小裴?”主持人上前关心。 裴听颂摇头,“没事,不过也只能玩这一局,下局换人吧。” “我都替他们紧张得流汗了。” “小裴太厉害了,这一局真的好精彩。” 裴听颂的头发都汗湿到贴在脸上,他擦了擦,说起话来谦虚得完全不符合他的本性,“没有。”他看向方觉夏,勾了勾嘴角,“是觉夏哥让我了。” 说完,他又抓起方觉夏的手摁在自己前腰的红色气球上,干脆利落地握着他的手将它捏破。 方觉夏愣了愣,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裴听颂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透着点孩子气,低声开口。 “最后一条命,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和狼崽子玩“游戏” 第74章 刺激游戏 方觉夏收回自己的手, 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 新的队友投入比赛之中, 他们俩也分开,一个回到红队那头, 一个去到蓝队, 中间隔着主持人。 凌一上场, 方觉夏来到贺子炎身边。贺子炎抬头朝他伸手,两个人击了一掌, 方觉夏坐下来,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红红的, 是裹着气球爆炸之后残留的刺激。他又翻过来看了看手背, 也有点红。 是被裴听颂握过的痕迹。 毛孔残存的颤栗感还没有完全消失, 和台下未平的尖叫声一样,刚刚明明是蒙着双眼的,可方觉夏却好像看得见一样,他能描摹出裴听颂的样子, 压在他的身上, 制止着他的挣扎。 后面的比赛他都无心观看, 似乎很有趣,大家都在笑,直到主持人宣布游戏全部结束,蓝队获胜的时候,方觉夏才知道,凌一居然抢先把队长的气球都戳破了。他跟着大家站起来, 摘下眼罩的凌一飞奔过来抱住他和贺子炎。 “我们赢啦!” “真厉害,我都没有上呢。” 方觉夏也回抱住凌一,拍拍他的背,“厉害厉害。” 输掉的一方需要接受惩罚,哪怕是扳回一局的裴听颂也不能例外。之前的经验告诉他们,裴听颂的运气非常之差。队友们怕他抽中什么猎奇惩罚,于是抢先盲选一个惩罚,结果还算正常,一边做俯卧撑一边唱自己在《破阵》里的部分,维持一分半钟。 俯卧撑…… 方觉夏往自己的左边瞟了瞟,裴听颂还打着石膏,做俯卧撑肯定不方便。 “小裴要不然就算了?”主持人还是很担心他手上的伤。 裴听颂跟在队友的后面,“没事我一直健身的。” 贺子炎建议说,“怕你撑不住压在地上,要不做仰卧起坐?也方便点。” 惩罚一换,裴听颂就需要一个压脚的伙伴,台下的粉丝都喊着方觉夏的名字,主持人也不好拒绝,“那就觉夏帮忙?” 方觉夏点头,走到已经躺平屈腿的裴听颂跟前,扶住脚腕,打量了一下裴听颂固定住的左手,还是忍不住轻声说,“小心点。” 这一句话再度引发下面无数粉丝的狂欢,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关心,被她们品出了太多意思。 裴听颂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就将手抱住后颈。在主持人喊出“惩罚开始”之后,他才开始了仰卧起坐的动作。 常年保持锻炼的习惯,裴听颂做得很轻松,之前为了上台玩游戏他脱掉了外面宽大的牛油果绿卫衣外套,只穿了一件打底的白T,现在他的每卷腹起身一次,衣服都会往前缩一点点,从方觉夏的视角来看,裴听颂的腹肌显露无疑。 和普通时候看到又不一样,仰卧起坐牵动的腹部肌肉是鲜活的,蒙着薄汗一松弛一紧绷,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频率,凹陷的人鱼线埋入牛仔裤腰的边缘,继续往下…… 方觉夏的视线试图避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之前蒙眼游戏的燥热过于顽固,久久不消。 身为rapper,裴听颂的气息一向很稳,哪怕是做仰卧起坐,flow也照样出众,只是比平时要更喘一些,喘息声夹杂在他的换气声里,有种莫名的性感。 “好!时间到!” 终于结束,方觉夏从没有觉得一分半的时间会这么漫长,钝刀子在心上磨那样难捱。他松开手,从裴听颂前面起身,裴听颂也起来,还歪在他身上,“好累啊。” 这家伙趁机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方觉夏浑身都打颤。 他绝对是故意的。 游戏环节暂时结束,主持人跟他们聊了聊新专的一些概念,诞生时候的过程和中间遇到的困难,期间还播放了他们在不吃不睡赶拍MV的花絮视频。 上一秒还在镜头前展示强大表现力,下一秒,六个男孩子就困得靠在墙边睡着,头挨着头,歪七扭八。听到摄像小哥问方觉夏几小时没睡觉,方觉夏先是迷糊地说了个24,又摇摇头,说不对,是25。他还穿着古典舞的服装,扎着高马尾,眼睛眯着,因为记错数字而不好意思地笑。 台下的粉丝看到这一幕,对卡团的这几个男孩子都无比怜爱。视频的最后,是他们几个人在沙漠公园,骑着六匹马的背影。 背景音是江淼的声音,“我们马上要回归了,你快许个愿凌一。” 凌一大喊,“希望这张专辑能回本儿!别再让我们老板亏钱了!” 其他几个成员的笑声出现。 “哈哈哈哈这也太朴实了吧。” “那就再多赚一点点,让老板带我们去马尔代夫!” “嘁,没品位。” “你才没品味呢死小裴!” 视频里的他们驾着马往前,本来是很酷的画面,谁知路远的马却掉了个头,往反方向走,所有人都在笑。视频就这样结束了。 卡团每次的各种小花絮小视频都很欢乐,这一支也不例外,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在镜头前流露过颓败的情绪,像方觉夏,连不小心展现出来疲倦的样子都会很不好意思。 偶像就是传递光和热的职业,他们一直遵循着这个原则。 但台下的粉丝,在看到他们相互依偎靠墙睡着的画面,看到凌一最后质朴的愿望,都忍不住掉下眼泪。 视频结束,陈默也觉得感慨,“这次我们小卡回归还是有很多困难的,但好在都挺过来了。我一直觉得男团很棒的一点是,生活中很多风波和困境,我们总是得咬着牙挺过去,而且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一个人。但是再难的时候,你们至少还有彼此,这是最珍贵的。” 另一个主持人调整气氛,“突然间变得好煽情,我眼泪都打转了。” 路远立刻点头,“我也是,我刚刚还在想,怎么办我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擦眼泪不显得丢人。” 凌一拆穿他,“切,你刚刚都吸鼻子了。” 下面的粉丝又破功,笑了出来。 方觉夏还沉浸在刚刚的视频结尾,冷不丁问了一句,“所以我们这次挣的钱够去马尔代夫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哥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好执着的一个团。” 节目录制过半,主持人带领大家开始了新的游戏环节,“下面的游戏就非常经典了。” 卡莱多按照官方站位在长桌前一字排开,桌子面向观众的那一面是六个屏幕,上面暂时还没有显示内容,但台下的观众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陈默笑道,“没错,下面就是我们的谁是卧底环节!先说一下游戏规则,游戏开始的时候我们小卡的每位成员会抽到一张底牌,其中会有卧底和白板的存在,卧底的底牌和大家都不一样,白板的底牌是空的,上面什么都不会写。大家按顺序发言,描述自己的底牌,每一轮结束之后呢就要投票选出你心中的白板或者卧底,只要把所有的白板或卧底都揪出去,游戏就获胜了。” 裴听颂问,“是每一轮都有一个卧底一个白板吗?” “这个不一定哦。”主持人说,“如果有的话就是一个,也有可能出现没有卧底只有白板或者没有白板只有卧底的情况。” 成员们纷纷点头,于是游戏开始。 “好了你们可以查看自己的底牌了,小心不要被其他人看到哦。”主持人对下面的观众嘱咐,“大家千万要保持安静,不要干扰到我们小卡。” 六个成员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牌,动作谨慎。他们桌子前面面向观众的屏幕同一时间已经显示出他们的底牌。 贺子炎——看恐怖片 路远——看恐怖片 江淼——看恐怖片 凌一——鬼屋探险 方觉夏——看恐怖片 裴听颂——白板 成员们在确认底牌的时候就开始了起哄。 “Wow~” “刺激。” “相当刺激。” 方觉夏看到自己手里的牌,心里很快开始搜寻描述词。只有拿到白板的裴听颂,听见哥哥们都说刺激,也只能假装自己看到了什么,做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台下的粉丝捂住自己的小嘴巴偷偷地笑。看到成员们确认完毕之后,主持人指了指贺子炎的位置,“从子炎开始吧。” 贺子炎半个身子支在桌面上,“嗯……这是一个很考验心理素质的活动。” 紧接着到了路远,“我觉得不太适合小朋友去做。” 台下的粉丝笑起来。 江淼继续描述,“日本的比较出名。” 主持人插了句嘴,“我怎么觉得这个展开越来越不对劲了。” “哈哈哈哈哈哈成人展开!” 日本的?凌一有点迷惑,可又想到日本的鬼屋的确很有名,于是放心大胆地描述自己的部分,“反正我不喜欢,我觉得我不行。” “哈哈哈哈哈你不行!” 方觉夏也被他逗笑了,原本想到的一些描述词都搁到一边,瞟了一眼裴听颂,“小裴可能也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听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说的什么玩意儿,一会儿少儿不宜,一会儿日本的最出名,一会儿就是不行。 “描述就描述,不要内涵队友。” 他没有线索,只能从最开始的一个人推。他想到路远说的心理素质,于是想到他们这些人里面心理素质最好的方觉夏,就反扔回去。 裴听颂强装镇定,咳嗽了一声,赌了一把,“觉夏哥做这个比较容易。”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做啥,他现在满脑子黄色废料。 “哦~”主持人点点头,“那你们现在可以开始投票了。” 贺子炎和路远都指了江淼,凌一指了裴听颂,方觉夏一时间不知道指谁,想到裴听颂把他拉出来,觉得有点可疑,于是指了裴听颂。 身为一个白板,为了自保,裴听颂指了江淼。 队长为自己辩驳,“日本的就是很有名啊。” 路远拿着话筒说,“欧美的也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子炎耸耸肩,“反正国产的不行。” 方觉夏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裴听颂怀疑他们搞黄色,但他又没有证据。 第75章 月亮隐喻 (这一章是二更, 直接点最新更新的朋友可能会错过上一更哦) 裴听颂懵了, 但他还得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然很可能就被发现是个跨服聊天的白板。 什么日本欧美国产, 该不会真的是看片儿吧。 不能吧?这能播吗? “再投一次。” 贺子炎、路远和裴听颂依旧投给了队长, 连墙头草凌一都改票, 江淼四票出局。 “那淼淼就被淘汰了,淼淼过来。”主持人拉住江淼的手臂, “不要暴露哦。” 江淼一看到所有人的底牌, 就笑了,“行吧, 大家加油。” “好, 游戏继续。还是子炎开始。” 贺子炎却笑着说, “这次该后置位先说吧。” 方觉夏也看了一眼裴听颂。裴听颂知道,如果他这个时候拒绝,一定会加重嫌疑。 “行。我先说。” 不管是不是看片儿,他们既然描述得这么靠近, 应该是有相似之处的。裴听颂赌了一把, “这个是一种需要用眼睛完成的活动。” 其他四个队友意味深长地点头, 然后就转到了方觉夏这里。 过了吗? 方觉夏描述说,“嗯……这个活动可以一个人做,也可以多个人,多个人气氛可能会不一样。” 听到方觉夏这句话,裴听颂心里的问号更多了。 难不成真的是搞黄? 裴听颂就纳了闷了,他怎么就不行了, 还是被方觉夏说不行! 凌一隐隐从他们刚才的描述中感觉到他前面几个人不太一样,什么欧美日本,鬼屋哪有什么国别区分,但他手里好歹有底牌,像这种游戏,卧底牌一般和好人牌有相似之处。 “嗯……”凌一想了想,“我觉得啊,这种活动可能会,会让人比较紧张。” 到了路远,他简洁明了,“会有人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团有毒!!” 裴听颂现在脑子里已经开始出现一些挥之不去的奇怪画面了。 贺子炎清了清嗓子,“夜深人静的时候做比较有感觉。” 主持人陈默已经憋不住了,“我以前看这个游戏都是替卧底和白板捏一把汗,现在我替我们节目捏一把汗。” 另一个主持人也努力憋笑,“好好奇这轮游戏的走向哦。” “哈哈哈哈哈哈!” 女主持人说,“那现在投票吧。” 贺子炎投给了凌一,“凌一有点划水啊,他说做这个活动会很紧张,我前面第一轮就说需要心理素质了。感觉凌一像是在猜。” 方觉夏却把票给了路远,“我觉得远远两轮都有点,怎么说呢,就是描述得有点偏……” “我说什么来着?”路远问。 贺子炎笑说,“小孩子不适合,然后会叫。”说完他也觉得有点奇怪,“不对,越品越不对……” 方觉夏成功寻得共鸣,“是吧,真的很奇怪。” 贺子炎点点头,“我不会叫的。” 方觉夏复读,“我也不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路远一下子激动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他梗了梗,前两个字咬得很重,“那种牌吧。” 他这句话一下子就提醒了裴听颂,路远说的那种牌就是他想错的,很显然贺子炎和方觉夏手里的牌不是。 那是什么?用眼睛看的,日本和欧美的很有名,国产不行,一个人也可以,多个人气氛不一样,夜深人静。 重点是,他裴听颂不行。 这太好笑了,他还没遇到过不行的事儿呢。好吧除了上次鬼屋。 鬼? 裴听颂恍然大悟,原来是恐怖片! 这帮人太过分了,差点让他这个白板变颜色。 大概猜到答案的裴听颂开始煽风点火,如同游戏中历经千辛万苦找回大号密码的王者,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这种游戏一般前置位很难出白板,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描述,我觉得远哥可能是卧底牌,带了节奏。” 凌一觉得自己超危险,刚刚才从贺子炎的虎口里逃生,于是连忙符合裴听颂,“我也觉得,从远远开始就有点跑偏。” 站在一旁的队长心道,不是从我这里开始的吗? 于是,卡团嘻嘻哈哈全票出了路远。 主持人咳嗽一声,“游戏继续。” 凌一演技浮夸地啊了一声,“还继续啊。” “从子炎开始描述吧。” 贺子炎站直了,拿着话筒,“到这种程度好难描述了啊,不然就直接说出来了。”他想了想,说了一个关键词,“请大家把XX打在公屏上。” “哈哈哈哈自动消音。” 听到这句,凌一又觉得贺子炎拿的牌和自己差不多,他不禁想,难道他不是卧底?难不成二火之前是顺着别人的牌说的? 他小心翼翼地描述,“嗯……小裴因为这个上了热搜。” 这一句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明白了卧底牌是什么。方觉夏脸色镇定,“我们团综里还没有出现过,但是有类似的桥段。” 裴听颂知道凌一拿的是鬼屋,听到方觉夏的说法更加确定这几个人拿的是恐怖片的牌,于是大大方方说,“这个活动可能不可以真的进去体验,虽然有时候是会比较身临其境。” “好,我们开始投票!” 很显然,所有人都把票投给了暴露还不自知的凌一。凌一觉得很冤,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说,“你们欺负人!” 裴听颂心里呵呵了一声,欺负的恐怕是我不是你。 场上只剩下三个人,游戏却还没有结束,贺子炎拿着话筒说,“这很明显啊,肯定是小裴,他刚好又在最后一个。” 裴听颂已经说过前置位不出白板的论断,现在如果投贺子炎,又和他之前的逻辑违背,“我懵了,我现在不知道投谁了,你们要我也行,但是我说的很清楚了这个活动不能真的去体验。” 贺子炎盯着他的眼睛,有点怀疑,他又试着去回想方觉夏前两轮说过的话,好像也比较模糊,第一轮跟票,第二轮说一个人可以,多个人也行。 方觉夏这个时候却开始为裴听颂辩驳,“我觉得小裴不是欸,因为我说他不行的时候,他没有反驳。” “哈哈哈哈哈哈无法反驳!” “裴听颂不行!哈哈哈哈!” 裴听颂只能顺着梯子爬,“我就是不行啊,没毛病,我还非常不行。”他看向方觉夏,“相信我。” 方觉夏仔细把两个人的思路和发言都捋了一遍,不管怎么想贺子炎都不可能是白板,第一个发言,就算是卧底的可能性也不大。尽管裴听颂也是符合逻辑的,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游戏的基本规则,“我还是投小裴吧。” 裴听颂懵了,“哎不是,刚刚还说不是我来着,怎么还带玩儿回旋镖的?” 方觉夏的改票让贺子炎又起了疑心,难不成刚刚他替小裴说话是想拉他的票,后来想到自己这个前置位拍不动,干脆换了票。 于是贺子炎也耍起了回旋镖,“我投方觉夏。” 裴听颂满脑子问号,这双重回旋镖打得他晕头转向。可他是白板啊,这个时候要想赢当然得跟票了。 爱情算什么,裴听颂指向了方觉夏,“我投觉夏。” 台下的观众已经被这几个人逗得笑岔气了,尤其是看到最后听觉相爱相杀的桥段。 “好。”主持人努力维持着镇定,“我们现在宣布——” 背景音乐响起。 “白板获胜!” 贺子炎立刻反应过来,他最后改票改错了。 “我就知道。”方觉夏的手拍了两下桌子,本来他是没有太多胜负欲的人,可偏偏这个游戏到最后他会过来了,揪出了这个白板,成功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这么一想就觉得有点可气,方觉夏转向裴听颂,踢了几下他的腿,语气虽然没有很大的波动,但是说出来的话又很可爱,“骗子,你还投我。” 裴听颂躲着方觉夏,乐不可支,“我最后都被你们俩打懵了好吗?你们自己内讧的。” 贺子炎抬手,“怪我怪我,我的锅,我最后想多了一点。” 其他成员回到台上,“就这样都能让白板赢?你们可是上过某知名高智商密室逃脱游戏的人欸。” 方觉夏坚持自己的说法,“按我最后的票去投就赢了。”说完他又觉得很气,想锤裴听颂,可想到他受伤的左手,又忍住了,在半空中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没办法,谁让我太聪明。”裴听颂厚脸皮地握住方觉夏的手腕,拽了下来,在桌子底下牵了牵他的手。 主持人都忍不住插道,“这是我们节目历史上最跌宕起伏的一次谁是卧底。” “对,在审核线的边缘反复横跳。” 路远对裴听颂说,“小裴友你一开始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队长习惯性操心,“我好担心这期节目播出之后,小裴会因为不行上热搜。” “哈哈哈哈哈哈!” 欢乐地结束了谁是卧底的游戏,卡团唱了新专辑里的抒情非主打,又做了节目组准备好的歌曲接龙和你画我猜。录制从中午到晚上,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结束的时候粉丝都非常不舍。 收工正好是晚饭时间,陈默很会做人,早早地就让助理订好了当地一间非常有名的私房菜馆,带着主持人团队请卡莱多全团吃饭,品尝当地特色美食。这座城市的人口味偏辣,方觉夏这样清淡的广式口味,吃得浑身冒汗。 吃饭难免要喝酒,方觉夏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说明,裴听颂就抢先,“觉夏哥喝不了酒。” “哦这样,那小裴呢?” “我也不太爱喝酒,我还是喝白开水吧。” 避开了酒这个麻烦,还有辣椒这个小麻烦,方觉夏在满桌子菜里挑自己能吃的,他本来以为小炒肉里的辣椒辣,肉不会狠辣的,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舌尖像是有火在烧,一时情急拿错了杯子,喝到了凌一杯子里的白酒。 “唔。” 陈默看向他,“觉夏怎么了?很辣是吗?” 裴听颂赶紧把水递到他手边,“慢点儿。”说完他替方觉夏回道,“他广州人,吃不了辣。” “啊这样,那你吃个甜点吧,这个糯米做的,很好吃的。” 裴听颂顺势给他夹了一块甜点,放在他的碗里,又给他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替他晾好放到一边。 他不是太会做这种体贴的事,盛汤的时候还差点把自己烫着,孩子一样。 但方觉夏却很喜欢。 一顿饭下来,陈默跟他们聊了很多。能得到圈里八面玲珑的前辈指点,这样的机会很是难得。 “你们是新秀,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你们有实力,肯定有很好的前途。”陈默说,“只是这个圈子也很复杂,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你们之前的泄曲事件我也了解了一些,以后这样的事可能还会发生,要时刻做好准备。” 江淼点头,“谢谢陈老师。” 吃完饭出来有点变天,方觉夏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黑色短袖,一出来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刚抱住手臂,一件外套就搭在身上。 是裴听颂原本披着的绿色开衫卫衣。 “没事的,我不冷。”方觉夏想脱下来还给他,裴听颂却故意装凶,瞪了他一眼,“穿上。” 趁其他人都在告别,他又轻声在方觉夏耳边说,“听话。” 方觉夏彻底没了拒绝他的能力,尽管他好像一直都没有。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程羌答应他们第二天可以留在这个城市自由活动一天,大家录节目闹了一天,也都累了,于是都早早回了房。 程羌一整天忙上忙下,录节目也全程盯着,早已是累得半死,回来扶着小裴洗澡换了衣服,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于是随便冲了个澡,爬上床关了灯,“早点睡。” 裴听颂躺在被子里,很快听见了经纪人熟睡的鼾声,可他还睡不着,精神得很,脑子里像是过幻灯片一样把白天的种种过了个遍,最后却卡在了方觉夏跳舞的画面。他的腰扭得那么好看,像黑夜里流动的水。 他喜欢一切流动的东西。 方觉夏独自一人开了房间的门,他有轻微洁癖,一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浴室里的热汽蒸得他头脑发晕,越洗越昏沉。于是他关掉了水,换上干净的睡衣,带着水汽出来,走了没几步,就倒在柔软的白色大床上。 一仰头,方觉夏就想到了白天被裴听颂压在身下的画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忍不住会去想。 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可怕,时钟的声音滴答滴答,跳着跳着就和他心里的小时钟融为一体,跳得他有点慌。 方觉夏偏了偏头,望向窗户,黑沉沉的天空里只有一轮满月,白的,发着光。 不知道是不是喝下去的那一口酒发挥了作用,望着望着,方觉夏就觉得黑色的天好像他今天身上的黑衣服,斜斜的那轮月亮像个圆圆的洞,正好一个心脏大小。 就这样,方觉夏把自己当成了一道数学题,应用了一次换元法。等价替换下来,就是他的心被挖走,黑沉沉的胸膛只留下一个发着光的洞。 果然如此。 伸长的手臂碰到了放在床边的绿色外套,方觉夏将它撩起来,手指勾住,覆在自己的脸上。他明明有洁癖,却对着一件穿脏了的衣服起了幻想。 这是裴听颂的衣服,上面有裴听颂的气味。 方觉夏闭上眼嗅了嗅。 好像还有自己心脏的味道。 这说法真荒谬,真不合逻辑,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好像越来越像裴听颂了。 震动的声音将他从幻想的边缘拉回,方觉夏睁开眼,心脏狂跳。带着一丝隐秘的负罪感,他将衣服拿开,伸手从枕头边摸到手机,查看消息。 [恒真式:睡了吗?]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方觉夏调整了一下呼吸,回了句还没睡。 他握着手机,心里忽然多了一丝期待。很快,手机就再次震动了一下。 [恒真式:我床上的月亮不好看,我想去你床上看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恒真式可以理解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为真的命题,也叫重言式。 第76章 沸腾月光 方觉夏盯着屏幕里这一行字, 孤零零一盏床头灯发着昏黄的光, 罩住他空白的大脑。 他想回句什么,可手指发僵, 回什么都好像不对。就这么愣了许久, 敲门声响起。 不请自来, 和月亮一样。 方觉夏没多想,放下手机光着脚就往房间的玄关走, 他甚至来不及去打开玄关的灯, 一路摸着墙壁来到了门口。 “谁?” 隔着门板,他听到了裴听颂的声音, 低沉中带着一丝男孩子的愉悦, “我啊, 还能有谁。” 方觉夏眼前一片黑,手摸着摸到了门把手,可他又忽然犹豫了,光着的脚趾下意识抓着地板。 “这么晚了, 你还不睡觉吗?” 突然他听到咚的一声, 是裴听颂把额头抵到门板上的声音。 “我想你了。”他很小声, 几乎是从门缝里传进来的声音。 方觉夏舍不得拒绝他,于是打开了门。 黑暗中,他的腰被一只手臂揽住。门被关上,他被踉踉跄跄带着走,抵在玄关墙壁,背后是冰凉的墙, 面前是温热的胸膛。 “你不想我吗?”裴听颂低着头,抿住他的耳垂。 他发哑的声音里似乎有颗粒,磨着刮着方觉夏的心。好痒。方觉夏偏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当然想。 想到自己刚刚还对着裴听颂的衣服制造幻想,方觉夏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推开他,摸着墙壁走到有光的地方,不太自然地把床上的外套拿起来放到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坐到窗户下的沙发上,一条腿屈起,手臂环住膝盖。 “你不是要看月亮吗?看吧。” 裴听颂笑着往里走,眼睛望着方觉夏。他穿着一套纯白的短袖短裤睡衣,两条白生生的长腿露在外面,浑身都被窗外的月色蒙了层清辉,像朵夜里盛放的雪一样的花。干净又漂亮。 他走到方觉夏的面前,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握住方觉夏的脚踝,还有他白皙的脚,“不冷?光脚在地上走,你是小朋友吗?” 被真正的小朋友说是小朋友,方觉夏不太乐意。他试图把自己被抓住的腿抽出来,但裴听颂使了点力气没能让他得逞。于是方觉夏只能抬起另一条腿,脚后跟抵在裴听颂的肩膀上,往外推他。 他脖子上没戴吊绳,受伤的手也是放下来的,这样方觉夏才敢用力。 “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虽然是这样的话,但他语气温柔极了,说完就偏过头,吻了吻踩在他肩上的脚。在月色下,从脚踝吻到小腿,珍爱至极。 方觉夏有些心慌,想收回自己的腿,但却被裴听颂拉着手腕一拽,跌落他怀里,被他抱住后背。 “裴听颂,你干嘛。”他还试图挣扎,却被裴听颂拉着两条分开的腿往他腰上盘,手臂也往他脖子后面绕。 “不干嘛,”裴听颂托着方觉夏,抱住他走到床边,然后俯身把他放到床上,自己也倾身压上去,“看月亮。”说着,他吻了吻方觉夏的脸颊,“月亮在你身上。” 鼻尖蹭了蹭,裴听颂的声音低哑,“你脸有点烫,亲起来好舒服。”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方觉夏不知如何是好,他被蹭到发痒,半眯着眼睛,“你不要说话了。” “那怎么行,我可是rapper。”裴听颂笑了笑,“接吻是唯一一个让我闭嘴的办法,要试试吗?” 他发出的邀请很是直白。方觉夏眨了一下眼睛,仿佛下了决心似的,吻了上去。 嘴唇和嘴唇碰上的时候仿佛有魔力,彼此身体里的欲望终于贯通,如同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少年人的荷尔蒙与情欲交织在一起,把清冷的月光都烧热,再裹在身上,就不怕冷。 方觉夏喜欢接吻,喜欢裴听颂的舌尖刺探进来的感觉,薄荷香气涌进来,舔舐柔软脆弱的粘膜,蹭过光滑锋利的齿尖,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交融纠缠。裴听颂的手从方觉夏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摁着他柔软的后腰,一点点沿着脊柱沟往上,光滑的皮肤被他的掌心摸索到发烫。 深夜总是安静,水声从他们交缠的唇舌中溢出,又传回到耳里,像迂回的情潮一样袭来,报复性地加重方觉夏的渴求。 视线不明,氧气缺失,还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酒精,让方觉夏出现幻觉。被裴听颂压在身下追逐胜负的画面,将他的外套覆在脸上,还有此刻他压倒性的吻,三重景象混在一起,只有欲望层层递进。 裴听颂的舌尖搅弄着方觉夏的吻,他喜欢吻到很深再分开,望一望方觉夏。情欲里的爱人最好看,微张的唇吐着热汽,眼里都蒙着莹润水光。 裴听颂又吻了吻他的胎记,手揉着他的皮肤,沉声问,“你怎么这么好看,嗯?”忍不住又吻了一下,他浑身上下最鲜活的一部分。 方觉夏微微发喘,手回抱在他的后背,没有说话,但他也把手伸到了棉质睡衣里,手掌贴上裴听颂的皮肤,这是太明显的眷恋信号。 “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裴听颂吻着他额头、眼睛,还有他的鼻尖。 方觉夏摩挲着他的后脊,舌尖探出,舔了舔唇角,“忍不住什么?” 他的声线有种很强烈的清冷感,喘息着说出话的时候,带着点被迫侵犯的禁忌味道,令人更容易产生摧毁欲。 “忍不住欺负你。”裴听颂的舌尖又一次探进去,撬开牙关,回到那湿润温暖的地方,似乎要把方觉夏口腔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住似的,那样细密地舔吻每一处,缠绕他的舌头,勾住不放。他的手也从背后绕到前方,手掌摩挲上去,方觉夏比他想象中还要敏感,只是这样就打了个抖。 “唔……” 裴听颂与他分开,唾液拉出一长条银丝,月色下发着光。 “你怕吗?” 方觉夏被他吻得发晕,第一次被情欲这么直接地冲撞,还不习惯。但他应该是不害怕的,他明明都查过资料了。于是他摇了摇头,一双清透的眼望着裴听颂,“我在网上查过,一些关于这个的东西……” 裴听颂先是怔了怔,然后笑出来,不过他很快又替自己解释,“我不是在笑你,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 “查一下不应该吗?”方觉夏觉得很符合逻辑,“未知的东西就是要去学习才能变成已知。” “你说得对,提前备课很明智。”裴听颂低下头,鼻尖亲昵地抵着鼻尖,“方老师,你教教我吧。” 这个称呼实在太过羞耻,方觉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我怎么教?” 裴听颂吻着他耳下的柔软皮肤,“你想怎么调教都可以,反正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处男。” 实在是太大言不惭了。 方觉夏的喉结滚了滚,局促地舔了下嘴唇。他不知道要怎么调教,只知道现在他们毫无准备,还不能做,“我们现在还不能做……” “做?”裴听颂一边轻柔地吻他侧颈,一边装傻,“做什么?做爱?” 方觉夏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有些愣住,眼睛都瞪大了。裴听颂抬起头,正好看到他这样,觉得太可爱,继续逗他,“原来你想和我做爱啊。” 这两个字一直戳着方觉夏的心,他想否认,因为这太不含蓄了,可否认就是说谎。 他只能又一次重复,“现在还不行……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而且你手上还有伤。” “慢慢来,没必要一次就做到底。”裴听颂受伤的手屈肘撑着,没有将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只是细细吻着方觉夏嘴唇,又不给他更深更彻底的吻,另一只手开始解他睡衣的扣子,一颗,又一颗。 不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觉夏被他吻得燥热,岌岌可危的理智被荷尔蒙撕碎,他的手无力地握住裴听颂的手,可又阻挡不了他的行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枚被撕开了包装的雪糕,心情忐忑,又担心自己味道过于平庸,担心他不喜欢这种口味。 可他不知道的是,裴听颂喜欢得快疯了。他忍不住沿着他细长的脖颈往下吻,舔舐他伶仃的锁骨,还有他雪白的胸口。方觉夏的味道是甜的,舌头是甜的,皮肤也是。 “你真好看。”裴听颂没什么技巧,全凭满腔快要溢出来的喜欢。因为喜欢他,所以喜欢他身上每一寸,想亲吻想舔舐,“怎么这么好看。” 方觉夏太白,连乳尖都是浅粉色的,小小一个,被他吻得立起,像一枚花蕊。裴听颂伸出舌尖,撩了一下。一瞬间方觉夏浑身颤栗,抱住裴听颂的头。 “喜欢?”裴听颂抬头和他接了个吻,分开的时候方觉夏有些难受,“……想亲。” “我知道,但你下面的奶头也很可怜,它也想亲。” 裴听颂总是非常直白地说出一些令人羞耻的话。 “你别,我不要你舔那儿……” “是吗?真不要?”裴听颂又含住他的乳尖,舌尖绕着那一点打转,方觉夏敏感极了,整个人都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猫叫似的声音。但他下意识觉得羞耻,又紧紧咬牙,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可下一秒,裴听颂的食指和中指就伸到他嘴里,亵弄一条软舌。 “唔……”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被舔舐这里会有这么大的快感。方觉夏的手指抓着裴听颂的后背,不自觉用力,两腿都屈起,脚趾抓着床单。 乳尖已经被他舔得充血肿大,直直地挺立着,裴听颂觉得新奇,来回瞧着两边的乳头,“红了好多。这边的也好可怜。”说完他又低头,吻住另一枚乳尖,吸吮打转,牙尖轻轻磨着,含得那么一点点小东西胀起来。 太漂亮,像白瓷盘上两颗孤零零的樱桃。 唾液顺着嘴角淌下来,手指在嘴里一进一出如同口交,方觉夏仰着头,胸口的乳尖没了舔弄,发冷受冻,他从被动变为主动,下意识舔着裴听颂的手指,含混不清说,“凉……唔……” “哪儿?”裴听颂故意问出来,“告诉我哪儿凉。” 方觉夏羞于回答,把自己的胸膛挺起来,腰身拱起,似乎企图把他胸前的两点送入裴听颂口中。 这画面秀色可餐,裴听颂却没有继续满足他的欲求,低下头对着他的乳尖吹了口气,弄得方觉夏猛地打了个抖,浑身颤了颤。裴听颂抽出被舔得湿淋淋的手指,将上面的唾液抹在他的乳尖。 “这样像不像你自己舔的?舔得这么湿。” “你……你混蛋。”这是方觉夏能够骂出最严重的话。他脸颊散发着不正常的潮红,张着嘴大口呼吸,身子软成一滩雪水。 “我最不遗憾的事就是我是个混蛋。”裴听颂像接受赞美一样接受了他的辱骂,低头吻他凸起的肋骨,一路向下,吻他的细腰,最后落到他的睡裤边缘。 “哥哥,你自慰过吗?”他自然地发问,等了很久,才等到方觉夏一句艰难无比的“很少……” “我也是,以前很少自慰。”裴听颂的手顺着裤管摸了一下他的腿根,“不过喜欢上你之后,我经常自慰,没办法,有时候太想你,想着想着就硬了。” 他嘴里说着不知廉耻的话,听得方觉夏呼吸都不畅了,太阳穴仿佛被细密的银针轻轻扎着。裴听颂就像只动物一样,低头咬住他的裤腰,往下撕扯。 方觉夏紧张地伸手去挡,“裴听颂,我还没有准备好,小裴……” 裴听颂顺着将他的手指舔了个遍,又牵起他的手放在他裤裆的地方,揉了一把,“方老师,你下面都硬了,还没准备好吗?” 方觉夏忍不住哼了一声,手被裴听颂的手包着,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是我弄错了?还是检查一下吧。”裴听颂扯下他的睡裤,力道暧昧地揉着他柔软的臀肉,这大概是方觉夏身上唯一丰满的地方,方觉夏被他揉得头晕眼花,耳鼓膜都膨胀,心脏破了个洞,欲望往外流,往外钻,淌过的地方都好痒。 内裤包着前面鼓鼓囊囊的一团,还有一小处被液体浸湿的阴影。裴听颂低头吻了好几下,扯开内裤,一根秀气漂亮的阴茎直挺挺出来,已经硬到不行。 “这么精神了,还说没有准备好。真漂亮,你浑身上下都很漂亮,比月亮还美。”裴听颂像个好奇的孩子,手指拨了拨他的前端,指甲刮着渗出腺液的马眼。方觉夏立刻抖了抖,双腿忍不住夹住,“别弄了,不弄了好吗。” “不弄不难受吗?都流水了。”裴听颂将方觉夏捞起来,让他被靠在床头,自己又开了几盏灯,房间里顿时明亮好多,仿佛为了让方觉夏看得更清楚些。他弓着身子,低头用舌尖舔了舔他的马眼,舔得方觉夏发抖,他又上下撸动几下,眼睛看向方觉夏,“Blow job?” 方觉夏立刻摇头,“不要,求你了。” “不要就是要,这我知道。”于是他低下头,含住了方觉夏的阴茎,舌尖在他的龟头上打转,又舔弄柱身,没什么技巧性,但方觉夏那里尝过这种刺激,还是亲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帮他口交,眼角发红,红到快要连上他天生的胎记,连大腿都在哆嗦,喘着气一声一声叫着爱人的名字,“裴听颂,听颂……” 他喜欢方觉夏这么叫他,有种溺爱的感觉。他一边舔弄,一面揉搓着方觉夏的臀肉,没多久方觉夏就往下缩,大腿颤抖着要夹住他的头,一开口都变了调,又软又黏,“不行了,不,不行,松开我,听颂,我要射了……” 裴听颂当然知道,但他没有离开,任由着方觉夏射到他嘴里。他喜欢方觉夏,喜欢到什么都可以做。看到射完之后的方觉夏软软地瘫下来,裴听颂凑上去躺倒在他身边,侧身吻他,带着精液的吻满是欲望,方觉夏从没有尝过这种味道,皱了皱眉,就被裴听颂笑话,“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起自己了。” “没有……”方觉夏乏力地狡辩,觉得有些冷,于是钻到被子里,又贴上裴听颂,他提前射了,觉得有点对不起裴听颂,于是吻了吻他的下巴,“你怎么办?我也帮你好吗?” 说着他就想要钻下去,被裴听颂单手捞回来,笑着舔他耳朵,“你行动力也太强了。”他嗓子都忍得发哑,“……用手就行。”说着他牵着方觉夏的手来到下面。方觉夏被吓到,他下面的尺寸大得惊人,又硬又热。手指一贴上去,裴听颂就发出一声低喘,在他耳边,性感得要命。 干燥摩擦起来不够舒服,方觉夏收回手伸到自己的嘴里,舔了舔,牵连着银丝抽出来,又覆上他的阴茎。这一系列动作看得裴听颂眼热,伸手揉着方觉夏的臀肉,“方老师,怎么这么会勾引我?嗯?” “我没有……”方觉夏听到他的声音就发软,浑身像过电一样,刚刚消退的情潮再度泛滥,他的手生涩地撸动着裴听颂的下身,一只不够,干脆双手都用上。裴听颂在他耳边随着动作肆无忌惮地喘着,还问他,“你喜欢叫dick什么?用中文。” 方觉夏被他撩得心魂荡漾,头昏脑涨,手里的东西似乎没有半点纾解,反而越胀越大,“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裴听颂舔着他耳垂,揉他后腰,呼吸声越来越重,“方老师,你不是学习过吗?教教我,我不知道用中文怎么说。” 方觉夏瘫软在他怀里,他当然知道怎么说,脑子里甚至已经有了答案,可让他说出来太难了,他从来没有说过脏话,没有说过任何有关生殖器官的词。 裴听颂的手又绕到他前面,玩弄他的顶端,却又不帮他纾解欲望,只是在皮毛上撩拨,“说啊……说了我就帮你做,让你射,好不好?”方觉夏快被他逼到临界点,他太难受了,想被他抚摩,想像刚才那样舒舒服服地释放,欲望已经冲昏了头脑,战胜了羞耻心。 “鸡、鸡巴……”这两个字说出口,方觉夏自己的肩膀先颤了颤。 “哦。”裴听颂暧昧地拖长了声音,握住了方觉夏的阴茎,缓缓撸动,他奖励似的吻住方觉夏的嘴唇,吻得他后背发麻,浑身酥软,再退出来,舔舐他的侧颈,声音沙哑,“那你觉得我的鸡巴怎么样?大吗?” 方觉夏的羞耻心已经击溃他的理智防线,他彻底化在了裴听颂的怀里,放弃了清高得挣扎,他不是什么月亮,也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他就是想要裴听颂。 只要他乖乖说出答案,裴听颂就会让他舒服。 “大……” 阴茎被他撸动,他舒坦得毛孔都张开。 “喜欢吗?” 方觉夏靠在他肩头,吻着他的肩膀,“喜欢……” “真乖。”裴听颂上下加速撸动着他的阴茎,越来越快,快到方觉夏已经撒了手,没办法继续帮他,只能像抱着一块浮木那样求救似的抱住裴听颂的后背,在疯狂的情欲折磨下吻他的脖子,拼命地喘息,在第二次射精时发出细细的呻吟。 他又射了,像个失控的牛奶盒,射在了裴听颂的手里,溅在他睡衣上。 “怎么办……”方觉夏声音发虚,软软的,“你还没有射。” “现在还觉得我不行吗?”裴听颂笑起来,呼吸灼热,“你两次了,我一次都还没有,这么持久。” “那怎么办呢……”方觉夏似乎已经没力气思考行与不行的问题,只是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哥哥,你真是白学习了,学完了也是一张白纸,你是看的论文吗?”裴听颂将他翻了个身,把他射的精液抹在他大腿内侧,又将两条细长的腿并拢,“用你的腿帮我,可以吗?” 被他翻了身,方觉夏觉得天旋地转,迷迷糊糊,“……腿?”转瞬间裴听颂已经插进来,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手还绕过来抚摩他前胸的乳尖。被插入的明明只是腿根,可方觉夏却感觉他好像已经进入到自己身体里一样,撞得他支离破碎,浑身发烫。 他大口喘息着,想接吻,于是扭转头去求吻,裴听颂满足他的心愿,两个人的舌头伸出来,在空气里交吻,像两尾交姌的鱼。 “嗯……”裴听颂的呼吸越来越重,额角渗出热汗,他之前忍耐了多久,现在就有多凶猛,一下一下往里凿,右手揉搓着方觉夏的胸膛,从上摸到下,又一次开始撸动方觉夏的阴茎。 “我不要了,真的,不能再射了……” “可以的哥哥。”裴听颂吻着他的后颈,抽插的速度加快,“很舒服,你喜欢的。” 硕大的性器是翘的,从腿缝里穿过,一下一下狠狠戳上方觉夏的囊袋,他的会阴,可方觉夏没地方躲避,只能承受他的攻击,他只是猎物而已,还是只喜欢被蹂躏的猎物。 “啊,听颂……慢一点,不行了。” “我知道。”裴听颂每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个字操一下,他感觉得到方觉夏快射了,他的腿夹得太紧了。 “我们一起好吗?哥哥,你跟我一起。” “嗯,一起……”方觉夏被情欲泡得昏沉,只能学舌。裴听颂的速度越来越快,精瘦的腰在他身后来回摆着,像被本能吞噬到发了狠的雄性动物,在他磨红的腿间快速插了几十下,终于射了出来,两个人一起。 两个人的精液融到一起,黏在皮肤上,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 方觉夏整个人都脱了力,软得几乎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任裴听颂从后面抱住他,像只大狗狗一样蹭着他,说尽各种甜蜜的话。似乎还不够,他又被翻过来,被他搂在怀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吻,吻到两个人的脑子都木了,吻到裴听颂连话都不再说。 他们好像只靠接吻就可以活。 爱是必需品,所以吻也是,性也是。体力在接吻中恢复,欲望战胜困倦,一点点抬头,所以他们又彼此纾解,直到方觉夏再也射不出更多,把所有都给了裴听颂。他终于融化,在情欲与月光里成为裴听颂掌心的一滩水,沉沉睡去。 第77章 白日叙梦 来得也太快了。 真是不能做坏事, 一做坏事准被抓。 方觉夏飞快地穿上睡衣, 扣子都差点扣错位,他一边哆嗦着手一边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买有扣子的睡衣。 这间酒店套房里没有大柜子, 床也是实心床, 下面没有空隙, 沙发下面也不像是呢个藏得住人的。 阳台…… 不行不行,阳台风大, 太冷了。 方觉夏想了一圈, 只能把裴听颂推到浴室。 “你把门锁上。”方觉夏小声嘱咐完就想跑,被裴听颂揪住, “哎哎, 我的衣服。” “哦对, 等一下。” 他的睡衣脱得到处都是,方觉夏回头飞快捡起来,拉开浴室门塞到他手里,敲门声还在继续, 敲得方觉夏心慌, 只能对着裴听颂再次嘱咐, “不要出声啊” 也不知道是他太心虚还是怎样,他总觉得房间里痕迹太多,于是又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尽管酒店房间本身就自带空气净化系统,但他还是不放心,从行李箱翻出一瓶香水,喷了几下, 拿手挥开。 “觉夏?你又睡着了吗?” 方觉夏深吸一口气,穿上拖鞋跑到玄关,很努力地酝酿出一个哈欠,假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打开了门。 “我的小祖宗哦你总算是开门了,我还以为又叫不醒你了呢。”程羌端着笔记本电脑就往房间里走,“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方觉夏心虚地摇摇头,把门合上,眼睛瞥了一眼禁闭的浴室门,“……好多了。”他上前两步把程羌往沙发那头引,“哥你坐,喝水吗?” “不喝了不喝了,我刚刚起床的时候灌了一大杯子水,”程羌把笔记本往茶几上一放,似乎是觉得哪儿不太对劲,伸长了脖子,眉头一皱,“你这房里怎么味道……” 不会是发现了吧。方觉夏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裤腿。 “……这么香啊。”说完程羌就打了个喷嚏,“你喷了香水吗?” 方觉夏松了口气,“啊……对,我一进来就觉得这房间味道有点怪,好像有点烟味,就喷了点香水。” 程羌转着脑袋环视一圈,“我看也是,你这几扇窗户全开着,阳台也敞着。晚上睡觉不冷啊。”说着他就操心,起身替他把沙发跟前的窗户关上。 “还好,不是很冷。”说着方觉夏就坐到他旁边,想赶紧解决广告代言的事,快快把这尊大佛请走,“羌哥,你说什么代言来着?” “哦对对,差点儿忘了十万火急的正事儿。”程羌把笔记本屏幕推到他跟前,“这个运动品牌,是找你和小裴的代言。”说起来他就生气,“这家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大早就给我玩消失,真是谁都管不住。” 方觉夏清了清嗓子,“没事,我们先商量吧。” 程羌叹口气,继续说,“其实这也算是救急,之前找的是一个一线男演员,但是他们最后好像没谈拢,新品上市的紧要关头合作崩了,现在着急要敲定新的代言人,你俩最近热度高,好几个热门综艺加持,现在正抢手,他们一早就联系我,好几封邮件,我没看到,又给我来电话。” 方觉夏一向信任程羌,对工作也没有挑剔的习惯,“哥你看了觉得ok吗?可以的话我没关系的,你定就好。” “我觉得挺好的,一线运动品牌,代言人都是当红炸子鸡,虽然只是其中一个系列的代言,但挺好的,他们可从来没有找过男团成员代言。而且那边说,如果带货能力不错,考虑会让全团代言下一季新品,针对年轻用户的系列。” 听到全团代言,方觉夏就更满意了,“好啊,我ok的。” “行。”程羌还想说什么,电脑叮的一声响,是邮件的声音,“欸,他们把电子版合同先发过来给我们确认了,我看看。” 方觉夏嗯了一声,扭头往浴室那头看了一眼,又撇过来,“不问问小裴吗?” 程羌认真地看着合同,“问他干什么?” “确认一下工作时间、代言费什么的。” “得了,这么点代言费都不够小魔王买块好表的。”程羌抬头来了段即兴模仿秀,“小裴,有个什么什么工作,你去吗?”问完他转到另一边,学起裴听颂拽了吧唧的表情,“不去,不干,不管。” 方觉夏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一拿出来就发现是裴听颂本尊。 [恒真式:背地里说人坏话也太不地道了!] 不是事实吗? 正想回,程羌就转过头看向他,方觉夏火速握住手机,怕被看到,好在并没有。程羌只是摇摇头,“问就是不去,我都懒得问他了,到时候直接揪去签合同就成,哪次不是这样?” 方觉夏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裴听颂一口回绝的表情,忍不住勾起嘴角。 程羌瞥见,十分得意,“哟,可以啊,我今天居然能把你逗笑了。” 发觉自己情绪展露得越来越明显,方觉夏清了清嗓子,“没有,就是觉得你还挺辛苦的,带我们。” “还凑合吧,就提前享受一下奶爸的感觉。”程羌看完了合同,“ok了,没什么问题,等着签吧,我一会儿再确认一些细节问题。” 方觉夏乖巧点头,“嗯。” 代言也确认了,合同也看了,应该结束了吧。 “你还困不?还累就再睡会儿,我也得回去补个觉,这几天累坏我了,晚一点还得出去和这边的电视台谈事。”程羌打了个打哈欠,“对了,凌一他们都去爬山,说是晚上可能还要去逛街吃东西,睡够了想出去再跟他们说,大家一起比较好。” 方觉夏说好,“我再休息一下,头还是有点晕。” “行。”程羌端起他的笔电,站起来似乎是准备离开,方觉夏紧紧跟在他后面,就想着赶快把他送走,虽然开局不顺,但好歹也是有惊无险。 快走到玄关,程羌又停下来转过身,看了看方觉夏,指了指他的嘴,“觉夏,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上火?你看你这嘴红的,还有点肿,咋回事儿?是不是得喝点儿清热下火的凉茶?” 方觉夏耳朵发烫,舔了舔自己的嘴,尴尬地尽力解释,“可能是吧……对,昨天那家私房菜太辣了,吃得我嘴疼,还有点上火,没事我一会儿多喝点水,喝点水就好了……” “对,要多喝水。”程羌转身,离大门就差几步,突然又折返,“哎这么一说我水喝得有点多。”他把电脑搁在方觉夏手上,“借你洗手间用一下啊。” “哎哎,哥!不行。”方觉夏飞快地跑到浴室门口挡住门,眼睛眨了又眨。 程羌纳闷,“怎么了?” “那个……”方觉夏咽了咽口水,“……坏了,洗手间马桶冲不了水,不能用。” 他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越来越会编瞎话了。 “是吗?”程羌停下动作,“那行吧,那我回去吧,幸好还能憋。”说完他拿走方觉夏手上的电脑,“你记得打电话给前台保修啊。” 一边往外走,程羌还一边抱怨,“这么贵一酒店,设施居然这么差。” “拜拜羌哥。”方觉夏扒着门框探出自己的小脑袋,直到程羌走过转角,再也没了人影,他才彻底放心,飞快关上门,顺着门板坐到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循规蹈矩这么多年,刺激事儿全跟裴听颂做了。 听见没了动静,裴听颂也悄悄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再出来,看见方觉夏愣愣地坐在地上,“走了?” “嗯,总算走了。”说完方觉夏又叹了口气。 裴听颂蹲到他面前,想撸猫一样摸着方觉夏的头,“你怎么这么聪明?这都让你给糊弄过去了,真厉害。” 明明是夸他的话,可方觉夏听着有种逗他的感觉,于是啪嗒打开他的手,自己走到浴室洗漱。 还真是越来越像猫了。裴听颂跟在他屁股后面,挤在他跟前和他一起刷牙。方觉夏表面上不吭声,自己默默刷着,但心里却有些悸动。 和喜欢的人同一张床上醒来,再肩并着肩洗漱,这样的场面温馨得有些不真实,好像只有在爱情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裴听颂比电影里的那些主角闹腾多了,一会儿说自己一只手不方便,吵着让他给挤洗面奶,一会儿让他帮刮胡子。 直到方觉夏一脸认真地对他说,“你真的很小孩子气。”裴听颂才消停,而且是很快消停,自己乖乖把脸洗了擦干。 方觉夏想到自己曾经在知乎上看到过的一个问题——和比自己年纪小的男生恋爱是什么体验? 他当时只匆匆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满是数学相关的首页怎么会冒出来一个这么生活化的问题,直接滑走。 现在想想,他好像可以匿名强答一波。 方觉夏的一张脸白白净净,还挂着点水珠,跟糯米捏成的人似的,刷完牙的嘴唇更加红,大概是被薄荷刺激的结果。裴听颂盯了几眼,想到刚刚在浴室里听到程羌说他嘴唇太红的话,于是又忍不住逗他。 “嘴唇真的好红啊。” 他就这么一说,方觉夏就转过头瞪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满脸写着“都怪你”三个字,瞪完还径直走出浴室。 裴听颂嘴角都压不住,走出去把窗帘一拉,又把方觉夏扑倒在床上,“我看你不是学数学的,你是学变脸的。” 方觉夏拿手推他,“胡说什么?” “昨晚还那么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觉醒来翻脸不认人,我也太惨了。” 不知廉耻。方觉夏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所以更加拼命地推他,但还是没能推动,还反被他给拖到床上,被子一掀,落云一样罩住他们的身体,蒙住他们的头,阳光透过布料与纤维钻进来,织出一片暖色滤镜。 他们彼此面对着面,额头抵着额头。方觉夏的心狂跳,还以为裴听颂要做什么,眼睛都差点下意识闭上,但却听到他低声说,“我昨晚做了个梦。” “梦?”方觉夏望向他。 裴听颂眉目舒展,明明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可眼神温柔极了,“嗯。我梦到我带你回我家,去见我外公。他好像知道你要来,还亲自做饭。”裴听颂瘪了瘪嘴,“他做饭很难吃的,你知道,他那种从没吃过苦的人,做饭简直是灾难。” 方觉夏想笑,想说你不也是,但他想了想,裴听颂可能还真的吃过很多苦,他可是跳窗开车离家出走又被抓回去的小少爷。 “他给你做了一盘看起来就很……混乱的藜麦烟熏鲑鱼沙拉,还有从来没有成功过的惠灵顿牛排,但你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习惯性跟了句unbelievable,眉头皱起,又笑开,像是真的在描述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方觉夏听得入迷,凑近了些,几乎快要贴上他鼻尖,“然后呢?” “然后,他特别喜欢你,他就反反复复地说,”裴听颂学起了他外公的样子,模仿着老人家的口音,“You're so cute.你夸他做的菜好吃的时候,他还特别惊讶,一直说‘really?’,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啊,拐杖都脱了手。” 方觉夏听得入迷,也跟着笑,好像他真的去到了裴听颂长大的地方,见到了曾经陪伴他的唯一亲人,那个带着他看世界,给他人文滋养和精神支撑的老人。 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就开始发酸,很早的时候他就听说裴听颂的外公去世,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所以他们其实根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没有办法见到那位老人,看不到他和裴听颂一样笨手笨脚在厨房忙活,也看不到他渴望收获夸赞的表情。 只能在梦中圆一个不圆满的梦。 “你怎么了?”裴听颂盯着方觉夏的瞳孔,“要哭了?” “没有。”方觉夏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上面都蒙了层水,漂亮得像玻璃珠,但他就是努力撑着,不让它落下来,“我没有。” 裴听颂笑了。真是奇怪,这个人明明那么坚强,有时候甚至就是铁石心肠的程度,居然会因为一个梦而情绪泛滥。 他曾经真的以为方觉夏就是又冷又硬,没情绪,没表达,对任何事包括他自己身上的事都漠不关心,冰冷固执得不像个生命体。可他错得离谱。 方觉夏不是冰,他天真,聪敏,拥有世界上最温柔最浪漫的灵魂。为了坚持和保全这样柔软的自我,他才会铸造那么坚硬的冰层。 裴听颂抬起下巴,吻了吻方觉夏的眼睛,“他还给你讲故事了,讲他给我讲的故事。” “什么故事?”方觉夏好奇。 “他把以前给我看过一本诗集拿出来给你看,说这是他年轻时候写给暗恋女孩的,他说他很后悔,没有真的去追她,而是自己偷偷去写诗。诗又不会长脚,不会亲自跑过去念给对方听,写了给上帝看吗?所以他的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方觉夏的关注点有点奇怪,“那个诗集,以后可以给我看吗?” 裴听颂笑道,“这不是重点吧方觉夏小朋友。” 听到小朋友几个字,方觉夏又皱了皱眉,但他觉得找错重点或许是他们思维方式的差异,于是诚恳求问,“那重点是什么?” “他以前给我讲的时候,就是为了告诉我,一定要勇敢,勇敢的人才能获得最珍贵的奖励。” 说完他亲了亲方觉夏的胎记,“这个小老头说得很对,你就是我的奖励。” 方觉夏只笑,说不出更多的话,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就失去了表达能力,只能用行为回应。所以他抱住了裴听颂,在闷热的被窝里贴上他的身体。 “现在我就有点担心了。”裴听颂抱着他,叹了口气。 “担心什么?”方觉夏对他话题的突转感到疑惑。 “我外公在天堂表示非常满意我得到的奖励,还托了个梦给我。”说完他有些不确信自己用的这个词对不对,“是托梦吧。” 方觉夏点点头,“嗯。”不对他为什么要点头。 没等他琢磨清楚,裴听颂已经继续,“可你外公,一看就是个不好打发的主,怎么办,他会不会拿枪指着我?” 方觉夏长长地嗯了一声,“可能性很低,毕竟他没有枪。” “这是个夸张手法!”裴听颂又叹了口气,“他肯定觉得这个奖励很次,不对,他可能都觉得我是老天爷给你的惩罚。” 方觉夏突然笑起来,觉得很贴切,所以他搂着裴听颂的脖子说,“惩罚就惩罚吧,我喜欢惩罚。” 这句话很快被文字高手裴听颂抓住把柄,“这可是你说的,原来喜欢玩惩罚play啊,挺厉害啊。” “什么啊……” “月亮看过了,还能看太阳吗哥哥?” “闭嘴,你不要说话了,闭嘴。” 两个人在床上闹了几小时,像这个世界上所有平凡的恋人那样,用亲密的贴近换取内心的平静,连赖床都觉得很有意思。饿了就叫酒店的餐送进来,一边吃一边看裴听颂很喜欢的北欧文艺片。 方觉夏明明不是一个喜欢消磨时间的人,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追着时间在跑,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紧张无比。但现在他却觉得放松,爱上了这种有时间可荒废的感觉,只要裴听颂在身边,哪怕他讲各种哲学家的故事,他们的风流史,他都觉得有趣。 就在裴听颂讲到叔本华和他母亲的恩怨情仇的时候,方觉夏的手机震个不停,是凌一的电话。他们从山上下来了,准备去逛街吃当地的小吃,想叫方觉夏一起。 “去吗?” 裴听颂伸了个懒腰,吃掉最后一块小饼干,“去吧。” 但裴听颂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从方觉夏的行李箱里翻了件宽松的奶咖色长袖衫和宽松黑色运动裤,套在身上,“还挺好看。” 方觉夏刚换好自己的衣服,一件黑色连帽衫,转过来认真地夸他,“好看。” “鞋怎么办?”裴听颂伸出自己的脚,“我脚比你大。” 方觉夏眼睛一亮,左手握拳锤了一下右手掌心,“我这次带了双有点大的运动鞋,我最近喜欢穿大鞋。” “你故意的吧,就是想让我穿你的衣服?心机。” 方觉夏一脸冷酷地穿上袜子,“你也可以穿酒店拖鞋出去。” 他们都戴上帽子。方觉夏更是棒球帽套着连帽,再戴上口罩,一张巴掌脸几乎遮得严严实实。一出酒店他们就拦了辆的士钻进去,来到凌一约好的地方,弯弯绕绕很难找,到的时候天都黑了。 这是条不长也不太宽的街道,两边挤满了小摊和门面,穿行的人们都说着本地的方言,食物腾着热汽,暖灯把一切都照得很美味。 和队友们碰头的场面活像黑·社·会·分·子接头,一个比一个裹得严实,还对着奇奇怪怪的暗号。 路远背对着贺子炎,“二号,二号,二号还在吗?” 贺子炎拉着自己的衣领子,“报告,已经找到万花筒四号和万花筒六号,over。” 裴听颂啪地一爪子摁在贺子炎脸上,“你们在搞什么沙雕小品?” 路远立刻露出惊恐脸,“有内鬼,终止交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一是个吃货,带着攻略去找网上说的最地道的吃食,虽然大部分方觉夏都不太吃得了,但奶茶很好喝,他把每个人点的都喝了一遍,居然都很好喝。 本来就想好好地吃一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偶遇的粉丝认出来,毕竟一个帅哥出街就已经少见,何况还是六个,太扎眼。粉丝不敢随便上去打扰,反复确认才敢肯定是他们。 她们没敢上去要签名,只敢偷偷拍照。一开始是悄悄偷拍,毕竟那个时候裴听颂就蹲在街边,像个失足青年一样吸着奶茶里最后几枚卡着的珍珠,方觉夏就站在他旁边,戴着耳机吃着一块切好的西瓜解辣,扭着头跟正在吃烤牛油的凌一聊天。 她们就站在街的对面,隔着一条步行街,还躲在电线杆子后面,谁知被正主裴听颂发现,一抬眼,眼神凶神恶煞,还用手指着她们,正当粉丝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他还故意用手刀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哥哥我们错了!”粉丝隔空求饶。 裴听颂自然地往方觉夏腿上一靠,“十万一张,给我打钱。” 谁知另一个粉丝说,“天,你好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裴听颂怒站起来:What the fuck?你再说一遍! 方觉夏懵逼,下意识拉架。 凌一:这个牛油好好吃哦(沉迷 粉丝把他们的照片po到微博: @听觉是真的:啊啊啊啊我疯了,我居然偶遇了哥哥们!(真的是偶遇,我吃路边摊碰到的,一碰就是六个!)听觉太帅了!妈妈爱你们![视频] 下面的评论: [哦豁,某住在美利坚富人区的艺人在线勒索穷苦粉丝] [算了算了,他都这么便宜了(狗头)] [风景线的美貌是认真的吗?西瓜被他吃出仙女咬蟠桃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葡萄树的上衣!绝对是风景线的!他上次机场穿过,是他的私服!] [恕我直言,这个帽子好像也……] [恕我直言,这个裤子……] [这个鞋……] [大海啊全是水,葡萄树啊没衣柜。] 第78章 黑夜烟火 听到粉丝在对街告诉他们, 有烟花可以看, 凌一突然起了兴致,“是吗?好看吗?” “特别好看!” 于是六个大男孩儿为了看烟花, 又赶场去到江边, 可这里的人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 摩肩擦踵的,往那儿一站就是一群人围攻。 “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就不是我们看烟花了。”路远嘴里叼着个棒棒糖, “可能是大家看我们。” “就没有一个人稍微少点儿的地儿吗?”贺子炎转着脑袋看。 江淼两手揣兜, “我觉得有点悬,我们还是尽早撤比较好, 不然一会儿万一招来粉丝引起围观就不好了。” 凌一在一边抱着队长的胳膊哼哼唧唧。裴听颂却望了望远处的江面, 拿肩膀撞方觉夏的肩膀, 低声问,“想看烟花吗?” 裹得严严实实的方觉夏抬了抬头,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只眨了两下, 裴听颂就立刻会意。 “OK.”裴听颂揽了一下他肩膀又松开, “在这儿等我。” 其他几个人还纳闷, 谁知道没过多久,裴听颂就回来了。 “走,看烟花去。”他拉上方觉夏的卫衣袖子。 凌一疑惑,“去哪儿啊?” 最后他们被带到一辆大邮轮前。 路远吹了声口哨,往里面走,顺嘴问了句, “这里面多少人?” “没人,我包下来了。”裴听颂扯着方觉夏的袖子,“不是想看烟花吗?” 贺子炎老干部似的背起手,连连摇头,“看看这奢靡之风。” 凌一问,“是刚刚那十万块包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 江边的夜色很美,但对于方觉夏来说,视线依旧很模糊,裴听颂不动声色地的领着他一步步上台阶,往前走,小心而体贴。他们登上夜游邮轮的甲板,距离烟花绽放还剩下不到三分钟。六个人肩并肩靠在栏杆上,抬头望着。 “是不是快开始了?” “是吧,这个角度好近啊。” “对啊,点燃的时候我们应该就在正下方。” 裴听颂靠着方觉夏,两个人的手背蹭了蹭,皮肤贴近又分开些许距离,在队友的身边,在黑夜里,隐秘地藏好快要贴上彼此的心。 他们听见了不远处另一辆满载游客的船上传来的倒数声。 方觉夏下意识在心中陪着他们一起数,三、二、一。 夜空原本寂静沉黑,直到一枚火焰升空,轰的一声,模糊的视线里忽然间出现漫天花火,冷冷的白色,短促而绚烂,如同相聚的流星。他忽然间发现,原来隔着距离或屏幕,烟火是会流失生命力的,只有真正身临其境地看一次,才能感受绽放时的烂漫。 每一片破碎的莹白流火在空中垂下,仿佛会流淌到他们这些观者的身上,在这场狂欢中一并点燃他们,但并没有,这些星火落到一半便消失。 空中的烟火被黑夜吞噬,江面的烟火被涟漪吞没。 新的在旧的消逝前就取代。烟火的回声穿透躯壳,音波震荡,和心跳重叠,捶上胸腔。 那是它们结束生命时最后的鸣响。 “哇!好好看!”凌一指着天空,“你们看那个,像不像麦穗的形状?” “不行我要许愿,快许愿。” “你是小女生吗?还许愿呢。” 凌一不管不顾,“我就要,保佑我爸妈身体健康,我怎么吃都不胖。” 江淼也笑着说,“那就保佑我们卡莱多以后再顺利一点吧。” “对!”凌一又说,“保佑保佑,今年挣大钱去马尔代夫度假!” 裴听颂对他无语,“你就这么执着,这样吧,本少爷带你去得了。” 贺子炎和路远开始起哄,凌一却相当有骨气,“我不,我就要公司出钱请我去!” “随你的便。” 凌一又露出赏脸的表情,“虽然但是,你可以带我去迪拜。” “嘁,想得美。” “觉夏,”凌一在烟火声中喊着他的名字,“你不要许愿吗?” “我?”方觉夏本来看得入迷,被他这么一问,有些犹豫。 愿望…… 想到这个词,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裴听颂。 他竟然想许和他有关的愿望,这太不可思议了。 方觉夏笑了笑,“希望大家许的愿望都实现。” “看看,这是什么人间天使。” 队友们都在插科打诨,方觉夏的手却从长了半截的袖子里伸出来,沿着栏杆的形状摸索,找到了裴听颂的手。 所有人都被璀璨花火迷住,他却悄悄牵起了裴听颂的手。 原本还在和凌一斗嘴的裴听颂忽然愣住,侧头看见方觉夏的眼睛,他依旧仰着头,满眼都是烟火。 他回握住方觉夏的手,紧紧地握了握。 除了烟火,无人知晓这段秘恋。 越来越多的花火攀上天空,将整个夜色点亮。方觉夏仰望着,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心情激动。或许是他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过烟火。 又或许是,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璀璨的黑暗。 一场烟火由无数个转瞬即逝叠加而成,但即便再叠加,也是短暂的。夜色再度恢复平静,仿佛那些恢弘的绽放从未发生过。 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些怅然若失,不太想离开,大家就随着邮轮行驶,一起聊天看夜景。 太久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们每天辗转于不同的行程,耗尽精力,一觉醒来又是重复的生活,想要聊聊天都很困难。 江淼讲着他看的那个剧本的故事,路远又说起他参加的那档街舞节目的瓜,方觉夏默默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 江面再一次恢复平静,令他莫名有种熟悉感,以前在广州的时候,他也坐过好几次邮轮。他趴在栏杆上,闭上眼感受湿润的风,仿佛回归故土。 “困了?” 忽然听到裴听颂的声音,方觉夏睁开眼,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这还是裴听颂第一次听到方觉夏说想家,他双手放在栏杆上,“因为船?” 方觉夏点头,“还有夜市,路边摊,各种各样的小吃。很奇怪,在北京的时候就不会想,来到别的生活气息这么重的城市,就开始想家。”他反过来背靠着栏杆,“广州的东西很好吃,以前放学的时候饿了,我就去路边买一份炒米粉,还有冬瓜茶,是一家很老的店,老板娘就拿塑料袋装起来,上面插一根吸管喝。” 他一面说一面比划,还时不时看向裴听颂,好像怕他不信似的,又强调了一遍,“那个很好喝的。” “是吗?”裴听颂做出一副努力想象的样子,对他说,“可我想象不出来什么味道。” 方觉夏有点泄气,觉得是自己的表达能力还不够。 谁知裴听颂又说,“你得亲自带我去喝,我才知道好不好喝。”说完他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你的学校,你喜欢吃的大排档,你经常走的小路,我都想去。” 方觉夏瞟了一眼不远处仰望天空的凌一他们,又对他说,“我可没说要带你回去。” “你会的。”裴听颂语气笃定,好像一定会发生一样。 方觉夏忍不住笑说,“你每次说话都很自信,好像觉得自己的判断永远不会错一样。” “不是啊,我生下来就自信,但我也清楚,我经常判断失误。”说完裴听颂说,“比如对你,我就一错再错。” 方觉夏摘下口罩,“比如潜规则?” 裴听颂坦荡地笑了笑,“我其实很早就对那个谣言持怀疑态度了,而且说实话我不太在乎这一点。” “那你那个时候那么针对我,”方觉夏靠他近了些,一副要责问他的架势,“还一直拿潜规则的事怼我。” 裴听颂举手投降,“我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他耸耸肩,“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当初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公司里传着这样的谣言,有时候甚至当着你的面就说,为什么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好像跟这个世界隔绝了一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方觉夏忽然就懂了。 果然,裴听颂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传闻本身,而是他对待传闻的态度。这非常符合裴听颂的个性,因为他就是一个天生要反抗的人,有任何不公,任何不符合他观点的事,他都会毫无顾忌地推翻。一个满腔热血的人,自然看不惯一个冷血漠然的人。 “不过后来我了解你更多之后,又从梁若那里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我才知道,原来你是想帮他把这件事瞒下来。” 裴听颂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你对待外人比对待你自己还要温柔,明明差点因为他断了大好前途,还想着保护他的名声。” 方觉夏却说,“我没有保护他,我在保护我自己。” 这个说法令裴听颂疑惑,“保护你自己?” 方觉夏低头笑笑,“这个圈子太复杂了,从练习生时期我就知道,实力很多时候决定不了什么。我看到过各种各样的上位方式,各种各样的交易。很多各方面都不足以作为唱跳艺人的人,却可以顺利出道,只要他们愿意改变,愿意拿自己的一部分去交换。在那种混乱的环境下,最难的不是搏一个好前途,不是出道成为艺人,而是怎样不被影响。” “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把梁若的事抖出来、扯进来为自己澄清,因为我知道他也是受害者,这样的事我做不了。所以,我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裴听颂忽然间又有了最初见到方觉夏的感觉,他就像是一根笔直的枯枝,固执而坚韧,宁可干干净净地折断,也不可以被改变。 或许是小时候见到过父亲好的样子,一个事业蒸蒸日上、爱妻儿爱生活的舞蹈演员,也亲眼目睹他因失败而癫狂,彻底变成另一个人,失去自我。所以方觉夏才会形成这样的人生法则。 “从小到大,我们受到各种各样的教育,很多人都在教我们应该去争取什么,应该得到什么,为了什么而努力,但是很少有人会告诉我们,你应该保留什么。可我想做的,不过是保留我自己的本质而已。” 方觉夏看向他,“我以前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随着我长大,我发现它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和困难。人类是这么复杂的多面体,每一个面甚至点,似乎都可以被拎出来代表这个人。这是外界的评价,片面,单维。”方觉夏轻微摇头,否定了这种做法,“但我知道,我想保全的那部分自我,才是唯一可以真正代表我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又说了很多在旁人眼里很奇怪的话,这些都只是深埋在他心里,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看到裴听颂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方觉夏皱了皱眉,有点奇怪,“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裴听颂笑了起来,铺垫前言,“我知道每个人的知识体系不一样,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一个人,你很大概率上不认识。他是生活在16世纪的一位哲学家,名字叫斯宾诺莎。” “斯宾诺莎……”方觉夏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表示自己的确不熟悉。 “他最伟大的成就之一就是将三种分类的对立的伦理学进行了调和统一。”说到这里,裴听颂看到方觉夏疑惑的表情,“扯远了,简单点说,他曾经在自己的著作《伦理学》里写过这样一句话,‘每一个事物就它自身而言,都在竭力保存自我的存在,而事物所竭力保存的自我,恰恰就是那个事物的真正本质。’” 听到这句话,夜色下的方觉夏微微发怔。 “是不是很奇妙?”裴听颂看向他,微微挑了挑眉,“所以,在我刚刚听到你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忽然就有了一种……跨越了时空,看到斯宾诺莎的哲学追求在你身上复现出来的奇妙景象,说起来很玄,但真的是这样。” 这是他最钟爱的哲学家之一,冷静自持地与自己一生的悲惨命运而对抗,从来没有一刻认输过。 “就在刚刚,我心里很触动,你从来没有看过他的书,没有学过他的理论体系,但你自然而然地活成了这个样子。那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思想是真的可以在一种虚空而玄妙的境界里,摆脱肉身和时间,达到某种碰撞与共鸣。” 方觉夏其实也是一个反抗者。和裴听颂不一样的是,他是为了守护自己而下意识地反抗。 对裴听颂这样的说法,方觉夏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一方面觉得奇妙,又觉得裴听颂或许只是对他偏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个完全不精通哲学的普通人,但也因为裴听颂的描述而对此感到好奇,“那……斯宾诺莎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说呢?”裴听颂认真想了想,“他是个精通数学的人,所以几乎还是用数学的方式在研究哲学,极度克制,崇尚理性。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日子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呆着做研究,好几天都不见任何人。” 方觉夏又问,“那他有收入吗?” “说到这个就更神奇了,”裴听颂抓起他的手边说边玩,“他本来是老师,后来改行磨镜片,手艺不错,但他不是真的做生意。他每年都会精确地计算好自己需要磨多少镜片才能刚好满足自己的基本生活和研究成本,每个季度还会再算一遍账,过得特别精确。” 说完裴听颂笑起来,“你还真挺像他的。” 方觉夏想了想,觉得很有趣。虽然裴听颂是揶揄,但总归是拿伟大哲学家去揶揄他,完全是抬举,“你闭嘴,我当不起。” 裴听颂却发自肺腑地说,“你什么都当得起。”他很开心,因为自己又多了解了一些方觉夏,好像离他的灵魂更近了几分,面对这样封闭自我的小冰块,这是一个极大的飞跃。 凌一跑回来秀他学到的方言,“像吗觉夏,我学得像吗?” 方觉夏正要点头,裴听颂就抢先怼回去,“哪里像了,你学什么都像成都话。” “你!我就说成都话怎么了?瓜兮兮嘞你学都学不会,嘁。” 说完凌一就跑了,裴听颂一脸懵逼,看向方觉夏,“他刚刚骂我来着吧?是骂我了吧?” 方觉夏装傻,“是吗?我不知道。” “肯定是,小兔崽子。”裴听颂撸起袖子就要走,被方觉夏拦住,“谁让你说人家学方言学得不像了。” “本来就是。”暴躁小霸王长长地舒了口气,“行,我不跟他这种没有爱情的单身狗一般见识。” 听到他这句话方觉夏立刻踢了他一脚,“嘘。” 裴听颂求饶似的笑起来,很快又想起些什么,“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们那儿的方言呢,我想听你用粤语说话。” “上次不是唱歌了吗?”方觉夏扯了两下自己的卫衣帽子。 “那不算,你跟我说一句不行吗?” 方觉夏借口不知道说什么,一直不说,裴听颂就一直闹,还假装要跨栏杆跳下去,拿这个威胁他。 “你跳,我看不见总可以听听水声。”方觉夏对着他笑。 “太残忍了。” 玩够了,邮轮也靠岸,他们一个一个下去,从江上回到地面。 裴听颂像个大佬一样左拥右揽,“玩儿得开心吗哥哥们?” “开心,谢谢团霸!” “那你们回去轮流帮我洗衣服!” “你说什么?风好大,听不见。” 走在最后的方觉夏笑了笑,踩着他们的影子,等到他们在玩笑后四散,他才走到正要追赶的裴听颂身边,“你等等。” “怎么了?”裴听颂听话,停下来。 方觉夏两手插兜,凑到在他的耳边。不熟悉的语言,声音比夜色温柔。 “bb,我好中意你嘅。” 作者有话要说:翻译,“宝贝,我好喜欢你啊。” bb有种哄小孩子哄恋爱对象的感觉,很亲密的那种称呼。你们可以去搜一下广东男生念出来的那种,很苏的 多聊一聊斯宾诺莎,大家有兴趣可以当故事听一听。为什么裴听颂会说他和惨淡人生反抗呢,因为斯宾诺莎是犹太人,他出身商人家庭,算富裕家庭长大的孩子,他学习宗教学和历史,天赋异禀,一步步走向哲学研究的道路,因为他的宗教背景思考了很多宗教哲学相关的问题,也对当时的一些宗教学提出了质疑。 在他23岁的时候,他被犹太教会传讯,传闻说他传播异端学说,他不愿意假装迎合他们,所以被开除教籍,接受了驱逐。他父亲也将他赶走,姐姐还想骗走他那一点点继承的财产。他当时走在路上都差点被一个虔诚的神学学生拿匕首刺杀,因为他违背了教义。后来他就租住在阿姆斯特朗城外的一个阁楼里,从原本的衣食无忧变得困顿孤独。 不过也有很多人仰慕他,甚至有人想把自己所有遗产给他,被斯宾诺莎拒绝了。 当时斯宾诺莎的研究是非常危险的,危险到什么程度呢?他必须悄悄地完成著作写作,不能出版,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他给了房东一把钥匙,请他们在他死后帮忙出版这些书籍。 他的人生也很传奇,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搜搜看~ 第79章 双向保护 听到这句, 裴听颂愣了一下。回神的时候方觉夏已经和其他几个人走到一起, 将他落在后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自己就像晕晕乎乎被一颗糖砸中了,但还没来得及剥开仔细尝一尝, 糖就不见了。 上赶着追过去, 裴听颂一路都在问方觉夏那句话的意思。可方觉夏就像是故意似的, 只笑,不说话。 一直到他们回到酒店, 裴听颂都没有罢休。一条接着一条的微信发过来, 弄得方觉夏的手机跟坏了的闹钟似的,响个不停。 在轮番轰炸下方觉夏还是投了降, 给他发过去一句话。 [Moonlight: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又一次说出来了。 那头几乎是秒回。 [恒真式:真的吗?![捂心口·jpg]] [恒真式:[发射爱心·jpg][发射爱心·jpg][发射爱心·jpg]] [恒真式:那一开始那个很像b的发音是什么意思?] [恒真式:求你了哥, 快告诉我吧] 看他这样, 方觉夏想笑,bb这个词在粤语语境里的亲密程度太高,他不想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释给他听,于是他从网上找了一个广东女孩哄他两岁小弟弟的热门视频, 转发给了裴听颂。 发完视频, 方觉夏倒在床上, 忽然想到之前裴听颂说过的某个诗人的名言——热恋和幸福使我玩物丧志。他深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真谛,不仅是玩物丧志,他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过去的他情感干瘪到像是脱水蔬菜,哪怕浸泡在充满了友情和关爱的环境之中,也无法充盈成鲜活的模样,只是潮湿的, 膨大却没有生命力的速食蔬菜。 可裴听颂彻底救活了他。令他愿意去表达自我,表达对一个人的爱。 原来在爱中,没有任何难以启齿的事。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恒真式:bb是小宝宝的意思?!] [恒真式:Baby?babe??] 看到他的问号,方觉夏都几乎可以想象到裴听颂现在的表情。于是他火上浇油,回了一条。 [Moonlight: 可以这么理解。] 然后那头居然就没有回应了。方觉夏一开始没觉得怎样,洗澡的间隙忽然间又想,男孩子被叫bb是不是会有挫败感,是不是太把他当小孩了。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手机正好又震动了一下。 [恒真式:既然都叫我bb了,那哥哥以后可要多疼疼我。] “真不害臊。”方觉夏对着屏幕,小声自言自语。 他就占了这么一次便宜,居然又被裴听颂给占回来了。 盯着这行字,尤其是后半句,方觉夏的心跳又忍不住加速。裴听颂的话就不能往深了品,都是些比露骨还露骨的弦外之音。 心头痒痒的,有种嫩芽破土的感觉。 春天令人躁动。 飞回北京的当天下了雨,湿乎乎的北京很是少见,春天都快过去,才终于落了场雨。开车从机场回三环,又被私生追车,路上车多,又有雨,大保姆车载着八个人,本身就已经相当危险,私生粉还买通了黄牛开车跟在后面,好几次差点撞上。 最后程羌忍无可忍,在进入城区之后找了个合适的点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后面追车的私生也将车子停了下来。 他知道私生并不是好招惹的,其中不乏情绪激动者,稍有不慎甚至会被放在网络上颠倒黑白,所以他也只是站在路边,对她们好言相劝。 “你们年纪都还很小,都是小姑娘,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机场高速你们都敢跟,不怕出事吗?” 但里面的私生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我们就是想看看他们!” “你们已经看到了啊,他们没有走vip,在机场接机的时候不是就已经看过了吗?别的我们不说了,追车真的非常危险,我们一车子人,你们也是,这还下着雨,难道你们真的希望发生交通事故吗?” 说完程羌站拍了拍驾驶座的车窗,“麻烦您把窗户摇下来。” 里面的黄牛岿然不动。 程羌低头用手机记录信息,“你的车牌号我已经记下来了,如果再继续追车的话,我们只能报警了。” 即便是这样说了一通,程羌刚一转头,就听见后面车里传来几个女生的骂声,骂得相当难听。他懒得理,回到副驾驶嘱咐司机开车。 火起来就是麻烦,妖魔鬼怪也会变多。 凌一望了一眼后视镜,那辆车还停在原地,与他们越拉越远了,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想到了别的事,忍不住说,“你们知道吗?最近七曜的老三发现自己身上被安了跟踪器。” “我去,真的假的?”路远听得毛骨悚然。 方觉夏忍不住问,“藏在哪儿?”他想了想人身上能携带的东西,手机不大可能,“难不成是手表?” “还真被你猜中了。”凌一叹口气,“之前他过生日收到的粉丝礼物嘛,里面有一块名表,其实是被改造过的。” 程羌摇头,“不能再收礼物了,以后站子的礼物都不收了。公司这两天因为这件事也讨论了好几次,蹲点追车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管不了了。” “唉,这都什么事啊。” “火了就是这样,没办法。” 刚回去,成员们就开始了各自的工作。方觉夏和裴听颂签了品牌合同,约定好拍广告的时间,然后就去录制《逃出生天》。 除去错开的行程,卡莱多的打歌只持续了两周。打歌节目固然可以为歌曲带来热度,但实在对艺人的精力消耗太大,每天的凌晨三四点就要起床,排队做好妆发造型,赶往录制现场,等待录制,一整套忙下来已经过去半天,再加上其他的行程,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星图并不是压榨艺人的公司,所以也并没有因为《破阵》的热度就延长打歌时间,就像老板陈正云说的,每场舞台都足够精彩,数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结束打歌对卡莱多的六个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最后一场的时候他们的开心都写到了脸上,还被台下应援的粉丝调侃“干啥啥不行,下班第一名。”比结束打歌更好的是,自从《破阵》在MLH拿到了第一个一位之后,他们一举拿下九连冠的好成绩,和自己比已经破了记录,更何况这是撞上七曜之后获得的成绩。 这场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竞争,卡莱多还是凭实力翻了盘,也打了之前嘲讽的那些黑酸一记响亮的耳光。新专的大热不仅仅让卡团从小糊卡变成知名男团,连带着卡莱多的团综都热度翻番,每一期的点击都在不断攀升,数据就是实录。 颜值只是敲门砖,实力才会让人底气十足地转粉。 到了裴听颂复诊的日子,一大早程羌就来到宿舍,正好和跑完步的方觉夏在电梯里遇到。 “今天没行程,准备干什么?” 听到程羌发问,方觉夏没怎么思考,“去公司练习,好久没跳舞了。再上上声乐课吧。” “你也太刻苦了。年轻人,偶尔也是要放松放松的,当艺人压力这么大,没事儿也多见见朋友,约着唱唱歌逛逛街什么的。”程羌劝是这么劝,但他也知道方觉夏不是那种会融入到团体里的性格,“再不行自己在家睡睡觉,看看电影,别那么绷着,多累啊。” 方觉夏笑了笑,“没事儿羌哥,我练一会儿就回来休息。” 程羌这才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感觉最近方觉夏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行,哎对了,小裴还没起吧?” 方觉夏摇摇头,“没有,昨晚睡得可晚了。” 听到这句话,程羌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可回头再一品,又有点奇怪,不对啊,他们俩又不是室友。 “你怎么知道他昨晚睡得晚?” 方觉夏一下子就被问住,他当然不能说裴听颂昨晚凌晨一点还在给他发消息。 电梯门打开,方觉夏扯了个借口,“我猜的,他说他要熬夜看书,要期中考了。” 程羌这才哦了一声,“你还别说,小裴虽然脾气不好、性格奇怪、小毛病一大堆还爱摆谱、一天天这不干那不干的,念书还是蛮认真的。” 方觉夏心想,这“虽然”后面跟的也太多了。 果不其然,等到程羌闯进去的时候,裴听颂还在蒙头大睡。方觉夏给他们一人弄了杯咖啡,搁在桌上,听着程羌在房间里催促裴听颂起床的声音。 裴听颂一头怨气地走出来,洗漱完,毫无灵魂地坐到餐桌前准备喝掉方觉夏倒好的咖啡,却被站在桌边的方觉夏踢了踢凳子,眼神示意他先吃面包。 “快点吃,吃完我们就去医院了,跟医生已经约好了不快点过去说你耍大牌。” 裴听颂嚼着面包,“说呗,拆了石膏我岂止耍大牌,我还要耍大刀。” 方觉夏笑出了声。 就在程羌整理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他接通之后听了半天,“好,行,那我看看能不能赶过去。” 见他神色凝重,方觉夏问怎么了,程羌这才说,“江淼的试镜过了,现在制片人要约他过去聊聊。” 裴听颂一拍桌子,“过了?太好了,这时候不能没有经纪人啊!我的淼哥不能被坑,阿强你快去。”说完他就抱住方觉夏的腰,“觉夏哥陪我去复诊。” “啊?”方觉夏想推他,推不动,一抬眼程羌也朝自己投射出求助的眼神,“觉夏你ok吗?我一会儿打电话让小文开车送你们去,跑腿儿的事让他干。” “……行。” 他还挺想去的,虽然现在得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 本来裴听颂刚刚还是一副拒不配合的态度,一换了人就欢天喜地,微笑送走了赶时间的程羌。方觉夏换了件衣服出来,替裴听颂把外套穿好,“希望里面的骨头长好了。” 裴听颂却突然翻脸,“为什么?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我对小孩子没企图。”拉上拉链,方觉夏拍了拍他的脑门。 虽然有小文这个电灯泡,但裴听颂也还是心情愉悦。去医院拍了片子又见了之前的主治医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骨骼愈合得不错。”医生推了推眼睛,“石膏拆除后可能会有一点点酸痛的情况,这都是正常的,固定这么长时间会有一些类似软组织挛缩的症状。之后也要小心注意,不要过度使用,也别搬重物。” 方觉夏心里还是不放心,问了很多问题,把注意事项都记在心里。等到从医院出来了,小文都忍不住夸,“觉夏你也太细心了,都没我啥事儿了,全让你问的明明白白。” “那是。”裴听颂用他刚刚重获自由的左手揽住方觉夏的肩,“觉夏多关心我啊。” “你小心点。” 小文主动去了驾驶座,“回宿舍吗?” 裴听颂立刻说,“别,先去一趟学校,我有个什么表得去拿了盖章,得本人去。” “行。” 往学校开的时候,路上堵了半小时,裴听颂没睡够,歪在方觉夏的肩膀上睡着了。方觉夏看见小文一直盯着后视镜,有些怀疑,毕竟最近类似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小文,你在看什么?” 小文皱起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疑心病太重,总感觉有车子跟着我们。”可他又觉得奇怪,“照理说不应该啊,这还能知道小裴的复诊时间啊?而且我们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外面的车喇叭声把裴听颂差点吵醒,在方觉夏肩膀上蹭了蹭。趁着小文看后视镜没注意,方觉夏带着点安抚性质地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尖。 他也奇怪,难不成私生还在他们宿舍门口蹲点了? 车流终于动起来,小文继续往前开,过了一个路口,后面的嫌疑车辆依旧在,“肯定是跟着咱们呢。” “有可能是在宿舍蹲点的私生,我之前听凌一说,有的私生可以在小区外面蹲一夜的点,还有在宿舍门口安装摄像头的。” “太可怕了。”小文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回去了我跟羌哥说一声,检查一下宿舍外面电梯里什么的,虽说是入户电梯,小区安保也严,但也不是密不透风,保不齐有什么变态溜进来干坏事。” 车子最后停在学校门口,方觉夏叫醒了裴听颂,给他递去帽子和口罩,就在他准备好下车的时候,果然有一群奇怪的私生围了上来,嘴里还一口一个裴听颂的叫着,好像生怕周围的人认不出来似的。 裴听颂眉头皱起,懒得搭理她们,从车里拿了自己的包准备走。方觉夏有点不放心,往车窗外看。 “真烦人这些人,她们每天就没有自己的事干吗?”小文抱怨道,“本来我说带保镖来的,但是又觉得有点夸张了,早知道就叫几个人了。” “带保镖来学校会被骂的。”方觉夏看见她们越围越紧,心里也有点烦躁,“她们应该进不去吧。” “不知道,按之前的来说是进得去的,她们不知道搞到了什么证件,已经进去过好几次了,连小裴的同学都被骚扰了。” 看着裴听颂一个人被她们这么围着,方觉夏心里有点担心,裴听颂脾气直,很难忍住脾气,他一个人方觉夏不放心。 他看了一眼小文,心里的那么一点念头也打消。羌哥都降不住裴听颂,更别说小文了。 没再多想,方觉夏开了车门,戴上棒球帽就出去了。 “哎!觉夏你……” “在车上等我。” 隔着挡风玻璃,小文讶异地盯着方觉夏的背影。明明之前他自己遇到私生都是能避则避的,现在怎么这么勇。 裴听颂被这一群私生烦得快要骂脏话,没想到还有人拽他,正要扭头骂人,看到了方觉夏的脸。 “我跟你一起。” 方觉夏挡在他左手边,这几个私生看来是追裴听颂的,对他的出现很是不满,甚至有一个直接开骂,说他倒贴裴听颂炒作,说他为了红蹭热度。 方觉夏一言不发,眼神冷得很。裴听颂气得想怼回去,也被方觉夏叫停。 “别说话。” 他拉着裴听颂快步往学校里走,向保安出示了证件之后,裴听颂直接对保安说,“麻烦拦住后面的人,她们不是学生,是跟踪我的人,你们可以查她们的证件。” 于是后面的几个私生就被保安拦住,在校门外毫不顾忌形象地破口大骂。 裴听颂一面拉着方觉夏往里走,一面高举起自己的右手,对着背后那群疯子比了个中指。 方觉夏把他的手拽下来,“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对上她们会情绪激动才跟来的。” 裴听颂低着头,直接解锁手机打开微博,一边说话一边编辑了一条微博,都没再看一遍,就发了出去。 [@Kaleido裴听颂:今天的裴听颂也在辱骂私生。[比中指·jpg]] 发完他就爽了,手机往口袋里一扔,“无所谓,每次跟来学校我都跟她们对骂,随便她们跟,我不虚。” “那你这次怎么好声好气让保安拦住她们?” 裴听颂带着他走了一条人相对少点的路,“我自己倒没什么。听到你被骂就有点忍不了。” 方觉夏笑了笑。 他们还真是一样的人。 “这算什么,”方觉夏瞟了他一眼,故意逗他,“我被骂得最凶的时候,你还是母胎solo呢。” “方觉夏,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裴听颂给他鼓掌,“带辩论家。” “谢谢夸奖。” 跟着裴听颂把他要办的手续办好,方觉夏有点没精神,有点后悔早上没有给自己也泡一杯咖啡,于是在办事大楼一层的咖啡自动贩卖机那儿给自己买了杯美式。 后面排队的女生似乎是认出他了,犹犹豫豫不敢开口,最后在方觉夏找不到杯盖领取位置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指了指侧面,“觉夏哥哥,在这儿。” “啊,谢谢你。”方觉夏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有点尴尬,又说了一遍谢谢。 “不客气!刚刚看到裴听颂发微博,我还好生气的,现在看到你一下子就开心啦!” “微博?”方觉夏没明白过来,看见手续完毕的裴听颂朝他走来。 “对啊,他上热搜了,怼私生,超酷的。” 作者有话要说:人间中指裴听颂 裴听颂虎逼事件簿又多一条。 下次作话写个完整的事件簿吧 第80章 硬核操作 “什么?” 方觉夏一脸[你搞什么]的表情看向正朝他走来的裴听颂, 裴听颂又用一脸[我做错了什么]的表情回他。 偶遇的P大小粉丝一双眼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开启了脑补模式。 天哪我何德何能可以这么近距离看听觉眉来眼去啊。 太真了,真的太真了。 宁信黄河没有水, 不信听觉没一腿。 “怎么了?”裴听颂没明白发生什么了, 还以为这个看起来乖乖的小女生也是私生, 于是问她,“你是……你不会跟着我哥了吧。” 我哥!!! 被质问的妹子耳朵里根本进不去其他话, 只有“我哥”两个字, 顿时捂住了心口,脸都红了起来。 人生从没有这么幸福过。 “没有。”方觉夏立刻否认, “她是在我后面排队买咖啡的学生。”他立刻把话题甩到裴听颂身上, “你发微博了?”说着他想还不如自己亲眼看看, 于是登上了角落里快要落灰的微博账号,自己打开刷了刷首页,找到了裴听颂刚发的一条。 真的两眼一抹黑。 “你这发的也太直接了。”方觉夏直摇头,他居然直接用辱骂两个字, 还发了中指, 这不上热搜才怪。 裴听颂嘴角不屑地勾起, “这算什么,我就差发私生biss了。” 小女生吧唧吧唧开始鼓掌,跟只小海豹一样。 方觉夏叹口气,算了,他凭什么指望自己能管住这个人啊。裴听颂一点也不在意,从方觉夏手里拿过咖啡就喝了一口, 跟个品鉴师似的,皱眉头,“这咖啡真难喝。” 妹子又一惊。 间、间接亲吻了!?! 方觉夏的手机震了好几下,都是程羌的消息,不打开看就知道是什么。一个头两个大。 “走吧走吧,我饿了,吃点东西去。”裴听颂拉着已经接近灵魂出窍的方觉夏离开这小小的咖啡贩卖机。只留下那个可爱的小粉丝,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目送自己最爱的CP离开。 裴听颂的个头在校园里还是很扎眼,他倒是没所谓,就是担心方觉夏会尴尬,所以都尽量带他走比较偏的路。 他其实很享受这种时刻,像个普通的学生一样,带着自己喜欢的人逛自己的校园,带他吃学校的食堂,在学校里的咖啡馆一起约着看书写论文。 像校园恋爱一样。 “我带你去吃我经常吃的一家简餐。”说着裴听颂领着方觉夏去到一家不大的咖啡厅,里面大部分是留学生,各个国家的都有。 他挑了个靠角落的卡座,点了些三明治意面,然后和方觉夏面对面聊天。 在这里,方觉夏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或许是因为这里都是专心学习或聊天的学生,没有多少人的眼光放在他们身上,又或许是因为裴听颂就在对面,他整个人都很轻松。 “我刚来这边的时候,还不是很习惯国内的教学,有时候自己会一个人来咖啡厅看书,来这里比较多。”裴听颂拿起一块三明治给方觉夏,“我经常点这个吃。” “嗯。”方觉夏咬了一口,觉得还不错,“挺好吃的。” 隔壁桌有两个正在复习数学的韩国女生,用笔当发簪把头发盘起来,太难了还会挠头,中韩杂交着说上一句,“哎一古,算错了,又错了。” 他觉得很可爱,想到自己念书的时候,于是转过头对裴听颂说,“我以前其实来P大听过课,但是那个时候没有时间吃饭,所以都是听完课就急匆匆走了,也没有仔细转过。” 裴听颂有些惊讶,“是吗?”他算了算,“两三年前的时候?” 方觉夏点头,手拿叉子在盘子上转了转,卷起一团意面,“那个时候跟班上的同学一起,还认识了一些P大的教授。” 裴听颂忽然觉得有些可惜,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回国,已经遇到了方觉夏,该多好啊。他们甚至可以像普通学生一样,约在图书馆看书。 他是个不太会回首过去的人,永远一往无前,脚步没有停下来过。但现在,他时不时就会想到过去。 因为太喜欢,每每想到自己没有参与到方觉夏的某部分人生,就感到遗憾。 挺傻的,裴听颂自己也知道。 方觉夏吃着嘴里的意面,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 “怎么了?”裴听颂趴在桌上看着他,“笑这么开心。” 方觉夏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想说。 “说啊,让我也开心开心。” 让他闹了一阵,方觉夏才终于开始,“好吧,我就是突然想。如果现在让我穿越回去,到高中的时候,我可能会好好努力一把,参加一些数学竞赛什么的,搏一搏P大试试,虽然我外公最希望我去师范,但如果……” 他的眼睛从裴听颂身上撇开,带着不好意思的闪躲,“如果那个时候就知道你以后会来这里,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刚刚放弃一个假设的裴听颂,此刻却被方觉夏的话击中心脏。 他知道,对过去的假设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事,但两个假设意外遇到一起,就成了双向渴求。 得知自己喜欢的人也想早一点邂逅,这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或许在某个平行宇宙,他们就是这样度过的。不是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偶像,他们以最平凡的姿态与彼此相识,没准儿一开始也带着傲慢和偏见,毕竟他们是那么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但最终,依旧会在一次次深入的交流里成为最亲密的人。 重来多少次,裴听颂都会折服于方觉夏的坚强和通透,方觉夏也不可能不对世界上最热情最浪漫的人动心。 这是诸多平行宇宙里唯一不变的剧情。 方觉夏的手机震了震,低头一看。 [恒真式:我真的太喜欢你了,喜欢到词穷的程度。] 嘴角忍不住勾起来。方觉夏故意没有去看他,自己低头去盯菜单。 本来以为裴听颂可以跟着他一起回公司,可惜的是半道杀出个教授,把裴听颂叫去讨论发论文的事。裴听颂也不好让小文在外面等太久,就让方觉夏先回去,说自己结束完就回公司。 等方觉夏出去的时候,裴听颂的私生已经离开了。 “觉夏觉夏。”小文一看见他出来,就把头伸出车窗,冲他招手。 方觉夏进了副驾驶座,把特地给小文买的三明治和咖啡递给他,“吃点东西吧,我还以为你会睡会儿。” “正好我饿了,谢谢觉夏!我本来是想睡会儿。”小文咬了一口三明治,“结果,结果小裴啊,他给我发微信,说让我拍一下门口那几个私生,发给他。” 拍照? 方觉夏感觉有点不对,“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拍给他了。”说起来小文也很气,“这几个女的还在外面和保安吵架呢,吓得我差点报警。真是不明白,一天天地干嘛要跟踪别人啊。”他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觉夏,羌哥说他已经找人装监控了,电梯里,入户电梯口还有你们宿舍门外面,都装上,然后把监视屏放在你们客厅,随时可以看到。” 他吸了一口咖啡,“羌哥说实在不行,就再搬个宿舍,换个地方。” 方觉夏叹口气,“换地方那些私生就更得意了,觉得我们是怕她们,所以躲着。” “没错。”小文一撸袖子露出小细胳膊,“每次看她们看得我都想重拳出击了。” 方觉夏越想,越觉得裴听颂要做什么,他得回去跟他商量一下。 小文开着车送他回公司,路上方觉夏收到凌一的消息,说他又有了新的电视剧主题曲,还是他特别喜欢的女演员演的电视剧。方觉夏也开心,给他回了一个恭喜。 到了停车场,小文停好了车,两人一起上去。他们的地下停车场算空荡,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写字楼电梯。小文是个活泼的性格,一直和方觉夏聊着最近工作上的事,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他平时也没人可讲,但是方觉夏人很温柔,又会给他提出很切实可行的建议,所以他很喜欢和方觉夏聊天。 “所以你现在还在带新人?” 小文叹口气,“没办法啊,羌哥说以后人手会越来越不够。谁能想到我都可以当前辈了呢?” 方觉夏笑起来,“你本来就很可靠嘛。”说完这句话,方觉夏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侧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他回了回头,身后依旧空荡荡。 听到他的夸奖,小文很开心,也没在意方觉夏回头,继续说着自己的小事,“其实也还好啦,就是有一个新人,他老是记不住我说的,经常犯一些很低级的错误,我知道这样说人不好,但是真的,你知道吗觉夏,他上次差点把我桌子上的文件拿错,我都告诉他了,我桌上的东西不可以随便动的。” “是吗……”方觉夏心里面总觉得怪怪的,所以也只是应和了两句,他又忍不住回头。 “怎么了?”小文终于发现他不对劲。 方觉夏摇摇头,跟他一起上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他才开口,“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真的吗?不会是狗仔和私生吧!” “不知道。”方觉夏皱眉,“也可能是最近私生的事搞得我有点神经紧绷。” 被他这么一说,小文也有点头皮发麻,“希望只是狗仔而已,不要是太坏的人,我每天都好担心你们。” 小文是出道就跟着他们的,那时候才刚大学毕业,当时也因为卡莱多不火,外出工作的时候吃了很多苦,看了别人很多白眼。在方觉夏眼里,小文和程羌几乎已经是亲人的存在。 他捏了捏小文的肩膀,“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一回公司就看到焦头烂额的程羌,三个手机来回接电话。方觉夏看着有点心疼,又因为知道是裴听颂发微博的事,觉得有点好笑,于是站在他面前多看了一会儿。 程羌接完电话,对着方觉夏直摇头,“他怎么这么虎,你说说,怎么能这么虎!” “可能上辈子就是一只小老虎吧,”方觉夏耸耸肩,“山大王当习惯了,谁都不放眼里。” “关键那些私生很偏激的。”程羌还是担心。 方觉夏想了想,“羌哥,我们思路不太对。我今天想了一下,小裴的做法其实不一定是冲动行事,他打的是他自己的算盘,而且你知道,他其实并不是靠粉丝吃饭的人,更不用说连粉丝都不算的私生了。” 程羌忽然间有点懂他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小裴想自己整一整她们?” “或许吧。”方觉夏也只是猜测,“以恶制恶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不管了,反正今天我是真的累了,我本来想花点钱降热搜的,结果那个小兔崽子死活不让,也不删微博。结果现在营销号都在搬运之前论坛里关于他的那栋楼。” “什么楼?”方觉夏一下子就会过来了,“哦,裴听颂虎逼事件簿。” “你都知道了!” 方觉夏笑起来,“凌一吃瓜的时候给我看过。” “我无语了,现在网上都给他起了外号,什么人间中指裴听颂,行走的消·音·器,人间恶虎裴听颂。” 方觉夏想了想,“都很贴切。” 程羌彻底无语了,果然,什么兄弟情都是营业出来的,还以为他们真的成了好朋友了。 “行吧,你们俩一个倔一个虎,我太难了。”程羌正要走,又回头提醒他,“哎对了,周末要拍广告,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明白。” 在练习室练到晚上,凌一也进来跳舞,一进门就对他说,“觉夏你看了小裴的微博没?太6了。” 方觉夏擦了擦汗,喝了一口水,“看了,他当时就在我跟前发的,我都不知道。” “欸?”凌一先是疑惑,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不是,他又发了,新的你肯定没看。”他知道方觉夏练习的时候从来不看手机。 是吗? 方觉夏走到墙边,拿起手机坐下,打开了微博,只刷新了一下首页,就看到裴听颂发的微博。 [@Kaleido裴听颂:讲真的,你们一天天的在网上骂我的队友骂我的经纪人,我可以当做看不见,随你们的便反正你们骂来骂去我们照样住在一起,还要一起去马尔代夫,气不气? 但是你们像疯子一样追车,还搞到我面前了,当着我的面骂我队友,是想怎么样?想告诉我“啊裴听颂你看我多喜欢你啊我跟你一样会骂人”?学点好吧,我只骂该骂的人,比如你们诸位。我还爱读书呢,怎么不见你们拿着论文让我替你们看英文摘要啊?] “噗。”方觉夏直接笑了出来。 凌一立刻说,“是吧是吧,小裴真的,牛逼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牛逼的爱豆。我都想报班跟他学骂人了。” “算了吧。”方觉夏笑意未退,“学会了也没有用武之地,他本身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也是,他家那么有钱有势的,没人敢动他,底气十足。对了,”凌一点了点他屏幕,“你看他还回了毒唯的评论呢。” “是吗?” 果不其然,下面第一条就是。 [@葡萄树正牌女友:不是,你他妈说的是什么话?大家不也是为了你才去撕逼的?难不成我们为了自己去和别人吵架?你他妈真会寒粉丝的心啊。知不知道你说出这些话之后会丢多少资源,多少粉丝脱粉?娱乐圈就是要谨言慎行你他妈懂不懂?刚红起来就了不起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Kaleido裴听颂回复 @葡萄树正牌女友:一,我说的中国话。二,你是为你自己吵架,少往我身上甩锅,我看着你们撕队友就烦。三,少在这儿代表广大粉丝,您配吗?四,我要什么资源?我自己就是资源。要脱粉的赶紧,洗洗更健康。顺便你新来的吧,不知道我没红的时候骂得更凶啊。红怎么了?靠你红的?本少爷靠实力靠脑子红的。] 另外他又回了一条。 [@Kaleido裴听颂回复 @葡萄树正牌女友:ID给我换了,我不需要女友粉,梦里的女友。] 太刚了…… 方觉夏都不禁感叹,他知道下面的粉丝会控评,所以他特意点进去热搜,看看实时。原本以为会有很多人开麦骂他,没想到居然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Paperheart:卧槽,pts太牛批了……] [@低级颜狗:草,我要转粉了,从来没有想过会有pts这么勇的明星,怼私生那个博就已经够拽了,这条真的是硬核对骂。他真是真的不怕掉粉啊,据我所知还是队内top之一?瑞思拜裴哥] [@小七小七回复 @低级颜狗:这哥是真的不在乎,他之前干的事儿没比现在好到哪儿去,之前因为怼ncf太过被公司没收了账号,不让他发,后来他开直播骂,公司管不住了又把账号还给他了。] [@低级颜狗回复 @小七小七:草???开直播?他怎么这么强?] [@小七小七回复 @低级颜狗:嗐,他根本不在乎那些疯魔粉,毕竟他来内娱就是玩票,本来是一心混地下嘻哈圈的。那些疯魔粉就想管他,当然不爽了。而且他一块表都好几百万,家在阿瑟顿,整个家族都很有名。之前但凡有扒过他家世的帖子全都删的一干二净,号全封,你品品就知道了,一般小爱豆怎么敢?] [@低级颜狗回复 @小七小七:我要搞他了!追这种爱豆就是爽文体验!] [@宇航员大侦探:不愧是娱乐圈第一猛虎(1),每次看pts怼人就浑身舒爽,会投胎真好啊。] [@谁不喜欢吃荔枝:怼毒唯真的太牛了……我做梦都想看到的剧情居然实现了,新墙头我来了!] [@bukubuku:不愧是国外长大的,这作风简直就是欧美明星啊。] [@卡人安全着陆:今天他怎么这么暴躁,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他说的那个被骂的队友该不会是fjx吧(随便开脑洞粉丝不要过来骂我,骂我你爱豆就骂你)] [@你是人间四月天:pts大概说出了很多明星不敢说的心声吧,某些粉真的太疯魔了,前段时间七曜跟踪器事件也好吓人,AS居然毫无作为,老三发微博都是小心谨慎的,一句重话不敢说。太难了,下次是不是要安针孔摄像头了?] [@EVA1234:不是,他怎么能这么说粉丝?] [@葡萄树就熟不了回复 @EVA1234:不是的,其实他看着很凶,对真粉丝特别好,之前有个上高中的粉丝因为长了个小肿瘤很害怕,写了长文都没有敢艾特他,但是粉丝帮艾特了,结果他居然转发了,还自己偷偷跑去看那个女孩儿,知道她是单亲家庭还把她安排到最好的肿瘤医院,全额负担医药费。他其实很善良的,就是有的粉丝太恐怖了,打着爱的旗号做一些跟踪的变态行为,他出道的时候就一直在说。] [@EVA1234:原来如此啊,是我误会了。要我我也受不了跟踪。] 方觉夏还有印象,当时是听贺子炎说的,说裴听颂资助了一个高中生,当时没想太多,觉得小少爷就是有钱有精力,后来才知道是自己对他有偏见。那个高中生生了重病没有钱治疗,他出手帮助,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要不是那个孩子自己后来非要发微博,这件事没人知道。 裴听颂这个人就是黑白分明,没有一点灰色地带。 那时候方觉夏其实对他也有所改观,了解他本性并不坏,但方觉夏当时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也很准确,他就是被划入到黑色·区域的人,永远不可能得到他半点好脸色。 现在想想,人生还真是大起大落又大起。 谁能料到黑名单里的人最后成了男朋友呢? #裴听颂骂私生#和#人间中指裴听颂#的两个热搜直接爆了,已经到了全网吃瓜的程度。 看到这里,方觉夏的心里想的却是,这下完了,公司可没这么多钱降一个爆了的热搜,得多贵啊。 点开热搜词条里各种言论都有,大部分都是惊讶,很多人甚至因为裴听颂的直白而转粉。 当然,总是会有那么一部分当惯了理中客和键盘侠的人,在对裴听颂的无所顾忌指指点点,企图用非常传统的中式思维管束他,让他学会忍耐,教他谨言慎行。 这样理中客丝毫不关心他们受到怎样的对待,只想教做人,甚至一窝蜂涌入裴听颂的微博下面,对他进行在线教育,以为自己是良药苦口,以为裴听颂被骂了就会听,就会改。还有人甚至拿裴听颂在国外长大的经历讽刺他,告诫他中文可不是用来骂人的,当明星就是要学会闭嘴,他就是活该。 “这些发言太迷了,我看他们用中文骂人不是挺厉害的?”凌一刷了刷,越看越迷,于是气得回去给他那条不许骂队友的点了个赞。 “觉夏你也点个赞,我看路远子炎都点了。” 方觉夏哦了一声,回到首页,不小心刷新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刷到了裴听颂最新发的微博,没有正文,配了张图,是几行他手写的英文。 [@Kaleido裴听颂:分享图片] [We live in a fucking insane time,man when you stalked by some shit,you must shut the fuck up when you tryna say something real,people just blah-blah-blah They say you gotta watch for what you saying baby OMG, you are in trouble! guess what I AM THE REAL TROUBLE ]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看这张图片,方觉夏就感觉脑子里有了声音,好像裴听颂就跟这儿freestyle似的。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热评就有翻译了。 [@跟着葡萄树学英语:我们活的这个时代真**疯了,当你被一些**跟踪,你**地就必须闭嘴忍着,你想说点真话吧,憨批们就逼逼赖赖,一会儿说什么谨言慎行,一会儿说天哪你会惹麻烦的!你猜怎么着?老子就是那个真正的麻烦。] 方觉夏笑了。 “还真是灵魂翻译。” 凌一惊讶地看着他,“天觉夏,我还以为你特别不支持他这么虎呢。” 方觉夏云淡风轻地看向他,“我支持啊,他做什么我都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本质爽文罢了,别较真x 不会被私生搞到被迫出柜的,放心~ 昨天说写虎逼事件簿,本来想着就写个几条,后来看到读者建议说搞完整一点,写个论坛体番外什么的,这个好像更可行,因为我大概想了想,真的有点多哈哈哈哈哈。 第81章 恶评回击 “欸?” 看着继续回去跳舞的方觉夏, 凌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 于是把刚刚发生的实况转播给嗑糖小分队。 [卡莱多第一大佬:有人吗?]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没有1也没有0, 这个世界很安宁。]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艺术家:单押x2] [居家必备好队长:怎么了一一] [卡莱多第一大佬:刚刚我不是给觉夏看小裴发的微博吗, 他看着看着居然迷之微笑你们知道吗!居然是笑着看的。]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艺术家:是这样的笑吗?[假笑boy·jpg]] [卡莱多第一大佬:不是!是真心的那种笑,我问他, 我说觉夏你不是应该特别不支持小裴这么虎吗?你们猜他说什么?]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他说, “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艺术家: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莱多第一大佬:哎呀不是的!他说他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们说,觉夏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怎么会变得这么……这么……哎呀我找不到形容词了。] [居家必备好队长:宠溺。]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艺术家:噫~]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艺术家:鬼上身不一定, 可能是被怕鬼的上了(bushi)]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已截图。] [居家必备好队长:行了你们, 嗑队友CP也稍微收敛点。] 看到队长这么严肃的一句话,凌一还稍稍有点害怕,没想到下一句就是。 [居家必备好队长:别舞到粉丝面前。] 原来是怕这个?? 裴听颂在热搜上挂了两天,他的发言几乎是一口气揭开当下娱乐圈习惯性维护的表面平静, 在引发纷争的同时, 意外地也得到了许多支持。 对于娱乐圈明星逐渐“沉默化”的现象, 许多网友早就累积了大量的不满情绪。在这个说话有可能被判死刑的年代,公众人物都戴着噤声面具,说出来的是精美修饰过的绝不出错的场面话,活着就是表演,从不表达。 裴听颂就像是踏碎傀儡面具的一个鲜活的人,毫无顾忌地打破这个默认规则, 要表达,而且是有棱角有情绪地表达。 裴听颂的粉丝倒是很会来事,趁着几个特别虎的热搜词条还挂着,蹭热度发了好多他在鬼屋的团综剪辑。 [@葡萄树下你和我:诚邀各位观看,大变活人之#人间中指裴听颂#秒变#人间消·音·器# [视频]] 冲着开麦怼人进来,点进去全是怕鬼rapper花式高音,这样的反差萌也让不少网友激情转粉。 [@呸呸呸喝口水:哈哈哈哈哈哈你跟我说这就是那个开麦骂人的裴听颂???] [@豹纹斑马小可爱:人间中指的人设都是假的![狗头]] [@123木头人:哈哈哈哈哈我都没办法把他和微博上骂人的那个对应到一起(ps这两个男生有一、、配)] [@Diiidi:歪一下重点,这个哥说英文好好听啊,口音贼棒] 这种程度的热度星图这样的小公司根本没法控制,他们只能尽可能地想办法引导舆论,不要被人利用,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没人敢真的对裴听颂下手。 本来程羌还很担心,之前的运动品牌会不会因为裴听颂这次的开麦黄掉,热搜爆掉的时候还专程给品牌商打了电话,提前透个底,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反而非常满意。 “网上的反响不是很好吗?正好我们这一个系列主打的也是这种年轻张扬的风格,裴听颂和我们的风格就很符合,还有方觉夏,他们一个冷静一个张扬,有反差,可以代表两种不同类型的年轻人,很好。” 程羌这才松了口气,给定时·炸·弹当经纪人真的太不容易。 拍广告的当天,程羌开车送他们过去拍摄地。方觉夏上了车,望向窗外,林荫路旁的梧桐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到几乎要遮蔽半个天空。忙碌的人缺乏感知力,不知不觉夏天就这么来了。 “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你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会有一些比较零碎的行程。”程羌发动了车子,“老板的意思是争取在夏天的时候发张迷你专辑。” “马尔代夫还去不去了?”裴听颂问。 方觉夏忍不住笑起来,“你现在变成凌一的代言人了吗?” “去去去。”程羌系上安全带,“团综最后一期就去马尔代夫,而且只拍前两天的,后面几天你们自己随便玩,我们不跟着拍了。” “真的假的?这么爽。”裴听颂顺势抱住方觉夏的肩膀,“那我要跟觉夏哥住一间房。” 程羌瞪了他一眼,“你是嫌弃我是吧,还没跟你算那天玩失踪的事儿呢!” 一说到这件事,方觉夏就有些不好意思,头都瞥向窗外。 裴听颂却是个厚脸皮的,笑嘻嘻说,“那怎么了,我多大了还天天派人跟着啊。” 说到这里,方觉夏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最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程羌开出小区。 裴听颂松开他的肩膀自己坐好了,看着方觉夏。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神经质,总觉得最近有人跟着我,但是我回头看的时候又没有人。” 听到他说自己神经质,裴听颂立刻说,“不要低估人类对危险的预知力,有时候是很准确的,这不是什么神经质。”说完他也有点烦躁,“最近的私生确实有点恶心了,肯定也有跟着你的。” “在宿舍的时候吗?”程羌问。 方觉夏摇摇头,“就是回宿舍的路上,或者公司附近。就是这两天的事,以前都没有这种感觉。” “拍完广告好好在宿舍休息几天,或者出去玩。”程羌说,“暂时不要常来公司了,你也该休息了,连续工作太久了。” 看着方觉夏冷静点头,裴听颂想抱他。 他明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好像真的有了一条软肋,别人稍稍碰一下,就难受的要命。 广告拍摄的主题是“张扬真我”,他们需要演绎的是主打年轻系列的夏季新品,一共需要拍四个版本的电视广告宣传片,还有全系列的平面广告,当然,也包括了宣传期的一些花絮和物料视频。 刚来到拍摄地,程羌就见到了之前已经见过一面的营销总监,对方远远地就朝他们招手,走过来的时候也很热络,“来得真早,路上不堵吧。” “这不就怕堵在二环上,早早地就把他们叫起来了。” 总监笑了,“对,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之前咱们定好的宣传花絮视频是取向调查,就是一些快问快答,后来上头说和之前的杂志重复了,希望我们换一个。我们营销组这边连夜开了会,结合了一些热点时事,弄出了一个新的方案,你们看看,可以接受的话我们就……” 他把方案递给他们,一人一份。方觉夏低头翻看,第一行的小字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读恶评并给出回应。 “当然了,这个其实不是每个明星都可以接受的,所以也只是我们的方案之一。后面还有‘做过or没做过’的小游戏,这个可以作为备选。” 一看到读恶评,程羌就看向方觉夏,他知道裴听颂其实不在乎,但是方觉夏之前遭受过的网络暴力实在太多。 方觉夏翻了翻,抬起头,看见程羌望着自己,于是笑了笑,“怎么了羌哥?” “啊,没事儿,你觉得ok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觉夏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已经脱离敏感源了,大概是心境不一样了,他也比以前成熟许多。 “我可以的。”说着他看向裴听颂,“也不是我一个人啊。” 裴听颂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他也知道,方觉夏如果真的不喜欢,他会拒绝。他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相反,他非常勇敢。 “好啊,我们一起。” 看见他们欣然同意,营销总监松了口气,连夜做的方案没有废掉,他又解释说,“其实这些恶评我们都有筛选过,没有非常偏激的,如果你们不是很放心,我们可以先拿过来给你们看。” 方觉夏笑了笑,“那就不用了,这样到时候再念就没有惊喜了。” 听到他说这句,营销总监还有点惊讶。 原以为之前饱受网络暴力侵扰的方觉夏会态度坚决地拒绝掉这个提议,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也很配合。 广告拍摄的过程中方觉夏和裴听颂换了六套新品,场地也一换再换,从早上拍到了黄昏。整个团队都非常专业,造型师根据他们两个人的鲜明的个人特色将这一系列的服装鞋饰搭配到他们身上,最大化凸显特质。 摄影师对两人的表现力夸赞不绝,甚至给出“全场无废片”的高度评价。可方觉夏依旧还是那个样子,鞠躬,对每一个人说谢谢,说辛苦了。 哪怕现在他被多少人捧着,也不会忘记当初一路走过来他们遭受过的白眼。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这双脚还踩在地上,没有浮起来,还在人间。 “好了!还有最后的宣传视频,辛苦两位。” 方觉夏身上穿着一套湖蓝色的运动套装,上衣插肩短袖T恤,前面写着Feel Me,下面是湖蓝色短裤和白蓝配色的球鞋。 站在远处,像一棵颀长的水杉,漂亮,珍贵,充满生机。 裴听颂从后面望着他,眼睛都移不开。宽松的裤腿在风中晃晃荡荡,一双白生生的长腿几乎发着光,肌肉匀称地裹着,随他的运动而牵引拉扯。 他的脚踝尤其漂亮,侧面微凸,踝骨圆润,脚腕细得能握住,后跟往上青筋扯动的时候,有种独属于少年的欲感。 “两位坐在这个机位前,对。” 没有主持人,他们自己控场。工作人员将评论卡片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一人跟前一小叠,卡片是黑色的,上面写着黑粉的恶评,一张一条。 方觉夏拿起卡片,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说出开场白,“读恶评挑战,开始。” 裴听颂撞了撞他肩膀,“哎,你稍微管理一下你的表情。” 方觉夏扭头看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表情很过吗?” 裴听颂顺手拿自己手里的卡片挑了挑他下巴,“我的意思是,麻烦你多点表情。不然对不起写这些评论的黑粉,他们可是非常认真地在讨厌咱们。” “哦。”方觉夏低头看向卡片,非常努力地皱了个眉,以示重视。裴听颂摸了摸他的头,“真听话。” 方觉夏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拿开。 裴听颂差点绷不住笑了。真是,对着我的气性比黑粉大多了。 “我先来。”他拿起第一张黑卡开念,“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裴听颂真的很傻逼吗?” 不知怎么的,听到他自己念出来,方觉夏觉得好好笑,忍不住笑出来。 “看你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写的呢。” 方觉夏脸上笑意未退,“对啊,队内不合实锤。” 裴听颂把卡片往旁边一扔,回应道,“没错只有你,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垃圾。”说完了他还抱怨,“就这?就这?来点儿猛的吧。” 方觉夏拿出一张,语气没太大波澜,甚至有点机器人念稿子的感觉。 “方觉夏这么喜欢炒作数学好的人设,当什么爱豆啊,娱乐圈不需要高智商,您老当数学老师不香吗?” 念完之后,他认真想了想,给出回应,“其实我还真的有教师资格证,不火就准备回老家教书的。”说完他还不走心地比了个大拇指,“大预言家。” 裴听颂被自家漂亮宝贝逗笑,低头看着写了恶评的黑卡都带着笑意。不行,他要稳住。 清了清嗓子,裴听颂继续道,“真不知道pts这种垃圾怎么出道的?不就是有几个钱吗?富二代了不起,祸害娱乐圈干嘛啊继承家产去啊。” 裴听颂拿着卡片敲着桌子,“当代网友都这么喜欢自问自答,都不用我说了。不过我不是有几个钱。”他把卡片一扔,“我是超级有钱。” 真是可怕。方觉夏摇摇头,抽出一张恶评,大方念出来。 “方觉夏简直是我见过最没有综艺感的艺人,为人沉闷无趣,连一点作为人的感觉都没有了,就像一件流水线商品,没有灵魂。我一度怀疑他是哑巴,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冷冰冰的爱豆?” 这段话说得裴听颂简直一肚子火,网络上的人根本一丁点都不了解方觉夏,只是站在自己臆想的角度在评价他们心中的这个人,主观又充满偏见。 方觉夏双手放下卡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从网络上的言论样本分析来看,大部分都是趋向于一个答案,因为我长得还不错。” 这话是大实话。 裴听颂笑起来,之前的气愤一扫而空。方觉夏就是方觉夏,最好全世界只有他能看到他这么好这么鲜活的一面,这样他就少一个敌人,可以据为己有。 这样想着,他又抽出一张新的,“最烦裴听颂这种操暴躁人设的明星,装什么耿直,不说脏话都跟不会骂人了似的。赚多少钱遭多少罪不懂吗,谁让你当明星了,当明星挣这么多钱少点隐私能死啊。” 这段话写得着实难听,方觉夏太了解裴听颂,在他预备竖中指的一瞬间握住他的手指,拽到自己这边,紧紧握着。 中指被握住,裴听颂有种被限制发挥的感觉,扯了两下也没扯动,只能作罢,任他握着,啧了两声,重复恶评中的一句话,“……赚多少钱遭多少罪。”他挑了挑眉,“我生下来就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凭什么遭罪。” “还有你这个逻辑,简直比海王渔场关系图还混乱。” 方觉夏看向他,很认真地问,“海王是什么?” “海王是超级英雄,超能力是渔场管理。”裴听颂也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是吗?断网少年方觉夏总觉得怪怪的。 完了他继续说,“像你这种每天无所事事在网络上大放厥词还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本质上就是消极主义者和缺陷型逻辑思维者,用自己狭隘的观念制造自洽假象,满足自我情绪需求。” “因为生活失败,无法缔结良性社交,生活中得不到正面情绪反馈,所以亟需发泄负面情绪,还企图为自己的发泄找一个合理化的借口,于是将矛头指向网络上的人,尤其是明星,因为明星无法像狗咬狗一样咬回去。您活着可能也对社会无益,多读书吧,读书总不会制造垃圾。” 听到他这一串不带脏字儿的骂人,方觉夏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为他进行逻辑补漏,“不,他对社会有用的。” 裴听颂一脸excuse me的表情看着他,谁知道方觉夏却一本正经地说,“当做展现人类思维多样性的样本是有用的。样本具备观察和归纳的价值。” 人这一生的社交活动就是在收集人类样本。 噗。裴听颂笑出了声。 这家伙连补刀都是乖乖巧巧的。 方觉夏又拿起一张,念了出来,“现在的娱乐圈全是些妖魔鬼怪,之前潜规则的黑料这么快就洗白了?顶流一代不如一代。” 听到潜规则三个字裴听颂就觉得刺耳,很不舒服,没想到方觉夏却很淡定,还是握着裴听颂的中指,将那枚卡片拿在手里,一下一下轻敲桌面。 “我解释过了,我可以再解释一遍,潜规则是谣言。请记住,无论你在网络上披着什么妖魔鬼怪的假面,揭开来都是人,都逃脱不了法律责任。” 后面的工作人员都有点惊到,都说裴听颂是个硬刚的主,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不说话的方觉夏也这么直接。 到了今天,方觉夏也终于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成长了。过去的他用远离过敏原的方式治疗恶意后遗症。但如今,他已经可以心坦荡地接受自己被讨厌的可能。 镜头前的他,将卡片放下,又补充了一句,“你的id我已经记住了,五分钟后会交给公司法务部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欧美有类似节目,还是会给出id的那种 海王就是现在网络上对那种同时吊着很多个暧昧对象,对诸多暧昧对象实施“渔场管理”的人,关系非常复杂混乱 第82章 平凡两点 结束的时候, 营销总监再次询问是否需要剪掉一些偏激发言, 方觉夏摇了摇头。 “既然选择了这个环节,我就做好了引发争议的准备。” 方觉夏不想再躲了, 当不好的声音不存在的确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情绪管理手段, 但真的到了面前, 他也愿意面对。 他不得不承认,裴听颂的一往无前真切地影响了他。过去的他为了守住自己, 不想为前途将他人拖下水, 所以干脆不发声。但守住本心和捍卫自己的目的本就一致,无论被戳多少次脊梁骨, 他也要驳斥谣言。假的就是假的, 哪怕没有人信, 哪怕辟谣成本再高,也要说出来。 不逃避也是一种反抗。 当天晚上,入睡前,他收到裴听颂的消息。 [恒真式:我很荣幸可以收集到你这个珍贵的样本。] 方觉夏笑了笑, 自己看自己总是低姿态, 他不知道哪里能称得上裴听颂所说的珍贵, 于是回了一句。 [Moonlight:我只是正态分布里峰值的那一部分,最平凡最普通的样本。] 裴听颂并不认同。 这个世界就是很疯狂,随处皆是以攻击为乐的狂怒者和亦步亦趋的傀儡,怒气与暴力化成黑水,一股难以抵抗的洪流,人人漂流, 人人淹没。像方觉夏这样成熟而理智的反抗者,稀缺得就像真正的异端,他拄着一根拐杖往洪流的反方向去,每一步迈的都坚定,都颤抖。 裴听颂知道他不轻易接受自己的评价。哪怕他再怎么夸赞,出生在否定中的方觉夏永不相信赞誉,只相信自己,清醒得过分。 所以他改变了策略,不试图说服。 [恒真式:那我也要做一个最平凡样本,和你挨着,我们是曲线峰值的两个并列的点。] 是很渺小,但可以一起面对这个世界的真实与虚伪。 [Moonlight:好啊。] 明星工作非常繁忙,尤其是小公司的明星,为了维护曝光度需要牺牲休息时间。所以这段休息时间对他们来说非常难得,虽说还是会有录制固定综艺的工作,但也不算紧张。 方觉夏和裴听颂约着去练习室为新的迷你专辑写歌,路过楼下小吃店,于是买了很多大家爱吃的打包带上去,让裴听颂帮他带去练习室给贺子炎他们,自己又分走一些,准备给小文,最近他也实在辛苦。 出了电梯来到五层职工部,晚上加班的人不多,小文的工位灯还亮着,方觉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就怕自己没赶上,他已经去开会了。 可等他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小文,是一个生面孔,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一个女孩子。 方觉夏记忆力很好,很快回想起小文跟他抱怨过的新人。 他的目光扫了扫桌面,但注意力却放在主机的一个银色U盘上。 “你是新助理?”方觉夏不动声色,语气镇定,那个被叫住的新人反而手忙脚乱,从小文的座位上弹起来,文件弄了一地,她立刻蹲下来,慌张地整理收拾,嘴里不断说着抱歉。 方觉夏将买来的吃食放在小文的桌子上,蹲下来帮着整理,“怎么这么紧张?”他看向她的实习生工作证,上面写着王露两个字。 “是……我胆子比较小。”王露解释说。 “干这一行胆子小可不行,得习惯走夜路。”方觉夏低头收拾着这些文件,发现上面大部分都是卡莱多成员的行程表,还有小文的工作笔记。 听到方觉夏的话,那个女生几乎说不出话来。 “别害怕。”方觉夏站起来,把文件放在小文桌子上,离开前说了一句话,“哦对了,提醒你一下,小文很不喜欢别人坐他的位子。我想公司也给实习生分配的工位,以后还是坐自己的位置吧。” 最后他再看了一眼,主机上的U盘消失不见。 这些行径实在可疑,这么多天他们几个人轮番被私生跟踪,想必也是有信息泄露的原因,如果真的是这个新人助理搞的鬼,一定得让程羌知道。 方觉夏一边想着一边往练习室走,在门口遇到了低头看手机的裴听颂,表情似乎不太好看,好像发生了什么似的。他放轻了脚步,但还是被裴听颂发现。 “给小文了?”裴听颂抬头,脸上不悦的表情在见到他的时候完全消失,“我一拿过来他们就都已经吃完了,给你留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方觉夏点点头,他本来是想把这件事直接给程羌说,但他现在又想到了点别的。 “你最近是不是在查私生的事?”他开门见山,没打算绕弯子。 裴听颂笑了笑,“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怎么猜到的?” “我听小文说,你让他拍私生的照片。”还不止这些,他始终觉得裴听颂不是只会在网络上回击的人,他受不得委屈,眼底揉不得沙子,自然会想办法让对方吃苦头。 裴听颂没有否认,“对,我找人查她们了,给点小教训而已,让她们知道自己做的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继续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家里有钱,闲的发慌,觉得自己可以近距离接触明星,我总得让她们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到他们家,我管不了,还有他们父母,再不行还有警察。” 还好不是真的以暴制暴,方觉夏也猜到了他反击的方式,松了口气,也便把刚才自己在小文工位上看到的事告诉给了裴听颂。 “顺着这个实习助理查,应该可以揪出一批。” 裴听颂相当满意,当下就把这个实习助理的信息给了自己安排调查的人,让他们好好查,酬金只多不少。 “过几天再把这个助理的事告诉给羌哥,这几天想别动,我就等着收网。” 两人一进练习室,就听见其他几个人一边练舞一边吃瓜。 “听说最近As的股市一直在跌欸。” “不是吧,你不会买了对家公司的股票吧凌一。” “我哪有那个闲钱啊,我就是听朋友说的,说Astar高层又有变动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队长看见最后两个人也进来,拍了拍手,“好了,我们快一起练练吧,一会儿不是还写歌吗?” “好——” 不知是不是裴听颂的杀鸡儆猴起了作用,后来的日子里,成员们遇到的私生少了很多,楼下也没有了带头蹲点的那几个“常客”。应援会和散粉都在网上呼吁抵制私生,因为他们的发声,粉丝也态度坚决,立场分明。 尽管这样的事很难杜绝,但不代表就应该被无视,不代表他们必须遭受这样的对待。哪怕在网上引发的只是争议,只要讨论过,就能唤醒一部分人。源头上要揪出那些参与者,同时也要让大家知道,这种畸形行为就是理应受到道德批判的。 捍卫自己的权利并没有错。 那个新人在程羌的调查下就是一个私生惯犯,这次甚至组织了一整个群,她当群主,埋伏进星图贩卖他们每个人的私人信息,不光是卡莱多,还有他们的师兄师姐团。 看到辞退公告,方觉夏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他也终于有了想好好休息的念头 。 某一天他发现,阳台上的双瓣茉莉竟然起了一枚花苞,乳牙似的冒了尖,小小一颗,碧绿枝叶里藏得很好很乖。 直到这一刻方觉夏才知道,原来夏天真的到了。 夏天是可以稍稍偷懒的季节,毕竟春天也是打个盹儿就睡过去了,明年才会再次醒来。 没工作,方觉夏也不愿意出门,成员们在客厅打游戏,他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之前找裴听颂借来的《浪漫主义的根源》,当初借来一直没有完整的时间去看,零零散散读了一点,现在再读,心境和之前又有了不同,当初就是想了解裴听颂这个人,现在反倒更想从书中看看自己。 他真的是浪漫主义者吗?方觉夏始终怀疑。 这本书充满了人文社科风格的论述和表达,对方觉夏这样的理科背景并不算非常友好,但好在是演讲稿,又很有趣,所以他每个字都看得仔细,不时停下来想想,脑子里出现自己的观点。只是他看着看着,看到了一段被裴听颂划上横线的句子。 [“只要提到自由二字”,费希特说,“我的心马上敞开,开出花来,而一旦说到必然性这个词,我的心开始痛苦地痉挛。”] 重点不在划线,在他的批注,英文写着,费希特,你是另一个我。 “必然性”也被他用笔圈了出来,写了一行很难辨认的潦草英文,他只能看清一两句,还有他方觉夏的名字缩写。大概说,这就是方觉夏,满口都是“显然”和“不妨”,必然性就视为真理。 这应该是很早以前裴听颂的读书批注,毕竟钢笔的字迹都有点褪色。 方觉夏觉得有意思的是,裴听颂私底下原来会这么在意他说话的风格。连他时不时带有的“数理”口癖都会有资格被这个小少爷记录在批注里,实在荣幸。 他找出一支铅笔,在旁边悄悄写了一句。 [fjx提到自由的时候,心脏也会开花。因为自由的获取是具有其必然性的。 ] 第83章 相思协定 闲下来的裴听颂更是百无聊赖, 看书已经满足不了需求, 还因为最近心事重重,从网上偷偷摸摸订购了一本数独本, 想学学方觉夏独特的情绪管理法则。 但他刚开始上手, 毫无章法, 一度甚至想要在网上搜索教程。很不巧的是,他的偷偷摸摸被贺子炎发现了。 “哟, 填数独呢小哲学家。”贺子炎手里捧着他买的哈根达斯, 脖子上还挂着他的头戴耳机。 裴听颂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上手捂住了数独本, “你不是写歌吗?怎么写着写着就开始摸鱼了。” “别转移话题。”贺子炎故意逗他, “来, 哥哥看看,填出来多少了?” “你起开,别坐我床上。” “wow,你不光学会数独了, 连洁癖都跟学过来了。”贺子炎越逗越起劲, 打开窗户朝着隔壁阳台喊说, “方老师,快过来帮忙辅导一下数独。” 就这样,大家都知道裴听颂在做数独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裴听颂拿着他的数独本去了方觉夏的房间,凌一不在,就他们俩。 方觉夏早就听到了贺子炎说的话, 转过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你在填数独啊。”他笑着把手里的书拿起来给裴听颂看,“我在看这个。” 他这样子就好像在明示裴听颂,你看,我也在和你做一样的傻事。 方才崩掉的心态在方觉夏坦荡又可爱的表现下一扫而空,裴听颂把数独本放在桌子上,人往他床上一躺,眼睛看着他,“方老师,你教教我。” “哪有学生求教,一来就往老师床上躺的。” 裴听颂挑了挑眉,“我就是这样的学生。” 方觉夏被噎了一噎,生怕裴听颂就着这话题再继续揶揄他,只好自行妥协,“行行行,教。” 还是学生的裴听颂也把银发染回了低调的深棕色,反正已经过了宣传期,现在的他看起来乖顺很多。 方觉夏把他拉起来,拿了凳子让他坐好,把自己填数独的几个窍门都一一教给他,显式数对、显式数组,还有唯一余解法等等,每一个都讲得很透彻。 他很耐心,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还真有几分老师的感觉,时不时还会问他一句,“这个你理解了吗?其实不难的。” 裴听颂点头,才发现原来数独也有这么多小窍门小技巧,被方觉夏一讲,也没那么枯燥,反而还能剖析出一点和逻辑学相通的东西出来,难怪历史上很多数学家同时也有哲学家的身份。 他看向方觉夏认真的侧脸,忍不住靠近。 裴听颂想,如果在这时候吻他,是不是有点亵渎感。 但他真的很想吻他。 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打乱了裴听颂的思绪,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他那个平日里从来不正经联系的姐姐。 前几天是他那个花天酒地的母亲,一天十个电话,好像终于记起自己人生中曾经有生育过一个儿子的事一样。但裴听颂根本没有打理,只草草看了她发来的信息。 关心都是假的,利益是真的。 终于轮到他姐了,裴听颂知道,她的目的八成和他妈是违背的。虽然这个大他七岁的姐姐平时又冷又傲,但起码把自己当个真实存在的人。 “怎么不接?”方觉夏问。 裴听颂想了想,“我姐,打电话准没好事儿。” 方觉夏知道他家庭情况复杂,也不想干预,但是看裴听颂也不是完全不想接,更像是耍小性子,就推了一把,“说不定是什么大事呢,接吧。” 听他这么说,裴听颂蔫了吧唧地接通了,戴上耳机站起来朝阳台走了几步,用英语开了口,蹲在方觉夏养活的一整片翠绿翠绿的小花园前,伸手拨弄着跟前开成一团粉云的小木槿。 方觉夏安静地坐在桌边,继续看着那本没看完的书,也不知是他本身听觉就敏锐,还是对裴听颂太上心。他的一个小小的语气变化,方觉夏都能察觉出什么。 感觉他有些抵触。 电话不算非常长。裴听颂挂断电话还蹲在阳台,他的眼睛从小木槿挪到了蓝雪花,最后落在最不起眼的那盆仙人掌上。 他把仙人掌的花盆从角落拿出来,搁在面前,相顾无言。 方觉夏走到他旁边,陪他蹲下,还故意假装大惊小怪的样子,“我的仙人掌怎么了,怎么刺都蔫儿了。” “行了你。”裴听颂知道他在逗他,直接跟他摊开,“刚刚我姐说,我妈新交往的一个英国男友是搞出版的,旁敲侧击让我妈把我外公的所有版权都给他。” 虽然说得很简单,但方觉夏知道事情严重性,“这怎么行,如果对方不靠谱怎么办,那是你外公的心血。” “她不能做主,因为我外公的遗嘱里,他所有作品版权的法定继承人是我。”说到这里,裴听颂不由得想到了外公过世的场面。 很混乱,每个人的趋利心都裸露在一块孤零零的墓碑前。才十五岁的他那时候处于最迷茫的时期,暴戾,狂躁,把世界都推向对立面。 他不想要继承权,只想让自己的外公活过来,是的,这念头很荒谬。 裴听颂拿起小水壶,给仙人掌浇了一点点水,“就在前几天,她天天跟我闹,打电话,发消息,发邮件,甚至说要亲自来找我,我不搭理她又去我姐那儿闹,她可能是疯了。” “我姐让我回去一趟,断了她的念想,也把之前一直没有管理的版权好好整理一遍,让我外公走得也安心。” 方觉夏的脑子忽然转得慢下来,慢吞吞从他手里拿走小水壶。 不能再浇了,浇坏他的小仙人掌。 “所以你要回美国了,对吧?” 裴听颂点点头,“明天录完节目我再走,应该几天就处理好了。”他摸了摸方觉夏的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他是想见见裴听颂长大的地方,但不是这样的契机。他需要给裴听颂一个自处的空间,而不是因为惦记他而无法好好处理自己家族的事务和纠纷。 “下次。”方觉夏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我想在你毫无负担的时候去,就像你做梦梦到的那样。” 虽然已经见不到那个老人,但至少也不是在狼狈的时候。 裴听颂歪着脑袋想了想,嘴角勾起,“那方老师会带我回广州吗?” 方觉夏没有说话,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裴听颂却没有直接伸出自己的手指去勾,而是看了一眼背后,然后牵过来,在他的小拇指上吻了吻。 “刚刚就想亲。”他压低声音小声说,然后才勾住他的手指,达成协定。 综艺录完的当天晚上,裴听颂就离开了,私人行程,方觉夏不方便送他,只在他走之前把《浪漫主义的根源》又还给他,让他在飞机上无聊的时候看一看。 他不知道裴听颂是不是会看到他偷偷写上去的批注,但这种感觉很好,他好像在和过去的裴听颂跨服聊天,有种发掘彩蛋的惊喜。 以前还没有和裴听颂正式营业的时候,除了必须一起完成的工作,其他时间几乎看不到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每天的日子都是照过。每一天的时间也都很客观地在流逝。 后来裴听颂搬回来,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和所有的成员一起。现在,裴听颂刚离开没有几天,方觉夏就觉得难捱。想联系他,也想知道他在大洋彼岸的状况,有没有被人为难,有没有好好吃饭。 裴听颂这样的人会被谁为难呢,他的担心真有点多余。 后来仔细想想,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明明就是想他。 时差很大,但裴听颂早晚都会给他打电话,多数时候方觉夏都在被子里,要么还没起,要么没睡,听裴听颂说一会儿话,最后的结果不是更起不来,就是更睡不着。 为了让自己充实一点,方觉夏又恢复了练习狂魔的节奏,每天练习舞蹈、学习声乐和创作。这天他来的时候,练习室有两个练习生正在跳舞,他们有点怕他,一见到方觉夏就挪到一边去。 我有这么可怕吗?方觉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日常过于冷淡,顺便也看了看小练习生跳舞。一个小孩倒在地上做起身动作,好几次都起不来。 “你这里没发力。”方觉夏走上前去,亲自教他,“核心要绷紧,这里松垮了就起不来了。” 小练习生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现在公司大红的前辈居然这么平易近人,明明都很少笑。 方觉夏在练习生时期太刻苦,很多错误他都犯过,都总结过经验,所以教起别人也更有经验。 “对,你要练一练控制力。否则定点会不好看的。” “很好,这个转身比刚刚稳。” 几个人不知不觉就在练习室里度过了一晚上,已经很晚了,两个小孩想请方觉夏吃东西,但被他拒绝了,“怎么能让你们请客。”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看着两个小孩子相伴离开公司楼下,方觉夏也转头去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宿舍。 停车场光线不算明亮,惨淡的白光直直地打在灰色的水泥地板上,一切安静得死气沉沉。方觉夏眯着眼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夜盲太影响视物,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车,正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间听见了脚步声。 那种久违的被跟踪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只是哪怕他已经如此敏感了,但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已经一个人从背后狠狠撞到了墙壁上,后腰很痛,额头直接撞上白墙,一瞬间头昏眼花,脑子昏沉。 这不可能是私生。 方觉夏手撑着地面,疼得眉头紧皱。就这么一刹那,他隐约看见墙壁上的影子,是人影,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东西,眼看就要向他敲来。方觉夏机敏地朝一边闪避,本能令他动作加快,转了过来。 当的一声,一根钢棍掉在地上,滚落到他的脚边。 令他意外的是,这后面竟然又冒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动作干脆利落地把刚刚从背后袭击他、甚至准备用钢棍敲晕他的人制服,压在车上。 “方先生你好,以免引起误会,我先向您说明。”身材高大的男人先开口,“我是裴少爷安排在您身边的保镖,也是受他委托,调查您被跟踪一事的人。” 听到裴听颂的名字,方觉夏才终于松了口气。他喉咙干哑,冒着一丝血腥气。 “这个人跟踪了您很久,刚才一直徘徊在您的车边,终于被捉到,还是让你受了点伤,非常抱歉。” 方觉夏扶着自己的后背,艰难地站起来,“没事。” 幸好裴听颂找人跟着他,不然他都不敢想象这之后的事,可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这么恶毒。 “您看看,这个人您认识吗?”说着,私人保镖反绞住歹徒的双臂,拽过来面对方觉夏。 方觉夏视力不佳,所以试图再靠近一点,迈出了一步。 “松开我!” 可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脚步就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也看清了这人的脸,老了很多,瘦得脱相,但他还是认得出来。 “我叫你松开我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是他爸!你看他敢不敢动我!” 方觉夏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人是如何指着他的脸,他脸上的胎记。 言之凿凿地说,你是个天生的失败品。 第84章 心茧消解 方觉夏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再次见到他的场面。他是心冷, 但也有过幻想。 他想过自己忙碌中的某一天接到母亲一通电话, 告诉他“父亲”回来了,她终于等到了, 以至于他每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 心情都很复杂, 好像是期待,又好像是害怕。 他也想过或许是在未来的演唱会现场, 他就藏在观众席, 虽然方觉夏看不清,但或许他就在下面, 听着他唱歌, 看他跳舞。 然后方觉夏会在心里想, 爸爸你看,我不是失败品。就算我看不清,就算我的脸上有一个胎记,我也可以拥有舞台。 那么多的幻想都破灭在此刻。 方觉夏做梦都想不到, 会是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重逢。 原来跟踪自己这么多天的那个人, 不是私生, 也不是什么狗仔,甚至不是处心积虑想要把他拉下来的前公司,是他的父亲。 知道他患有夜盲症的伟大父亲,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手持一根钢棍,朝着他的后背挥上来。 后腰隐隐作痛, 疼痛和冲击令方觉夏无心思考。 他沉默地望着面前这个已经和记忆中相去甚远的面孔,最后只冷淡地转头,对私人保镖说,“麻烦您,按照裴听颂的想法去处理吧。” “好的。”那人的职业素养很高,没有多一句嘴,即刻就准备将这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带走,可谁知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突然爆发出力量,拼了命地挣扎,嘴里还大喊着,“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连你亲爸都不认!” 他嘴里骂着极其难听的话,各式各样的脏话,毫无逻辑和章法,和疯子没什么两样。方觉夏一概不想听,只是到最后,他连带着骂了他的母亲。 所以在转身的瞬间,方觉夏停了下来,背影僵了一秒。他朝前走着,脚步停留在方才那根粗长的钢棍前,弯腰将它拾起,然后转身,朝着这个疯子走去。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方觉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准了他这张苍老的脸。 “方平,你吸·毒了,是吗?”明明是疑问句,可他语气确凿,神色冷静,仿佛在陈述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实。 他面前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面部的肌肉都在抽搐,看起来诡异非常。 方觉夏点点头,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毒·瘾犯了。” 当初他染上违禁品的时候,方觉夏还以为有的救,电视上说人犯了错也是可以改过自新的,他信了。 哪怕这个人后来想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方觉夏也幻想着,或许某一天,方平就改过自新了。 可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他越来越理智,他也清楚,幡然悔悟是个小概率事件。大部分的人只会一错再错,死不悔改。沾染毒·品的人,更是欺诈人格的亡命之徒,什么都做得出来。 方觉夏站在他的面前,发现自己已经比方平高了,被他抛弃的时光让他飞快地成长,于是如今再来看这个人,就发现他是这么落魄,这么无能,像是被抽干了活人气的一副干瘪躯壳。 猛地举起钢棍,那一瞬间,方觉夏看见方平发抖的肩膀。 他发出一声很轻的冷笑,“刚刚就是想这么对我,是吗?” 眼神落到他跛掉的一条腿上,方觉夏将棍子拿下来,轻轻往他那条废腿上拍了拍,毫无波澜地问道,“还是你想打断我一条腿,像你这样。” “我没有!”方平身子不停地打着抖,说话每个字都像是从嘴里颤巍巍掉出来的,“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想把你弄晕……” “弄晕。”方觉夏重复了他的表达,“然后呢,绑架?勒索?拿着大笔钞票去买你求之不得的毒·品?” 方平不说话了,他几乎也说不出什么话了,打颤的双腿站也站不住,只能堪堪被那名保镖拉着拽着,像个破布棉花缝出来的假人。 保镖开口说,“方先生,少爷之前安排了一个地方,告诉我如果抓到了人,就先关在那里等他回来。”他看着方平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停留,“要不,我先把他带过去,您先回去休息。” 这里随时会有人来,裴听颂考虑得很周全。 “不用告诉裴听颂,”方觉夏惨淡地笑了笑,“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和对方比起来,他们谁都没好到哪里去。 方平毒瘾发作半昏迷过去,被私人保镖带走。方觉夏决定跟他一起去,等方平清醒再审问一遍,他必须搞清楚来龙去脉。 手里的钢棍沉甸甸的,方觉夏低头看过去,那么长,那么重,砸在头上恐怕不止是昏迷。 他似乎预支到那种闷痛。 将钢棍扔进后备箱,方觉夏整理了情绪,他很清楚自己这样的状态没法开车,一定会出事,所以也坐上私人保镖的车,一起离开了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 一路上昏昏沉沉,方觉夏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被捆住的方平挣扎大叫,感觉有些不真实,像一场狗血淋淋的戏剧,很难看,也很折磨人。 他的额头磕破了皮,开始流血,痒痒的,流到眼皮上,他抬手用手背擦掉,继续望着前方。明明自己已经修炼成一块石头了,可原来石头也会疼。 私人保镖带着他去到一个公寓里,将捆住的方平扔到其中一个房间,绑在一张单人床上,牲口一样。 “方先生,您可以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我会看住他。” 方觉夏像个木偶那样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闷哑的声音,“谢谢。”他唯一的要求只是一杯水。 握住水杯的他,非常固执地没有去休息,而是来到方平被关起来的房间,坐在距离他不到三米的一张桌子旁,沉默地看着他。 喉咙干燥,痛痒。他只开了一盏床边台灯,因为他不想看得太清楚。 整整一夜,方觉夏始终听着他的尖叫、嘶吼,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旁观者。那种被违禁药物控制住神智和精神的失控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床单被他蹬破,扭动着挣扎着,口吐白沫。这场面在夜盲的加持下变得模糊,他像是远远地观看了一场烈火烧身,看着一个活人熔化在罪恶的火苗中,变成碳,变成灰,变成一滩发臭的死水。 多年的阔别重逢,攒下来一场噩梦。 看着眼前,方觉夏的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幅幅画面,都是方平十几年前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跳着《狂歌行》和《海上花》,姿态优美,令人心醉。每一个抬腿,足尖都绷得笔直,绷住的是他的骄傲。 当年那个小小的自己,每每在台下仰望着他的身影,连眨眼都不敢,生怕错过父亲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他是个舞痴,跳起舞来人才是活着的。能够跳舞的时候,他是那么好,好到有耗之不竭的爱和感情可以拿来滋养方觉夏,让他感受到温暖的父爱,让他领略舞台的魅力,让他对舞台存有最大的幻想。 只有四五岁的方觉夏在练功房仰望着他,听见他说出各种豪言壮志。 [爸爸以后一定会成为舞台上最亮眼的一个,那时候你一眼就可以看到爸爸。] 这明明是第一个教会他什么是梦想的人。 方觉夏冷漠地望着眼前已经癫狂的男人,忽然间觉得一阵反胃,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不断地喝水。冰凉的水顺着食道淌下去,浑身都很冷。 天色翻了白,夜从黑色逐渐褪为深蓝,最后消逝。被捆住的方平似乎短暂地熬过了瘾症发作期,整个人昏死过去,方觉夏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复苏的街道,人在马路上行走,蚂蚁一样渺小。 蚂蚁很容易就被踩死,所以蚂蚁的梦想更是脆弱。 手机震了好几下,是凌一的消息,问他怎么没有回宿舍睡觉。方觉夏缓慢地打字,也不知道自己回了什么。 身后再次传来方平的声音,他的喉咙已经哑了,求着方觉夏把他放了。他似乎在很诚恳地忏悔,声泪俱下。 “我错了,孩子,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只想和你说说话,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真的,爸爸太难受了,我快死了你知道吗?” “爸爸知道你有出息了,知道你、你成功了,你可以帮爸爸的对不对?” “这么多年了,爸爸也很想你啊。” 爸爸。 真是遥远的一个词汇。 方觉夏的情感在和理智拉扯,情感上对他厌恶又同情,理智却还在一句一句剖析这个人话中的真假。 不想伤害,最后却是拎着钢棍来找他。 很想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偏偏在他走红了,就想他了。 方觉夏背对着他,仍旧望着窗外,背影挺直像一棵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客观而冷淡,更像是一个审讯官,而非儿子,“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回来的事?” 方平哑着声音,抢着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没有,真的没有。” “回答我,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方觉夏冷漠地重复着审问。 “四月下旬……我、我为了见你,我花掉最后的钱来了北京,本来爸爸是想回广州的,但我想见见你,孩子,我……” “来之前服用了什么违禁品?”方觉夏听见他没有回到广州,有些松口气,也直接打断了他的动之以情,“打算对我做什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方平喘着气,整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是虚浮的,像是生了大病的人,“我……我不记得了,觉夏……” “你记得。”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方觉夏觉得刺耳,于是戳穿了他的谎言,“说,准备对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太冷了。 “我只是想打晕你,因为我根本找不到可以和你单独说话的机会,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想让你帮帮我,帮帮你的父亲!” 方觉夏冷笑一声。 “别说谎了。你知道你自己吸过毒之后是什么样子吗?你照过镜子吗?那一棒子抡下来,我还是不是能站在你面前都是未知,帮?死人怎么帮你?” 他训问的语速越来越快,子弹一样扫射过来。 “有没有联系过我的公司和经纪人?其他公司呢?你还联系了谁?说话!” 方平的嘴打着结巴,开口发颤,已经跟不上方觉夏的节奏了。 他毒·瘾又发了,清醒的时候就像是回光返照,很短的时间,人一抽,原本挣扎着起来的身子就倒了下去,神经被蛆虫噬咬,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人都可以骂。 这一轮的时候他脑子里已经没有方平过去的好了。 他记得他在医院得知自己可能残废之后的狂怒,记得他酗酒成性,把他当成残次商品那样侮辱。随手抄起来的椅子狠狠砸在他后背,整个脊梁都青紫不堪。夏天穿着质量不过关的白衬衫校服,隐隐约约的,都可以透出来。 好像衣服脏掉了一样。 方平又开始骂他了,方觉夏快分不清究竟犯瘾之后的人是他,还是清醒的时候是真正的他。 “垃圾”、“失败者”、“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东西” “废物”、“缺陷”、“不配站在舞台上”、“凭什么你可以成功” 这些字眼好熟悉。方觉夏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每天都害怕父亲一身酒气回家的时候。躲过随时可能砸到头上的啤酒瓶,他也躲不过砸过来的烟灰缸,稳稳当当砸在脚上,脚趾不停地流血。 于是他不可以练舞了,脚疼得站不住,被老师问起来,也只能骗人。 说是自己的错。 人的经历为什么不可以正负抵消呢? 真实拥有过的美好童年,和随之而来的破碎和崩塌,一好一坏,一正一负,相加之后等于零,当做一切都没有拥有过。这太理想了,现实只有得而复失的双倍痛苦。 拼命地挣扎过后,方平又消停了。他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疯癫无常。醒来就是歇斯底里的谩骂和尖叫,昏死过去的时候就留给他可怖的寂静。 方觉夏像一扇洁净的钢琴盖,正在不断地沾上灰尘、污屑和肮脏的指印。 腰很痛,他站不住了,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房间门偶尔会打开,那个听命于裴听颂的保镖会给他送食物、送水,但方觉夏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敢闭眼,只要闭上眼,他就能看到最初的方平,闪闪发光、温柔体贴的方平。他害怕这个人就是他,害怕自己心软。 天色从亮到暗,云朵落了灰,雷鸣电闪,忽然间就下起大雨,泥土翻出的腥味往鼻腔里涌,他又一次觉得反胃,扶着墙站起来,去洗手间。但也只是干呕,他弯着腰干呕,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那样用力,但什么都没有。 镜子里的自己额头青肿,破皮的地方结了血痂。方觉夏甚至庆幸他最近没有工作,否则要怎么上台,怎么面对镜头。这样的想法一出现,方觉夏就觉得可怕。他明明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肯定自己,告诉自己脸上的胎记不是劣品的瑕疵,但这个人一出现,那些噩梦就又重现了。 那些由自己父亲亲手埋在他骨血里自我怀疑的种子,只是暂且休眠。 方觉夏不再去看镜子,他试图用理智驱逐那些负面情绪,但他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他需要数独,需要思考,这样他就可以平复情绪。只要能让他做点题,让他的脑子转起来,他应该就会好起来的。 焦虑爬上心头,方觉夏迷失方向。 从洗手间出来,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顺着声响抬头,看见淋得半湿的一个人。 幻觉吗? 怎么好像裴听颂。 裴听颂看着方觉夏,心猛地抽痛。他苍白得像朵干枯的花,固执得保持着原有的形状,但一碰就粉粹。他的眼神是熄灭的,仿佛看不见自己一样。 他快步走上去,叫了一声觉夏,想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可还差一步的时候,他看到方觉夏垂下去的双眼,他顿住了。好像害怕这个拥抱会显得仓促,会让方觉夏的情绪更加不安。 所以裴听颂变得犹豫,想要伸出的手又缩回。 方觉夏缓慢地抬起手摸了一下裴听颂的胸口,是热的,有心跳。 “你回来了。”他这才确认不是幻觉,才把这句话说出口,像一个没发生任何事,只是等待自己爱人回家的人。 他甚至企图说更多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话,声音修饰得很平静,“……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你妈放弃了吗?” 裴听颂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又生气又难过,心脏堵得慌。他没有回答方觉夏的疑问,“我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 “他打你了是吗?我今天一定要打断他的……” 方觉夏无力地摇了摇头,“没得逞。”他怕裴听颂担心,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我挺好的。” 裴听颂自然不会信。 他已经从保镖那里得知,方觉夏一晚上都没有合眼,看着方平发狂的模样整整一宿。他想都不敢想方觉夏此刻的心情,只想哄着他,带他离开这个人渣的身边。 “觉夏,你先跟我回去好吗?”他声音放得很轻,抬手摸着方觉夏的脸颊,“我们休息一下,睡个觉,这里的事我会给专门的人处理,你不要担心。” “睡觉?”方觉夏似乎只听到了只字片语,眼神迷茫。他摇摇头,“我不想在这里睡,这里太脏了。” “我知道。”裴听颂揉着他的手,“我们回去,回我那儿,好不好?” 方觉夏轻微地点头。 当初为了方便审问,裴听颂直接在他住的高档公寓安排了一套房,现在回去也很简单,可安抚方觉夏却很难。 方觉夏头脑昏沉,感觉很不舒服,一进公寓就不自觉往空荡荡的客厅走,雨后的气息疯狂往鼻腔里涌,凝住他的气息和思绪,叫他难受,叫他无法理智地思考。就连听到的裴听颂的声音都像是隔着淅沥雨水传来的,很模糊,很无力。 感觉手被他牵起来,感觉自己被他带着往房间去,他敏感又迟钝。 他说想要洗澡,裴听颂不放心,但拗不过他,只能答应,并且在浴缸里放好热水。方觉夏背对着他脱了上衣,后腰一片淤青。 裴听颂的拳头都握了起来。 热水救了他的命,让他身上结的冰一点点融化。方觉夏靠在浴缸的一边,仰着天花板,任由裴听颂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额头上的伤口。洗澡的时候方觉夏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他唯一开口说的话是让裴听颂出去,他想自己洗。 裴听颂只能出去,把换洗衣服留下,自己在外面守着那扇紧闭的浴室门,悬着一颗心。 他后悔自己在这时候回美国,后悔自己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不在方觉夏的身边。可他也清楚,哪怕他在又能怎么样。 不过是亲眼看着方觉夏噩梦重演罢了。 这个人是排除万难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他试试看,说服他从亲生父亲制造出的阴影和对爱情的不信任中走出来,到他怀里。 现在他会不会后悔。 浴室的门打开,方觉夏穿着裴听颂的睡衣赤脚走出来,浑身带着湿热的水汽来到裴听颂身边,自己很自觉地躺到床上,没有让裴听颂再催促。 “那你休息。”裴听颂为他掖好被角,垂着眼也低着声音,“有什么事就叫我。” 即将转身的时候,方觉夏坐起来,抓住了他的手,眼圈发红。 “你回来了,还没有抱我。”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裴听颂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混蛋,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却对他这么没有信心。 太患得患失,脆弱得好像只要听到方觉夏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垮掉。 裴听颂将方觉夏抱在怀里,鼻子发酸,努力忍住眼泪,“对不起。” 方觉夏不理解他的歉意,所以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手回抱住他,声音温柔,“你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边怎么样了?” 裴听颂摇头,摸着他的后颈,又吻了吻他的发顶,“没事了。” “那就好。”方觉夏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他们是两只受伤的动物,流血的时候会降低体温。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地相拥,借彼此的体温生存。 方觉夏习惯了常年的情绪管理,习惯用理智去压倒感性,所以连痛苦都没办法歇斯底里。血肉模糊的记忆和情绪永远隔着一块毛玻璃,不彻底,不直接。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阴暗的。当我知道那个在停车场跟踪袭击我的人是他,你猜我第一反应是什么。” 方觉夏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我想让我妈立马过来,亲眼看看她这么多年等的是一个什么人。” 裴听颂听得到他心里的绝望。 “我守了他一整晚,听他发疯,听他骂我和我妈,每过一阵子我心里都会冒出那种念头。我甚至想要录下来他这副样子,把他要砸在我头上的钢棍拍下来,全都发给我妈,让她清醒一点,让她结束幻想。” 他的情绪最终还是在裴听颂的怀里发酵,逐渐濒临爆发的边缘。 “每一次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妈坐在桌子那儿望着大门的样子,她再怎么难过,脸上都是充满希望的。就好像……” 就像等待每一年的春天一样。 他不知道,假如真的告诉她,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春天了,她会怎样。 想到这里方觉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大颗大颗,像是承载不住的石头从冰山往下滚落。 这是裴听颂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真正的见到方觉夏哭,不是为他自己哭,而是为他母亲的爱情而哭泣。一段曾经美满过的故事最终成为枷锁,成为一生的缓刑。 可哪怕是缓刑,方觉夏也还是不忍心亲手打碎母亲的幻想。 缓刑总比立即处决来得好。 裴听颂抚摩着方觉夏的脸颊,温柔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方觉夏望向他,“你说?让她继续等下去,等一个已经不存在的爱人,是不是……是不是不那么残忍?” “我们不说,不告诉她。”裴听颂抵着他的额头,“我会把他送去该去的地方,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他第一次学会爱一个人,第一次产生灵肉共相的欲望,第一次学会放弃抵抗,也是第一次尝试到为他人心痛的滋味。 可他宁可不要这样的体验,也想让方觉夏好起来。 “他过去不是这样的,他也有过保护我的时候。” 方觉夏的身体在他怀里发颤,“他以前也是这样,抱着我,带着我去练功房,看他练基本功,看他跳舞。我妈妈说,我几个月大的时候,特别能哭,每天必须有人抱着才能睡着,所以他整夜不睡,抱着我在怀里晃,给我哼他跳舞的曲子。他也夸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孩,会在我发烧的时候连夜守着我,在珠江的邮轮上,让我坐在他肩膀上吹江风。” 这些也不是假的,他的确也有过父爱。 “在他摔倒之前,在我知道查出夜盲之前,他说过……” 他深吸一口气,“他说过我和妈妈是他最爱的人,他说我是他的骄傲。” “但其实,和他自己的骄傲一比,我什么都不是,对吗?” 裴听颂抚摩着他的头发,“不是的,方觉夏,你是世界上最好最珍贵的人。” “你要记住,失败、酒精还有毒·品,这些东西早就把他腐蚀了,他已经不是正常的人,无论他说过什么充满恶意的话,都是错的,你不要听。” 没错,方觉夏在心里默念着裴听颂说过的话。 他不是正常的人,他说过的想念都是欺骗。 多年重逢,方平赠给他的也不过是淤青和伤口。 他躺下,躺在裴听颂的怀里,感受他的手抚摩着自己的头发和后背。 裴听颂能够感受到方觉夏内心的拉扯,这很玄妙,但他就是感受到了。他这么多年都无法做出一个决定,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煎熬,而且每当再次见到他的父亲,再次遭受一次他的辱骂,方觉夏都会痛苦异常。 “你心里是不是还是会拉扯?小时候的父亲,和现在遇到的他。” 方觉夏无法否认。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就像说服他的母亲一样,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由他自生自灭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内心依旧很痛,尤其是梦到过去的事,梦到被他抱在怀里第一次见到舞台的样子。 每一次醒过来,都是泪流满面。 裴听颂读懂了他的沉默,“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因为各种原因,在各种环境下。哪怕我们接受了这种改变,很多时候也很难判定,这个人是不是还是最初的他。” 说道这里,他摸着方觉夏的脸颊,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过忒休斯之船的故事?” 方觉夏摇头,忍住情绪,“又是什么哲学悖论吗?” “被你猜到了。”裴听颂握住他的手,“这是很古老的一个思想实验。假设有一艘航船,只要人们不间断地维修和替换部件,它就能一直航行。每当有任何一块甲板腐朽,任何一个帆布破损,都换上新的,就这样几百年过去,忒休斯之船已经不再拥有最初的任何一个零件了,那它还是当初的它吗?” 方觉夏思考着,两个答案在脑海中争辩。这艘船在不断地替换和更新下,已然没有了过去的任何零件,失去了过去那艘船的一切。 可它是逐渐失去的,并不是直接换作一艘新的船,它依旧叫做忒休斯,依旧在海面上一刻不停地航行着。 认真地思考过后,方觉夏开口,试着给出自己的答案,“这个问题,要看我们如何定义这艘船,对吗?” 裴听颂点点头,凑近了些,鼻尖抵上他的鼻尖,“觉夏,你记得吗?你其实已经有过定义了。” “你说,一个人的本质是他努力保全的自我。” 方觉夏点头,眼睛里蓄起泪,是他痛苦挣扎过后的醒悟。 方平早就失去自己曾经努力保全的自我了。 他努力地向裴听颂说出自己的答案,“所以……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也不再是那个曾经真心爱过他的父亲。 裴听颂知道这种痛苦,因为他也经历过,承认父母不爱自己真的很难,但虚幻的妄想只会伤害他。 “就让过去那艘船留在你心里,它没有物质形态,永远存在,永远不变。” 他隐忍的泪水再一次落下。是的,无论如何他也要承认,自己过去的父亲早就已经消失了,从他在舞台上跌落后再也无法站起的瞬间,他就已经消失了。 那一摔,将他无法保全的自我摔得粉碎。 承认自己不再被爱真的很难。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逃避,不愿意去面对,以至于过去爱过他的父亲和现在这个疯子重叠成一道暗影,令本就胆战心惊行走于黑暗中的他更加害怕。 他怕自己失控,怕自己也被暗影吞噬,所以要用尽一切手段保持每时每刻的理智清醒。这种恐惧让他也拒绝再一次被爱,拒绝爱人。 因为他不想再为自己制作更多的噩梦。 裴听颂的脸庞近在咫尺,他们彼此厮磨。方觉夏终于走出那种偏执的“清醒”,真正地醒过来。 他承认自己错了。 被恶意包围的时候,他下意识以为他需要的是数独本,是逻辑推理对注意力和心绪的粗暴转移,现在他才发现,这样的情绪克制多么粗糙。 裴听颂敞开的怀抱揭开了他坚强的假面。 他只是需要爱而已。 方觉夏不曾想到,自己多年来用痛苦作的茧竟然可以被裴听颂轻易解开。甚至在刚刚,他都差一点下意识将裴听颂推开,他以为自己可以消化这场劫难。 他忽然想到,刚刚回到床上时,裴听颂失落的眼神,他好像想要留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方觉夏转换角度,或许,裴听颂是害怕他在目睹方平的惨淡出场后,会后悔投身于一场爱情之中吧。 如果是过去的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因为他太害怕了。 “听颂。”方觉夏轻轻开口,叫着他的名字,“谢谢你。” 裴听颂笑了笑,觉得自己心痛的症状缓解了好多,理应是他感谢方觉夏才对,是他救了自己。 “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失败案例。”方觉夏抬手,轻轻放在裴听颂的脸颊。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声音柔和下来。 “但是我从没有怀疑过真爱存在的必然性。”方觉夏的眼神坚定,还扬了扬眉尾。好像在说,你看,方觉夏又在说令你头疼的必然性了。 而裴听颂的心脏,也的确为他这句“必然性”而痉挛了一瞬。 “何况我也在改变,我现在也在努力地尝试去计算成功的概率,真的。”方觉夏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头脑混乱,但他希望裴听颂能明白他的心,“所以你不要害怕我会放弃,我不是懦夫。” “嗯,我知道你很勇敢。”裴听颂亲吻他的鼻尖,温柔至极,“是我开始患得患失了,我变了。” 过去的裴听颂面对任何事物都是自信的,好像全世界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做不到的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踏入许多片森林,过各种他想要过的生活,他自由,而且无所畏惧。 直到爱上方觉夏。 他身上的戾气被方觉夏的温柔所包裹,也终于体会到害怕失去是什么感受。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只做到搏一搏成功的可能,他开始思考失败的后果。 裴听颂真的很害怕,方觉夏会在某一天告诉他——这个点选错了,你依旧是个无理数。 明明刚刚还哭过,方觉夏这会儿看着裴听颂怅然的脸,却又不自觉笑起来,是他从见到方平之后的第一个笑。 “我们越来越像了,好奇怪。” 看着他就像是在看自己,镜像里共生的对立与统一。 裴听颂紧紧地抱住他,吻着他的侧颈。 “不奇怪。我们是两艘在大海上航行的忒休斯之船,意外相遇,害怕分离。于是你把你的零件换给我,我把我的零件换给了你。我们不再是过去的我们。” “我们成了彼此。” 第85章 残骸于海 这真是一句奇妙的话。 方觉夏被他抱住, 闭上眼几乎能想象的那幅画面。他甚至嗅到带着咸味的海水和发潮的木头气息。 他吸了吸鼻子, 充满依赖地窝在裴听颂的肩窝,轻声问, “可是我们没有换上新的零件, 换来换去都是旧的, 可能就不能航行几百年了。” “你想活成人精吗?”裴听颂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笑意,温柔地用手掌抚摸着方觉夏的后背, 明明自己是年纪小的那一个, 却还像哄孩子一样,“旧零件就旧零件, 我们可以一起慢慢腐朽。可能在某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里, 就一起沉到海底, 变成两副遗骸,像死亡的鲸鱼一样,慢慢沉下去……” 方觉夏鼻尖又一次发酸,“我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尾。” 裴听颂对他微笑, “我也喜欢。” 或许有一天, 会有人潜入深海之中, 发现他们的存在,挖掘出他们曾经并肩乘风破浪的故事,也会察觉,他们身上每一块腐坏的零件,其实都来源于彼此。 两艘完全不同的忒休斯之船成为对方的遗骸,永远葬在海中。 方觉夏知道, 在刚刚接受幻想彻底破碎的时候,选择去剖白自己,或许是一件很蠢也很冒险的事,但他真的很想让裴听颂知道。 如果没有裴听颂,方觉夏无法想象这时候的自己。 一定早就被黑暗吞噬了。 “我爱你。”他松开些,看着裴听颂的眼睛,“我很爱你,裴听颂。” 裴听颂愣了愣。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方觉夏对他郑重地说道爱这个字眼。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还是停留在喜欢的层面,尤其是方觉夏,他从不敢从这个人身上奢求太多情感他知道这很难。所以裴听颂时时刻刻害怕过界,害怕自己过于浓烈的感情会逼退他。 但方觉夏太勇敢了,他甚至抢了先,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眼里的方觉夏双眼澄澈,脸上还有伤口,却那么好看,眼角的红色胎记比花瓣还漂亮。裴听颂忍不住吻了吻那里,低声说,“我也爱你。我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 裴听颂看过数不清的书,书里有各式各样的爱情,他都品尝一遍,可那些文字也从没有变成真正的情感,字眼是字眼,只活在纸片上。直到遇到方觉夏,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爱一个人。 爱到他这一身反骨,会自动化为盔甲。 “谢谢你。”方觉夏主动贴上来,吻了吻他的嘴唇,又很快松开,眼神柔软又坦荡。 裴听颂的眼眶也酸涩,为了掩饰情绪,又一下子笑开,脸上带着点稚气,“你真是,我都想了好多次自己先对你说我爱你的场景了,本来应该特别浪漫的,结果被你抢先了。”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方觉夏有点发懵,“那……你也没有跟我商量啊。” 商量? 裴听颂觉得更好笑了,这家伙怎么可以正经成这个样子,“还不止呢,我之前一直没有见你哭过,还以为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会是因为我。”他低头咬了一口方觉夏的鼻尖,“结果这个念头也泡汤了。” 想到自己刚刚一直掉眼泪,方觉夏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垂着眼嘀咕,“哭有什么好……” “当然好。”裴听颂细细地吻他眉眼,“你哭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你做什么都好。” 少年人的爱意永远莽撞,热切地捧到你面前,生怕你视而不见。 裴听颂又微微皱眉,“但你真的哭,我会很难受,胸口特别疼,我不怕你笑话,以前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我收到保安的消息,知道跟踪你的人是你爸爸的时候,手都在抖,那么热的天气,我居然会发抖。”裴听颂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而且旧金山离北京怎么那么远啊。” 他这句话说出来是满满的抱怨,尾音跟孩子似的,方觉夏几乎都能想到这个暴躁的家伙当时急成什么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听颂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真的又害怕又煎熬,怕等我回来,你因为你爸的事绝望,怕你突然间不要我了。” 方觉夏抱住他,想安慰大型犬一样从他后脑勺摸到后背,“我不会的。” “嗯。”裴听颂对他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我也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他郑重地看着方觉夏,“你洗澡的时候,我已经让人把他送去强制戒毒所了。老实说我真的恨不得能杀了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我知道,如果给你做选择,你不会这么做。” 方觉夏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已经给出肯定的答案。 戒毒所是最好的归宿,他已经接受方平不再是他父亲的事实,但他还是想给他一次做人的机会。 “能不能真的戒下来,看他的造化,戒不下来就一辈子在里面待着,免得再做出什么更极端的事。” 裴听颂说完,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腰,“这疼吗?” 方觉夏说不疼,可裴听颂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于是他又小声说,“有一点点疼,没伤着骨头,很快就会好。” 就算那个人真的给了方觉夏生命,也曾经在他幼年的时候温暖过他,但裴听颂就是无法接受他这样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他的感官仿佛已经不属于他,是从方觉夏的身上迁移而来的。方觉夏哭,他会心痛,方觉夏受了伤,他会更疼。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裴听颂轻轻抚摩他的淤青,“以后也不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方觉夏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还是笑好。”他拨了拨方觉夏的额发,“我们觉夏笑起来也很好看。” 方觉夏从未觉得自己幸运,这个词总是离他的生命非常遥远,所以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不断说服自己,前面一定有出口,他所有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 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回报,但他遇到了裴听颂。 这是他最幸运的事。 鼻尖有点痒,方觉夏在裴听颂的下巴上蹭了蹭,然后慢吞吞开口,“今天都已经十五号了,你走了六天。”说着他还抬头瞟了一眼墙上的表,“算下来不是很准确,但是如果按照现在来计算,你走了六天零十个小时。” 真是漫长,长到他的小时钟都出了故障,现实里的一秒在他心里恨不得要走上一分钟那么长。 可裴听颂在夏日的第一场雷雨前回来了。 很及时,没有让他淋到雨。 “你想我吗?”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方觉夏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嗯。”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每天都很担心你。” 方觉夏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资本家族是什么样子,他只在电视上见过,好像都很复杂,充满阴谋。方觉夏讨厌复杂的东西,也害怕他的裴听颂会被一些老奸巨滑的家伙欺负,害怕他母亲会说出许多伤害他的话,也害怕裴听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别人的当。 这几天操碎了一颗心,什么事都干不好,病恹恹的像根缺水的秧苗。 “我就怕你担心,每天给你打电话,还不够啊。” 方觉夏乖巧贴靠在裴听颂怀里,“看到你才能安心,怕你骗我,说自己挺好,其实你一点也不好,听着你妈胡言乱语,还要跟她生气。”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让裴听颂想笑。 “觉夏。” 方觉夏喜欢听他这么叫自己,虽然说其他人也都是这么叫的,但裴听颂很少这样,每次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方觉夏就有种被人呵护的感觉。裴听颂的手掌干燥宽大,抚摩脸颊的感觉很舒适,“我这次回去,见到我妈,你猜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方觉夏摇头,他想象不到那个画面,就算他想象到什么了,也不敢说。 “原来她长这样啊。” 方觉夏的手抓住了裴听颂腰间的布料,攥得很紧。 他甚至已经快不记得自己母亲的长相。 “什么样?”方觉夏闭着眼问他。 “怎么说呢……”裴听颂试着描述,“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无袖连衣裙,脖子上有一串黑珍珠项链,很大颗,但是也遮不住她脖子上的纹路,可她脸上平整得没有一丝皱纹,鼓囊囊的,又和以前我小时候见过的样子不一样,难看了很多。” 他说得非常直白,就像形容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她一见到我就张开手臂要抱我,叫着Song,特别亲热,好像我们是关系非常亲密的母子一样。但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她是几岁的时候了。” 方觉夏有些心疼,“那你小时候,不会想妈妈吗?” “有妈妈才会想妈妈。”裴听颂说。 这句话被方觉夏放在心里反复咀嚼,特别苦。 “我记得我四岁的时候吧,她难得回来一次,是我外公生日的时候,那天她穿着一条黑裙子,身边站着一个特别高的男人,是她的某一个男朋友。外公让我过去找她,跟她打个招呼,我过去了,但是没有说话,就抬头望着她。” 光是听他说,方觉夏的眼前就已经出现了画面。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子,想想就觉得很乖很可怜。 “她男朋友是法国人,说话带着很重的口音。”裴听颂至今可以模仿出他拗口的腔调,“这小家伙是谁?” “‘哦,这是我的侄子。’我妈说。”裴听颂笑了笑,“所以当时,我就用法语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你好,然后回我外公那里了。” 方觉夏无法想象,一个母亲,甚至连承认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他忽然很气,他明明很少生气,“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太过分了。”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很重,裴听颂觉得有点可爱,抬手揉了揉他拧起来的眉心。 感觉到方觉夏的脸有点凉,裴听颂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握住他的手,“她后来解释了,当着我外公的面。她说她很爱这个男人,但他不太喜欢小孩子,为了不惹麻烦,她就那么说了。” 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而已。 “这样一想,她也没有变。” 对她而言,自己永远都是件可以随时拿来讨好别人的工具。 方觉夏抬了抬头,轻轻在他下巴印上一吻,聊以安慰。裴听颂其实也没那么难过,回忆起来也早就不痛不痒。 “你不知道,她一见到我就说想我,我让她别演戏了,说我知道你只是想拿走外公留给我的遗产。她说不,宝贝你误会了,他只是重新出版,不会真的抢走你的东西,妈妈还是爱你的。” 他学着母亲的腔调,神色亲热,嘴里也说着亲昵的话。然后慢慢的,裴听颂脸上的表情就冷了下来,逐渐趋于平静。 “你看,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撒下弥天大谎。”裴听颂笑了笑,“人就是人,父母的称号并不能让他们变伟大,甚至会反过来玷污这个称呼。” 方觉夏不愿意看他难过,一下一下抚摩着他的后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很无力。裴听颂从没有感受过任何的父爱和母爱,这些对一般的孩子来说并不难获得的东西,他一刻也不曾拥有过。 他想,幸好裴听颂不是在国内长大,不必在每次的作文课上被要求写出《我的父亲》或《我的母亲》这样的文章,甚至当众读出来。 他眼前甚至已经有了画面,裴听颂小小的手里,攥着空白的纸,只有标题,其余什么都没有。 那么小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做,才那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不被父母疼爱的事实,还反过来安慰他。 方觉夏又忍不住掉了眼泪。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雨停了很久,灰色的天空中弥散出一丝红色的暮光,裴听颂抬头望了望,感觉那光和方觉夏脸上的胎记很像。 于是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爱人,才发现他又哭了。 “怎么了?我没事,真的。”裴听颂吻了吻他的胎记,还有他的眼睛,嘴唇沾着眼泪啄了两下他的唇瓣,“我一点都不难过了。所以我这次回去就只是公事公办,我成年了,也把所有的遗产都安置好,她没办法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我姐也阻止她继续和我联络,还威胁她,再骚扰我和她,他男友的出版生意就别想好好做下去。” “你姐姐对你是很好的。”方觉夏揉了揉眼,又说,“她每次都帮你。你以后要对她好一点。” 裴听颂笑起来,“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 “你们很像,都有点古怪,但是都是善良的人。” “你明明都没有见过她。” 方觉夏抬了抬眼皮,有点埋怨的意思,“但我知道。” “好好,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裴听颂无奈地笑,却听到方觉夏对他说。 “裴听颂,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这还是方觉夏第一次夸他好看,裴听颂先是觉得方觉夏很可爱,想笑。他又觉得奇怪,有时候看方觉夏就像是在看一个小朋友,明明他这么大了,比自己还大。可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在方觉夏的眼里也是一个孩子,因为他总是对他露出包容和宠爱的笑。 没等到他的回应,方觉夏又一次开口,“我很爱你,我会补给你很多的爱,比爸爸妈妈的加起来还要多,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说出来的话又有点孩子气。爱要怎么加减乘除呢。 但裴听颂知道,他是真心的,方觉夏是世界上最喜欢做算数的人。他算出来的一定没有错,一定比所有人累计求和的还要多。 “好。” 方觉夏躺在他怀里,说还想听他小时候的事。裴听颂就挑了些愉快的讲,比如他和外公一起去湖边钓虹鳟鱼,调上来的鱼放进泳池后死掉,又比如他搞砸了他姐姐的生日派对,又偷走她的第一辆车。 没说太多,方觉夏就累得睡着了,呼吸很沉,胸膛舒缓地一起一伏。可他的手却还是抓着裴听颂的衣服,攥的很紧。 裴听颂没有继续说了,他就这么安静地望着方觉夏的睡脸。 明明自己都没有获得多少,却一心想着弥补他。 真是个奇怪的人。 等到方觉夏彻底睡熟了,裴听颂才轻手轻脚地起来,拿起手机离开房间。他去到客厅,和之前的私人保镖打了一通电话,确认事情的进展。他始终不太放心,又安排了几个人盯着。结束后他又给程羌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不过得了流感,还说方觉夏答应来照顾他,这几天可能不会回宿舍,怕传染。 程羌也难得休息几天,没有多问,只让他好好养病。裴听颂应声点头,挂断电话后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回到床上,抱着最爱干净的方觉夏睡着。 他终于可以睡着,甚至还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变得矮矮的,小小的,穿着一身非常昂贵却很不舒服的小西服。梦里到处都是人,他们在跳舞,在吃东西。熟悉感一点点浮现,他回到了外公生日的那一天。 裴听颂试图去找外公在哪儿,可一抬脚,他却看到一个漂亮女人叫着他的名字,叫他宝贝。他很反感,于是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跑出房子,天是黑的,他跑到开满了黄蔷薇的花园,躲在灌木丛的背后。 这和他的记忆是重叠的。 他记得,他就是这么孤独地躲在灌木丛里,思考着侄子和儿子的区别,直到佣人发现,把他带回去。 草丛里出现声响。梦里那个小小的裴听颂有些警觉,他想知道是松鼠,还是来找他的佣人。 可他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小孩,比他高一截,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但他长得很好看,眼角还有一枚粉色的胎记。他似乎是看不见,所以伸长了手臂向前摸着,一步一步缓慢地来到他的身边。 他看不见,却找到了躲起来的裴听颂。 凑近之后,裴听颂才发现,他左腿打着石膏,拄着拐杖,手臂上也有淤青。 “你也来祝我外公生日快乐吗?”裴听颂问。 那孩子摇摇头,“我来找你的。” 裴听颂眼睛亮了亮,“你想和我做朋友,是吗?” 他点点头,“嗯。” “你多大?”裴听颂先自己说了,“我今年四岁了。” “七岁。” “你比我大,我得叫你哥哥了。”裴听颂说,“你受伤了。” 他点点头,“我不知道自己看不见,所以摔倒了,后来医生说,我在天黑的时候就会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你还来找我。”小裴听颂不理解,“你腿也断了,天又这么黑,还来找我。” 谁知,那个漂亮的哥哥转过脸对他笑,“我要来的。” “我答应过你,要来补偿你的。” 第86章 平凡相爱 裴听颂醒了, 意外发现自己掉了点眼泪, 觉得很丢人。他们睡着睡着换了姿势,从面对面的相抱变成了他从背后环绕方觉夏, 伸长的手臂被他枕在颈下。 他们像一朵花苞里分不开的两片花瓣, 紧紧相贴。 方觉夏睡得还很沉, 裴听颂轻轻地把胳膊抽出来也没有弄醒他。下了床,看见自己枕头上湿乎乎的一小块, 裴听颂拿手擦了擦, 后来干脆直接翻过来,藏住, 假装无事发生。 他很饿, 在飞机上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可这个公寓和他的胃一样空荡荡,所以他换了衣服戴上帽子口罩,自己下了趟楼。睡了两三个小时,从黄昏到夜晚, 超市都关了门, 他只能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裴听颂从小到大, 几乎没有照顾人的念头,都是别人照顾他。有人是因为爱他照顾他,例如外公,有人是因为工作照顾他。 可他一踏进便利店,满脑子想的都是方觉夏。走到零食区域,他就想, 方觉夏喜欢吃什么呢?他好像爱吃糖。所以他买了好多种糖,特别是那种贴了一张写有Hot小纸片的热销糖果,他都搬进篮子里。 还有他以前提起来都觉得腻的旺仔牛奶,现在看几乎是首选。 便利店里没有新鲜蔬果,裴听颂只能买沙拉,还有关东煮。结账的时候店员说,“可以看看我们的夏季限量哦,咖啡冰沙,很好喝的。” “晚上喝会睡不着吧。”裴听颂随口说。 “啊……也是。”店员尴尬地笑了笑,继续结账。可裴听颂却突然说,“我要两杯,麻烦帮我装一下。” 醒了也不知道几点了,肯定是睡不着的。 从便利店拎着大包零食出来,旁边是一家花店,他从没发现这里有家花店,明明住了这么久。 老板娘在里面整理着花束,小心翼翼又认真的样子又让他想到了方觉夏,每天蹲在他的小阳台,有时候能待上一下午。明明那么爱干净,为了他的小花经常一手泥,洗手也会洗十几分钟。 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子,站了老半天,老板娘忍不住问,“是想买花儿吗?” 裴听颂一开始没这个念头,但是看见老板娘手边的花束,最中间似乎有一朵洋桔梗,所以他又点头。 “你想买什么?需要推荐吗?”老板娘是个说话细声细气的中年女人,边问他问题边整理自己手头的插花,“是送人吗?”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认出他的人,又或许是裴听颂实在裹得严实。 “嗯。”裴听颂走进来,盯着那束花。 “一看就是送女朋友,玫瑰花怎么样?这个季节的玫瑰和粉色大丽花都很好看的,哦还有晚香玉。” 裴听颂摇头,拿手一指,“就要这个,白色洋桔梗,要一大束。” “喜欢这个啊。”老板娘欣然拿出新鲜的洋桔梗,多的都快拿不住,裴听颂才说够。 “这花很好的,漂亮,生命力还顽强,往水里一插能开十几天,一点都不娇气。” 还真是,漂亮又不娇气,就是方觉夏了。 “我给你弄个蝴蝶结,你女朋友肯定喜欢。” 付完款的裴听颂阻止了老板娘的行动,“不用,就这样吧,回去我男朋友会弄的。” 说完他抱着一大束能把他埋起来的洋桔梗直接走了,留下还没会过意的老板娘在店里琢磨,究竟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街边还有老奶奶卖菜,坐在地上,菜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西红柿、丝瓜和一些生菜,裴听颂本来走过去了,可没走两步又转过来,把老奶奶的菜全买了,还催她快些回家。 等到上了电梯,裴听快累死了,他把所有东西都搁电梯地板上,除了那束花,老老实实抱着。 回到家里,把所有东西都放下,他换了拖鞋就直奔卧室。果不其然,方觉夏还在睡,但一听见动静似乎是醒了,抬了抬头,眼睛半眯着,跟落在云里的幼雏似的,迷迷糊糊。 恍惚间,他都忘了自己和方觉夏是一个男团的队友,忘了耀眼的舞台和闪光灯。他们就像是城市里最普通的一对恋人,平凡地生活,平凡地恋爱,烟火气浸泡着日常。 “醒了?”裴听颂走过去趴在他跟前,在他左脸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右脸颊。方觉夏哼了一声,懒洋洋伸了伸手臂,在空中划了小半圈,最后把手搭在裴听颂的肩上。裴听颂带回来一点雨水的味道,和他衣服上的鼠尾草香气混在一起,很夏天。 “你出去了。”他揉揉眼睛,“去哪儿了?” “就下了趟楼,买了点东西。”裴听颂喜欢看他刚睡醒的样子,被子里捂上一会儿就特别软,脸上也透着粉。 方觉夏不习惯赖床,说着话就起来了。一出去就看到桌上的花,还有他买的一大堆东西。他明知道裴听颂是个小少爷,还是忍不住笑他,“买这么多花干什么?都没有那么多的花瓶给你放。” “哪里没地方放了,”裴听颂拉开厨房的一个酒柜,里面全都是干净漂亮的玻璃杯,他赌气似的一个个拿出来,“这些都可以放,我有的是杯子放花。” 方觉夏笑他幼稚,裴听颂还说个没完,“不行还有水池。” “还有游泳池是吗?”方觉夏想到了睡前裴听颂讲的泳池杀鱼案。 “反正我养的起这些花,都是我的花。” “好。”方觉夏把这个字的尾音拖长,格外温柔。他看到裴听颂买回来的一些蔬菜,都不是很漂亮,有的已经打蔫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买,但他没再数落,反而把它们都洗出来,“做个蔬菜汤喝吧。” “好呀。”裴听颂开始摆弄他的花,一枝一枝把它们分出来,抖几下,一整个枝条的花苞都在颤动,水灵灵的,没什么香气,漂亮得很纯粹。 方觉夏本来就会做饭,手脚麻利,把番茄和丝瓜都切成薄片,放进锅里,加上一勺盐,最后把洗干净的生菜放进去,可惜没有鸡蛋,不然放进去会更香。 热汤、冰沙、关东煮和沙拉,他们吃得古怪又随便,但两个人居然都吃得很香。方觉夏把冰沙留在了最后,吸了一口半化的冰沙,牙齿冰得打颤。 “这个好好喝。”他笑开,冻红了的嘴唇比花店的玫瑰还漂亮。 饭吃完,裴听颂主动提出洗碗,手忙脚乱的差点打碎一只,不过又救了回来。方觉夏坐在大大的餐桌上修剪洋桔梗,几乎用光了所有能用的杯子。 他把花摆在可以摆放的所有地方,餐桌、沙发角下、玄关柜上、书房里,卧室的床头柜,甚至是浴室。满屋子都是洋桔梗,空荡的房子有了生机。 裴听颂告诉他自己谎称生病的事,想让他陪自己休息两天。方觉夏同意了,想想又觉得很有趣,“那我们哪也不能去,外面的眼睛太多,房子里最安全,像私奔后躲起来的小情侣一样。” 裴听颂喜欢这个形容。 本来想吃完饭看一看路远的综艺,可家里没有电视机。裴听颂从书房里翻找出一个投影仪,“看电影好不好?” 方觉夏当然说好,只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能看清。他猫着腰从袋子里找出一枚树莓味棒棒糖,撕了包装纸塞进嘴里,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裴听颂摆弄那个一看就没怎么用过的投影仪。 裴听颂终于弄好,空荡荡的一大片白墙上投射出影像,“这个能看见吗?” 投影效果还挺好,很亮,方觉夏含着糖点头,“可以。这是什么电影?” “Kill your darling.”裴听颂每次说英文,尾音都特别的好听。那种胸腔共鸣,总能听得方觉夏酥酥麻麻。 这名字听起来像文艺片,又像某种谋杀主题的悬疑片。方觉夏朝着裴听颂招了招手,又拍了两下沙发,示意让他快过来。 “马上,我去弄点喝的。” 他用掉了公寓里最后两只玻璃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百利甜,和旺仔对半倒进杯子里,抿了一口,甜上加甜,方觉夏肯定喜欢。 不过他给自己倒了半杯朗姆,加了半杯可乐。裴听颂不是酒量好的人,但他偶尔会喝一点,半醉的时候写东西脑子里会钻出更多天马行空的幻想。 回到沙发,他们肩贴着肩,看电影的时候方觉夏反而不安静了,这是一部关于文学、诗歌和“垮掉的一代”的电影,很多方觉夏不了解的东西,每当那个有着漂亮脸蛋的男主角念出一首诗,他就会侧目看向裴听颂。 “这是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裴听颂说完会吻他一下,“他也是垮掉的一代之一,性解放先知。我书房里还放着他的‘殉色三部曲’,情·色小说。” “性解放……”方觉夏小声地重复了这三个字,因为含着糖果,这三个字被他说出一种粘腻的感觉。 他和裴听颂收到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完全不同,所以他总是不能向他一样,随意说出有关于性和情·色的词汇,语气发虚,没有底气,“难怪他写的诗里面会有cock……” 裴听颂听见就笑起来,拿自己上次在酒店里说的话揶揄他,“哥,cock用中文怎么说?” 方觉夏的脸登时红了,本来半个身子都歪在他身上,现在一下子就坐正了。 “不知道。”他说了谎。 裴听颂笑了起来,但没有继续逗他,他们再次浸入剧情之中。方觉夏默默看着,偶尔会发出一句没什么语气的感叹,像陈述事实一样说,“艾伦可真喜欢卢西安。” “为什么这么说?”裴听颂抿了一小口可乐加朗姆酒,又把给方觉夏调好的递给他。 方觉夏喝了一大口,一开始甚至没尝出里面有酒精,只觉得是巧克力奶,“你看他望着他的眼睛,不管卢西安说什么做什么,他都那样望着他。” 那样,这个形容很有意思。 “你可真聪明。”裴听颂掰了掰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投影的光在他立体如石膏像的五官蒙上一层幻影,他说话比电影里的卢西安还好听,还让人沉迷。 “那你是不是早该发现我喜欢你了?”裴听颂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像一汪动荡的湖,“我也是那样望着你的。” 嘴里的糖融化了三分之一。 树莓香精和巧克力把方觉夏醺醉了。 “我没发现。”方觉夏很诚实地回答。 投影里,卢西安倒在艾伦的腿上,含住他伸过来抚摩他脸颊的手指。沙发上,裴听颂伸出手,手指捉住方觉夏嘴唇外延伸出来的白色细长糖果柄,捏着,旋转。 甜蜜的树莓星球,在一个湿软的宇宙里缓慢自转。 催生出的暧昧星云流淌进喉咙,在五脏六腑里烧起火。 “为什么?” 因为他也是那样望着裴听颂的,他怎么发现的了,他满心满眼都是裴听颂。方觉夏心里给出答案,然后用牙齿咬碎了那颗越来越小的糖球。 相爱令人盲目,因为他们只看得到自己对爱人的满腔热衷。 星球爆炸了,满嘴碎片,他的舌头需要被解救,于是裴听颂来了。他揽住他的腰,在光影里给了他一个复杂的吻。 他想起不久前的台词,艾伦说这很复杂。 卢西安说,[太好了,我就喜欢复杂。] 方觉夏不喜欢,他喜欢可以依托逻辑解决的简单事物,他唯一喜欢的复杂的东西就是裴听颂了,还有所有与裴听颂有关的一切。 简单囊括不了他,裴听颂因复杂而充满吸引力。 朗姆酒,甜蜜唾液,可乐气泡,褶皱的口腔内壁,树莓与百利甜,舌尖细小的味蕾,牛奶,光滑的牙齿。糖果的碎片被他们推搡来去,渐渐地没了攻击力,融化成圆融的形态,黏住嘴唇和舌头,还有越来越深的呼吸。 电影里诗歌的台词太适合当做背景音。 [警惕着,你并不是在仙境 我听说奇特的疯狂在你灵魂里生长了好久 可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有傲慢,你隔绝着 痛苦的你们,方能找到藏匿的爱 付出、分享、失去 至少不会未盛放就死去] 方觉夏就是在仙境,他听不进去。他不知不觉躺倒在沙发上,像一枚烧垮下来的白色蜡烛,伸展开的一条细白长腿碰翻了地板上的水杯,打翻了里面盛放的洋桔梗,水流到地板上。 他的头开始晕眩,半杯百利甜起了点作用,浑身都热起来,但他又没没醉,他是清醒的。裴听颂在舌吻的间隙剥下了黑色外衣,就像他刚刚撕开糖果包装那样。可他们嘴里分明就含着糖,多到含不住的糖。 裴听颂吸吮着方觉夏的嘴唇,他细微的唇珠。舌头舔过口腔内壁的每一处,使坏似的地往最深处顶。方觉夏开始失去吞咽的能力,他只能张着嘴接受这场侵袭。 这个吻太漫长了,长到糖果融尽,方觉夏也快融化。 融化的糖和唾液混在一起,从嘴角淌下来,被电影里的白日光照得闪闪发亮,比银河还美。裴听颂的手发烫,开始变得毫不稳重,贴上的每一处都染上他的体温。这场解救暂时中止,他退出来,隔开一些距离望着方觉夏。 那种夜色下纯白的美,用风情两个字来形容都是一种玷污。 “你不看了吗?”方觉夏说的是电影,他躺在沙发上,眼神柔软,“才放了一半。” 裴听颂俯下身子,从下往上舔掉了方觉夏嘴角的糖液,像一只动物。 “后半段不好看了。” 诗歌是不说谎的。 没错,他的确迷恋上裴听颂灵魂里奇特的疯狂。 “好吧,那就不看了。” 方觉夏被裴听颂打横抱起,从客厅走回卧室,像把珠宝归还到天鹅绒上那样轻柔地放在床上。他雪白的上半身被深色被子衬得那么漂亮。裴听颂看着都觉得燥热,单手就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和他接吻。 裴听颂的吻大多数时候很温柔,缓慢地舔吻,舌头伸进来的时候也不粗暴,只是灵巧地勾住他的,再勾走他赖以生存的唾液。 方觉夏忽然间有点害怕,他在吻的间隙喊着裴听颂的名字,“我们……我们要……” “要做什么?”裴听替他把之后的话问完,“我不知道,你觉得呢。”他都不知道,方觉夏怎么会知道。 可他的脑子里又出现另一个声音,好像在说,你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分明就想,别装了。 他低头含住了方觉夏已经微微立起来的乳尖,发烫的嘴唇抿住它,像饥饿的蜂鸟吸食蕊珠上的花蜜。 “不要吸。”方觉夏抓住裴听颂后脑的头发。 “你明明喜欢。”裴听颂依旧是那个直白的孩子,他知道怎么取悦方觉夏,“你最喜欢我舔,打着转舔。”他怎么说就怎么做,湿润的舌尖转得灵巧,直到 方觉夏整个人都蜷缩,直到两颗珍珠发红发肿,颤巍巍像悬在白色窗帘的装饰。 他继续吃下去,从蕊珠到光滑平坦的花瓣,舔吻他的腹部,轻轻地嘬吻,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枚很小的红印。 方觉夏用手去捂,“别留下痕迹。” “夏天了,哥哥。”裴听颂舔过他的手指,教他说谎,“你可以骗别人,说这是虫子咬的。我不介意。” 他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虫咬的伤口,发红发肿,痒在心上。方觉夏想接吻缓解症状,但是裴听颂不肯,他咬住了方觉夏睡裤的边缘。 方觉夏往后缩,又被裴听颂抓住双腿拖过来,他终于低头吻住方觉夏,用这种办法安抚他,可手已经扒下他的睡裤,还有他新换上的裴听颂的内裤,已经湿了一块,方觉夏感觉得到,他不敢说。 这是他躲避的原因。 “想要吗?”裴听颂轻轻咬着他的嘴唇,“你可以吗?” 吻是方觉夏的致幻剂,只要吻上来他就不害怕,他含混地问,“你想要吗?” 这话太乖了。方觉夏那双总会让人误以为冷淡的眼湿漉漉的,比沾了唾液的糖果还亮。裴听颂结束一个吻,舔了舔嘴唇,“我早就想要了。从我喜欢你的第一天开始,就想要你,和你每一次接吻都在想。” 方觉夏的心跳得好快,他垂下的手紧紧地攥着床单,很没底气地威胁他,“闭 嘴,你、你做梦。” 裴听颂当然不闭嘴,他只会变本加厉,笑着说,“哥哥,我在梦里都上了你几百回了。” 方觉夏听不下去了,闭上眼,“裴听颂,你……” “所以你救救我,嗯?”裴听颂像一座倾倒的山脉那样贴上他的身体,讨好似的吻他,“拿走我的第一次吧。”说完,裴听颂对着他念出电影里的原声台词,[我喜欢第一次,我希望我的人生全都由第一次构成。] 方觉夏缺氧,脸颊发烫,“……明明别人不是那个意思。”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这个意思。”裴听颂叼着他下唇,拉扯之后又松开,“要不要拿走?我的第一次。” 明明方觉夏应该是被动那一方,裴听颂却把主动权这个烫手山芋扔了给他,又说得那么郑重,那么珍贵。 “说吧,说出来我就亲你,亲你很多下。”他一路舔吻着方觉夏的耳后,侧颈,手指捻着他的乳尖。亲吻脖子的时候方觉夏会很动情。 所以他最后还是妥协,他根本拒绝不了裴听颂的任何求爱。 “要,我要。”他很小声说。 方觉夏是认真的,裴听颂也是,他从床头柜拿出没有拆封过的润滑液和安全套,匆匆拆开。 “你什么时候买的?”方觉夏被他折腾得头晕发软,上半身靠在枕头上,“这是什么?” “早就买了,就等着你来。方老师,你不是备过课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裴听颂低头过去跟他接了个吻,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挤了一团润滑液在手心。 “这个要放在哪儿?你教我。” 方觉夏的脖子通红,生涩得像一株花苗,直立立挺着,梗着喉咙,“放在……” 裴听颂又一次低头含住他的乳头,“告诉我,我好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他的答案几乎是从牙缝里传出来的,艰难极了,“下面……” “下面。”裴听颂重复他的答案,用沾了润滑液的手握住方觉夏那根漂亮的阴茎,“这儿?”说着他还上下撸动了好几下。方觉夏立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呻吟出声。 裴听颂舔他,让他松开牙齿,手上的动作还没有停,像是按摩一样,温润的手掌心裹着他敏感的前端,任由方觉夏在自己的身下发抖,“是这儿吗?” 方觉夏被欲望操控,他想摇头,又点了头,大口呼吸着,说不是。 “那下面还有什么?”裴听颂佯装出一副天真口吻,黏滑的手指顺着柱身往下探去,揉了两下方觉夏的囊袋,差一点让他直接射出来,最后顺着会阴,来到了那个隐秘的穴口。 “找到了。”裴听颂吻着方觉夏的脖子,手指摁在他穴口皱缩的软肉上,像双陷阱边跳舞的脚,时不时陷进去,又飞快出来,“是这里吧,要伸进去吗哥哥?” 方觉夏快被他折磨得发疯,咬住嘴唇不想出声,可裴听颂的另一只手又开始了用力地撸动,勃起的阴茎在他手里成了脆弱颤抖的雌蕊,是他欲望的开关。 “啊,慢点,听颂……” “别光叫啊。”裴听颂抬头吻他,“教教我。” 方觉夏受不住了,他脑子里是裴听颂说的性解放三个字,没错,他需要解放,他是一只被困住的鸟,不,他是花好了,就随意让裴听颂蹂躏,揉碎,拧出花汁,他不想飞走。 他想死在裴听颂手里。 “伸进去,扩……扩张。” 这个名词从方觉夏的嘴里说出来有种别样的性感。裴听颂照做了,他不断地询问方觉夏怎么扩张,让他一个字一个字给他形容,手指裹着粘腻液体伸进去,探索边缘世界的甬道。方觉夏呻吟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听得裴听颂浑身发热,病了一样。 “好奇怪,啊,裴听颂,你等等……”裴听颂一只手撸动着前面,另一只手扩张后面,方觉夏的感官复杂到难以忍受,后穴的异物感混杂着濒临射精的快感,难以忍受。 “疼吗?”裴听颂吻他的嘴唇,又伸进去一根手指,并住往里送,“听说两个关节的地方就是前列腺,摁一下会特别舒服,快活得要命。” 方觉夏被塞满了,他摇头,说自己不想快活。但他说了也没用,裴听颂已经自顾自开始了探索,“你喜欢在床上说谎。” 手指突然间探到了某一处。方觉夏会说谎,但他的身体不会,他敏感得一点欲望都藏不住,指尖狠狠一戳,他就会像鱼一样弓起身子,又发出人类的呻吟。 “找到了,我真是个聪明的学生。”裴听颂两手并用,甚至整个人都趴到他的小腹前,伸出舌尖舔一舔他的胯骨,他一边套弄一边勾着手指狠狠刮弄那一处敏感地,两只手都足以让他的恋人失控。 方觉夏筛糠一样抖着肩膀,腹部漂亮的川字型腹肌绷紧,三两分钟就抵抗不住,叫出声,射在了裴听颂的脸上。 他大口喘息着,裴听颂凑过来给他看他的“杰作”,“你多坏啊,你颜射我。” 方觉夏的眼角都红了,感觉自己犯下了天大的罪过,想说对不起,可裴听颂没让他说出口,凑过去,“你帮我舔干净。” 他对性的拘谨和禁忌正在被裴听颂一点点碾碎。方觉夏伸出舌尖,舔掉自己弄上去的精液,也舔着他爱人的脸。 “真乖。”裴听颂低头奖励了他一个吻,“我的哥哥最乖了。”趁着高潮的余韵,他又伸进去一根手指,“你知道吗,刚刚那个不算扩张。” 方觉夏喘息着,声音都含着热汽,“那算什么……” “那叫指奸。”裴听颂说出一个新的词,“我用手指让你射了,对吗?” 他没办法说对,只眨了一下眼睛,感受着裴听颂新一轮的探索,“三根太多了,听颂……”他求饶似的抓住他的手臂,可裴听颂却直言,“必须得这样,不然你吃不下我。” 说着他又开始了抽插,方觉夏就像是一块蒸到熟透的糯米年糕,由得他去戳,去揉,抽出来的时候拉出黏软的丝,裹着他不让他走。直到裴听颂说够了,说他要进来,方觉夏的心就开始猛烈地跳,从没有这么快过。 他拿出一枚套,自己撕开,牵着方觉夏柔软的手,哄着他给自己戴上。那根已经勃起膨胀的性器就这么直挺挺的对准他,像一杆毫不留情的枪。套太滑了,方觉夏额头都是汗,最后一次才真的给他套上。 “谢谢你。”裴听颂欺身压上去,吻着他的脸颊,低声对他说了好多遍我爱你,叫他的名字,叫他觉夏。 然后他的手指摁着他的臀肉,掰开雪白的两团云,将自己送入方觉夏的身体。 这是裴听颂第一次真的与另一个人类结合,是他最爱的人。 方觉夏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夏日的闪电劈开了,他叫着,想躲,雪白的腿根打着颤。 “不要怕,”裴听颂只挺进去一个硕大的前端,就已经把方觉夏撑得没办法继续,他只能哄他,“哥哥,别怕,我亲你好吗?亲亲你。”他低头与他舌吻,手揉着他的臀肉,让他一点点放松下来。 “听颂,唔……我好难受啊。” “我也是,”裴听颂的汗都流下来,“你太紧了,我进不去,咬得我好疼。” 方觉夏听见他说疼,迷离中竟然开始心疼起来,他吻着裴听颂额角的汗,努力地试着放松自己,“这样……这样呢?” 裴听颂进去更多,他在方觉夏的身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哥哥,我能动一动吗?” 方觉夏红着眼点了下头,得到的就是裴听颂狠狠地冲撞,他像一只第一次经历发情的小兽,摆动着自己的腰往里送,插得方觉夏忍不住叫出来,他没想过原来交合是这种感觉,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裴听颂戳碎,催生出毁灭的快感。柔软紧致的软肉紧紧地吮吸着裴听颂,让他头皮后背一整片发麻,原来和喜欢的人做爱会是一件这么舒服的事。他狠狠地挺进,“喜欢吗哥哥,舒服吗?”方觉夏被顶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太、太深了……听颂,你慢点。” “深一点不舒服吗?我在你最里面,你看啊,”他把方觉夏顶到床头,让他弓着腰就能看见,“你看,你把我都吃进去了。” 这些话实在是太坏太直白,方觉夏浑身都烧起来,被他顶得无处可逃。裴听颂握着他的细腰,将他拽下来,那根阴茎就插得更深,疯狂地捣弄着。 他好像在床上,又好像是一艘风暴中的船,被裴听颂的潮汐推上岸,再被无情地拽下来,困在情欲的深海。 “不要了,啊,我,听颂,求你了……”方觉夏摇着头,上半身发着不正常的红色,眼角的红已经和胎记连成一片,像颗揉一揉就破皮的水蜜桃。窗外又开始下雨了,雨水让方觉夏细弱的请求变得更加可怜,“我,我要上厕所……” “是吗?”裴听颂恶意地撸动了一下方觉夏的阴茎,听到他尖叫就露出笑意, “我们觉夏是喝了很多水,那怎么办呢?我总不能抽出来。” “可以的,听颂,”方觉夏露出哀求的表情,漂亮极了,“就一下。” “我一秒钟都离不开你。”裴听颂残忍地说着情话,再将他的爱人抱起来,双腿盘在腰上那样抱着他来到主卫,每走一步都在他身体里抽插,甚至比刚刚还要深。 他就是方觉夏唯一的支点,是屠杀他的刀,也是他的救命稻草。 方觉夏被他插得几乎要哭出来,阴茎的胀意已经无法忍受,他捶打推搡着裴听颂的胸膛,“放开我,混蛋,快点,我不行了。” “好的时候是你的宝贝,不好的时候就是混蛋了。”裴听颂忍出一头的汗,最后还是将他放下来,让他双脚沾了地,自己也抽出来把方觉夏翻了个身,湿滑的穴口像一只会呼吸的嘴,一张一合。方觉夏手都在抖,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开马桶的盖子,可裴听颂下一瞬间就从后面插进来。 窗外下起了暴雨,每一滴都狠狠地拍打着透明的玻璃,啪啪作响。 他最敏感的那一点被裴听颂疯狂顶着,方觉夏双腿打颤,眼前发黑,他好像看到了电影里拿着刀的主人翁,在温热的胸膛上发狂一样插着,红色的液体漫出来。 Kill your darling. My darling is killing me. “啊,啊,别,救命……” 液体。 “我正在救你啊,我在救你。” 腰被捉住,细白的腰塌下来迎接着进攻,他是失守的城墙,倒塌的是尊严,解放的是欲望。 “不行,我要死了,听颂,听颂……” 液体漫出来,淅淅沥沥像是下雨。 “你没有死,”裴听颂感受着甬道猛烈地收缩,从后面抱住他软掉的身体,一边舔吻他耳朵的软骨,一边宣告他事实,“你只是被我干得失禁了。” 方觉夏亲眼看见自己尿出来,那根可怜的阴茎被他插得抖动不停。他弄得好脏,明明他最爱干净。 可他太舒服了,舒服到他不在乎干不干净。 “听颂,快一点,我想要。”他已经被操到口齿不清,说出来的话都没有过脑子,也不进耳朵里,是欲望直接的产物。 裴听颂忍到快要爆炸,他嗓子都哑了,还一直厮磨着方觉夏的耳朵,“你怎么这么会勾引我,嗯?”每一下都往最敏感的地方顶,“是不是最会勾引我?” “是,我,我勾引你……” 他发狠地揉着方觉夏的屁股,吻他太阳穴和眼角的胎记,“你长得这么漂亮,就是来勾引我的,对吗?” 方觉夏已经失去了理智,“对,对……我就是想勾引你,想让你操我,操我… …啊,啊……”他如愿以偿,被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子操到失禁,失控,引以为傲的情绪控制捻成粉末。 快感甚至将他的理智都抹除了,他被顶得乱叫,慌乱地抓着墙壁,脚趾抓着地板,只剩下胡言乱语,“啊,啊,不行,好深啊,听颂,听颂……” 甬道越收越紧,一阵阵的痉挛,裴听颂知道他快到了,也用上最大的气力顶上去,比野兽还残忍。就这样,方觉夏被他站着操到了,操得再一次高潮,前端流出液体,流到他的腿缝。裴听颂也射了,他能感觉得到,他潮湿的胸膛贴在他后背上,大口喘息。 他快死了,羞耻心把他磨碎了。他喘不上气,靠在裴听颂身上,“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了?” 裴听颂掰过他下巴,给了他一个温存的吻,慢慢抽离他的身体,一边吻,一边说着我爱你,我很爱你。 方觉夏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甚至都没有察觉,“我也爱你,裴听颂。” “我知道。”裴听颂吻着被眼泪沾湿的胎记,“爱是很伟大的事,对吗?” 方觉夏点头,像那个望着心爱的人念诗的信徒,他相信裴听颂说的所有话。 他说,“我们在做爱。” “我们很伟大。”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部分结束之后又要开始娱乐圈副本了。 第87章 绯闻乌龙 方觉夏醒过来的时候, 感觉自己这副骨架子都散了。 昏昏沉沉睁开眼, 丢了魂儿似的望着白色天花板,三分钟过后, 他才逐渐恢复了记忆。 相当……不堪回首的记忆。 “你醒了?”裴听颂比他醒得早, 抱着还在睡的方觉夏就跟抱了一块玉做的宝贝似的, 亲的时候都超级轻,生怕弄醒了, 就想等他睡够了自己醒过来。 记忆恢复的方觉夏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伸手推裴听颂的胸口,硬是要把他给推开, “松手, 你别贴着我。” “怎么每次都这样?”裴听颂的语气还怪委屈的, “难不成你全忘了啊?” 方觉夏当然没忘,他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一句话都不说,身子拱了拱,把所有的被子都卷到自己身上。眼睛一瞟, 瞟到身边毫无遮掩的裴听颂, 耳朵发烫, 于是又抽了点被子角出来,搭在裴听颂身上。 他要远离危险源。 裴听颂拽着那一个被子角把他拽到自己的怀里,隔着被子抱住方觉夏,故意在他的耳边长长地叹了口气,“方觉夏,我脏了。” 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劲儿!方觉夏听了憋气, 想打人。 “你脏了就去洗澡。”方觉夏红着耳朵拿手肘去怼他,脚也在被子里蹬,像条被抓住的小鱼似的。裴听颂觉得可爱,又是亲又是抱,“你给我洗,昨晚都是我给你洗的,你还我。” 方觉夏急得话都变多了,“还什么还?你是小学生借橡皮吗?” “是不是小学生你不知道啊。”裴听颂两手箍得紧紧的,又开始长吁短叹,“怎么办,我再也不是纯洁的小裴了,我宝贵的第一次被你夺走了,同时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你要对我负责任。” 谁对谁负责任啊。方觉夏气得翻了个身准备敲他脑袋,手刚一抬起来就被裴听颂捉住。他挑了挑眉,“不然我就死缠烂打一辈子。” 方觉夏的心猛烈地跳着。他可能是真的被这家伙吃定了,吃得死死的。 “你本来就死缠烂打。”他说完抿住了发红的嘴唇。 裴听颂亲了亲他的眼角,然后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方觉夏的肩窝,狗狗一样蹭着他的脖子,“我也太喜欢你了。” 他经常这样,像小孩子一样对他说话。方觉夏一般都会用行动回应他,因为他不太会说话。可现在他的手困在被子里,没法回抱裴听颂。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在他耳边说,“我也是。” 不喜欢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妥协? 裴听颂满意地笑了,松开胳膊准备掀被子,“让我看看你被虫子咬了多少下?” “不行,你手拿开。” “看一下嘛,就一下!” “……被子还给我。” “Oh god.” 阳光从白色窗帘漫出来,流水一样覆盖在恋人的皮肤上。 夏日的每一段恋爱都是热情的,是永不冷却的日光。 方觉夏和裴听颂像品尝限量冰淇淋那样,小心又珍惜地度过这几天。 尽管不能像普通恋侣,在漂亮的林荫路牵手漫步,也不能去很难订位的餐厅一起共进烛光晚餐,但他们可以肩并肩做饭,煲汤。方觉夏可以靠在裴听颂的怀里听他念诗念小说,教裴听颂速算的技巧。看电影,接吻,看书,接更长久的吻。 他们困在高层公寓,享受限时三天的有限浪漫,拘谨又自由。 但二人假期总有结束的时候,回公司的当天是小文开车来接的,听说裴听颂有流感,小文还傻乎乎带了好多药,裴听颂和方觉夏对视一眼,差点没藏住笑。方觉夏替他接了药,两人上车,裴听颂好久没上网,一刷微博就下意识骂出了声。 “怎么了?”方觉夏凑过去看。 “火哥在热搜上,说他谈恋爱,这都什么鬼?” 小文吓得安全带都扣不上,“什么?!” “我点进去看看先。”裴听颂点开[贺子炎恋爱]的热搜,热度很高。贺子炎不像听觉,CP粉占据压倒性优势,他的男友力算是全团最高的,女友粉众多,看到这热搜肯定能炸。 热搜里第一条就是一个营销号发的微博,刚发没有几分钟,[人气男团Kaleido成员贺子炎疑似被拍到与女友约会的照片,两人在某KTV门口上演甜蜜“摸头杀”。] 配了四张图片,晚上拍的,都挺模糊。 “这是他吗?”方觉夏替裴听颂点开图片,上面还真有一个女孩儿,黑色长发,穿着一件蓝色法式小连衣裙,带了口罩。贺子炎很好认,虽然是侧脸也戴着帽子,但是天天相处一下子就能认出来。他前两张图是伸手摸女孩儿的头,后两张并肩站着。 评论区有不少粉丝控评,但实时搜索还是有很多网友讨论,很多人已经带了情绪指责贺子炎上升期恋爱,还被人拍到。 偶像恋爱的事一直是一个很有争议的话题,卡莱多是最近讨论度相当高的团体,几乎每个成员的人气都在上升期,现在也有各自的在播综艺,这种恋爱新闻一闹出来,引发了极大的网络舆论,几乎人人都觉得这就是实锤了,只是态度不同,很多饭圈粉丝认为这是很严重的行为,也有不少人称卡莱多本就不是靠粉丝上位的团体,好几次出圈都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凭本事圈的粉,不应该被这么指责。 一时间大家众说纷纭,塌房论很快传开,影响颇大。 裴听颂是不太相信的,给贺子炎发消息,“不是吧,火哥肯定不至于偷偷谈恋爱啊。” “我要给羌哥打电话。”小文没有发动车子。 方觉夏越看越不对,“这裙子怎么这么眼熟。”他仔细想了想,终于想到点什么,“等会儿,这是上次淼哥他妹妹过生日,我送她的礼物。” “啊?”裴听颂再仔细瞅了几眼,“好像真是江垚。”他看向方觉夏,“火哥不可能跟小垚谈恋爱吧,她是不是刚成年?” 方觉夏直觉不可能。 他们的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是卡莱多的群聊。 [性感圆老师在线翻花手:怎么回事儿啊?我看见街舞导师群里吃瓜,兴冲冲跑过去一看,塌的居然是我家房子??[图片][图片] ] [你火哥:是有人要搞我吧?这是小垚高考结束那天庆祝来着啊,三水和一一也在,怎么就变成我密会女友了?] [破折号本号:对啊明明我也在啊!我不配吗?!!] [性感圆老师在线翻花手:明明是四个人的绯闻现场,你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水水水:这些造谣的人也太过分了,高中生都不放过。] “淼哥肯定很生气,”方觉夏叹了口气,“亲妹妹被人拉去黑队友。” 裴听颂骂了一句,“要我就要暴躁开麦了。” 小文立刻叫停,“别别别小祖宗,我们先回公司。这种莫须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说明你们是真的火了。我卡实红!” 好在聚会当晚他们几个人拍了好几张合照留念,当时还想着不能发出去,这下子反倒成了证据。星图的反应速度一如既往地快,拟好澄清文案之后就立刻发了微博,澄清了照片中女生的身份。 贺子炎也立刻发了条微博。 [@Kaleido贺子炎:四人聚会,庆祝淼哥的亲妹高考结束。现在不满足于编造我的身世了,还要给我安排个女朋友是吗?那我可就顺杆爬在线征婚了啊。] 他微博配上了四个人当晚的几张合照,妹妹江垚的照片都用贴纸遮了脸。江淼几乎是第一时间转的微博。 [@Kaleido江淼:抱歉占用公众资源,合照和流传的偷拍照上的女孩是我的亲生妹妹,熟悉我的朋友应该都知道我有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妹妹,因为还是学生,所以我一直很注重保护妹妹的隐私,也希望媒体人能给她一点空间。小孩子考完试很开心,庆祝一下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非常抱歉。] 江淼的话说得不卑不亢,又晒出考完的那个白天和妹妹在学校拍的合影,衣服也是一样的衣服。跟了多年的老粉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妹妹的存在,江淼甚至还有“妹控”、“唯一的弱点是妹妹”这样的外号和标签。得知所谓“女友”是队长妹妹之后,粉丝开始了疯狂反击。 这下子网友才知道原来他们吃到的是个假瓜,作鸟兽散的居多,还有很多人阴谋论是对家作怪,骂狗仔也骂现在娱乐圈假料遍野的风气。 但几乎没有多少因“恋爱论”开麦骂人的网友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大家打了脸也当没有,甚至还有人狡辩,说和队友妹妹恋爱也不是没可能,再扣上一个自炒和营销的帽子。 这些八卦分子不需要澄清和解释,只热衷于看高楼倒塌,看大厦倾颓,如果没倒,他们反倒要喝一声倒彩。 但即便如此,虚假的事也要澄清。当事人之一的凌一几乎也是第一时间转发了贺子炎的微博。 [@Kaleido凌一:KTV是我定的,为什么我不配传绯闻?] 下面一群粉丝开始疯狂嘲笑被忽略的凌一。 [@糊卡总受凌一:反思一下你为什么不配有女友吧hhh] 路远也跟着转发了凌一的微博。 [@Kaleido路远:人在节目组,刚下飞机,谢邀……等等,怎么没有邀请我?我可以不去录节目的!//@Kaleido凌一:KTV是我定的,为什么我不配传绯闻?] 身为一个相声男团,卡莱多的团魂总是来得非常莫名其妙,平时从来都是怼来怼去,在公开场合也毫不客气地相互斗嘴,但一发生什么事,全都自发起来护短。 方觉夏一去公司就去了琴房练琴写歌,又收到程羌的微信,听说公司花钱买了澄清热搜,于是也拿出手机查看最新的状况,明明自己都好久没有发微博了,可一刷到贺子炎的微博,他就立刻在下面留言。 [@kaleido方觉夏:聚会怎么不带我?妹妹的裙子还是我送的。] 他一本正经的评论很快就被粉丝顶上去。 [@卡莱多今天拿奖了吗:奶奶你关注的广告博主发评论了!!!] [@6A级绝美风景线:啊啊啊啊觉夏哥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一本正经地说人家不带你] [@方觉夏今天发微博了吗:草,这条裙子居然是fjx送的,我酸了。] [@耳聋粉退散:我要买同款小裙子,四舍五入漂亮宝贝送我裙子了!] [@听觉女孩头顶青天:啊啊啊啊是新鲜热乎的jxgg!语气也太可爱了吧。] 方觉夏刷新了一下,没想到看到了裴听颂的评论,这么短的时间就被顶到了他的下面。 [@Kaleido裴听颂:聚会怎么不带我?妹妹也没穿我送她的鞋。] 方觉夏看到之后笑出了声。 这人真是奇怪,连发评论都要学他的,学人精吗? 都不用等方觉夏说,他的粉丝先开了口。 [@葡萄树下你和我:你是学人树吗?你怎么什么都跟你哥学?] [@仙人掌上开桔梗:草,你们一个送裙子一个送鞋,我要酸死了!这个女生真的投胎王者,亲哥哥是江淼还有五个大帅哥当她的干哥哥,又是送礼物又是开party,人生中的第一个绯闻男友还是贺子炎,什么玛丽苏言情剧女主……] [@听觉是真的:我就纳了闷了,圆老师高考时候人在外地录节目,没带他很正常,pts和fjx应该都在北京的啊,怎么就没带你们俩……] [@我不敢说听觉是真的回复 @听觉是真的:姐妹你小心他骂你www] [@普陀寺风景线回复 @听觉是真的:别问,问就是卡团队内不合] 对啊,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他们俩干什么了? 方觉夏跳出去看了看日子,然后红着耳朵关掉了微博。 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 晚上的时候公司特意开了个会,最近的是非实在不少,虽然对于一个处在人气大涨阶段的男团来说,这些纷纷扰扰也都很正常,但程羌还是一一对他们提醒。 “这次的乌龙一定是有人刻意做的,这种事圈内也不少了。前段时间还有一个小花被爆隐婚,也是圈内人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凌一啧了几声,“真坏。” “火就是这样的,没办法。咱们星图本身也是搞音乐为主的公司,其实气氛相当宽松了,你们师兄除了商思睿也都基本谈过恋爱。公司对恋爱没有禁令,但有一点你们要清楚。”程羌敲了一下会议室的桌子,“要让我知道,最迟最迟感情稳定了要通知我,这样我才能有个准备。” “知道了——” 路远问,“公司包分配吗?我现在连个女的都见不着。” 凌一握了握他的手,“我也是,我最近就见了小垚,再这样下去我要队内恋爱了啊!” 方觉夏一听整个人都僵了僵。裴听颂倒是个脸皮厚的,都戳到脸跟前了,还跟没事儿人似的怼凌一,“你倒是想队内恋爱,谁要你啊。” “那当然是觉夏了,”凌一往方觉夏身上一歪,“毕竟我是个颜控。” 方觉夏心虚地配合他笑,但眼睛却不自觉往斜对面的裴听颂身上瞟,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裴听颂抿去嘴角的笑意。 飞快收回眼神,耳边是凌一的絮絮叨叨。不知道为什么,方觉夏发现自己在尴尬之余,还有点愉快,仿佛秘密恋情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甜蜜,还有刺激。 和裴听颂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犯禁。 偷腥,偷情,偷食禁果。 都不是干净的词,都落到了他身上,但方觉夏居然开始享受起这份不干净。 程羌又交代了夏专的一些事,安排他们选曲和录音,方觉夏一直在发呆,到了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他被程羌点名,才回过神。 “嗯?”方觉夏看向他。 “我说上次你给我们听的demo,如果这次可以放到夏专里就好了。”程羌说。 原来是这个。 方觉夏点点头,“我会加快制作的,但不一定能做的很好,我也是第一次尝试作曲。” “行,反正公司的原则是优先采用你们的原创。” 会议结束,好不容易凑齐的六个人找了间空的声乐室讨论夏专,到了晚上十一点才结束回宿舍。路上江淼关心裴听颂的感冒,裴听颂正巧来了电话,打了个马虎眼就接通电话。方觉夏感觉他好像是有什么事,一接电话表情都严肃了,也不说话,只嗯了几声,最后说了句,“你把东西发给我看看。” 又发生了什么吗?方觉夏有些怀疑。 没cue成小裴,话题转移到一天之内大起大落的贺子炎身上。 “其实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贺子炎说,“也算是提前试了试恋爱的水,没想到网友反应这么大,连我前两任女友都扒出来了。” “对啊,”路远逗他,“你不是说连你都没有你初恋女友的微信吗?网友真可怕。” 听着他们讨论,方觉夏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纵然他也喜欢这种秘密恋爱,但他知道,以裴听颂的个性一定也想能够公开,像其他的娱乐圈情侣一样。 但他不愿意自己的恋情影响到团队,无论怎么看,短时间内都不算是好时机。 或许再过个三五年,等他们各自的事业都成熟起来…… 想到这里,方觉夏又忍不住思考。 到那时候他们还会在一起吗? 永远。 这个词好像是世界上每个恋爱中的人必经的陷阱。方觉夏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足够勇敢,但还是不能免俗。 他期待[永远]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可以发生在他身上。 客厅里闹够了,大家各自回房。方觉夏走进去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夏夜吹来茉莉味的风。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裴听颂的消息。 [恒真式:你怕吗?] 怕? 怕什么。 凌一收拾着自己新买的小黄人手办,嘴里哼着歌,“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方觉夏打出一行字,发送前又删除了后半段,重新编辑。 [Moonlight:我不怕被公开恋情,但如果真的有一天被所有人知道,我希望是我们自己公开的。] 盯着这行发出去的字,他想着刚刚只在编辑框存活了三秒的原句。 [我不怕被公开恋情,只怕这段感情的保质期比我想象中短。] 还没等到成熟的时机,这颗糖的赏味期限就已经结束,再剥开糖纸给世人展览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说到患得患失的本性,裴听颂还真是从他这里继承的。 没一会儿,方觉夏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恒真式:那当然,玩的就是自刀。我恨不得现在就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走,怎么能让别人抢先?这就是在打我裴听颂的脸,我可不干。] 是吗? 方觉夏嘴角扬起笑意,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些人的黑历史。 [Moonlight:小朋友,你的脸好像一直在被打。] [Moonlight:“为什么会有人想上你啊?我一点也想象不出来你在床上的样子。”] [Moonlight:“这些人是有恋冰癖还是恋木癖?”] [Moonlight:“放心,我不馋你身子。”] [Moonlight:“我不是同性恋。”] [Moonlight:疼吗?] 裴听颂就这么眼看着消息一条一条往外蹦,小金鱼集体蹦出鱼缸的架势也不过如此。 方觉夏一个平时几乎不怎么发消息的人,连珠炮打起来还有点让裴听颂招架不住。裴听颂只能盯着屏幕自言自语,“不是……怎么开始翻起旧账了?” 正巧被贺子炎听见,“旧账?什么旧账?哦对了!你小子还欠我一次充游戏的钱呢!” “什么啊……你趁火打劫!” “我趁什么火,我就是火。” 作者有话要说:1、还没要完结。上次作话提完结是因为太多屯文的人问什么时候完结了,我真不知道,但是剧情还有不少(我也没什么具体的大纲)一时半会儿完结不了,销户卡都还没登顶,还会有一些些小波澜,美强惨团设不能崩。何况我还是出了名的番外堪比正文长(这次尽量少点 2、一定会公开的。但因为是男团文,我也不想在公开恋情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章节,看到大家评论区讨论“失格”与否,所以会以一个比较成熟的时机和平公开~ 3、垚(yao)妹高考结束那晚,听觉在“初试”(。 第88章 暧昧暗流 定下了七月发布夏专的时间之后, 卡莱多每天都在公司里忙着迷你专的制作。 相比于正规专辑, 迷你专辑的策划中只包含一首主打和三首非主打,其中主打歌是公司从国外买的曲, 三首非主打里有一首是方觉夏之前的创作。 毕竟是后续迷你专, 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大家也相对轻松很多,抱着玩音乐的心态参与制作。夏天是充满阳光和浪漫的季节, 所以这次的音乐风格也是这样定位, 比起之前的几张充满强烈感的专辑来说,这张专辑需要加入更多有关爱情的元素。 所以制作人兼老板陈正云并不像过去那样, 放心大胆地让裴听颂去写所有歌曲的歌词。 “小裴写词的风格太激烈了, 不够温柔。”陈正云开会的时候讨论, “这次需要有那种夏日恋曲的感觉。” 一向在开会时不会提出异议的方觉夏,在心中小小地反驳了一下,裴听颂其实是可以很温柔的,会哄人, 会给他念诗, 还会为他买花和糖果。 他是世界上最有资格反驳的人。 其他人只能看到裴听颂一身的刺, 只有方觉夏能摸到他柔软的内心。 “我怎么不温柔了?”裴听颂听到这评价非常不服气,直接在会议室拍了桌子,一如既往跟老板叫板。 所有人顿时大笑,“你这样叫温柔吗?” 贺子炎笑着说,“人家写情歌可能是我爱你你爱我什么的,到了小裴这儿直接提你人头踏碎灵霄了。” 凌一:“兄弟们把害怕打在公屏上!” 路远摸着下巴, “猛汉温柔哈哈哈哈!” 一向不参与到怼团霸活动中的江淼这时候也瞟向裴听颂,“可能等小裴谈个恋爱之后才能写出比较有情歌氛围的歌词。” 裴听颂极度想要反驳,“不是,你们……” 方觉夏抿着嘴清了清嗓子,表情像个鼓着嘴的小仓鼠似的,颊囊里藏的全是秘密。 行吧。裴听颂放弃了,他决定不做语言的巨人,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确可以写情歌。 “你们等着,我肯定能行。” “行,”贺子炎逗他,“小裴还有不行的时候吗?” 裴听颂懒得搭理他们,手指握着笔灵巧地转着。陈正云将选好的曲子都一一放给他们听,大家讨论合适的编曲风格。 方觉夏认认真真抬头听着,突然间感觉有什么碰到他的小腿,疑惑间低了头,竟然有一只穿着紫色AJ的脚伸到他腿前,他刚从练习室出来,还穿着跳舞的宽松运动裤,这脚尖已经掀了裤腿,贴着小腿皮肤轻碰了两下。 一抬头,方觉夏看见裴听颂对他歪了歪头,眼神颇有深意,手里还转着那只钢笔。 大约是在怪他没有替他说话,方觉夏心想。 他往后收了收自己的腿,不接受他变相的责难。 “我们也有和今年暑期档的一些剧集谈合作,有可能其中一首非主打会作为电视剧的插曲。” 程羌还在说话,方觉夏尝试集中注意力仔细听着,但总难免走神,因为他一退,裴听颂便再进一分。 裴听颂喜欢玩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不红心不跳地挑逗他。 “所以我们最近得加快时间,做出demo之后还要送到剧方去选曲。” 不过方觉夏也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兔,对待裴听颂,脾气尤其大。 啪嗒一声,方觉夏手肘边的笔掉到地上,他轻声说了句抱歉,躬腰去捡。手够到本来就没有盖上盖子的记号笔,直接握住朝裴听颂伸过来的腿那边去,在他露出的脚踝飞快地画了一个叉。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坐起来,将笔搁在桌子上。 没有任何人发现桌台之下的暧昧暗流,除了那个小小的错误标识,没有任何证据。 虽然开会时候大家都把裴听颂调侃了一遍,但主题曲的demo给下来,裴听颂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填完,比同期安排的作词家快了太多。两份歌词拿到手,陈正云仔细比较一番,还是裴听颂的更有灵气,也更诗意,不是一抓一大把的流水线歌词,唱来唱去左不过是你爱我我爱你。 主打曲定下来,卡莱多六人进录音棚录音,吸取之前的经验,这次星图在保管demo和成曲上都非常上心,生怕再出之前的纰漏。 期间,星图和卡莱多的官博也释出预告微博,尽管连张宣传图都没有,只是一句coming soon,但粉丝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转发和评论眼看着飞涨。 大家之前就猜像《破阵》这样的热度和后劲,星图一定会趁热打铁退出后续专,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中途方觉夏和裴听颂还会去录《逃出生天》,节目的热度一期比一期高,每到了周六播出的时候,听觉CP都会稳上热搜。 节目组的成本也越来越高,新一期直接建了一个小型天文馆,录完之后几个嘉宾照例聚会吃饭,吃完自习那对有事先行离开,商思睿非要去KTV,于是他们又续了个夜场活动。 “哎这次我们得拍个合影先发制人啊。”商思睿拿上次贺子炎的绯闻开玩笑,“不然给我搞出什么女友出来。” 翟缨笑着说,“你想得美。” 裴听颂揶揄,“火哥现在都接到好多个偶像剧的剧本了,因祸得福。” 玩着玩着,他们开始聊天,这几个人都是谈得来的,每次聚会多少要说点自己的事。方觉夏每次都是个听众,没想到这次听见翟缨说起他们Astar的事情来。 她先是提了句组合回归延迟,商思睿问了句为什么,才知道原来Astar现在高层发生了不小的矛盾,两派力量在拉扯。 方觉夏虽然现在已经不在Astar,但当时练习的时候多少也听说过。Astar本来就是靠着早期的几个大热歌手和组合发了家,其中一个元老级别的国民歌手李落也成为Astar股东之一,但当时的老板退居高位后扶持了金向成,但金向成手段下作,虽说也靠着自己的手段推起来不少热门团体,但树敌不少。 他想到之前听凌一随口提到的Astar的股票下跌,除了裴听颂的姐姐从中作梗,和高层内斗一定也不无关系。 裴听颂随口问道,“高层内斗,为什么要推迟你们回归?” 翟缨喝了一口啤酒,“因为我们是李总策划的团。” 方觉夏问,“李落?” “没错。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她耸了耸肩,“我是李落的小姨子,换句话说,他是我姐夫。” 商思睿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练习时间这么短就可以出道!” “我自己也很有实力好吗?不然你以为女团ACE这么好当?” 方觉夏这才明白,原来翟缨是空降,难怪他走的时候都没有见过她。而且明知他和Astar的前情旧恨也毫不介意,现在一切都合理了。 她想必也不怎么看得惯金向成。 方觉夏分析说:“以金向成的作风,在他稳固地位之前,应该都不会放你们回归的,如果你们成绩好,等同于助长了李总的威风。何况你们团人气这么高,成绩应该不会差。” “所以我倒希望不回归。怕他故意给我们烂歌,之前就已经做过一次这样的事了,搞得我们团元气大伤。”翟缨叹口气,“毕竟我们不像你们,可以自己做歌。” 方觉夏笑了笑,“我们是公司小,没有办法。” 聚会结束之后他们分头离开,方觉夏回去的路上还在想Astar的事,当初他进Astar的时候,面试官之一就是李落,可以说,李落是把他领进Astar的人。练习生期间,李落也给了他不少的帮助,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一定可以从新男团出道。 直到金向成从李落手里抢走了“七曜”的策划和执行权。 世事难料,他现在已经不再是Astar的一员,但这样的明争暗斗依旧没有停歇。 但方觉夏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甚至有些担心梁若,虽然已经说好了以后再无瓜葛,但他始终不愿意梁若成为利益斗争的牺牲品。 或者说,他不希望任何人成为牺牲品。 除了完成好自己的个人行程,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来公司准备专辑。虽说不用打歌,但之后的见面会和一些综艺上应该都需要有舞台,所以方觉夏和路远还是进行了编舞,这次的风格就更加随性自然。磨了一下午的编舞细节,路远饿得半死,拖着方觉夏去吃饭。 想到裴听颂还在他的小工作室里写着歌词,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羌哥一个电话把路远叫走。 “你慢慢吃啊,我先过去。” “嗯。”看着路远离开,方觉夏放下筷子,打包了一份虾籽捞面和绿豆冰,直接去找裴听颂。 他平常写歌的工作室就在琴房的隔壁,对面是声乐室。这里原本是一个小练习间,当初星图只占这栋大写字楼的一层,资源稀缺,所以就连这样的小房间都安上了镜子。后来慢慢发展,星图盘下五层,练习室越来越多,这里几乎没有人用,渐渐地就荒废成一个储藏间了。 小魔王死活吵着陈正云,说他必须有一个自己写东西的地方,这才给他安排出来。 方觉夏拎着自己打包的食物从电梯里出来,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他的小小工作室。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方觉夏又有几分犹豫。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但里面分明有电子钢琴的声音。 听不到吗?方觉夏又抬手准备敲门,谁知门忽然间开了,他的手悬着,落了空。 “你来了?”裴听颂牵住他抬起的手,把他拉进来,表情变得很快,本来还有种被打扰的不耐烦,可一看到来的是方觉夏,立刻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变脸比翻书还快。 “让你去吃东西你不去。”方觉夏谨慎地推了一把身后的门,把手里提着的吃食递给他,“我正好去吃饭,给你带一点上来。” 这间房的确不大,不过里面倒是什么都有,进门靠左的墙壁是一整排工作台和乐器,右边还是原本的大镜子,靠里铺着地毯,还有好几个懒人沙发。这种环境就非常符合裴听颂这种美式休闲作风。 见方觉夏还记得给他带吃的,裴听颂开心接过,揽住他的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对我真好。”他穿了件奶白色短袖,戴了副眼镜,头发乖顺,看起来还真有点大学生的感觉。 方觉夏推着他胸口,“你别……” “放心,这里的监控被我拆了。”裴听颂随口说了一句便将方觉夏抱起,抱到他的工作台上坐着,自己两手扶住台面,将他圈在里面。 方觉夏的心猛烈地跳起来,小房间的空调温度明明已经很低,可他还是觉得热,“你拆监控干什么?” “有监控我会很不自在,没办法专心工作。”裴听颂勾起嘴角,单手摘下眼镜,“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说完他便吻了上来,方觉夏根本没处可躲,于是他报复性地咬了一口,可又舍不得用力,于是造成了反效果,在裴听颂看来简直就是挑逗。 就像他在自己脚踝画的那个叉。 方觉夏的挑逗永远是无意识的,连他自己都发现不了。 热吻令方觉夏晕眩,眼前除了裴听颂英挺的眉眼,他什么都看不见。空气间错地被他吸进来,理智时断时续。他在抗拒和顺从中徘徊,说出的话都蒙着热雾。 他想到裴听颂的衣服,那么白,那么干净。 干净。 这给了他一个似乎站得住脚的理由。 “别……我跳了舞,身上很脏,弄脏了你的衣服。” 裴听颂轻笑一声,与他短暂地分开,眼睛却意犹未尽地盯着他唇上润泽的光点,“我都把你弄脏了多少次了?正好让你还过来。” 开了荤,裴听颂连荤话都比以前说得多了。原来方觉夏就觉得他是个没有下限的家伙,现在想想,可能比他想象中的下限还要靠下。 这短暂的中止让方觉夏抬头,可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墙壁上一整排的镜子,看到自己红透了的脖子和耳朵,心脏猛地往胸膛撞。 “一会儿面都凉了。”方觉夏推开他,从桌上下来,动作匆忙,带下来不少裴听颂的手稿,雪花似的飘到地上。 裴听颂见他蹲下来捡,想拽他,“不用管,都是一些废稿,本来就是不要了的。你来坐着,陪我吃饭。” 方觉夏不肯,“你先吃,我看着这些散在地上很难受的。” 行吧,谁让他家小白花有强迫症呢。不过裴听颂也没听他的,蹲下来和他一起捡。方觉夏收好所有的废稿,又怕裴听颂闹他不肯好好吃饭,自己攥着那一叠纸就去了角落的懒人沙发上,未免裴听颂继续刚才的事,强行转移了话题,“这是你写歌词的废稿吗?” “不全是吧,有的就是发呆练字随便写的。”他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于是拿着吸管戳上绿豆冰沙,左手拿着杯子喝了一口,右手在电子钢琴上随便弹了几个音。 方觉夏本来也没有翻看别人手稿的习惯,只是单纯觉得最上面那张的字很好看,一行一行写得漂亮,字迹飞扬连贯,一看就是灵感充沛的产物,完全不像是什么歌词废稿,反而像是一首现代诗。 于是他在心里默默念上一遍。 [爱情把人变成愚蠢的矛盾体 头脑冲昏,自甘堕落,譬如我 想用世上最安全的拥抱 裹住你脆弱的骨骼和梦 安睡吧,我是忠诚的守夜人 你平缓跳动的心脏在我手中 全世界在我手中 可我又想,在毫无防备的深夜 在你柔软的海岸线上 打响最危险的战役 烧足一整夜的硝烟 注定战败的我,会把最后一枚子弹 射入你的体中]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歌词啦,就是他随手写的诗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不舒服,写得少了点 第89章 绿色海浪 “喝吗?”裴听颂走过来蹲下, 把绿豆冰沙递到方觉夏嘴边。 方觉夏这才回神, 哗的一声将手里的纸拿到一边,一双漂亮眼睛瞪得大大的, 望着裴听颂。 见他这样, 裴听颂笑起来, “你怎么了?刚刚看到什么了?” 方觉夏摇头,“没有。”说着否认的话, 可脸都烧了起来。满脑子都是他洒脱的字, 每一行,每一个字。 记忆力太好也是件坏事。 裴听颂嘴角勾着, 放下冰沙, 两只手臂将他圈在那个懒人沙发上, 身子前倾,方觉夏有些慌,人不自觉往后仰去,差点落空磕在墙壁上, 但被裴听颂抢先一步用手掌接住。 “小心点。” 他完全落入怀中。 裴听颂的手掌从他的后脑勺缓缓下滑, 握住细白的后颈。方觉夏爱穿衬衣, 衣柜里有很多件类似的款式,摆着的时候很普通,穿在他身上却又那么干净好看。 他忍不住低下头。 方觉夏以为他要吻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却发现他低得比想象中更多,咬住了白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 他用嘴解开了方觉夏的衣扣, 吻了吻藏在里面的锁骨。然后又抬头,孩子气地对方觉夏笑,吻他唇角。 “看了我写的东西?”裴听颂问。 方觉夏点头,又说:“就一张。” “本来也就那一张,其他都是废稿。”裴听颂坦荡自然,把他的手牵起来放在自己的腰上,做成拥抱的姿势,“你好紧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每一次都是,但他是喜欢裴听颂的。 “欲望和性都是理所应当,和爱一样。”裴听颂说,“我宿舍的书桌里还有好多,想你的时候就会写点什么,尤其是晚上。” 欲望是爱的衍生品,是诗人梦里的臆想。 “要看吗?” 方觉夏的耳朵红透了,只看着他,又不说出拒绝的话。因为他无法否认看到裴听颂写给自己的诗,那一刻悸动的心。 谁能拒绝一个诗人的示爱呢? “下次吧,”裴听颂吻着他的侧脸和耳朵,轻柔低语,“下次念给你听。” 明明只说了一个下次,方觉夏的脑海中却生出一个完整的夜晚。这就是语言的力量?一向让自己保持无欲无求的他,开始逐渐松开禁锢的网,剥开坚硬的外壳,一点点接受爱与欲求的本能。这过程和融化那么相像。 被春天囚禁的冬雪,终有一日将成为春水吧。 就在裴听颂轻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被打断的他皱起了眉,拿出来一看,是程羌,也只好接通。 “喂,羌哥。”裴听颂戴好耳机,手还捧着方觉夏的脸,拇指磨着他下唇,满眼都是他,“是吗?已经定下来了,你跟觉夏说了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方觉夏睁大了些眼睛,歪头看他,模样太可爱,引得裴听颂凑过亲了亲他眼角。 “那我跟他说吧,一会儿我让他来我工作间找我。” 听见裴听颂撒谎,方觉夏忍不住想笑,他一口咬上裴听颂的虎口,像是某种示威,还故意凑到他跟前,表示自己已经在工作间了,裴听颂也忍不住笑,躲着他,最后被方觉夏捏着脸掰过来。 小脾气上来了,还故意吻上来,堵住他的嘴。 裴听颂愣了一下,电话那头的程羌听见他说话说一半便问他怎么了,裴听颂稍微分开些,“没有,我喝了口水。” 喝水?方觉夏挑了挑眉,又扯他脸颊。裴听颂一边应付着电话那头的经纪人,还摸着方觉夏后背让他乖一点。 “知道了,我写歌呢,不跟你说了啊。一会儿人来了。” 草草挂断电话。方觉夏自知整蛊时间结束,想赶快溜走,但被裴听颂揽住腰就摁到了地毯上,装凶威胁:“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信不信我现在把你就地正法。” 方觉夏憋着笑,义正言辞,“是你先撒谎的,你不是keep real吗?” 裴听颂立刻松开他,“好啊那我现在就去和羌哥出柜。” “哎哎哎。”方觉夏服了软,抱住他胳膊起来,“刚刚羌哥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裴听颂这才坐好,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绿豆冰沙喝了一口,冰全化了,喉咙里甜沙沙的。 “他刚刚说,有一个班底非常好的剧来找我们合作了,去年冬天的爆剧也是他们公司的,今天夏天上的一部是校园题材,制作人拿到我们四首歌的demo之后很快就相中了你的。” 方觉夏有点不敢相信,“我的曲子?” “对,就是你的。”裴听颂揉了把他的脸,“你可真厉害,一下子就被热门剧组看中了。” “可是还没有歌词呢,”方觉夏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主打歌好歹是有歌词的。” “说喜欢这个曲风,很特别,旋律抓耳一定会火。对电视剧主题曲来说,符合剧本风格才是最好的。”一边说着,裴听颂就已经收到了程羌刚发过来的剧情梗概和风格说明,还有一些电视剧的物料。他打开电脑查看。 方觉夏凑过去,看到了电视剧的名字,“《绿色海浪》,这个名字好像文艺片,竟然是一部校园剧。” 这部剧带有一丝悬疑色彩,由发生在某高中的跳楼自杀事件展开的一系列故事,女主角是自杀女孩的好朋友,在女孩死后转学到了这所高中,遇到了好朋友日记中的暗恋对象——男主角,两人在寻找当初死亡真相的过程中,一点点揭开好朋友在过去两年的校园生活中遭受到的霸凌和痛苦。 故事的最后才发现,原来女主就是自杀女孩本人,她在死后重生成一个本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人——她无比期望得到的一个“完美朋友”。 “这故事好棒。”方觉夏莫名多了期待,想到自己的歌可以成为插曲之一,心中不免有种受到鼓励的感觉。 “对,据说是金牌编剧写的剧本。”裴听颂打开另一个文档,“这里还有一些剧本片段。剧组说电视剧的片头主题曲已经有了,你这个曲子他们想配在恋爱部分,男女主的感情线比较淡,这种不太甜又很有感情的旋律很适合。” 方觉夏看了看风格关键词:夏天,初恋,若即若离,青涩,干净。 “感觉歌词有点难写。” 裴听颂表示认同:“如果让我自己写,可能还简单点,现在突然下了个命题作文。”他想到些什么,“你当时写这首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突然的发问让方觉夏有些措手不及,他仔细思考,“好像……也没有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写出来了?怎么可能?” “真的,我当时就是想写点旋律,脑子里本来也有一些。”方觉夏自己也觉得不太有说服力,索性说,“莱布尼兹都说过,音乐是数学在灵魂中无意识的运算。” 裴听颂被他逗笑了,“行吧,我就不指望从你这儿得到什么灵感了,我自己琢磨琢磨吧。” 见他又开始看那些资料,方觉夏也挨着他看,嘴里重复着这几个词,“初恋……夏天,夏天的歌。” 裴听颂忽然注意到梗概上的一句话,说男主角事实上也是暗恋女主的。他想,或许可以写出男主的视角。 于是他趴在桌上,问方觉夏:“你看到夏天、初恋这些词,脑子里有什么画面?” 方觉夏对这些词的认知并不是很清晰。中学时光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遥远,何况他的生活总是三点一线,回想青春时光,更多的也是练习。 但如果是初恋,那一定是和裴听颂相连的。 他可以回想起每一个和裴听颂的细节,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争吵,第一次看见他笑,第一次听到他道歉。 升降台下的跌倒,黑暗甬道里的坦白,第一次听他说胎记很美。 游乐场的影子,高空坠落时的相拥,阳台上柔软的黄昏…… 他历历在目。 “初恋是你给我的所有记忆。”方觉夏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两人看着彼此,“聊什么是真爱的那个黄昏,大太阳的游乐场,你带我看的烟火,躲在酒店和公寓里看的电影,还有我们想走又不可以牵手去走的林荫路。” “至于夏天……”方觉夏露出一个微笑,想到了自己最难过的那些日子,想到裴听颂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却不敢抱他。 “夏天是你没有让我淋到的那场雨。” 望着他澄透的眼,裴听颂的心脏密密麻麻地发酸,发涨。 初恋对他来说,是欠给彼此的一个坦荡光明的约会。 忽然间有了灵感,裴听颂飞快地亲了方觉夏一口,“我知道了,我有想法了。” “这么快?”方觉夏心里很开心,想到他马上要工作,“那我不打扰你,我回去跳舞。” “别。”裴听颂抓住他手腕,硬是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你陪着我,我有很多书,你可以看书,陪我一下,很快的。” 方觉夏觉得奇怪,但裴听颂一向都是这么古怪的,尤其是创作的时候。 “那你也不用我帮你?”方觉夏指了指电子钢琴,“我可以帮你弹那个。” 裴听颂拿出纸和笔,把自己舒服的转椅腾出来给方觉夏坐,他又从工作台下面抽出来一个椅子,自己坐下,“你留在我身边就是在帮我。” 好吧。方觉夏在心里愉快地回答。 还是怕吵到他,他静静地坐着,把他桌上的东西都仔细打量了一个遍,笔筒里各式各样的笔,形状奇特的台灯,很多很多摞起来的书,笔记本,便签,还有一堆录音设备,里面竟然还有细微音采样器,方觉夏只记得这很贵,可以拿来录一些很难录到的声音,他听贺子炎说过,但谁也没有买。 原来裴听颂有,他回去要告诉贺子炎,不用买了。 方觉夏拿起桌上的一本《茨维塔耶娃诗集》,无声地阅读,就这么静静陪在裴听颂身边,等待他写歌词。 想着方觉夏说到的那些话,裴听颂跟随着灵感一路写着,每一段旋律都在脑海中覆上了文字,变得具象化,像一帧一帧慢镜头构成的影像,像一个故事的片段。 全词写完也不过二十分钟,裴听颂拿着那张纸反复看着,又在心里哼着曲调对了一遍。 “好了。”等到他从歌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方觉夏窝在他的转椅上睡着了,诗集摊开盖在他的肚子上,白色衬衫下胸膛轻微起伏,呼吸平稳。 裴听颂终于相信,这世界就是存在那么一类人,他们生来就要成为其他人的缪斯。 过去不断抗争的时光中,他以为愤世嫉俗才是宏大。 可如果方觉夏在这里,他的缪斯在这里,裴听颂就只想做一个小格局的三流艺术家。 迷你专辑的工作量小,加上卡莱多在音乐创作上一向效率高涨,前期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但《绿色海浪》的制作人却提出一个不情之请,想要方觉夏独唱版的那首《夜游》作为ost。 这也很常见,一般的电视剧主题曲不会选择团体演唱,因为bgm的本身是为了让观众更好地代入情境之中,投入情绪,但频繁更换演唱人会让人对影像的情绪出现断层。星图表示理解,所以特意让方觉夏录制了一版独唱版,裴听颂甚至提出,想自己再重新编一下曲。 这样的诚意也被剧组制作方看到,一再表示感激。 录制完歌曲之后,他们特意去了一趟青岛,拍摄主打歌的mv。夏天的青岛是绿色的,很美。六个人奔跑在八大关的林荫路上,一齐回头大笑的那张照片,最后定为专辑《Last Summer》的封面。 后来又听说七月会有不少歌手和热门团体发专,怕撞上,星图公司最后还是选择了提前,6月20日的时候就释出了第一波主打。 主打歌《Last Summer》曲风轻快,充满夏日感,朗朗上口,首日收听量突破了《破阵》的首日记录,很多人也都是因为上一张专辑的良好口碑,才特意前来收听。 不过Kaleido这次回归并不打歌,少了很多的曝光,再加上上一张专辑的成绩和后劲实在太大,一下子仅凭一张迷你专辑很难超越。对他们来说这只是给粉丝的夏日回馈,但对很多盯着他们成绩的人,这无疑就给了黑粉嘲点。 收听量和讨论度不如《破阵》,他们便开始大肆渲染“黔驴技穷”论。专辑销量高,就说迷你专辑便宜,十张顶别人一张,没有含金量。 但Kaleido和星图倒不是非常在意,为了专辑宣传,他们的行程也多了起来,开始参加一些真人秀和电台节目,每天工作,也顾不上这些。 局势在几天后发生了变化。正如之前裴听颂和方觉夏猜测的那样,《绿色海浪》果然在众多品质平平的偶像剧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暑期档第一大热剧集。 这部剧的画面很有日系的冷色调质感,抽丝剥茧的剧情也勾住大家的心。网络上几乎形成人人追剧的风潮,讨论绿浪的热帖层出不穷,而收视率的高峰,也正好是男主发现自己对女主心意的那一集:两人骑车寻访证人,返校的路上遇到一群小孩在海边放着线香花火,很渺小,但很美。 这段场景被拍得很美,少年心事一览无余,bgm正好是方觉夏独唱版的《夜游》,音乐和影像融合得极为美妙,一跃成为这部剧的名场景。 忽然间,这首由方觉夏作曲演唱、裴听颂作词的《夜游》进入到各大音乐平台的热门歌曲搜索栏,收听率直线上升,借着爆剧的东风,这首歌成为了暑期第一首出圈的爆曲,音源指数爆表。网络上的到处都是翻唱,这首歌的片段节选也成了短视频app的热门bgm。 情歌的传唱度总是比舞曲更高,这首歌又有爆红的影视加持,不仅自身人气累积极快,还意外带动了原本的六人版本,影响越来越大,连同《Last Summer》整张夏专都一跃上榜,销量再次突破大关。 因为歌曲实在太火,MLH的打歌节目因为人气特别邀请Kaleido去到现场,录制了一个六人版本的《夜游》,作为特别舞台。 对于听觉CP来说,这首歌更是特别。因为这是裴听颂和方觉夏的第一首合作曲目。 为了庆祝歌曲突破各项记录,很多听觉CP站也衍生出许多相应的周边,听觉神站春日囚雪更是送出一份很有意义的礼物。 [@春日囚雪CP站:为了庆祝哥哥们的第一次合作取得成功,我们特意和绿浪剧组联系,在获得允许后制作了两套电视剧中的夏季校服(P1),包括印有裴听颂和方觉夏姓名的铭牌(P2),两件白色衬衫的前襟分别银白丝线绣上了歌词的两句话,一件一句,拼在一起就变完整(P3细节图),希望哥哥们喜欢这个特殊的礼物。我们永远怀念,年少时的每一次夜游。] 上电台节目的那天,听说可以穿私服,方觉夏便穿上了春日囚雪站定做的白衬衫,只是没有佩戴铭牌。他以为没有人会发现,因为他的白衬衫实在太多了。 和裴听颂一样,他也成为喜欢“夹带私货”的人。 电台节目的氛围很好,主持人和卡莱多的六个就像是老朋友叙旧,一边喝着汽水,一边聊着音乐,聊年少时期的过去。 他们在电台演唱了不插电版本的《Last Summer》,和原版的舞曲风不同,变得很温柔。 主打曲过后,主持人已经开始了听众互动环节,在电台的留言里随机挑选一些问题,向Kaleido提问。 “ID名为永远多米诺的朋友说,‘特别特别喜欢卡莱多自己创作歌曲的感觉,这一次的曲风也和之前的专辑有很大不同,我非常喜欢。想问哥哥们有没有什么创作上的故事可以分享一下呢?” 贺子炎下开口:“首先谢谢这位粉丝。其实这张专辑的歌曲制作方面比上二辑有了更多创作的空间,除了主打曲的作曲是国外的制作人,其他几首非主打都是我们成员的作品,像觉夏的《夜游》,还有淼淼的《daydream》和我写的《游过这片海》,词作依旧是我们小裴。” 路远点头,“小裴这次突破很大,一开始我们都对他是不是可以写情歌表示怀疑。” 裴听颂摊了摊手,“要用行动证明自己。” 江淼说,“《夜游》单人版的编曲也是小裴完成的,据说里面有很多小心思。” “哦是吗?”主持人问道,“可不可以具体说一下?” “具体……”裴听颂看了方觉夏一眼,“《夜游》单人版的鼓组和六人版会有一点区别,大家可以听一听,耳朵尖的小朋友说不定会发现什么小彩蛋。” 凌一起哄,“啧啧开始卖关子了。” “没事大家听不出来就签售会去问他。” “哈哈哈哈。” 裴听颂看他那一眼让方觉夏觉得古怪,不知不觉又陷入沉思,他开始想究竟两个版本有什么不一样。 好像,单人版的鼓点会更简单一些。 可只是这样吗? 主持人继续说,“id是二火是我的小宝贝的听众……” 他还没有念完,凌一先憋不出笑了出来,紧接着大家都开始笑。 “笑什么?我还不能当个小宝贝了。”贺子炎挑了挑眉,“让我听听说的什么?” 主持人继续道:“她说,二火哥哥,我是刚高考完的高三学生,现在快要报志愿了,自己心里有很喜欢的专业,但是家人有别的想法,认为另一个专业更有前途,现在好迷茫啊,想听哥哥的想法?” 方觉夏笑了笑,“这个问题好棘手啊。” “对啊,我还以为让我给讲个笑话呢。”贺子炎打趣完认真说,“其实我猜,你心里迷茫并不是你做不出选择,而是你不愿意放弃自己心里想的那个决定。” 对他的说法,方觉夏也觉得认同,很多时候说着很难很犹豫,其实心里早已有了决定。 “如果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一定要努力去尝试,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不会后悔。如果你听从别人的,选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方向,很难坚持下来,回头一想,这可能是你一辈子最遗憾的事。” 说完贺子炎又笑起来,“这是我非常随便且不负责任的建议啊,这段时间谁都会迷茫的,我这二十多年一直是迷茫的,而且也没有家人替我做决定,但我也走过来了。不要害怕,勇敢去做是唯一的办法。” 没有家人。 听到他轻描淡写自己的过往,方觉夏有些心疼。他并不比这些粉丝知道更多贺子炎的少年时代,他不常说,平日里总是在开玩笑,像没有烦恼一样。 但他也知道,没有人会真的毫无烦恼。 主持人感叹道,“每个人的少年时代,每个少年的夏天,或许都有很多的故事吧。只要向前走,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他继续说,“Id名叫绿夏光年的听众说,‘你们好,我是卡莱多的粉丝,也是绿色海浪的剧粉,今天是我的生日,想请觉夏哥哥唱一下《夜游》,可以吗?’” 方觉夏听到之后问:“我自己吗?” 江淼侧头对他示意,“你去吧,上次凌一也唱了他的OST的。” “对啊。”凌一看见一旁的吉他,提议说,“要不小裴伴奏吧,弹吉他。” 于是他们非常轻率地来了一个电台吉他独唱版本的《夜游》,裴听颂接过吉他,拨了拨弦,视线望向方觉夏。 方觉夏点了点头,吉他的音色非常沉郁,气氛忽然变成几人围坐在草地上听着弹唱的感觉。 “守过,烈日下你的窗 单车盘旋林荫路上 等你的时间,后座擦得发亮 黄昏也没什么不同 光洒在你身上 就变得不一样” 他的声线很特别,冷冷的,可唱这样的情歌,又比别人多了一种幽微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原本有些悲伤的旋律,填上青涩又浪漫的词,又温柔了许多。 裴听颂弹着吉他,偶尔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躲开,众人的目光 游荡,废弃游乐场 你颧骨的晒伤 吻痕一样漂亮 喜欢烟火吗 希望是这样” 当初写这首曲子的时候,方觉夏还只是凭借着纯粹的音乐天赋和本能进行创作的,旋律是很不错,但始终都没有灵魂支撑,直到裴听颂写出歌词,一切才得以完整。 “暑热烧毁月亮 闪亮碎片堕入海浪 汗水总是透明,沾湿白日臆想 蝉鸣掩盖欲望 花吃掉七月的阳光 你颈间的香气,编织梦里的网” 唱着唱着,方觉夏不由得想起自己在那个小工作间醒来,拿到这份歌词的时候,那种心跳加速的心情。 “是吗?今晚会下雨吗? 我开始讨厌雨了 骑车回家会淋湿你衬衫吧 海岸线绿藻疯长,像不像我对你的妄想 花火忽然间盛放,想吻你的心无处可藏” 裴听颂一边弹着吉他,一边用自己的低声为他做和声,完美地融入到歌曲当中。在ost独唱版本里,那个和声也是他。 “等吗?天再暗一暗吧。 我开始喜欢夜了 黑暗会让你试着依赖我吗 不想结束这热浪,七月为什么不能延长 牵手时胸口发烫,我握住一段纯白光芒” 所有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事,所有历历在目的记忆,全都被裴听颂切分成无数个碎片化的隐喻,像打乱的拼图,拼凑成这样一个似乎无关他们,只关于初恋的故事。除了彼此,再没有谁可以溯源。 “倘若,被问起约会对象 笑着回答,是一枚月亮 你怪我擅长说谎 我说夏天好长” 无人知晓,人人传唱。 作者有话要说:照例把完整版歌词放在下面~作话超长预警,现在屏蔽还来得及啊宝贝们 大家可以把歌词和他们两个在工作间里讨论创作的那一段对照着来看,就会发现更多~ 《夜游》 作曲:方觉夏 作词:裴听颂 编曲:裴听颂 最终解释权:稚楚 守过,烈日下你的窗 单车盘旋林荫路上 等你的时间,后座擦得发亮 黄昏,也没什么不同 光洒在你身上,就变得不一样 躲开,众人的目光 游荡,废弃游乐场 你颧骨的晒伤 吻痕一样漂亮 喜欢烟火吗,希望是这样 暑热烧毁月亮 闪亮碎片堕入海浪 汗水总是透明,沾湿白日臆想 蝉鸣掩盖欲望 花吃掉七月的阳光 你颈间的香气,编织梦里的网 是吗?今晚会下雨吗? 我开始讨厌雨了 骑车回家会淋湿你衬衫吧 海岸线绿藻疯长,像不像我对你的妄想 花火忽然间盛放,想吻你的心无处可藏 等吗?天再暗一暗吧。 我开始喜欢夜了 黑暗会让你试着依赖我吗 不想结束这热浪,七月为什么不能延长 牵手时胸口发烫,我握住一段纯白光芒 倘若,被问起约会对象 笑着回答,是一枚月亮 你怪我擅长说谎 我说夏天好长 第90章 少年心事 一曲唱完, 方觉夏轻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其他的队友也跟着说起来,祝贺这个点歌的朋友。 裴听颂将手中的吉他放了下来, 拧开自己手边的水递给方觉夏。方觉夏也自然而然地接过去, 喝了很小一口之后又递给他。裴听颂拿手腕挡了一下, 低声催他再喝一口。 方觉夏这才又勉为其难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瓶搁在桌上。 主持人继续念着听众发送过来的信息:“一位id名为花生味冰沙的听众提问说, ‘想问小队, 对夏天最深刻的记忆是什么?’” 裴听颂拿过水瓶,自己喝了一大口之后拧好。 被点到名的江淼对着话筒说, “谢谢提问。” 夏天最深刻的记忆。 他想了想, 眼神变得柔软, “最深刻的记忆应该就是和妹妹一起吃西瓜的画面。我们在叔叔家长大,和别的小孩子不太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又笑了笑,“我记得我上初一, 下晚自习回来, 学校离住的地方有点远, 到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结果发现妹妹原来还没有睡,她抱着一个碗悄悄从她的床上下来,溜到我的房间。” “那是她晚饭后给我留的,她自己没有吃。但是她太小了,不知道天气热要放冰箱才可以,所以其实已经有点不新鲜了, 但是为了让她开心,我还是吃了。我们俩就这么面对面坐在床上,她对我笑,说她把籽都抠出来了,埋在花盆里。然后我又吃出来一颗籽,她就很生气,说西瓜很阴险。” 方觉夏望着江淼。他很少有情绪化的时候,和自己的冷淡内向不同,江淼时时刻刻都是稳重自持的,顾全大局,保护每一个成员,这已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天性了。 但其实,他的少年时代也受过很多苦吧。 说着说着,江淼笑起来,看向主持人,“我觉得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西瓜。” 一向不爱说话的方觉夏却忽然开口说,“如果我和淼哥上学时候就认识,应该会成为好朋友。” 江淼望着他笑,“没错,一定是关系最好的同学。” 这话不是假的。 刚组队的时候,江淼和他是最早被定下来出道的成员,那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吃饭,言语间他知道了很多江淼过去的故事,如果不是被迫,他或许根本不会在偶像组合里出道。 当时方觉夏就知道,他为了抚养妹妹,做过很多事,打工,当主播,在直播间给人弹古筝,也受了不少白眼和恶评。生长环境让他不得不比别人更早地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可以保护别人的人。 但他那时候也是少年啊。 贺子炎拍了拍江淼的肩,“作为垚妹的绯闻男友,我要澄清一下,这个妹妹确实从小就傻傻的,某方面和他哥哥很像。” 凌一笑说:“垚妹现在是叛逆期,小心她打你。” 贺子炎又回怼:“怕什么我身边可太多叛逆期了,我还和叛逆期小朋友住一个宿舍呢。” 裴听颂拿手里的小玩偶砸他,“你欠我多少出场费了?” 大家都笑起来,和平常一样说说闹闹。 主持人又把问题抛给坐在他身边的路远,“路远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关于夏天的?” “夏天……”路远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几年前的夏天我获了奖。那个时候还很小,不太懂事,后续的发展都像是脱了缰的马一样,根本不受我控制。” 说着他笑了一下,“当你觉得自己获得了一切的时候,你同时也失去了一切,变成孤身一人,那种感觉是非常难以接受的。我消沉了很久,阴差阳错来到卡莱多,才发现上天其实是公平的,他拿走你的东西,只要你不放弃,就会给你更好的回报。” 这番话说得很坦诚,路远没有为了话题去讨伐当初把他一脚提出舞团的那些曾经的兄弟,也不再沉溺于过往的荣誉。他早已可以很平和地去回忆自己的年少时光。 “现在想想 ,其实还是很怀念比赛的那个夏天的。那么多人,一起努力,一起追逐梦想。我现在成了评审,去看选手们比赛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当年的我自己,所以我对他们说,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在其中的每个瞬间。” 他很难得没有讲段子,也没有故意搞笑,反而是很认真地在缅怀。 “所以那个夏天教会我的是,人和人真的非常容易失散,有时候双方都没有做错什么,但走着走着就散了。一定要珍惜还在身边的每一个人。” 命运是巨大浪潮,人类比浪花还要渺小,只能被推着走,结成团或是散开。 他们六个性格各异的人,就是推着聚到一起的那一类。 主持人非常认同他的观点,“好感慨啊这一期节目。” 凌一也笑着说:“怎么今天的节目一点都不卡莱多?” 裴听颂道:“每次不小心陷入煽情环节之后飞快往回拉,这很卡莱多。” “哈哈哈哈。” 主持人继续念,“id名叫葡萄成熟还早得很的这一位听众……” 凌一笑了出来,“这位听众的id我可以唱出来。” 方觉夏看向身边的裴听颂,“肯定是找你的。” 裴听颂耸了耸肩,“我是外号之王。” 主持人也被逗笑,“这位听众是这样说的,‘小裴当时加入卡莱多出道的时候只有十七岁,之前一直在国外,想知道是以怎么样的初衷来到卡莱多的?’” 这个问题听完,方觉夏先捏了一把汗。裴听颂进入男团并非自愿,其实说真的,这个团里从始到终真正想要成为偶像的只有方觉夏自己罢了。 裴听颂是意外中的意外。 “当时我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卡莱多已经成团了。”裴听颂直接开口,没有怎么思考,“所有的计划都是按照五人团来做的,配置也很齐全,主舞主唱rapper门面都有。我的加入在当时其实挺突然的,也给大家添了不少的麻烦。编好的舞要重排队形,出道主打歌也意外流产,换了新的歌。”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裴听颂就当初的空降说出抱歉的话,大家都有些意外。 “没有,不是的,”凌一开口,“我们听说有新的弟弟来,很开心的。就是没想到这个弟弟这么高……” “哈哈哈哈哈。” 裴听颂也笑了,“我的初衷其实并不好,我有很多偏见,用年少轻狂几个字去形容我当时的状态都是抬举。在那个时候我对梦想的定义非常狭隘,自以为是地做出了很多反抗。最爱我的亲人离开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孤鸟,很想飞出去,但飞不出去。” “我十几岁就去混地下,你们知道那种环境是很混乱很疯狂的。”他轻微地摇摇头,“所以后来我姐来找我了,她把我骂了一顿。” 贺子炎惊道:“还有人敢骂你啊。” 路远:“哈哈哈哈怎么回事,还能不能让人抒情了。” 方觉夏看向裴听颂,“她说什么?” “她说,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梦想已经不算奢侈品了,是我自己的傲慢把自己困了起来。她让我去见一见真实的世界。” 去试着像个普通人一样追求梦想。 江淼语气温和:“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刺耳,但是是真的为你好的。” 娱乐圈就是一个小世界的极端缩影,是放大善与恶的培养皿。裴听颂是个愤世嫉俗的理想主义者,怀抱着自己奉为真理的反抗主义,从天上掉下去,掉入这沉浮难定的小世界。 “可能吧。”裴听颂耸耸肩,“但她可能都想不到,我会这么走运。” 本来是一场[见一见人间]的试炼,却让他坠落到这群善良又勇敢的人身边。 坠落到方觉夏的面前。 方觉夏扭头,问他:“真实的世界好吗?” 裴听颂微笑,点头,“很好。” 真实的世界才可以遇到你,所以再艰难,都是好的。 电台节目是实时播出的,节目组也会剪辑出一个包含视频的特别版放在网站上。当天晚上,卡莱多的几名成员就登上了热搜,有#江淼 家庭#,也有#路远 冠军#,还有#吉他版《夜游》#。 在大部分网友的眼里,卡莱多这个团有很多固有标签,例如“实力强”、“不像男团”和“群口相声”之类的,他们总是被说是美强惨,被说没气运,但很少真的自己出来说过去的事。如果不是这期节目的主题是[夏天与少年],他们可能不会当众回忆自己的过往。 这一期节目也让更多的人了解到成员们的经历和过去,不仅仅是舞台上的他们,而是真实的Kaleido。 [@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听了他们的一些片段,再去听歌,感触很多。我们每个人都有回不去的某个夏天,年少的时候总是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但当我们不断往前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世界那么大,自己那么渺小。] [@7788不是6:这个团真的好走心,ps《夜游》真的太好听了,fjx声音绝了。] [@今天下雨了吗:之前说卡莱多只能想到fjx和pts,听了电台突然爱上这个团的队长了,好温柔啊。] [@在线等一个男朋友:我以前还看过路远的比赛呢,不过比赛完发生了很多事,没了后续。后来在卡莱多看到他,觉得特别惊喜,果然有些人是注定会成功的。] [@再也不嗑rps了:是我cp脑又犯了吗?怎么感觉唱《夜游》的时候pts和fjx的氛围特别微妙啊,是这首歌的滤镜吗?我明明不是他俩cpf啊!] [@KKKKkkk 回复 @再也不嗑rps了:我也是……(小声bb唯粉姐姐别撕我,你爱豆比你会撕)] [@藏着秘密:之前的《破阵》有种背水一战的悲壮感,但是看见几个男孩子在电台一边聊天一边唱歌,温柔地安慰听众,分享自己的故事,又有种他们就是身边朋友的感觉,亲近了很多。不得不承认我是先听过《夜游》之后才去了解这个团体的,一开始没想到这是男团成员的歌,但现在看了这期节目,有了很多改观,希望他们越来越好,有更多好的作品。] 《夜游》的热曲效应非常成功地带动了《Last summer》整张专辑,吸引了很多对男团常见风格不太感冒的音乐爱好者。原本他们是抱着一个做小众音乐的心态创作的这张夏日迷你专辑,初衷不是为了热单,所以也尝试了很多新的编曲风格和类型,有点实验品的意味。 但这种新的尝试却广受乐评人的赞誉,打破了他们对于男团的固有印象。 [@V小鱼聊音乐:听了一下Kaleido的《Last summer》,整专就只有四首歌,但内容非常丰富。歌词都不错,裴听颂这次终于突破了他之前的创作,从一个反叛少年变成了一个温柔的讲述者,很惊喜。 主打歌的编曲层次很丰富,drum set的氛围感很强,特别是有一个音色,很像扬琴的音色,特别清新,副歌部分的钢琴铺垫很有夏天雨季的感觉。看到编曲部分是贺子炎独立完成的,不得不夸一下,进步很大。 欧陆电子风的《daydream》,迷幻编曲和歌词的那种白日幻想的意境非常贴合,loop部分尤其优秀。还有《游过这片海》,带有那么一点点乡村音乐的风格,很难得,一个男团会去尝试这种曲风。吉他不错,把夏天那种燥热感带出来了。整首歌都比较有画面感,乡村,海洋,晒不完的太阳,蜕皮的肩膀。 最后就是我已经夸过的《夜游》,方觉夏的作曲天赋是很多人求不来的,这种旋律的敏感性和创造力,非常有生命力。比起六人版本,个人觉得单人版更有灵魂,编曲很沉郁,有种沉溺感,不过这是两个很好的版本下做出的权衡。 总的来说这是一张你完全可以抛开偏见去听的专辑,可以说是Kaleido继交出《破阵》标准男团优秀作业之后,给出的一张属于他们自己的高水平答卷。我很欣赏他们对原创音乐的态度,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作品。] 从专业的音乐评论人那里得到了许多不错的评价,这张专辑成为夏日黑马。大众视角来看,男团最难得的就是有一首具有国民度的出圈曲目,算上《破阵》,卡莱多已经有两首代表作了。之前的爆红现在有了稳稳的后续铺垫,昙花一现的说法不攻自破。 更何况,卡莱多这样凭作品说话的创作型男团,只要有歌曲,就不怕人气回落。 程羌走进化妆室,拍了几下手,“一会儿新专见面会结束,我们直接开庆功宴。” “耶!!” “吃什么吃什么?” “凌一你就知道吃。” “吃烤肉吧羌哥。”贺子炎仰靠在椅子上朝程羌投射出求采纳的眼神。 “可以啊。”程羌两手环胸,“他们可以,你少吃,你要进组拍戏了得做好体重管理。” “哈哈哈哈哈!” 裴听颂已经做好了妆发,歪在沙发上刷了好一会儿的微博。方觉夏也吹完头发腾了位子,坐到裴听颂的身边。沙发上就他们俩,方觉夏拿脚碰了碰裴听颂的脚。 低头瞥了瞥,裴听颂又抬了抬眼,望向方觉夏,夸奖道:“今天的发型好看。” 又不是过来求你表扬的,方觉夏在心里说。 “你在刷微博吗?” 裴听颂点点头,想到了什么,还特意凑到他耳朵边告诉他,“你穿春日囚雪站衬衫的事,被她们扒出来了。” “什么??”方觉夏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会?” “你以为呢。”裴听颂憋不住笑,“CP粉可都是带着显微镜找糖嗑的,刀尖上都能舔着糖,跟她们斗。” 方觉夏还是不能理解自己的翻车,“可是我都没有戴铭牌啊,那件衣服就和我的白衬衫差不多,我还拿出来比过。她们怎么发现的。” “给你看。”裴听颂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一个听觉女孩发的微博。 [@每天帮听觉按柜门:姐妹们!漂亮宝贝电台穿的绝对绝对是@春日囚雪CP站 送的衣服!你们看我截的这个图,是宝贝唱歌的时候切的一个特写,这个前襟的绣纹分明是字!我用PS处理了一下,看P2可以看到清晰的字,有夏天两个字!(今天又是没有履行id责任的一天)[图片][图片]] 方觉夏点开那张图,还特意放大看了一下。 天,居然还真的是,他还以为看不清的。 忍不住翻了翻评论。 [@我耳聋我快乐:我天,万万没想到这个惊天巨糖是漂亮洋桔梗给的,谁敢信……] 为什么不敢信?方觉夏疑惑。 [@平平无奇听觉女孩:真的是绣了“我说夏天好长”那一句的白衬衫!天哪我永远爱fjx,漂亮宝贝太勇敢了!] [@TJSZD:这是实打实的双向啊……我何德何能被听觉搞?] [@葡萄树上风景线:太甜了呜呜呜,隔壁总结的电台糖点集合足足有十五分钟呢,姐妹们快去看!狼崽子弹吉他的时候看觉夏哥哥看了十七下,小动作太多了,完全是热恋xql啊!] 有、有这么明显吗? 方觉夏有种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心虚感,他把手机往裴听颂手里一塞,“不看了。” “看够了啊。” 方觉夏心想,自己的夹带私货这么明显就被捉住了,可裴听颂却不会。 因为他太狡猾。 等等。方觉夏忽然想到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她们发现衣服的事情?” 突然被拷问,裴听颂怔了怔,“这个……” 最后一个人的造型完成,程羌催着他们准备去会场,裴听颂借口想躲过去,被同时站起来的方觉夏抓住胳膊,“说。” “我,我就是关注了一些CP站而已。” “关注?”方觉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吗?” “不是,”裴听颂立刻解释,“我小号关注的。” 方觉夏更不可置信了,“你还有小号?你不怕被人扒出来吗?” “怕什么?”裴听颂耸耸肩,拉住他手腕走过化妆室外有些昏暗的通道,“我小号从来不骂人,只有大号骂人的。” 哪有这样的。 方觉夏面无表情地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给我看看你的小号。” “那不行。”说着裴听颂就叫了一下小文,以马上要开始见面会为由把自己的手机转移到助理身上。 狡猾。实在狡猾。 这次见面会的场地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星图包下了一个有着很多绿色植物的大咖啡馆,大的投影幕布作为舞台中心,布置成音乐沙龙的感觉,邀请的粉丝不多,但也开了全程多机位直播让其他的粉丝都可以看到。 他们六个的造型都是非常简单的夏日私服装扮,从二楼下来,和粉丝打着招呼。粉丝努力地克制着尖叫声,对他们挥手。 在投影前的六个高脚凳上按照官方站位坐下,拿到话筒的凌一先开了口,“今天没有主持人欸。” 贺子炎说:“可能是公司终于意识到给我们请主持人是一件非常浪费钱的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 江淼看了看左右的成员,“我们先给粉丝打个招呼吧,一、二、三……” “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 间隔了几米的粉丝也跟着他们一起做K的手势。 江淼作为官方发言人,打完招呼后继续说:“首先非常感谢大家对《Last summer》的支持,我们也收到很多很棒的评价。” 一名粉丝大声说,“你们已经被BMA提名了!”BMA是best music award,目前华语圈最权威的一个音乐颁奖礼,包含众多类别的奖项。 “是吗?”凌一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你们怎么回事?” 路远也有点莫名:“不是,我们真不知道。羌哥没说啊。” 不远处的程羌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是刚刚出的名单!”那个粉丝笑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他们这才恍然点头,然后凌一突然转头握住方觉夏的手,“恭喜恭喜。”他又转到另一边握了握路远的手,“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场面一下子变成六个人像彼此道喜的奇怪画面。 “行了,搞得跟真的拿奖了似的。”裴听颂嫌弃道,“别一会儿网上黑粉嘲我们贷款领奖。” 粉丝大笑,“裴听颂你怎么这么熟练!” “熟练得让人心疼!” “哈哈哈哈哈!” 闹了一番,江淼又拉回正题,“那我们今天第一首歌还是主打《Last Summer》,”他转过去向身后的乐队老师说,“老师们可以开始了。” 音乐声响起,他们六个坐在高脚凳上,在这间充满夏日气息的咖啡馆里唱完了主打曲。紧接着,屏幕上播放了配有《夜游》的《绿色海浪》名场景,六个人看得津津有味。 方觉夏看着画面,穿着校服的男女主角停下单车,走过草坪的声音沙沙作响,伴奏声就在耳边,勾出年少悸动的氛围。他不由得想到在电台节目上,裴听颂说过的编曲问题。 这个鼓足和六人版本的的确不同,没有那么复杂,但节奏又有些特别。 隐约感觉到什么,方觉夏没有拿话筒,凑到了裴听颂耳边,“这个鼓点的音色好特殊。” 裴听颂转了转椅子,侧过脸对他笑了笑,“你听出来了。” 方觉夏望着他的眼睛,“是什么鼓?” 屏幕里,两只手背相互靠近,擦了擦又分开,指尖蠢蠢欲动,想抓住彼此,想在月光下牵手。 “我写歌词的那个下午,你睡着了。”他的声音很轻,很缓慢,每一个字都命运般与伴奏的鼓点契合。众目睽睽之下,他向月光坦白。 “我采样了你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说一句,文中的原创创意概不“借出”,更不接受未经允许擅自商用。 第91章 白昼梦游 方觉夏忽然间愣住了。 心跳。 他被拉回工作间里的那个下午, 桌子上放着的采样器, 他还留心多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被用在自己的身上。 《夜游》的背景音乐仍在耳边, 每一个被裴听颂进行编排过的“鼓点”都和胸膛里那颗躁动的心一一对应, 好神奇。这是他的旋律, 他的心跳节奏,还有裴听颂句句暗藏私心的歌词。 心跳和鼓点同步, 充满生命力地跳动着。 他们的歌是鲜活的, 爱情也是。 方觉夏第一次因为被太认真对待,而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无所适从。 歌曲结束, 围坐的粉丝鼓起掌来, 将方觉夏从沉溺的情绪中唤醒。 凌一拿着话筒问,“好听吧?你们都追剧了吗?” “追了!” “我们的成员也有开始尝试戏剧路线的了。”路远接过话茬,“淼哥还有火哥,都开始踏入新领域了。” 江淼笑着摆手。贺子炎耿直接道:“那还是不配的。” “配!”粉丝大喊。 裴听颂拿起话筒, “怎么这么像骂人呢?” “哈哈哈哈!” 方觉夏也拿起话筒, 不过是很认真地在跟大家说话, “淼哥这次是第一次参与到电影拍摄之中,听说试镜的时候要求不少,但他都顺利通过了,让我们给一点掌声给淼哥。” 粉丝非常配合地鼓掌。 江淼立刻解释:“其实也没有,因为是跟音乐有关的题材,所以需要一个会弹古筝的。” 路远又补充说:“不是也需要外形出色气质干净的吗?三水特别适合演那种男大学生, 清纯男大学生。” “哈哈哈哈哈!” 方觉夏又很认真说:“子炎后天也要进组了,给子炎一点掌声吧。” 贺子炎笑起来,“觉夏今天就是一个无情的cue掌声机器。” “哈哈哈哈哈哈!” 可方觉夏还是很认真,“第一次就是要好好鼓励,而且一开始就演大制作的都市剧。” 裴听颂也被他这副全心全意为队友打气的样子逗笑,所以拿起话筒故意问他,“觉夏哥怎么不去演戏,长得这么好看不演戏有点浪费。” 粉丝的意愿甚至比他本人还强烈,纷纷激动地附和着,“对啊!” “想看觉夏哥哥演戏!” “这张脸不演偶像剧太浪费了!” 方觉夏一向不太擅长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嗯……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很擅长,而且我脸上……” “打住。”裴听颂直接截断他要说的话,自己先问,“你们觉得觉夏脸上的胎记好看吗?” 说完他把话筒伸出去,不远处的粉丝齐声大喊,“好看——” 其他几个成员也跟着说,“多好看啊。” “像花瓣一样。” “这是画龙点睛之笔好吗?” 凌一也点头,“对啊,我刚见到觉夏的第一眼,我的妈呀,我当时就惊了,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啊。” 江淼笑着说:“所以你就提出要和觉夏一间宿舍。” “对。”凌一毫不掩饰,“我就是这么颜狗。我知道要分宿舍的时候立马跟羌哥说了,我的第一顺位是觉夏,紧接着就是江淼。” 路远先故意“嗐”了一声,贺子炎也跟着有样学样,“嗐!” 方觉夏都不知道当年的分宿舍内幕,有点惊讶,“是你主动的?我还以为是随机分配的。” 裴听颂突然伸手拉他,“哎这不公平,有人走非正常流程啊,我要申请重新分配宿舍,抽签也行。” “得了吧你。”贺子炎毫不留情地吐槽,“你不记得自己的手气有多背了啊,老老实实跟着哥吧,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嘁。” 方觉夏忽然想起刚刚演戏的话题,于是又翻过来问裴听颂:“你怎么不去演戏?” “我不。”裴听颂拒绝得干脆。这让贺子炎想起一个特别搞笑的往事,“我要开始翻旧账了啊。” 凌一吸了一口冰摩卡,反应过来贺子炎要说什么,于是也抢着跟他说,“我知道!小裴的黑历史!” 怎么大家都知道。方觉夏还有点莫名。 不过也是,过去的时间都避着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黑历史了。 裴听颂自己也反应过来,“哎你们别这样,这种话不能乱说。” “没事,反正我们团早就没有形象了。”贺子炎开始跟粉丝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小裴其实早就已经有荧屏处女作了。” 粉丝确实也很惊讶,“真的吗?” “是什么?” 凌一抢着说:“去年的时候就有偶像剧剧组来找羌哥,说想让小裴去演戏。” 裴听颂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就想着越过方觉夏捂住凌一的嘴。可方觉夏想听,所以他捉住了裴听颂的手,不让他对凌一动手。 凌一往队长那头躲,“然后当时小裴好像是刚和网上的黑粉大战了三百回合,心情很差,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正好处在易燃易爆炸的状态,收到羌哥的消息直接回绝了。不行这太经典了,”说着他跟贺子炎示意,“我俩演一下,我是羌哥你是小裴。” 裴听颂还执着地阻止着,“我要骂人了啊。” 凌一抹了把脸,瞬间程羌上身,压低声音,“小裴,去演戏。” 贺子炎拉着脸,“演你马。”说完他立刻解释,“是emoji里的那个小马表情。” 台下的粉丝纷纷大笑起来,“暴躁葡萄树!” 方觉夏对这句回复非常意外,两手捉住裴听颂,还用那种非常震惊的表情瞪着裴听颂。 “都说了当时很生气了。”裴听颂没有话筒,只小声跟他解释。 “这不是最要紧的朋友们,关键是——”路远插了个嘴,“羌哥最后真的完成了小裴的心愿。” 江淼说出了故事的结局:“他押着小裴去给一部叫《奇幻动物王国》的动画电影配音,配了一匹马。” “哈哈哈哈哈哈!” “今晚就去看!” 方觉夏噗嗤一下笑出声,笑得都松开了手,整个人弯下去,坐都要坐不稳。 黑历史被揭露出来,裴听颂又气又无奈,手还下意识护住方觉夏,生怕自家小白花笑得栽倒过去。 贺子炎总结:“所以演戏这块其实我们小裴是前辈。” 裴听颂学着方觉夏和他在一起时的口头禅:“闭嘴。” 轻松的气氛下,他们和乐队老师合作,唱了《游过这片海》,又和直播屏幕前的粉丝互动,聊了聊创作和写歌的故事。 对揭发黑历史怀恨在心的裴听颂开启爆料模式,说室友贺子炎经常洗澡的时候有灵感,然后裹了条浴巾就跑出来。贺子炎又说裴听颂初始版本的《夜游》被他吐槽完全看不懂。 “哈哈哈哈互相伤害!” “凌一侥幸闪避危机。” 时间过得很快,抽了轮奖,和粉丝一起看过早先录制的夏专幕后花絮,见面会的活动基本上就要临近尾声。 江淼拿起话筒cue流程,“时间过得好快啊,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结束了。我们要给大家唱《Last summer》里的最后一首歌了。” “好快啊,舍不得。” “最后一首了吗?” “这首歌也是我参与创作的,很适合在这样的夏日午后去听。”他习惯性cue话少的方觉夏,“觉夏,这首歌是?” 方觉夏有些慢半拍,看了看手里的小卡之后才抬头,像一个主持人那样伸直胳膊,“Daydream!” 粉丝欢呼,“是我的白日梦宝!” 路远转了转椅子,语气轻快,“希望大家的daydream都可以实现!” 身后的乐队老师开始了演奏,大家拿着话筒坐在高脚椅上开始唱歌,不插电版本少了迷幻感,显得更加温柔和清新。 “第一次吻你的时候,眩晕白昼,全宇宙陪我梦游。”第二段副歌唱完,方觉夏的手麦突然间有了点问题,没了声音,他低头用手拍了拍,然后扭头看向斜后方不远处的程羌。 本来马上就该轮到裴听颂的rap,结果他的注意力全被手麦鼓掌的方觉夏吸引,想都没有怎么想,直接把手里的话筒塞给他,自己把他坏掉的手麦拿过去查看。 方觉夏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瞪了他一下,把手麦塞回到他手中小声说,“你马上要唱了。” 节奏已经空了一拍,裴听颂这才突然间反应过来,他赶紧拿起话筒,周围几个成员都在憋笑,粉丝也发现他进错了。 没想到的是裴听颂直接玩了个lay back的flow,但他唱的歌词却和CD版本不同,更像是freestyle。 因为他忘词了。 “全世界差不多都快要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你还没回应是觉得我没脾气。忘词卡壳的心,错拍混乱头绪,dreamy dreamy baby,why you make me crazy.” 方觉夏本来还悬着一颗心,听到他毫无痕迹的救场you松了口气,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他临场即兴的强大实力,连flow都和原本的不同。 感觉到后背被拍了拍,方觉夏回头,是给他新话筒的程羌,他点头接过来,拿着话筒给裴听颂和声,“You are my daydream, daydream.” 声响清冷的哼唱和裴听颂低沉的rap结合在一起,听感变得更有层次,裴听颂也越来越自如。 “保证戒掉幼稚恶习,换独一无二的你。夏天午后日光氤氲,咖啡馆荷尔蒙飞行。想把你,变星星,就藏到我的掌心。等天晴,又落雨,百利甜治好心情。别介意流言蜚语,三二一来我怀里。” “You are my daydream, daydream.” 唱着唱着,他听见方觉夏的和声带了点难以察觉的笑意,裴听颂嘴角也微微勾起,唱出最后一句。 “你是我梦中早已,公布千万次的秘密。” 第92章 庆功晚餐 (这是二更, 直接点最新更新可能会错过上一更) 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 打在方觉夏的心上。 他根本没有想到,裴听颂的freestyle最后会以这样一句话收尾, 这么堂而皇之, 直白, 又隐晦。 心脏被塞得好满,咖·啡·因开始作怪。 无论如何, 他好像都逃不出裴听颂的掌心了。 咖啡馆的音乐沙龙在下午五点半结束, 卡莱多返回二楼,等待着粉丝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离开。几个大男孩扒在窗户玻璃上, 给回家的粉丝招手, 凌一还拉开窗户, 对着他们喊,“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仿佛他们并不是偶像,是普通朋友,请大家来做客唱歌, 谈心闲聊。 天黑了他们才顺利离开。程羌履行诺言, 带着六个小崽子去一家价格不菲的日式烧肉店吃烤肉。 “哇今天羌哥下血本了。” “太好了我今天要吃超级多和牛!” 去到早早就定好位置的包间里坐下, 一个长桌子,七个榻榻米,江淼、路远、贺子炎坐在一排,裴听颂、方觉夏、凌一坐他们对面,小文坐在最里面那头,程羌拿了个垫子往靠外面这头一坐, “这个王座就留给我了。你们点吧,本来老板也要来的,临时要给你们师兄开会,估计得晚点儿。我们就先内部自己庆祝庆祝。” “羌哥我会给你省钱的。”说完凌一拿着菜单,就跟几百年没吃肉一样疯狂点单,看得程羌眼睛都瞪大了。 “点点儿酒吧。”路远嚷嚷着,“我好久没喝酒了,有点馋。” “点点点,今天开心,都喝点。” 菜慢慢送上来,程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让他们六个都满上,“来来来,我们也很久没有聚餐了,先喝一杯。” 方觉夏的酒量裴听颂实在担心,所以没给他倒度数高的,只给他倒了一杯草莓酒,看着度数并不高,应该没事。他也知道自己不太信,所以也没喝高度数的酒。 “这个好好喝。”干杯过后,方觉夏拿着小杯子扭头跟裴听颂说。 裴听颂给他夹了一个煎饺,“少喝点,一会儿吃不下东西了。” 程羌感慨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们这半年呢,真的是经历了很多。不过慢慢地也就越来越好了,所以说,努力是一定会有结果的。” “对!”小文最捧场。 路远又说:“我们不光努力吧。” 贺子炎笑道:“我们还帅啊!” “哈哈哈哈哈不要脸。”凌一一边笑一边吃肉。 程羌把话题拽回来,“今天我们这个庆功宴,虽然很小,就咱们自家的人。但是好事儿很多,第一个就是我们《Last summer》,本月销量第一!鼓掌!” 大家放下筷子,跟着一起鼓掌。 方觉夏还有点慢半拍,“第一了吗?” 裴听颂笑起来,“你还断着网呢。” “还有第二件好事,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恭喜卡莱多被BMA提名!我看了一下名单,有四项提名,已经破了男团的历史了!” “哇!”这个消息显然比刚刚那个还要让卡莱多开心,虽然只是提名而已,但这对一个偶像男团来说,已经是非常非常大的肯定。 尤其对这群热爱音乐的男孩们来说。 “天哪,那我们年底是不是可以参加颁奖了?” “好激动,我现在就要开始写获奖感言。” “你小子给我记住啊,第一个要感谢经纪人。”程羌指着自己说。 江淼给程羌又倒了一杯酒,像是故意提醒他一样,把话题往回拽,“羌哥,第三件呢?” “第三件就是——”程羌对着门外拍了拍手,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端坐在榻榻米上,结果七个人陪他一起等,气氛忽然尴尬。 “欸?”程羌站起来拉开门,“你们怎么没有听到我的信号啊?” “哦哦哦不好意思。”服务生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十分精致的蛋糕。 “第三件好事就是我们觉夏要过生日啦。”程羌又坐下来,“虽然说还没有转钟,但是明天晚上呢凌一和路远有别的行程,我也得跟过去,明晚凑不齐,咱们就今天一起过了。” 他一说完,凌一就拍手带着大家一起唱生日快乐歌。裴听颂从服务生的手上拿过生日帽,这好戴在方觉夏的头上,像小皇冠一样。 方觉夏完全没有想到。最近的时间一直都在忙着新专,忙着宣传和各种活动,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原来所有人都记得。 “提前祝觉夏生日快乐!” 凌一赶紧趁机会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已经放在你床头柜上啦!” 路远也点头,“我也是,提前给你都准备好了。” “谢谢。”方觉夏一向沉静的面孔带了些愉悦的表情,他不太擅长表达,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粉色的草莓酒,给大家敬酒,不断地说着谢谢。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从私人生活聊到娱乐圈八卦,吃瓜吃得不亦乐乎,一会儿是哪两个明星在剧组因戏生情,一会儿又是大公司的权利斗争。 江淼是个操心的命,拿着小夹子给所有人烤肉,吃得差不多了,又新点了一波。后来他们开始划拳,玩行酒令。 肉都吃完了,程羌喝得有点上头,脸涨得通红,开始了虽迟但到的鸡汤时间,每个人都被他关心了一个遍,最后他拿着晃晃荡荡的酒杯就去撞方觉夏的杯子,像个老父亲一样对他说:“觉夏啊,你以后要记得,有什么事要多依赖我们知道吗?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多难受啊。” 草莓酒一杯杯累积下来,方觉夏也有点晕乎乎的。他一点头,脑子就更晕,“嗯……” “对啊觉夏。”贺子炎说,“虽然我们也不是特别靠谱吧……” 凌一抢先:“谁说的,我可靠谱了。” 江淼微笑看着他,“但是我们是你的队友。所以如果你有很难的时候,可以依赖我们每一个人。” 裴听颂非常赞同,歪头倒在方觉夏的肩膀上,“没错。” 方觉夏被他这么一靠,整个人都歪倒过去,手里还捧着半杯草莓酒,全洒在了凌一身上。 “哎哎哎!” 贺子炎伸长脖子,“他好像喝醉了……” 路远皱眉,“这也太快了。” 裴听颂赶忙把方觉夏拽起来,一看桌子,那瓶草莓酒他几乎喝了三分之二,“不是,你怎么喝得这么猛啊。” 方觉夏已经出现了傻笑症状,“烤肉,有点咸……这个,甜的。” 完了。 裴听颂一下子就回到上次酒店里商思睿攒局喝酒的那一天了,现在一想虎口都隐隐作痛。 方觉夏一喝酒就变成小孩子,什么都说什么都敢做,他得想个办法把他带走,免得说出什么让他明天起来就后悔的话。 “羌哥,你电话。”江淼抓了一把程羌的胳膊。 “哦,哦电话,”程羌坐正了把手机拿起来,一看是陈正云,就高高兴兴接了,“老板,我们还在呢,吃得差不多了。” “啊你定了,行,行,我这就带他们过去。” 挂了电话,程羌又吃了一颗醋酿花生米,“那什么,老板那边刚刚才结束,给你们包了一个ktv豪华包厢,你们师兄也去了,大家一起玩,今晚就不回宿舍了。” “耶!我要和三三玩!” “这次终于有我的份了!” 方觉夏迷迷糊糊的,听着ktv,有点激动,“唱歌吗?要唱歌吗?”他舌头都有点打结,说话含糊得像个孩子,“我、我会唱歌。” “知道你会唱歌。”裴听颂扶着他,“你头晕吗?难不难受。” 方觉夏想说不晕,可他摇了头,又觉得好晕,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晕不晕了,就哼哼了两声。 哼是什么意思啊。裴听颂哭笑不得。 “走吧我们。” 收拾了一下,他们叫了车准备下楼,裴听颂一路搀着方觉夏,就跟扶着一个没长脚的小白蛇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歪歪扭扭,颤颤巍巍。 “羌哥,他醉得太厉害了,过去了也够呛,没准儿一会儿还难受。” 程羌喝得也有点大,摸了摸新理的圆寸,“是吗?啊,那、那……” 裴听颂揽着方觉夏,让他靠在他身上,“我带他回去吧。” 江淼问他:“那你也不去了?” “我正好也有点不舒服。”裴听颂随口扯了个理由。谁知这理由被喝醉了的方觉夏听见,“不舒服?你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嗝。” 他喝了酒就变得奶声奶气的,毫不顾忌地贴在裴听颂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跟个黏人的小猫似的。 “你消停会儿吧祖宗。”裴听颂拽了拽他,感觉柜门摇摇欲坠。 “你好凶。”方觉夏突然生气,红着脸表情委屈,“你不喜欢……” 裴听颂立刻捂住他的嘴,“我错了,我错了。” 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裴听颂为他的破烂柜门捏把汗。 站在一边的凌一都有点惊到了,“原来觉夏喝醉了会变成这样啊……” 路远嘁了一声,“你喝醉酒还亲人呢,好到哪去了。” 提前叫好的车姗姗来迟,程羌大着舌头跟裴听颂交代了几句就坐进去,裴听颂半抱着方觉夏点头,怀里那个傻乎乎的家伙还伸长胳膊跟他们乖乖地说拜拜。没一会儿他们的车也来了,裴听颂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方觉夏拽上去,一路上他都在叽里咕噜,又是想吐,又是要抱。 幸好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中年大叔,根本不认识也没怀疑过他们的身份。 照顾一个喝醉的人实在辛苦,裴听颂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他拖回家。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方觉夏坐在玄关的小凳子上,嚷嚷着头晕,裴听颂半蹲着,给他脱了帆布鞋放好。每次方觉夏喝醉酒,他们的身份就好像对调了一样,裴听颂成了哥哥,方觉夏变成了幼稚的弟弟。 他偶尔也很享受这种对换。 “困了,我想睡觉了。”方觉夏揉了揉眼睛。 “现在就睡觉啊?” “我要睡!” “好好好。”裴听颂拗不过他,知道这家伙喝醉了的脾气,索性打横将他抱起,抱着他进了房间,放在他那张永远干干净净铺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床上。 “睡觉,我们觉夏要睡觉咯。”一边哄着,他就给方觉夏把被子铺好,“我去给你把毛巾弄湿了擦把脸。” “你别走。”方觉夏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手抓住他的手臂,力气一下变很大,“不要走,我喜欢你,你陪陪我。” 裴听颂愣在床边。 方觉夏的脸发红,手也很烫,笑得很傻,也很漂亮,“我想要……想要……” 裴听颂弯着身子,伸手抚摸他额头,“要什么?” “你!”他的眼睛被床头的灯照得很亮,星星一样,还乖乖掀开了被子,把裴听颂拽上来,“你和我一起睡觉,好吗?” 都已经提出这样的邀请了,裴听颂觉得自己再不答应,简直就是柳下惠了。 “那……如果我要弄脏你的床,”他躺下去,和方觉夏面对面,揉了揉他的脸,“你会介意吗?” 方觉夏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孩子气地打了个小嗝,理直气壮,逻辑清奇。 “你都把我弄脏了,我、我也没有怪你啊。” 第93章 生日快乐 裴听颂惊了一下, 他甚至觉得方觉夏在挑逗他, 但是他明明现在是小孩子脾气。 “我什么时候把你弄脏了?”他理直气壮地问。 “你刚刚,刚刚往我身上靠, 你那么重, ”方觉夏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 说着就抓着自己染了粉色草莓酒的衣服下摆,揪起来给他看, “你看, 这里,这里脏了。” 原来是这个…… “那脏衣服脱掉好吗?”裴听颂掀了他下摆, 帮他脱掉T恤, 哄小孩儿似的, “脏衣服咱们就不穿了。” 方觉夏模仿着他的话,很生气地把他的上衣团成团扔到地上,“不穿了。”完了之后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看了半天, 头都不带抬的, 可认真了。 “你看什么呢?”裴听颂觉得奇怪, 也凑过去。 只见他正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盯着自己胸口的一处吻痕,有点紫。 但方觉夏不觉得是吻痕,还觉得是这里弄脏了一块,所以他发出一声近似疑问的哼哼,然后用自己的手指去搓, 搓得还挺用力,几下就红彤彤一片,“这、这也脏了。” 裴听颂看他这样,觉得好笑又可爱,还举了举手老实承认,“这也是我弄脏的。” “怎么办?”方觉夏瘪起了嘴,那双漂亮眼睛无辜极了,“擦不干净了……” 裴听颂捉住他乱擦的手,凑到他胸前,“宝贝不着急,我给你舔干净。” 说完他伸出舌头,舔在几天前种在这片雪白胸膛的吻痕上,舌尖轻缓打转。 “嗯……”方觉夏有种掩饰不住的奇异感觉,胸口痒,心里也痒,他抓又不能抓,着急坏了。裴听颂又开始吻他,从吻痕吻到他粉色的乳尖,漂亮极了,唇舌含住,舌尖绕着那小小的一处凸起打转,时不时顶一顶他勃起的乳头,感觉他浑身都在抖。 他伸手揽住方觉夏的后腰,抚摩着他光滑的后背,可他的抚摩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抚的作用,反而让方觉夏愈发躁动不安。他哼的声音愈发明显了,和清醒时不太一样,酒精让他诚实,吻一样撬开他的嘴巴,把欲望灌到心里,又漫出来。 “难受……” 裴听颂起来些,手指代替唇舌轻轻揉着他硬挺起来的乳尖,假装不知情地问,“哪儿难受?” 他很近距离地看着喝醉酒的方觉夏,脸红红的,张着嘴,像只嗷嗷待哺的幼雏。 这样有点残忍,观赏一朵花盛开的姿态。 方觉夏顺着他的手摸到了胸口,还有没有照顾到的另一边,含糊道,“这里……还有这里。”他牵着裴听颂的手往下。 他半硬了。 “想亲,裴听颂,亲我好吗?”他期期艾艾地求着,眼睛湿漉漉。 裴听颂顺水推舟揉着他的下面,揉一下又停下,“求我。” 醉酒的方觉夏几乎没有思考的能力,他只能表达。 “求求你了。” 裴听颂如愿以偿地吻了他。这是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吻,舌尖撬开贝齿,往最柔软最深处去,去纠缠方觉夏湿软的舌头,草莓味和酒精甜得令他头脑发昏。 爱到难舍时,连吻都勾魂。 方觉夏被他吻的发软,小动物一样含糊地哼着,他心智变得很小,学龄期最擅长地就是模仿,所以他也学着裴听颂的样子舔吻对方,湿热的舌相互搅动,吻到呻吟声和水声此起彼伏,海浪一样。 裴听颂不打算让他这么好过,强行抽离开,故意说,“够了。” “不够!”方觉夏一下子抱住他,翻了个身将裴听颂压在下面,强行索吻,裴听颂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乖,等一下。” “不等!”方觉夏低头就吻上来,裴听颂只能顺他的意,把他的舌头嘴唇都吃软吃肿了,吻到他都趴倒在自己身上,成了一滩化掉的草莓沙冰,只剩下糖浆 黏在胸口。 太热了,裴听颂被他蹭得早就硬了,他伸长手臂到床头柜前,拉开最下面那个柜子。 之前从公寓带了一部分套和润滑剂,当时开玩笑说一定要在方觉夏的床上做一次,那时候方觉夏死活说不同意,但裴听颂还是偷偷藏到他最下面的抽屉里。 没想到居然真派上了用场。 “亲,快亲我。” 好不容易拿到润滑剂,裴听颂一边吻他,一面把方觉夏抱到自己身上,脱了他的裤子,赤条条像小婴儿一样趴在他胸口,两腿分开跪在他胯侧。他们像干渴到只能依靠彼此的唾液才可以存活的两个怪人,接吻的时候像是在安慰,又是啃食。 裴听颂揉着他的臀肉,另一只手又情动地抚摸他塌下来的后背,摸到他堪堪叫出声音。看不清,他把润滑挤到了方觉夏的尾椎骨,半透明的滑腻液体顺着臀缝往下淌,指尖裹着蜜浆揉摁穴口。 “……嗯?”方觉夏感觉到什么,像是有半刻清明的错觉,恍惚间感觉自己要被吃掉了。裴听颂吻他嘴唇,“我要进去了,宝贝。” 他很少在床上叫方觉夏宝贝,可他喝醉酒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小宝贝,这甚至更加深了裴听颂的负罪感。 但他喜欢负罪感。 “你叫我宝贝……”下面的手指已经进去大半根,搅着他身体里的漩涡,方觉夏痴痴地说,“谁是你的宝贝?” “觉夏是我的宝贝。”裴听颂吻他,又塞进去一根,涨得方觉夏小蛇一样扭起来,下面蹭着裴听颂裤子里的阴茎。 “别动,乖一点。”裴听颂右手扩张,左手揽住他后背固定住,嘴里哄着,“叫你bb好不好?” 母语总是带有某种特殊感情,会勾起最大的情绪。 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真的是裴听颂的宝贝了,他会被捧在手心里,被吻到融化。 方觉夏很喜欢这个称呼,趴在他身上被三根手指插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还黏黏糊糊念着,“bb,我是bb。” “对,你是最乖的bb,你最漂亮,最听话……” 方觉夏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他像是溺水,又像是生了大病,身体空空的,又热又烫,很痒。所以他扭动着,想和裴听颂皮贴皮肉贴肉地蹭,手就胡乱去扯他衣服,扯裴听颂的裤子,柔软的手握住滚烫膨大的性器,方觉夏又有点怕了。 他一松手,裴听颂就看见他脸上的惊慌,故意问他,“bb,你发现什么了?” 问完他正好找到了湿软甬道的敏感点,瘙痒似的轻轻刮了刮,“是什么?” 方觉夏打了个抖,伏在他胸口,像小孩子一样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给出一个也非常小孩的答案,“小鸡鸡……” 裴听颂顿时就不乐意了,太阳穴直跳,就想摁着他往里面操进去,但他还是忍住了,牵着方觉夏的手去摸他的阴茎,“小吗?” 方觉夏又老实说,“不小,很大。” “那是不是大鸡鸡?” 方觉夏被他戳得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点头,“嗯,大鸡鸡。” “想吃吗?”裴听颂缓慢搔着他的G点,这样的诱导总是有效,所以方觉夏点头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吃,吃什么,可裴听颂说的话就像是魔咒,是尊尊教诲,是不可以违抗的命令。 喝醉的人记忆错乱,脑子里是一摊洗乱的牌,他忽然抽起来一张,想到便说,“你说,要公平的,你说我们一人一次,你亲我,我就要亲回去。” 忽然说这个,裴听颂点头,“是啊。” “你、你把我压在下面,欺负我好多次,”方觉夏的眼角都发红,“我还没有、没有要回去……” 话音刚落,裴听颂就将他抱起来,“这就让你欺负回来,你在上面,你想怎么欺负我就怎么欺负我,好吗?” 曾经被方觉夏不止一次咬过的虎口如今掐着细腰,床头灯照在他雪白皮肤上,莹莹发光,好像他握住的不是渴于情爱的身子,是一段发烫的月光。 月光是清冷的,但也是属于夜晚的,蒙上情欲的呻吟就更漂亮。 “啊,啊……”方觉夏的身体被撑开,他缓慢地把爱人吃到肚子里。 月亮是夜色上的一个洞,他也是,他是抽掉了白色棍子的棒棒糖,晶莹的身体里空荡荡的,只剩个眼。所以他让裴听颂进来,物归原主那样补偿他。 这颗糖就会活过来,会化。 没力气他就后仰,爱人的形状从白皙的肚皮凸出来。他是件怪异又色情的活瓷器。 这是他第一次坐着,那么自由。这也是他第一次幼稚地做爱,毫无顾忌地交合,酒精让他毫不抑制情感,难受就叫,想哭就流眼泪,“涨……裴听颂……” 裴听颂忍到额角流汗,扶着他的腰抬着身子吻他,“很快就好了,亲一亲就好了,对不对?” 方觉夏点头,眼泪还是流下来,像个怕疼的小孩,胎记红得太漂亮,“难受……里面……”裴听颂实在忍不住,两手握着他的腰肢往里顶撞,“这样呢?舒服了吗?” 他被撞得乱叫,不管不顾地叫,裴听颂心里隐隐担心着,或许下一刻门就开了,他们的队友回来,看到方觉夏骑在他身上,看到他们像两头发情的兽那样交合。可这种担心在此刻竟然变成了刺激荷尔蒙的催化剂。 上下捣弄了好多下,裴听颂被他下面的嘴吸到头皮发麻,太嫩,太紧,后腰和腹肌紧紧绷着,快活又难受,“bb,你不是想欺负我吗?你自己来?” 他说的话很有诱惑力。方觉夏满脑子都是公平,都是欺负回去。 对,他要欺负回去的。 “嗯……”方觉夏一只手撑在裴听颂的胸口,另一只手向后扶住他凸起的胯骨,身子微微后腰,伸长的颈子有种脆弱的美感。他的腰流水一样前后摆动,分不清是舞者的本能还是纯粹的欲望,埋在身体里的利器狠狠磨着最敏感的那一点,磨得欲望愈发猖狂,“啊……啊,好舒服……” “宝贝,觉夏,”裴听颂扶着他的腰,在极大的欢愉中挺动两下,引诱他叫自己老公。 “啊,嗯……老公……” 他是单纯和淫荡最微妙的结合。 腰摆动的幅度越发大了,和他的呻吟一个样。方觉夏前面可怜的阴茎终于在后穴的刺激下挺立起来,随着腰甩着,前面滴出性液来。 他成了有裂缝的蜜罐,滴滴答答淌出蜜来。 “啊,老公,我好难受,不行了,不行了……” 感觉甬道骤然缩紧,方觉夏没了力气,瘫软伏在他身上,裴听颂知道他已经高潮,于是双臂紧紧抱住他,自下而上往那个敏感到极致的湿巢中顶弄,每一声 低喘的尾音都夹杂倒抽气的声音,性感到爆炸。 他们的确快要爆炸,摩擦,裹着黏液的摩擦把快感放到无限大,水声与呻吟在深夜泛滥,方觉夏被钉在他的身上,又被抛上云端,他们唯一相连的地方翻出粉肉和白沫,他是活的,又快濒临死亡。 “太深了,太深了……听颂,听颂……” 迷离中他反复叫着裴听颂的名字,含着气,淫糜又柔软,裴听颂将他翻下来,换了姿势更深地插进去,抬他的长腿架在肩膀,发了狠地捣弄,抽插,听他孩子气的哭,孩子一样索求拥抱,然后射精,把积攒的欲望都归还给爱人。 他难得幼稚一次的爱人 结束的时候,裴听颂的手机巧合般响了起来,是他定好的闹钟,凌晨十二点差一分钟,为了提醒他不要忘记在生日的第一秒给他祝福。 本来的计划想得很好,他会想青春期的男孩子那样掐点给自己喜欢的人送上祝福。 可现在他喜欢的人在他怀里,喝得烂醉,还被他弄哭了,裴听颂拍着他的背哄他,“宝贝,生日快乐,你又长大一岁了。” 方觉夏眼皮都有些肿,抬眼看他,颤栗的感觉已经过去,只是说话还抽着,“生、生日,我过生日了。” “对,你的生日。”裴听颂吻着他的胎记,“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让我遇到你。” “那、那你是我的礼物吗?”方觉夏望着他,抿起嘴唇。 裴听颂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他竟然有一丝惶然,“是吗?我可以算作是一个礼物吗?” “你可以。”方觉夏认真点头,“因为我喜欢你,你,你比其他什么礼物都好。” 他抱着方觉夏,就像抱着全世界。 不,比全世界还好。 方觉夏太累了,才被哄了一会儿就酣然睡去。等他睡得够熟了,裴听颂才轻轻起来,端来热水帮他清洗,像对待最珍贵的瓷器那样细心。等他差不多好了,又打横抱起来,抱到他的房间,让他在自己干净的床上睡。 裴听颂被子里的气味让方觉夏很安心,他没怎么挣扎,就适应了这个新的梦茧,留下裴听颂前后收拾,被罩床单都洗了个遍。 当初那个铺床都要靠方觉夏帮忙的小少爷,现在已经非常会照顾人了。 找出新的床品铺好,裴听颂实在太累,不打算再把宝贝疙瘩挪回来了,于是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钻进被方觉夏暖好的被窝里。 他想了很多谎来应付明天队友的疑问,反正方觉夏都喝醉了,凡事都可以推在他身上。 背了锅还不自知的小月亮,感觉到裴听颂钻进来,就翻了个身,乖乖抱住他。两人相互倚靠着彼此,沉沉入梦。 裴听颂高估了队友的自制力,他醒过来的时候,宿舍里都还没有人,猜想他们大概是喝得走不动了,直接睡在了豪华包厢。 早上八点,正是睡回笼觉的好时候,但裴听颂起来了。 他有比睡眠更要紧的事要准备。 到了晌午,累极了的方觉夏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的,他还奇怪,明明睡觉的时候感觉是被抱着的,怎么醒过来就自己一个。 是他做梦吧。 半晌过去,他才发现这床单的花纹是不熟悉的,自己在裴听颂的床上。先是有点懵,后来方觉夏竟然想起了一切,不由得脸烫手麻,慌张起床。 这次他的腰格外酸,方觉夏走路都难受,趿着拖鞋慢慢往回走。 “裴听颂?” 没有人回应他,宿舍里好像空荡荡的,其他人就算了,裴听颂怎么也不在。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 客厅的阳台晒着他的床单,除了裴听颂不会有其他人这么做。猜想这个点他或许去买东西,也有可能是被羌哥叫走,方觉夏决定先洗漱。 于是方觉夏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门,阳台的帘就被风鼓动,像片巨大的白色幕布,草本的气息灌进来,扑了方觉夏满面。 手机震动了几下,方觉夏走过去,看到了很多的生日祝福,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他们的名字一下子齐齐涌进这块小小的屏幕。 方觉夏一一回了谢谢,最后看到小文的微信。 [小文:觉夏!生日快乐!对了羌哥让你发条微博,就谢一下大家就好!] 他回了个好,就登录上微博,说让谢一下,他就真的发了一句谢谢大家。发完之后本来想退出来,但手指下意识滑了一下,刷新了首页。 意外地看到之前关注的一个媒体,发了一条纪念日的信息。 [@一闻平台:今天是6月26日,国际禁毒日。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方觉夏盯着这一行简短的字,仔仔细细看了好久,又点开看了看附在下面的图片,再关掉图片。 这样的巧合仿佛是上天注定的。 但至少,他已经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觉得这两个字那么刺眼,那么令人胆寒,讽刺总还是会有几分,但也不是无法面对。 [@Kaleido方觉夏:转发微博。]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经纪人催促的情况下,转发了自己想转发的东西。 他要永远记得。 房间沉闷,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方觉夏习惯在白天拉开帘透透气,所以这次也是,可当他刷的一下子拉开帘,就愣在了原地。 他的小花园里开满了雪白的洋桔梗。茉莉枝子上是,栀子和吊兰是,天竺葵和三色堇也是,满目望去,雪堆一样。 连那株笔挺的仙人掌上,都开出一朵洋桔梗。 方觉夏一枝一枝把它们拾起来,最后收获了一整捧雪色捧花,最后一枝依靠在仙人掌上,他蹲了下来,看见仙人掌的花盆上多了一个蝴蝶结,像是一件小礼物。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仙人掌的背后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大盒子,很大,藏在花花草草中。他挪开仙人掌又打开盖子,最上面放的是一个白色的本子。 方觉夏翻开来,看见第一页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是他最熟悉的字迹,漂亮又张扬。再往里翻,原来里面的每一张都是裴听颂的手迹,一篇一篇,都是他写过的诗。 他说过,要把所有的都给他。 方觉夏的心一下子被涨得满满的,甚至不敢细看,阖上纸页。他想到了之前在酒店的那个下午,裴听颂讲述他外公的故事,他说过他写了一整本未果的情诗。 现在裴听颂也做了同样的事,他真的把所有为他写过的字句都整理起来,当做礼物,送给了他。里面是他的才华,他深夜的思念与欲求。 本子的下面放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个小小的U盘,方觉夏认了出来,这是他自己的U盘,是他当时存放demo的那个,被裴听颂夺走了。 觉得有些奇怪,方觉夏将它拿出来,走到桌子边,把捧花和诗集搁在桌上,打开了电脑,将U盘里的东西打开来。 文件名是[to:fjx] 这是一段视频,视频里面的素材似乎有些年头了,一开头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坐在花园里,阳光很好,照得他眯起小眼睛。 方觉夏听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唤他小颂,那孩子回头,举起稚嫩的小拳头,叫了一声grandpa,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月牙一样可爱。 原来是小时候的裴听颂。看到这一幕,方觉夏的心都要化了,不自觉凑得更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孩子。 仿佛这样他就参与了他的过去。 背景音是一段轻柔的音乐,他看到了裴听颂小时候住的房子,很漂亮,看到他说的曾经淹死过虹鳟鱼的游泳池,还眼看着裹得厚实的他在冬天的枯枝上踩踏,发出孩子气的笑声,还有仲夏的时候骑在外公的脖子上,伸长了小手去采摘杏子。 手一抓,全是阳光。 那些他觉得错过的时光,全都被他整理好,放在了这里。 方觉夏的心塌下去一小块,好像那小孩子踩在他心尖上一样,软软的。恍惚间,他竟然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是从胸膛里传来,而是耳畔。背景音乐变了,加入了他被采样的心跳。 他看到画面的裴听颂一点点长大,从很小的小孩逐渐逐渐变成少年,每一个变化的瞬间都被记录下来,在这个视频里,但他被剪出来放在这里的话都是重复的。 全都是I love you,每一句都映在心跳上。 有孩提时期他甜甜地说着爱你,大概是对着他的外公。也有长大一些后恶作剧的口吻,拿腔拿调,故意搞怪,还有他难过的时候,他委屈的时候,他看书时不自觉念出声音的时候。 到最后,是少年时的他伏在洁白的病榻前,肩胛骨撑起空荡荡的衬衫。他哭泣着,手指攥紧了床单,说出了最后一句I love you。 画面忽然变成黑色,只剩下背景音中的心跳与方觉夏共振。 方觉夏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 “I love you.”他忽然听到一声表白,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声音,不是稚嫩的小孩声音,也不是脆弱迷茫的少年音色,是成熟的他,方觉夏熟悉的他。 他低沉又温柔地诉说着爱意,黑暗的画面中一遍又一遍。 这样的情形让方觉夏想到有他的黑暗,安全又温暖,每一句爱都和心跳对撞,令他愈发鼻酸。 潜意识的惯性计时告诉方觉夏,他总共说了22遍I love you。 屏幕忽然间亮起,裴听颂微笑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那么好看,是理所应当被所有人爱慕的脸。 但他的眼睛却只望着他,含着最坦诚最热烈的爱意。 “觉夏,祝你23岁生日快乐。” 最后,他说出了第23遍。 “我爱你。” 第94章 多事之秋 忽然间听到生日快乐歌的声音, 方觉夏回头, 看见裴听颂单手端着一个餐盘,右手掌挡住风。 方觉夏一下子笑了出来, 但眼睛里明明还含着眼泪。他觉得自己这样太滑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他以前不爱哭的。 裴听颂唱完了最后一句,把餐盘放在桌上, 上面是一份长寿面, 还有一个小小的杯子蛋糕,红丝绒草莓奶油的, 插了一根小蜡烛, 火苗在风里闪烁着。 “这个蛋糕是我烤的, 我第一次做,大的戚风蛋糕是真的把我气疯了,只能做cupcake,不过一大盘就这一个好看点, 你可不能嫌弃。”说完裴听颂又指了一下那碗面, “这个面也是, 你随便吃吃,反正也是讨个喜气。” 方觉夏忍不住笑出来。 这话说得,半点也不像个学哲学的人。 什么时候煮得面,难不成就是自己进房间这段时间? 真是煞费苦心。 “快吃,一会儿坨了更难吃了。”裴听颂拿起筷子,递给方觉夏, 谁知却被方觉夏抱住。 “谢谢。”他听见方觉夏轻声说。 颈间凉凉的,大概是他的眼泪滑落了,裴听颂的心一下子皱起来,仿佛被什么攥住了。 明明他不是什么温柔的人,但一遇上方觉夏,恨不得全世界都捧给他,哪怕知道他是因为开心而流泪,竟也还是舍不得。 “在我面前你完全不需要做什么情绪管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裴听颂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过你哭的时候,我还是会有点心疼的。” 方觉夏点了点头,吸着鼻子对他又说了一遍谢谢。 “不要对我说谢谢。”裴听颂说。 于是,埋在他颈间的方觉夏又吻了吻他的侧颈,“我爱你。” 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的蛋糕的确烤得一般,面也没什么味道,但方觉夏吃得很香。 听他抱怨自己腰酸,裴听颂就伸手揉腰,看着他吃东西,“你这么饿啊,我那儿还有一堆小蛋糕呢。我再给你拿两个?” 方觉夏却说,“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小的生日蛋糕,一口就可以吃完。” 裴听颂越来越觉得自己把方觉夏的脾气给惯出来了,“你还不满意是吧,再不满意我下次……” 方觉夏抬了抬眼皮,“下次怎么?再也不给我做了?” 裴听颂笑起来,伸手替他擦了嘴角的奶油,“我下次做个大的,超级大的,行了吧哥哥。” 方觉夏心满意足地点头,趁着队友还没有回来,又偷偷和他接吻。 他们一起又将那个视频看了一遍,方觉夏不停地点着暂停,每一个画面都要追问,这是在哪里,谁拍的,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像这样的问题他不厌其烦地问,裴听颂也不厌其烦地为他解答。 好像这样子,方觉夏就真的参与了裴听颂的过去。 这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和裴听颂在一起之后,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很容易被满足的小时候,很小的时候。生活中不是只有追着跑的压力和孤身一人的恐惧,不是日复一日机械的练习,不是对风险和错误的规避。 他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咬着牙一味往前闯的人,有人牵住了他的手,让他可以享受当下,而不是被时间逼着前行。 人非草木。 方觉夏也非枯枝。 他终归是要为了春天而复苏,而盛放。 七月是绿色的,整个七月的最大赢家也是《绿色海浪》,两位主演皆因出演了这部剧而获得了超高人气,#绿色海浪大结局#的热搜直接爆了。 最后一集,当女主找到了埋在蓝花楹树下的日记,得知了自己原来是精神崩溃后幻想出来的一个“完美朋友”,记忆回溯,她对男主沉默而深沉的爱海浪一样淹没了她,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她重生回自杀前。原本以为一切都只是梦,可男主捧着蓝花楹前来探望,叫的却是虚幻中的女主名字,而非自杀的她原本的名字。女主终于流下眼泪。 他们经历过的一切都没有被遗忘,结局戛然而止。 最后一集的两个高潮,BGM也都是《夜游》,尤其是结尾病房相认的时候,配合主角们精湛的演技,效果非凡。 结局后网络的热议不断,《夜游》也再次登上热搜,被奉为神曲。 [@weareyoung:结尾夜游的前奏一出来的时候,我眼泪直接掉下来了,这不是梦啊,你们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橘子与香蕉:挖日记的那一段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强了,《夜游》一出必是名场景,真的很绝。] [@实名安利绿色海浪:fjx那种冷冷的声音太有感染力了,满满的年少遗憾啊,听到歌词里的“夏天好长”配上男主最后说“你说夏天结束前再陪我看一次海,还去吗?”,我直接泪奔。] 《绿色海浪》剧组上综艺的时候,特意邀请了方觉夏,但是方觉夏因为行程冲突没有办法到场,于是和歌曲的另一个主创裴听颂录制了一个视频,在节目录制时用大屏幕播放的方式出现。 两人同框出现简直引爆现场,尖叫声几乎要盖住主持人说话的声音,人气一览无余。 不过看了节目的方觉夏才知道,原来《绿色海浪》的编剧,就是他们《逃生》的许编,这还真是意外的惊喜。 凭借着《夜游》这样的神曲,方觉夏和裴听颂顺利跻身乐坛创作新秀,本身就是高人气男团的两个ACE,又有大热综艺《逃出生天》加身,他们现在的人气已经是年轻男艺人中的top级别,向他们伸出橄榄枝的品牌商数不胜数,众多音乐类节目也纷纷提出邀请。 不过方觉夏始终认为,这一次的成功大多是因为幸运,所以他拒绝了很多商业活动,专心学习作曲,也几次三番去到美国学习,和裴听颂一起。 卡莱多的夏专《Last summer》虽然没有参加打歌舞台的录制,但也因为碾压式的音源数据和超高的专辑,在没有现场投票的情况下,也拿到了7次一位。半年内连着大爆两张专辑,在男团范围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贺子炎进了组,凌一参加了新的音乐竞演节目,路远也一直在街舞节目里当着导师,每个成员的个人活动都如日中天,以前总是挤得满满当当的宿舍如今都空了下来。 夏天对卡莱多来说,似乎是丰收的季节,或许正因如此,时间就过得更快。忙碌的人总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懵然某一天发觉暑热退去,空气贴上手臂时带着一丝凉意,才知道已经入了秋。 系统地学习了作曲之后,方觉夏的进步也很快,手头上已经有好些不错的demo,他对音乐创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开始享受玩音乐的乐趣,有时候和裴听颂在他的小工作间里,方觉夏可以待足一整天。 原本所有的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没成想,一起录制《逃出生天》的翟缨却深陷负·面·新·闻,先是背景户空降传闻,又是没有实锤的性向传闻。原本她所在的女团就一直久久不能回归,多次传出回归的消息,又一次次破灭,粉丝内部已经有很多猜测,现在又出现负·面·新·闻,影响了路人观感。 可这么多期节目录下来,他们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翟缨的为人方觉夏再清楚不过。只是互联网的看客鲜有思维独立者,大部分只是吃一吃瓜,跟风喊打喊杀,事情是否真的如此,并不重要,只要情绪有所发泄,便自觉获益。 几天下来,传闻已经发展到“翟缨退出《逃出生天》”的地步。之前这么长时间的谣言纠缠,翟缨都没有出声。但这次她发了一条微博,附了一张照片,是第一期录制结束后,她和最终出口的那扇大门的合影。很多人都猜测,这是说明她不会退出节目。 这条微博还是裴听颂告诉方觉夏的。 当下的他,不知是出于和翟缨的友情,还是想起最初李落对他的知遇之恩,竟然萌生了为翟缨站出来的念头。这或许对很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曾因网络暴力远离互联网的方觉夏来说,是一件他过去几乎不会去做的事。 但他还是做了。 方觉夏自己主动登录了账号,转发了翟缨的微博。 [@Kaleido方觉夏: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逃生的大门。(下期合影请带上我)] 他是第一个转发微博的圈内人,事前甚至没有告诉翟缨。在他之后,裴听颂也转发了方觉夏的微博。 [@Kaleido裴听颂:还有我,顺便反驳右边,最可怕的是右边的“心算式暴力破解”//@Kaleido方觉夏: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逃生的大门。(下期合影请带上我)] 发现微博被转发之后,翟缨立刻给方觉夏发来微信,说他明明可以不参与进来的。 方觉夏只回了一句有必要。 在他们之后,逃生全剧组都转发了翟缨的微博,一个接一个排队似的,最后连编剧许其琛都出现。 [@许其琛:开心,原来你们心目中最可怕的不是我啊。] 一场节目退出论就这样不攻自破,《逃出生天》节目组的团魂也被许多人称赞。 队友知道这件事,还开玩笑说方觉夏越来越像裴听颂。 但裴听颂知道,方觉夏做这件事,应该还有别的考量,毕竟他不是冲动的人。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娱乐圈里天天都有吃不完的瓜,爆不完的料,只是方觉夏没有想到,这次竟然落到自家队友贺子炎的头上。爆出消息的当天,正好是贺子炎从剧组杀青回北京的时候。 他们正在餐厅庆祝贺子炎杀青,吃得开开心心,程羌出去接了个电话,所有人才知道网上的事。 网络谣传贺子炎的家世,从匿名区到实名区,辗转流传,来源已经不可考。爆料声称他的母亲是贪污赃款的公务人员,在公安系统,所以他之前网友才扒不出他的身世,都是因为背后有人的关系。 爆料说得有鼻子有脸,说他和家人关系不好,小时候很是叛逆,打架闹事,甚至因为家人关系不合而辍学,离家出走,辗转反复最后来到了娱乐圈。 字里行间不断地强调贺子炎有污点的家世,说得含糊,又捕风捉影,买的水军也放大贪污这一点,掀起舆论的恶意。 “这都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毫无根据。”路远看了气得摔筷子,“这种连一张图都没有的东西都有人信,只要说一句我认识谁谁谁的朋友,是不是就可以爆料了?” 裴听颂看了新闻,想想也是可笑,“嘴皮子一张,什么都有人信。” 方觉夏却觉得对方用心歹毒,早不造谣晚不造谣,偏偏在贺子炎杀青之后爆出来。 凌一气到不行,“该不会又是Astar吧。” 之前的泄曲事件,加上几次三番的矛盾,Astar是他们最忌惮的对象。 和Astar有旧仇的方觉夏却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这个时间点很蹊跷。子炎最近的热度高,但最高的时候应该是官宣参演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没有放出谣言,也没有在剧要开播的时候趁宣传热度放出,而是故意等到剧拍完才放出谣言……” 说着,他看向贺子炎,“我能够想到的目的,大概就是将演员污名化,毕竟这次造谣的说法也很敏感特殊,很容易出圈,还很有可能会让不知真相的网友跟风抵制。真的到了那地步,如果片方为了保剧,可能会换掉子炎,但舆论依旧会大大伤害电视剧的收视,如果保子炎,基本上剧也会废掉。” 裴听颂点头,“一旦罪名真的成立,无路怎样,都是演员和剧方两败俱伤。所以要说造谣的源头,照我看,估计是和剧方有竞争关系的资本。” 这一番分析,听的让人胆寒。 程羌的脑子飞快转着,手里联系了圈子里几个靠谱的公关,可他又觉得挺难受,为了莫须有到这种地步的谣言,他们竟然都要动用公关手段。 饭桌上,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贺子炎此刻却突然笑了一下,“这手段是真狠。” 他说的没错,的确狠。方觉夏心想,贪污这样的事并不是普通网友可以查清楚真相的,这种事件的敏感性为网络谣言提供了太多方便,查不清楚的,便推在敏感二字之上。 加上之前很多人对贺子炎的身世好奇,他从不提及父母,又经历过很多事,之前神秘,现在身后的大背景“母亲”倒牌,一切大曝于天下,也很符合逻辑。这些巧合套用在这个造谣者的剧本里也格外适用。 事实上,成员也并不知道贺子炎的家庭,他们虽然关系亲密,但也为彼此留足了边界。人人都有保有秘密的权利,不过问有时候更是一种关心。 只是到了这时候,方觉夏又忍不住想,无论贺子炎究竟是哪种家庭环境,除非像裴听颂这样的出身,他几乎想不到可以和平处理这种谣言的可能。 因为只是单纯说出自己的家庭,再牵扯出父母家人,也会有不相信的人。 “不过这件事,他们也算是百密一疏了。” 贺子炎突然间开口,令众人都有些疑惑。 方觉夏抬头看他,只见他拿起杯子仰头喝了口酒,然后十分坦荡地笑了笑,“大家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有办法澄清。” 他说得这样肯定,反倒叫方觉夏更奇怪了。虽然他不清楚贺子炎的家庭,但相处了这么久,他多少也能感觉到贺子炎亲情淡漠,或许他和自己一样,又或许他和裴听颂一样,和家人几乎没了往来。 方觉夏忍不住说,“子炎,你先等等,如果澄清的话你家里的人……” “我没有家里人。”贺子炎笑着说,“我是孤儿。” 这句话,让包间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队友闭口不谈家庭的事,说他们没有暗自猜想那是不可能的,但谁都没有想过,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他云淡风轻地说自己没有家人帮他选择,不是亲情淡漠,是真的没有家人。 大抵是有相似之处,父母早亡的江淼看着他,神情复杂。 凌一忍不住开口,“火哥,那你以前……” 贺子炎脸色轻松如常,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太相关的事,“我以前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其实就是孤儿院啦。我有记忆以来就在那里,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只有福利院的阿姨和院长。其实一开始还是很好的,我们还能在福利院里上学,有年轻的志愿者支教,有人领养也可以走,但我舍不得院长,一直没有走。” “后来院长病了,福利院资金周转不过来,就倒了,我那时候十四岁,被一户人家领养走了,但是因为那户人家的父亲经常打我,我就跑了。” 方觉夏没法想象他当时的生活,无父无母,赖以生存的福利院消失,又遭受养父的虐待,最后不得不逃走,早早地就独自一人生活。 路远坐在贺子炎的身边,他的手抓住贺子炎的肩膀,却没有说话。 贺子炎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缓慢地划着圈,眼睛垂着,但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后来,我去偷偷打工,餐厅、酒吧做了很多工作,喜欢音乐所以每天挣钱攒钱,买想买的乐器,有时候我能连着一星期在酒吧唱歌,一唱一晚上。” 说完他抬头笑了笑,“时间太久了,你现在让我回想一下,好多事儿还真想不起来了。”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方觉夏心里有些发酸,一向插科打诨的贺子炎原来也会这样笑。 “都过去了。”程羌想到当初挖他进公司的时候,贺子炎没问是不是能出道,只是问他,公司会安排上声乐和编曲的课程吗? 程羌说会,他就来了。 “对啊,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你们别担心。”贺子炎挑了挑眉,“幸好我当时因为舍不得,一直留着福利院的证。这些都可以作为澄清的证明。是,他们拿准了澄清难这一点来整我,就是觉得不管我什么家庭,只要没背景,都很难从这烂摊子里摘出去,不过也真是不好意思。” 贺子炎微笑,“我还真就没有家。” 第95章 风波不断 “火哥。”凌一跑过去从后面抱住贺子炎的脖子, “你不要这么说, 我好难过。” “哎哎,你箍太紧了。”贺子炎笑起来, 一回头看见凌一又在掉眼泪, 又好笑又觉得可怜, “你真是哭包,遇到什么都哭, 别把鼻涕弄我身上。” “我就是很难过嘛。”凌一瘪着嘴, 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路远也是一样,听完之后就一杯酒接着一杯酒, 恼火又难受, “肯定是觉得你这部戏出来之后就要爆了, 就要防爆你,上次传绯闻,这次又是扯家庭,太恶心了。” 方觉夏理解这样的心情。路远和凌一家庭幸福, 凌一更是是从小到大被宠坏的小孩, 想到贺子炎的际遇一定会拿来和自己比较, 就会产生很多同情。 反倒是他、江淼和裴听颂,显得格外沉默,想安慰,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方觉夏不由得瞟了瞟裴听颂,只见他垂着眼睛,两丛睫毛在包厢的光里投射出很长的影子, 让他想到仲夏时云朵浮在天上,地面也会落出云的阴影。 江淼从一开始就很沉默,他向来冷静,但也是最会安慰人的。方觉夏看着他瘦削的肩膀,演戏后太辛苦,好像更缩了几分。 想想也是奇怪,他们这个团竟然有好几个家庭不太幸福的孩子,看起来像是巧合,可又那么真实。 方觉夏忍不住去想,小时候老师总说,家庭前面的形容词应该是“美满”,是“幸福”,于是他期待过,也误以为大家都是阖家欢乐。 现在看来,每个人都只知自身冷暖,大家的身边又真实存在着多少个破碎的家庭呢。 庆祝杀青的饭局没能继续吃下去,程羌安排人把成员送回宿舍,又托江淼让成员们宽慰一下贺子炎,自己赶回公司加班。 从小区停车场往宿舍电梯走的那段路上,前面几个热热闹闹地说着话,方觉夏和江淼走在后面。 “淼哥,”方觉夏主动开口询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事实上他的语气其实并不像疑问,只是求证自己的答案。江淼也笑了笑,“对。” 他的眼睛望向前面的贺子炎,“刚进公司的时候,公司安排我们住一起。他问我为什么这么照顾妹妹,我就跟他坦白,父母飞机失事一起去世,只留下我们俩在亲戚家长大,我没办法不照顾她。”他吸了口气,“后来他就告诉我他的事,大家一起比惨,相互照应,就好像没那么惨了。” 和方觉夏猜的差不多。 听到江淼自己说出来,方觉夏恍惚间也萌生出一个念头,他或许也应该向他们坦白,说出自己经历过的种种,他噩梦一样的父亲,还有和他相处多年的黑夜。 但看着江淼脸上的沉重,他又觉得并非好的时机,他不想让自己的经历覆盖掉别人的关心。 他们是类似的,身上都罩着一个成熟的壳子,摘下来,里面躲着的,可能还是一个小孩,长不大,也逃不开。无论时间怎么过去,他永远藏在里面。 谁都不能抹去这孩子的存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和平共生。 不远处,凌一朝落在后面的他们挥手喊着,“你们快点呀,电梯要关门了。” “家人的定义有时候被狭隘化了。”方觉夏突然又开口,仿佛在做某种数理的猜想或论断。 江淼本来都已经快步朝前走了,听见他的声音又回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方觉夏,看他那瘦削的肩膀,还有总是冷淡的眼里难得的火。 “我们也是家人。”他认真说。 . 程羌回到公司,忍着怒火解决这件事。上一次的绯闻乌龙还可以说是圈内常见的套路,这次简直就是下作至极。 本来闹出这种谣言,星图和公关团队都觉得很难降低影响,因为无论如何解释澄清,贪污这种敏感的事谁都说不清。有人传是公安系统,又有人说是企业财务,总之谣言先布出来,之后无论怎么样,都可以说是上头不让公开,借题发挥。 哪怕把真的父母拉出来,也保不齐对方会带节奏,把真的说成是假的。多数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看到的剧本。 谁能想到贺子炎一直藏着掖着,是因为真的没有父母。 程羌觉得很无力,为了澄清谣言,他们不得不揭开自己的伤疤,但不澄清,贺子炎的付出就会付诸东流。 这大概是爬向顶峰的必经之路。 星图的澄清来得很快,相关文件一一摆上去,所有贺子炎给他们的证明,孤儿院的陈旧证件,还有他成年工作后的集体户口。种种文件都证明,贺子炎不属于任何一个家庭。 发布声明的时候,星图的措辞第一次用了非常严重的字眼,表达他们的愤怒。粉丝和很多被欺骗的网友也对这次造谣表示气愤。 [@melody:这也太过分了,逼着人把孤儿的身份拿出来澄清。] [@今天也在喜欢kaleido:造谣的人死了,我好心疼我火哥555555,他每天都那么开开心心的,完全看不出来] [@pinkoh:啊……竟然是这样……之前看他们团综感觉大家都有提自己家人,只有hzy没有,当时还以为他和家人关系不好,没有想到是被遗弃的孩子。造谣的人太该死了。] 尽管是自揭伤疤,但这件事最终得到了处理,剧组也在和星图沟通之后发微博护演员,并且喊话“不怀好意者”公平竞争。 谁都没有想到,一场恶意传谣竟然以这样唏嘘的方式收尾,事情的热度延续了三四天,很多人都表示要抵制娱乐圈传谣的不良风气,水花很大,好像真的会抵制一样。 但方觉夏比谁都清楚,下一个谣言出现的时候,很多人依旧会再踏进去,吃自己觉得香甜的瓜,做谣言的不具名帮凶。 大约是时间太久了,又或许是贺子炎实在不擅长示弱,即便是成员们一起喝酒聊天,他也还是习惯性笑着,拿他以前的破事开玩笑。 “这些事如果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能早就在真人秀里声泪俱下地说过好几轮了。”裴听颂语气尖锐。 贺子炎摇头,“那不行,我的吐槽役沙雕总攻形象不可以崩。” 路远:“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好名声吗?” 裴听颂不服气,“前面我认可,但你不是总攻。” 方觉夏瞟了他一眼,平静发问,“这个总攻是按照幼稚程度排的吗?” 凌一笑的肚子疼,“哈哈哈哈哈你们攻组怎么回事?” “别说了,什么攻啊受的。”江淼叫停,“幸好没有摄像头拍,不然大家都知道你们私底下看同人文了。” 在公司和节目组的安排下,贺子炎去到凌一参加的音乐节目中作为帮唱嘉宾,人一忙起来,事情就翻篇得很快。 只是方觉夏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过去他以为,造谣不过是牵扯到自身,没想到还有家人。工作在继续,娱乐圈的是是非非也在继续,今天是队友,明天是所谓对家。也不知是不是在这圈子待久了,方觉夏每每看着别人的遭遇,总想到自身。 那感觉就像是被人逼着吞咽下一碗碗掺着鱼骨的白米饭,本就不愿去吃,还得堤防着里面的刺,是不是哪一天就会刮伤他自己的喉咙。 但没有办法,不红的时候还能风平浪静,一旦走红,什么都挡不住。 卡莱多的上升快得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之前两年的蛰伏统统在这一年爆发,实力和原创两块金字招牌让他们在男团中独树一帜,甚至省去了很多偶像团体转型的过程,也在乐坛留下了自己的位置和姓名。 男团最怕的是人气不平均,现在卡团除了两个top队员,其他成员也在其他领域各自开花,有非常稳固的人气,长久发展不是问题。 找方觉夏的本子多到不行,全是男一号,可他无心演戏,也不太爱上综艺,裴听颂更是个难安排的,但即便两人曝光率不比队友,但人气却是一天高过一天,尤其是CP粉,简直是空前得多,一个CP站子的能力就顶了别家的唯粉大站。 星图并不逼着他们工作,但两人广告代言邀约不断,时尚圈也青睐有加,杂志封面也是一本接着一本,后来更是有蓝血高奢的橄榄枝抛过来,安排他们去秀场看秀。方觉夏都听公司安排,也就同意了。一来二去,他们的造型衣服也和之前有了变化,拍摄单封的服装也都是品牌特别赞助。 网络上的风声往往传得更快,自从造型换成高奢品牌,很多八卦区就已经开始了讨论,论坛一连开了许多帖,说他找到了新的金主,背景雄厚实力强大,保他登顶绝对没有问题。造谣贴封了又开,气得小文每天在车上都发脾气。 “哪儿有什么金主?有金主还用这么辛苦吗?” 方觉夏听见他说这些,只觉得家常便饭。他这段时间红得太快,之前又有很多谣传,风波不断,烦恼也无益,“这样的事还少吗?这种消息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波,别放心上。” 谁知坐在旁边的裴听颂听了去,还凑起了热闹。 [恒真式:本人金主本主,有钱有背景,还护着你,长得还帅。] 看到这个消息,方觉夏又好气又好笑。 [Moonlight:不知羞耻。] 看到这四个字,裴听颂笑起来。 [恒真式:哥哥,这就不知羞耻了?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脾气越来越大,这脸皮可一点也没变厚。] [恒真式:我多的是不知羞耻的事要和你做。] 方觉夏看得脸红,于是撇过脸直视前方不看他,可刚这样,手里握着的手机又一次震动,副驾驶上的小文还奇怪,“你们谁的手机,一直震呢。” 他只好低头去查看。 [恒真式:不许躲,再躲我下次可要真刀真枪欺负你了。] 这家伙真是……方觉夏气鼓鼓扭头对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视线一相对,裴听颂就冲他笑,笑得眉眼弯弯满是孩子气,还无声地对他做口型,“你真可爱。” 完全拿他没有办法,连假装生气都很难。方觉夏深吸一口气,撇过头,看着窗外,这才勉强把脸上的笑意藏住。 路边的桂花落了一地,星星点点奶黄色,都是秋天的碎片。风一卷,香味透过车窗漫进来。 好甜。 程羌找他们开会,其他几个人还没到,只有方觉夏和裴听颂来得早,他就先把最近品牌代言的事跟他们俩交代了一下,“品牌商目前确实是看中了你们的热度和口碑,不过为了稳妥点,还是打算先给形象大使的title,等到新年的时候正式升到代言人,那时候你们的杂志封面应该也凑得比较齐全了。” 方觉夏没说话,点了点头。 裴听颂仰头靠在椅子上,语气懒洋洋的,“不就给个new face,这么磨叽。” “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想想你们才红了多久?”程羌吩咐着助理们把文件放好,又开始念叨,“最近千万小心点,尤其是小裴,别在网上吵架,老实点少惹事。一转眼要到年末,到时候冬专、各大晚会和各大颁奖礼,那简直是忙都忙不完,现在就给我好好韬光养晦,知道了吗?” 方觉夏乖巧地点头,还按着裴听颂的脑袋,陪着一起点头。 正巧这时候凌一推门进来,“你们的宝贝凌一来了!” 裴听颂装聋作哑,“谁?谁是一?” “你这个死小裴。”凌一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拼命晃,“你是不是被你的CP粉传染了,聋成这样?” 方觉夏没有get到这个梗,疑惑问,“什么意思?” 贺子炎跟着凌一进来,“刚刚我们在车上用小号刷微博,结果看到你们俩的唯粉和你俩的CP粉吵起来了,好家伙,撕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 裴听颂拿脚踹他,“你说书呢。” “被你看出来我的隐藏技能了。”贺子炎坐到他旁边,“本来粉丝日常撕一撕也蛮正常的,但是你们的粉丝吵架太精彩了。你们的CP名字不是叫听觉吗?然后听觉女孩现在头顶青天,因为你俩互动太多了,她们就比较张扬,然后就被唯粉骂,骂就骂吧,还给CP粉起黑称。” 几乎不怎么上网的方觉夏有点惊讶,“连粉丝都有黑称了?” “对啊!叫什么知道吗?”凌一努力忍住笑,“耳聋女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耳、耳聋? 贺子炎连连感慨,“真是一语双关,太妙了。既和听觉有关系,还顺带骂她们CP粉装聋作哑怎么都叫不醒,假的也要当真。” 这话说得,方觉夏不免有些心虚,毕竟他们还真是真的,如假包换的真。 裴听颂嘁了一声,“人愿意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还起起黑称了。” “你以为只有唯粉给CP粉起啊,翻过来还不是一个样。”凌一对队友的粉圈简直如数家珍,“你看,你前期不是有个外号叫普陀寺吗?你的粉丝老自称自己信女,说什么信女愿一生茹素,换耳聋女孩耳聪目明。” 方觉夏不小心笑出了声,拧开水瓶准备喝一口水压一压。 凌一又说,“结果听觉女孩就回击,说普陀寺信女怕不都是尼姑。” 贺子炎大笑起来,“哎哎,我还看到一个。因为觉夏的全名缩写可以打出发际线三个字,CP粉就说觉夏的毒唯是发际线退后女孩,就是秃头女孩。普陀寺尼姑配秃头女孩,你俩连毒唯都是绝配,怪不得天天吵架。” “吵吵倒也没什么,三三还教会我一句话,你骂我我骂你,我俩哥哥睡一起。” 方觉夏这一口水差点呛着。 被他俩拿来调侃一番,连掐架这样的事都变得好笑起来。 程羌却头疼不已,“你们开小号也给我小心点,马甲都捂紧了。前段时间还有一个小花的马甲掉了,连恋情都不小心曝光了,闹出那么多事。” “知道了——” 人一到齐,会议就进入正题,程羌把他们年前的所有工作集合交代了一遍,一大堆的活儿,听得众人昏昏欲睡,就在凌一已经无聊到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玩消消乐的时候,程羌终于换了话题。 “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就是你们的一巡。” 六个人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一巡???” “我们要有演唱会了吗?” “什么时候?首场在哪儿?北京吗?” 程羌拿手压了压,“冷静点ok?弄得跟没开过演唱会似的。” “本来就没开过啊!” 方觉夏忍不住笑起来,他原以为要过很久他们才能有自己的演唱会,没想到这一天比他预料中来得还要快。 程羌解释说:“演唱会要准备的东西很多,确定概念,场地挑选和报备,赞助协商、还有舞美设计、重新编舞排练……估计也得大半年的时间,你们的粉丝大部分都还是学生,所以我们初步确定是在明年暑假期间。” “好久啊。”凌一扯了扯怀里的抱枕,“还有大半年呢。” 江淼笑着说:“挺好的,这样冬专也发布了,两张正规专辑加三张mini,再加上成员们的solo,演唱会的曲目肯定是够的。” “没错。”程羌坐下来,“到时候你们也可以请师兄来当你们的嘉宾。” 裴听颂开会的时候一般也不太上心,这次却主动举手,“提问,演唱会场地会去广州吗?” 方觉夏愣了一下,立马看向他。 路远先接过来,“肯定得有的吧,北上广一线城市肯定有啊。” “我也想去广州,”凌一开心得摇头晃脑,像路边小摊买的那种电动向日癸玩偶,“广州的吃的超级好吃。” 程羌点头,“不出意外应该是有的,公司现在的想法是国内先办十场,国外待定。” 贺子炎忍不住吐槽,“小糊卡现在居然可以办国外的巡演了?” “哈哈哈哈哈!” 会开完已经是晚上,程羌催他们回去,自己还要在公司处理一些邮件。天气愈发冷下来,北京的天气总是难测,白天还秋高气爽,天已黑,风就刮得呜呜响。方觉夏只在衬衣外套了件针织衫,背后看过去,瘦削的肩也单薄,牛仔裤腿露出的细白脚腕也单薄。 走了没两步,裴听颂就拽住他,“陪我去工作间拿个东西。” 方觉夏还觉得莫名,“现在吗?” “嗯。” 他说要拿,方觉夏当然陪他去。开了门,方觉夏站在外面等,只见裴听颂灯都没有开,直接从转椅的靠背上取下来一件深棕色的风衣外套,又过来把方觉夏拽进去,关上了门,把风衣搭在他肩膀上,牵着他的胳膊帮他穿好袖子扣好扣子,衣带一扎,腰细极了。 低头盯着哥哥的腰看了一会儿,裴听颂又松开,“还是不系上了。” 方觉夏脸上浮起笑意,房间里黑黑的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就跟蒙了层霜似的,是温柔的冰美人。 裴听颂忍不住低头,拽着腰带把他扯到自己的怀里。方觉夏看不清,只感觉一股温柔的海盐香气裹住了自己,湿热的吻雨一样落下来,牙齿撬开,舌被勾出来,交缠的时候手总不自觉向上,抓紧裴听颂外套的布料。 只需一个拥吻,他从里到外就都是爱人的味道。 “外面很冷的。”裴听颂抵着他额头说。 方觉夏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听见他主动请缨,“我帮你暖一暖。” 他说完便做,在黑暗中厮磨着方觉夏,变重的呼吸压着他往后退,一退裴听颂就进攻,就这么跌跌撞撞一步步退到没路可退,后背抵上门,从嘴唇沿路到侧颈,到他衬衣领口下的锁骨,非弄到方觉夏发出些藏不住的喘息,脸都发烫,裴听颂才罢休。 亲完他还有点不高兴,替他理好衣领,“你看你穿这么少,嘴唇和脸都是凉的。” “生病的人才会发烫。”方觉夏狡辩道。 裴听颂捏了捏他下巴尖,“那敢情你现在不是不好意思,是生病了?” 确实是,比病了还难受。 方觉夏浑身都热起来,可和他斗嘴也落不到好,只能岔开话题,“你要拿的东西呢?” 裴听颂拉着他出去,“在你身上穿着呢,小东西。” 听到这个称呼,他就跟被猫爪子挠了心似的,故意严肃道:“如果你算不好年纪,我告诉你。我比你大三岁,是你哥。” “严谨一点,是两岁半。” 两人拌着嘴走过走廊,竟然撞上从办公室着急出来的程羌,对方正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想必是刚打完电话。 裴听颂觉得奇怪,喊了一声羌哥。程羌这才回头,“你们怎么还在?正好,觉夏,出事了?” 又是什么事。 方觉夏预感不妙,没说话,抬头看他。 程羌走回来,看到裴听颂也在,面露犹豫。方觉夏却神色淡然,镇定说:“没事的哥,你直接说吧。” “是你爸爸的事。”程羌原本只知道方觉夏是单亲家庭,但并不清楚他父亲的具体情况,所以说的时候还抱着一点可能是传闻的侥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匿名邮件联系我们,说他们有你父亲吸·毒的证据,现在向我们索要公关费,如果不打给他,他们会找下家把东西放出去。” 裴听颂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多少钱?” “七位数。”程羌眉头拧起,看向真正的当事人,“公司倒也可以出这笔……” 方觉夏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但是他第一次打断程羌的话。 “做梦。” 第96章 众口铄金 方觉夏的拳头握得很紧, 情绪在听闻这件事的瞬间便翻涌而上, 差一点将他淹没。 但他很快便理智下来,抬眼看向程羌的时候, 心中腾升起一丝歉意。 “对不起, 羌哥, 我一直准备跟你们坦白这件事,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程羌第一时间看到这种消息的确惊讶, 但最近的大风大浪已经训练出他的承受力了。他把两人拉到办公室里, 让他们坐下,然后才开口, “让你把这种隐私说出来也很为难, 而且现在也不是直接曝光, 还有缓和的余地。我们先稳住那边,这么大一笔公关费公司也要商议,对方应该不会立刻公布出去。” “羌哥,”裴听颂开口, “把那封匿名信发给我, 我让人去调查一下。” 程羌点了点头, “行,那我去联系一下公关团队。” “我来,”裴听颂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发送消息,“要请就要请最贵最好的公关,最近的烂事一桩接着一桩, 我早就想收拾人了。” 程羌叹了口气,看向方觉夏,“觉夏,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事我希望你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方觉夏内心挣扎,并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直面自己父亲的丑恶实在太过煎熬,但他已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程羌,试图用最平静最客观的字眼去复述自己的过往。 “他之前是一个前途大好的舞蹈演员,但是因为舞台事故致残,生涯断送,后来酗酒家暴,又染上毒·品,在十年前抛弃我和我妈妈,带走家里所有钱离开了。不久前,我再次见到他,他已经吸·毒多年,见到我的第一面是想打晕我绑架带走,换取毒资。后来我们把他送到了戒毒所,原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没想到……” 整个过程他说得条理清晰,省略细节,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复述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可程羌听来只觉得字字泣血,完全无法想象这些竟然是一个父亲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出的事。 打晕,绑架,换取金钱。 这些都是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候,方觉夏真实经历的事。从程羌接手卡莱多的第一天起,他最心疼的就是面前的这个孩子,明明什么都是最好的,却沉默寡言,害怕犯错,每一天都生活在钢索上。 他忍不住握住方觉夏的肩膀,可方觉夏也只是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很抱歉,没有在他出现的当下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现在事情发生,这么紧急。” 程羌苦笑,“说了也没太大用,如果真的有人要将吸·毒的父亲连坐到儿子身上,我们哪怕是从出道开始准备,也没办法真的止损。” 出道。 听到这两个字,方觉夏只觉得喉咙干哑,脸上仿佛有千万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着。 他生来脸上就有胎记,又有根本不适合在昏暗舞台表演的夜盲症,还背负着一个瘾君子生父的定·时·炸·弹。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他。 “对不起。”方觉夏抬头,眼圈发红,喃喃问,“我其实根本,不应该出道……” 裴听颂立刻握住他的手,“你在说什么?方觉夏我再说一遍,你天生就是属于舞台的。如果连你都不配,那谁都不配。” 他这么宝贝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把自己委屈成这样。 程羌知道是他刚才的话对方觉夏造成了情绪上的引导,他满是愧疚,“不是的觉夏,这件事你根本没有错。如果没有你,卡莱多不会有今天,你明白吗?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无解,实在不行就给公关费堵住嘴,大事化小……” “不行。” 方觉夏努力让自己再冷静一点,把这件事分析给程羌看,“他们既然敢勒索,就会有第二次。粉饰太平终归还是有隐患,这么大的一个料,他们不会只为了区区七百万就收手。如果我以后的热度比现在更高,他们只会一再要挟,将这件事当成是我的一个软肋。” 方觉夏眼神坚定,“但我没有做错,我也是受害者。所以关于我父亲吸·毒的事,一定要说,而且是由我亲自来说。” 这条路简直是铤而走险。 程羌第一反应完全不同意,“这怎么行,真的说出来,你知道会有多少黑和对家下场借题发挥吗?他们甚至会污蔑你也是瘾君子。” “我知道。”在方觉夏知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就已经出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污蔑,泼脏水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这些年的污蔑就像是他身上的污渍,无论怎么擦,都擦不掉。这些充满恶意的谣言几乎长成了他身上的疮疤,一碰就痛。哪怕再怎么解释,如何费尽心力去澄清,换来的都是更多的唾沫和骂名。 最初的时候他不太懂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不愿意相信真相。慢慢的,他习惯了,这个圈子的恶意多数时候没有理由,真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所以方觉夏的心也一点点冷下来,他不再做无畏的争辩,只能给出最好的舞台来回应。 这些面目可憎的疮疤,就这样与他共生至今。 “没有别的办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刮骨疗毒。”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要彻底剜去这些蛰伏的疮。 方觉夏对他们说,也在对自己说,“一直瞒下去,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我不能让这个定·时·炸·弹发展得更加不可控。至于对我是否吸毒的指控,我们可以去做鉴定,放上证明。” 程羌思考着,听到裴听颂说,“已经安排好公关团队了,是圈里最有名的一家。” “多少钱?”方觉夏问。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裴听颂继续说,“他们现在随时准备好视频会议,提出策划和应对方案。不过,对方给我们的建议和觉夏说的一样。”他看向程羌,“他们也认为,这件事需要先发制人。” 卡莱多是程羌真正带的第一个团,所有的风浪都是和卡莱多一起度过的,所以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他第一反应总是会相对保守些。 “我明白了,那现在就加班开会,我也召集公司的公关部过来,再通知一下成员。” “嗯。” 之前贺子炎的事才过去没有多久,现在轮到了团里真正的top,公司很是重视,连刚出差回来的陈正云也赶回了公司。公关团队和方觉夏谈了足足一个小时,将事情经过全部了解之后,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思路。 视频那边的总负责人说,“其实方先生的想法是对的。首先我们要赶在对方曝光之前把真相公开,避免对方在爆料时带节奏,这样非常吃亏。如果我们主动出击,由方先生公开,再安排文章和舆论指引,将事件的重点从‘流量的父亲吸毒’转移到‘原生家庭悲惨,频频被曝隐私二次伤害’上,这样子处理,可以最大化减少损失。” 事件的当事人就坐在桌子边,凌晨的月光惨白地打在他背上,整个人都笼在阴影之中。裴听颂只觉得心痛,换做是过去,他可能早就在网上怼了回去,但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不是成熟的做法,他也要成长起来,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件事议论,在发表各自的观点和做法,可漩涡中心的方觉夏却沉默不语,只听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很久,等到公关团队已经开始联络写手和其他舆论力量的时候,他才开口,“还有一件事。” 程羌疑惑地看向他,陈正云直接叫停了会议,“你说。” “从刚刚开始,我就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我父亲做的,因为他之前已经有过勒索的前科。”说到这里,方觉夏摇了摇头,“但我觉得可能性很低,因为他现在在戒毒所,和外界隔绝。可是这件事,除了我,我母亲,还有前段时间帮我处理这件事的小裴,应该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那这件事究竟是怎么被人知晓的?这一点我觉得很困惑。” 这也是裴听颂反复思考的一点,明明他是把方平关在管控最严的戒毒所,并且派人全天盯着,与外界完全隔离,不可能再有机会出来兴风作浪。 “在我遭遇他勒索的时候,我问过他,他并不承认接触过任何公司或媒体,不过这句话我现在存疑。”方觉夏的眼睛微微眯起,“他说他为了来北京找我,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这很奇怪,因为在绑架未遂的那一天之前,我已经被跟踪了接近一周的时间。这一周里,他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尤其是一个长期吸·毒的人,怎么可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 裴听颂之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怀疑,在你之前,他就已经遇到过其他人?这些人从他这里获取到了一部分信息,也给了他维持生活的钱。” 方觉夏点头,“我猜是这样。他毒瘾发作的时候,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要谁能给他一点钱去换毒·品,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无论是出卖我和他的关系,还是出卖别的,都是有可能的。” 一直沉默听着他说话的陈正云忽然间抓住了重点,“别的?” “对。”方觉夏看向他,“这就是我要补充的那一点。老板,有一件事我一直隐瞒了大家。” 会议桌下,他的手攥得很紧,骨节青白,但表面上却依旧是那个镇定自若的方觉夏,“我有先天的夜盲症,光线昏暗的场景下,我的视力会变得非常低下,甚至接近全盲。” 裴听颂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件事方觉夏也会一并说出来。这等于是将他这么多年来独自背负着的最大秘密摊开来。他的隐忍谨慎,还有这么多年的苦心练习,都将化作泡沫。 程羌难以置信,“夜盲?那你在舞台上……” 方觉夏淡淡说:“光线不够明亮的时候,我都是看不到的。只能凭自己练习出来的直觉去跳舞。但大部分的舞台,光线是充足的。”说完,他看向他们,眼神黯淡,再一次道歉,“对不起,我隐瞒了大家。” 陈正云的手搁在桌面上,神色凝重。他的确惊讶,但将所有事再想一遍,过去所有不合理的细节,此刻都分明了。他回想到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模样,明明天分极高,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可整个人却充满了负担感,瘦削的肩膀总是沉甸甸的,不说话,每天都在练习,甚至在出道前,连续好多天,他都睡在练习室的地板上。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陈正云笑了笑,“幸好你隐瞒下来,否则我们会错过一个天才。” 方觉夏从没有为自己的事委屈过分毫。但陈正云的这句话,却让他一瞬间鼻酸。 出道以来的每一天,每一场演出之前,方觉夏都寝食难安,就连做梦,都会梦见自己在昏暗的舞台上失误、甚至跌落,连累整个团队。梦里的自己饱受所有人的指责。 [你为什么要出道?你根本就不配在舞台上跳舞你明白吗!] [方觉夏,看看你自己,你生下来就是会在舞台上犯错的人。] [练习有什么用!你再怎么练习也不可能不去犯错!] [你想拖所有人下水,对吗?] “对,”程羌说,“现在他们几个不在这里,如果他们在,一定都是感谢你的。觉夏,你才是卡莱多的主心骨,明白吗?” 方觉夏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努力地点头接受他们的认可,“这一点,或许也会成为别人攻击我的点。我猜他已经告诉别人了,所以恐怕,这一点我也要公开。” 公关团队的人沉默片刻,“没关系,这一点不是大问题,遗传病本身也是隐私,又不会对他人造成伤害,何况这些年,你从没因此犯过错。” 从没有。 方觉夏咬着牙,点了点头。 裴听颂觉得无力又无奈,他明明极力地想要避免方觉夏承受这些痛苦,但它们根本无法规避,这些萦绕了这么多年的噩梦,一瞬间爆发,长成几乎要吞噬掉方觉夏的巨兽,无处可躲。 就在他公开这件事之后,公关团队负责收集舆情的一个人说,“方先生,你的担心没有错,确实已经有人开始拿这件事造谣了。” 他们将爆料的截图发出来,内容含糊其辞。 [最近新顶流fjx又有大瓜,保真。一个和他关系非常亲近的人爆料的,之后你们就知道是谁了。他有隐瞒了很久的病,而且是会影响他前途的那种,我等着你们挖坟。] 下面的留言很明显也是带节奏的,将这件事往更加恶意的方式去描述。 [病?什么病还能影响他前途?] [怕不是艾滋……] [这么一说还真没准儿,之前传了那么久的潜规则看来终于要等到锤了,这锤来得太生猛了。] [艾滋病woc,那他们全团的人……啧啧啧,贵圈真乱] [就知道之前的潜规则不是空穴来风,不然怎么都说你fjx被潜,不说别人呢?就你漂亮你矜贵?] “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有病?真的不怕我们把他们一个个拎出来告?”程羌气愤不已,“现在就联系版主!” 裴听颂望向方觉夏,只见他冷漠地看着投影上的恶言,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习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但他的确已经习惯了。 哪怕今天有人谣传方觉夏在自己的宿舍自杀,他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公关团队解释说,“不打紧,现在我们知道是夜盲症,只要出示相关病历和证明,是可以澄清的。这些相信方先生都有。” 方觉夏点了点头,他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他们,甚至主动问道,“需要我做一次全面的体检吗?” 听到这句话,裴听颂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公关团队的人心情也格外复杂,他们经历过太多事,出轨的娱乐圈情侣,貌合神离的夫妻,还有更夸张更狗血的八卦。专业素养让他们将这些事抹平,还雇主一个体面。 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明明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却不得不把自己亲手扒个干净,恨不能连皮肤也扒下,给他们看看里面的血肉,是不是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是黑的,是脏的。 众口铄金,他连骨头都要被一根根销毁,都要融化。 “在发布微博之前,我得和我妈妈沟通一下。”方觉夏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离开会议室。前脚刚走,裴听颂就站了起来,对程羌交代说,“我陪陪他。” 程羌点点头,看着裴听颂追出去。 方觉夏的背影很瘦,光线昏暗的走廊里像片枯萎的落叶。他走到楼梯转角,停下脚步,拨电话的手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跟上来的裴听颂来到他的面前,握住他发抖的手腕,“觉夏,别怕,我在这儿。”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已经是凌晨两点半,电话一直无人接通,方觉夏低着头,再一次次拨通失败之后再去点击拨打。透明的眼泪落在他的手上,他的屏幕上,视线越来越模糊。 忍了一夜的泪水,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而流。 “怎么办……”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极端镇定的方觉夏,终于在爱人的面前示弱,“裴听颂,我怎么办……我还是要告诉她,但我……” 裴听颂的心被狠狠地攥住,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夏天的雨夜,眼睁睁看着早已遍体鳞伤的爱人再一次靠近深渊。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要先抱住他。 裴听颂将方觉夏拉入自己的怀中,声音温柔,“觉夏,来。” 他忽然感觉,方觉夏又瘦了。这个明明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人,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孩子。那么小,那么让人心疼。连抚摩肩膀,他都不敢用力,“你不是说过,不愿意让妈妈再枯等一辈子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即便你瞒过这一时,那以后要怎么办?” 方觉夏埋着头,听着裴听颂的发问,每一句都扣着他紧闭的心。 “难道要她独自一人走到人生的尽头,还守着这个不会回来的人吗?” 明明手握着这个童话故事的坏结局,但他却始终不敢对妈妈说。 他太害怕让妈妈失望了。 方觉夏在裴听颂的肩头无声地痛哭着,所有的酸楚、委屈还有恐惧,他统统给了裴听颂,他知道这不公平,他应该再坚强一些,应该自己承担所有。 但此时此刻,全世界他只想要依赖裴听颂的肩膀。 哪怕一分钟也好。 “你要知道,”裴听颂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后背,“对你的妈妈来说,最重要的一定不是她死去的爱情,是你。” 握着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凌晨两点半的回信。方觉夏强撑着从他的怀里出来,擦掉眼泪,忍住所有的情绪,才敢接通。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焦急而担忧,方觉夏在外闯荡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自己咬着牙扛下来,从来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 “怎么了宝贝?觉夏,你是生病了吗?妈妈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方觉夏忍着哭腔,“妈,发生了很多事,我现在要公关处理。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他拧着眉继续,“六月份,爸爸来找我了。” “什么……”方妈妈的声音都发虚,“你、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因为……因为我们见面的那天,他毒瘾犯了。”方觉夏拼命地忍住情绪,可事实就是这么血淋淋,“他拿着钢棍,准备砸晕我,然后绑架我,因为他当时没有钱继续吸·毒了。但幸好有保镖,挡住了他,没能得逞。后来我们把他送去了强制戒毒所。” 对面忽然间安静下来,方觉夏的胸口好痛。 “现在,有人要拿这件事勒索我们,我必须,自己公开。”每一个字说出去,他知道都是在自己母亲的心上钻,但他别无选择,他也希望这都是一场噩梦而已。 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那样的父亲,没有这折磨了自己十几年的病,没有一身洗不干晒不尽的脏水。 “我怕你看到新闻,所以……所以我只能提前告诉你。” “妈,对不起。” 对不起,我最后还是…… 亲手打碎了你的梦。 第97章 扭转风暴 方觉夏感觉妈妈仿佛就在他面前, 坐在那张熟悉的椅子上。 那扇从没有被扣响的大门, 一瞬间坍塌。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音,方觉夏开始后悔, 或许他不应该这么直接说出一切, 起码应该等到他回家, 在她身边。他只是坦白一切,可妈妈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真的接受这一切, 她今晚又该如何入睡。 “妈……”方觉夏又唤了一次。 对面终于传来声音, 叹息似的,没有气力。 “我知道了。”方妈妈在努力地伪装, 一如这么多年的时光, 伪装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哪怕他们母子真的被抛弃, 她必须独自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可她从不在方觉夏的面前表现出痛苦的情绪,她永远是笑着的。 但在这一刻,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对儿子做出的伤害后,她的眼泪终于也决堤, “是妈妈错了, 觉夏, 是妈妈对不起你。” 听到妈妈哭,方觉夏更难过了,“不是的,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不想连这件事都是由别人被迫告诉你的。” “我知道。别担心我。”方母努力地忍住眼泪, “妈妈知道了,你记住,你永远是妈妈最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妈妈老了,已经没有能力再继续保护你了。” 方觉夏握着手机,顺着墙壁蹲了下来。他从不是一个习惯表达爱意的小孩,近乡情怯,心里越在意,越没有办法轻易说出口。 裴听颂也蹲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爱你,妈妈。” “你还有我。” 他终于说出口,啜泣着,孩子一样。 “你以后……等我回家,好吗?” 裴听颂旁观这一切,爱屋及乌的心也让他仿佛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不懂母爱,也不懂父爱。他看过许多歌颂这种感情的文学作品,了解人类成长过程中对母体天然的依赖,但这些对他而言,只是记录的文字和可供思考的课题。 但他最爱的方觉夏,那么拼尽全力地守护着自己的亲情。 他比所有文字都深刻。 通宵达旦之后,所有人都开始了行动。这是一场难打的硬仗,父亲污点确凿,也是网友最厌恶的瘾君子,很容易被发散,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方觉夏甚至拿出了之前那根特意保留的钢棍,作为证据之一。 “但是……”程羌隐约有点担心,“这些是不是不足以作为他父亲抛弃妻儿的证据?” 这一点也是方觉夏担心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凌晨五点半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母亲的邮件。 [觉夏,妈妈想了很多,也了解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的确,这些年妈妈一直在自欺欺人,但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人,是我无论如何要保护的孩子。这些是当年妈妈被打后在医院治疗的病历,这么多年我办理失踪人口报案的手续和证明,他拿走家里所有欠款后我清点的账目,还有当时拍下来的伤情照片,有你的,也有我的。本来想着等他清醒过来,让他看看,但现在恐怕也等不到了。 我不需要你太坚强,妈妈只想等你平安快乐地回家。] 方觉夏坐在笔记本前,将妈妈发来的附件一个个打开,过去的点点滴滴瞬间翻涌上来。他觉得自己被解离了,肉体是痛苦的,但灵魂却还在理智地分析。 他甚至指着照片里鲜血淋漓的伤口,对裴听颂说,“你看这个,我记得当时我只有桌子这么高,躲在角落,等他走了之后,我把妈妈拉起来,想带她去看病。”他的侧脸并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只是入神地盯着屏幕,“她用衣服捂着头,我牵着她,我们在急诊室过的夜。” “急诊室的护士阿姨,后来都认识我了。”方觉夏侧头看向裴听颂,还笑了一下,“她说我长得很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男孩。” “别看了。”裴听颂将屏幕合上,“这些交给他们去做。” 方觉夏点头,“没事,我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去回忆过去了。” 他远比裴听颂想象中坚强。 公关团队没有采取压制消息的做法,为了彻底解决这些事,他们并未删除爆料贴,但也并非任其发展。爆料贴的后期他们也安排人下场,直指“艾滋”这个病症来得蹊跷,一个人说猜疑,便人人都觉得是,怀疑是组团黑下场,于是楼开始歪掉,大家将争论的焦点从究竟是什么病,到是不是有人恶意中伤。 与此同时,他们安排了许多号,发布了一些非常低劣,逻辑不能自洽的抹黑稿,散布在网络上,严重者甚至说方觉夏得了绝症。进而,他们买通了几个爆料的大V,提前走漏风声。 [@你八卦了吗:保真,顶流f的爸爸有极端恶劣的前科,而且被扒出来了,到时候一定会有人下场拿这件事黑他,你们就等着吃瓜吧。] [@瓜田制造机:一些风声,某颜值天花板爱豆的爸爸抛妻弃子,现在儿子红了,回头来要挟,要天价赡养费,又是一处人间真实的狗血大戏。] 这些瓜很快被搬运到其他地方,一时间流言四起,尤其是饭圈里的不少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 虽然和事实出入并不大,但公关团队有意模糊了吸·毒,是为了让之后方觉夏的自我揭露更加有冲击力,另一方面,他们暂且没有找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圈内风波的不成文规定也是不将对方团队摆到台面上,但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方觉夏的受害者形象必须早一步进入大众视野。 所以他们将那个引发这一切的父亲,暂且推到了对立面。 这件事方觉夏挣扎过,如果影响的只有他自己,或许他会放弃这种公关手段,但他不只是方觉夏,是Kaleido方觉夏,他背后还有五个陪他共患难的队友。 他要肩负的太多。 团队在最快的时间里,安排赶出各大公众号和微博营销的稿子,保证后续主动权的把握和舆情控制,每一份稿件都由专门的撰稿人来完成,唯独方觉夏的澄清稿,是他自己亲手写的,团队只是帮他润色修改。 稿件终于定下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一夜未眠的方觉夏坐在桌子前,亲手抄写了自己写下的澄清稿,拍好照片,发布在微博上。 [@Kaleido方觉夏:分享图片] [非常抱歉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在这里,我有几件事想要与大家坦白。 首先,我的父亲是一名常年服用违禁品的瘾君子。在我小学时,父亲前途断送,以致性情大变,起初是酗酒,动辄打骂我与母亲,后来染上违禁品,完全变了一个人。我们在家庭暴力和毒品阴霾中煎熬了五年,在我十三岁生日前夕,他卷走家中不多但却是我们赖以生活的存款,和所有值钱的物品,离开了我们。 十年后的不久前,他再度出现,手持钢棍尾随我,绑架未遂。害怕他做出更多伤害我和家人的行为,我们将他扭送进戒毒所。他的出现令我意外,也十分惶恐。毒·品早已腐蚀了他的人性,我心力交瘁。不久前我司收到天价勒索,如若不同意,他们将曝光我生父实则是瘾君子的事实。但我想,这本就是事实,也不必劳烦其他人开口,我来就好。他是他,我是我。感激他赐予我生命,但从十年前我回到家,目睹家中几乎被搬空的那一刻,我们之间便再无父子关系可言。 再者,关于网路上流传的所谓“隐疾”一说,在这里我也愿意公开。我患有先天性夜盲症,夜视力低下,治愈的可能性很低。我儿时的梦想是做一名舞蹈演员,但夜盲让我永远地失去了这个可能。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心理创伤令我被动性隐瞒,而歌手和团体的舞台有明有暗,又令我燃起一丝希望。只是,一个在舞台上有极大可能失明的人,是没有资格在任何娱乐公司出道的。所以我隐瞒了夜盲症的事实,用无休止的练习让自己尽量不犯错。 而网络上对于其他病症的造谣,包括长期以来的“潜规则”谣言,我们也会采取相应的法律手段维护名誉。是我的病,我不否认,这和我脸上的胎记一样,是我与生俱来的一部分。但不属于我的标签,就请不要贴在我的身上。否则,我一定会拿着这些标签,和法律传票一起送到你手中。] 这封手写信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渲染,口吻不卑不亢,字迹力透纸背。但看完的人,无论是真心支持他的粉丝,还是原本漠不关心的路人,无一不感到震惊。 谁能想到,如今人气最高的男艺人,原来会出生于这样的原生家庭。更想不到的是,他会自己站出来公开出这一切。 除了第一张图片的手写信,后面的图片全都是相关的证据,第二张是一个老照片,还是小孩子的方觉夏,眼角是胎记,嘴角是血。照片客观而冷漠,展示着一个失败原生家庭下的孩子会遭遇的所有危险,砸到鲜血淋漓的脚趾,手臂和后背的淤青,还有母亲头顶缝针的痕迹。所有母亲留给他的证明,医生那里的病历,方觉夏都放了上去。 只要不伤害他身边的人,方觉夏愿意被围观。 愿意用自己的伤口满足所有人的窥探欲。 吸·毒、家暴、绑架勒索、顶流……这些充满尖锐矛盾的字眼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方觉夏亲笔信#的热搜也直接爆了,引得全网讨论。 [@黑糖珍珠奶茶:草……跟踪绑架家暴,这他妈亲爹干的事儿?!] [@90年代蒸汽波:点开热搜之前我没想到会这么劲爆……所以fjx他爸吸·毒家暴抛妻弃子现在回头找发达了的儿子勒索敲诈?!怎么不去死啊!操隔着屏幕被这种渣爹气晕!] [@brokenheart:我没想到,在热搜上看到明星的童年照竟然会是这样的,这么小这么瘦,伤口看得我好难过……] [@垃圾中转站 回复@brokenheart:谁知道这个照片是真的假的,没准儿就是找了个“小演员”仿着胎记画了一道红的,再搞点伤口特效妆,这算啥,卖惨洗白也不是没可能,亲爸都吸毒,儿子还能是什么好人] [@我今天就鲨了你这只猪回复@垃圾中转站:您名字都叫垃圾中转站,你还能是什么好垃圾?] [@今天几点睡觉回复@垃圾中转站:过分了,这一看就是fjx小时候,哪有这么像的孩子。对他人的遭遇缺乏共情不是什么大错,但如果看到了悲惨遭遇还要吐口水,还要恶意中伤,那就是真的没有心。] [@银河系第一甜心:看到“不久前我司收到天价勒索……”这一段,真的汗毛都竖起来,所以有人知道这些伤痛之后还企图拿这件事来威胁一个当红明星,都丧尽天良了吧。] [@漂亮宝贝风景线:我太难过了,大家可能不知道,方觉夏一向不用微博,前段时间过生日,发了一条。结果又转了一条世界禁毒日的微博,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这些……真的不敢想象他是怎么长大的,太难受了。] [@多米诺绝不认输:天,夜盲。那哥哥之前的好多舞台几乎都是看不见的,竟然都没有出错,哥哥是得练习多久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难怪上节目的时候蒙眼听觉还这么敏感,是已经习惯了。天哪,现在想想有好多细枝末节都对应上了,觉夏太难了。] [@保持善良:之前的hzy是孤儿,现在又是fjx,卡真的是史上最惨男团,没有之一了。这个圈子真的烂到要他们自爆隐私来证明清白吗?] [@我这个月要看四本书:之前一直不是很喜欢fjx,就是觉得他性格有点太安静了,不讨喜。现在我还觉得挺抱歉的,看到这些之后,这种家庭对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我爸喝醉酒之后也会发脾气打人,唉,我可能并不是讨厌他,是讨厌和他相似的我自己。] [@playplayplayyy:最后一句挺硬气的,没说什么虚头巴脑的律师函,是说法律传票。凭这一点我也相信他,至少是真刀真枪利用法律武器了。] [@蛋炒饭配养乐多:srds隐瞒夜盲症出道也挺无语的,爸爸吸毒的事估计也没有告诉给公司吧,瞒着这么多爆炸消息出道,也是够不负责任的。] [@XUZNWDH2 回复@蛋炒饭配养乐多:知道个虽然但是就瞎用,怎么,亲爹吸毒儿子就不配做人了?夜盲症是什么烈性传染病?进了公司就祸祸所有人?说句不好听的,他既然自己知道夜盲还要上舞台,那就是摔倒摔下舞台甚至摔死,都是只祸害他自己。而且您也太天真,这种公开公司不可能不知道,就你懂,人家天生爱豆天生属于舞台,你自助抬杠天生属于停车场。] 就在争议不断的时候,星图公司的官方微博也发布消息,声称他们将会采取手段保护所属艺人,并且表示已经起诉了几个传播谣言的账号博主。相关的法律文书摆出来,强硬的态度就已经体现出来。 粉丝纷纷转发,支持公司保护艺人。公关团队早先安排好的一些网文也陆续发布,先是一封站在黑的角度写出的文章,将矛盾转移到身为子女是否应当为了自己而曝光父亲这一点,文中极力推行愚孝和父权,美化“家暴”行为,忽略吸·毒这一点,这些几乎都是踩在了微博“民意”的雷点上,很快引发了网友们的转发,几乎所有人都在骂,最后愤怒的网友甚至把这篇长微博投诉删除。 这一篇文章的出现,将原本不支持方觉夏的网友拉了回来,因为或许他们讨厌明星,但他们更加讨厌吸·毒家暴和极端父权主义。 之后公关团队又接续通过不同的网络大V或公众号,发布了其他文章,大都是站在更加理智的角度进行事件分析,其中有针对原生家庭的文章,也有科普吸·毒后果的部分,还有娱乐向的考古,将方觉夏过去的一些综艺表现和他在晦暗舞台上的表现都剪辑出来,马后炮集合,都是观众爱看的。 到了晚上,也是舆论最热的时候,他们已经一个非常震撼的大矛盾拆解成许多个小矛盾,分散着击打不同群体的心。虽然谁都知道是方觉夏的瓜,但无论从那个角度,他都不是真正的受害者。所以也会有不同的人从不同角度同情他。 晚十点时,裴听颂发了一条微博,但一改他往日暴脾气的风格,只发了一句话。 [@Kaleido裴听颂:没有所谓家暴,只有故意伤害罪。犯罪就是犯罪。] 这条微博很快登上热搜,被众多网友转发支持。不久后,卡莱多其他几名成员也纷纷转发裴听颂和方觉夏的微博。 [@给我一条小鱼干:卡团最好的一点是,每次一个成员有难,剩下的人一定会兄弟发声。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希望觉夏哥哥能挺过来。] 队友们的出现也分化了舆论的中心,除了他们,也有其他的一些明星出现,例如之前方觉夏挺过的翟缨,还有他们的师兄,他们合作过的朋友,甚至是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的明星同僚。 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热度,大家站出来反对家庭暴力,反对吸·毒,这些都是正向舆论,也都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同时也存在借此机会拖方觉夏下水的一部分人,而且不在小数,他们利用连坐心理极力抹黑,又将潜规则的旧事重提,称大公司选人都极为严格,方觉夏这样的家庭能够成为Astar准出道生必有问题。 这样的言论在这场舆论混战中也开始风生水起,许多对家和黑都纷纷下场,将他当时差一点在Astar出道的经历归功于“潜规则”,将最后他离开Astar的事实扭曲成他被踢走,因为Astar知晓了他的家庭情况,金主也抛弃他。 公关团队与潜规则论周旋,为了更彻底地解决这一谣言,他们找到方觉夏,希望他可以说出当时在Astar发生过的事,方觉夏犹豫再三,最后给出的回复是,澄清潜规则是谣言就好,不需要复盘。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想为了撇清关系,将梁若被迷·奸被潜的过往宣之于众。哪怕不指名道姓,大家扒出来也是很简单的事。 毁掉一个人太容易。 公关团队也别无他法,只能尽可能压制这种不实言论,但采取法律手段说来强硬,周期太长,对明星的伤害已经造成,但方觉夏不愿说,他们也不能强迫,至少在生父吸·毒这一件事上,他们已经控制住舆论,也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身处漩涡中心,方觉夏没怎么管言论发展,也没有睡觉,白天的时候还在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工作。晚上扛不住了,被裴听颂拉着他去小工作间。在懒人沙发上裴听颂抱着他睡了两小时。 醒来的时候是裴听颂的手机响了,江淼他们买了吃的过来,等一下还要去拍一个电视台的宣传视频。于是方觉夏也起来,他们找了间空的舞蹈练习室,坐在地板上吃,和没出道的时候一样。 方觉夏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憔悴,眼窝凹陷些许,薄到几乎透明的眼睑皮肤透着青紫的血管,眼下也发着青,熬出了红血丝。 凌一端了一碗粥,拿勺子搅了搅,递给他,“觉夏,你多吃点,这个虾仁粥特别好吃,里面可多虾仁了。” 方觉夏轻声说了谢谢,吃了一口,“嗯,好吃。” 队友们没有太多关切的话,大家默契地选择了平时的相处模式,方觉夏很感谢他们,他最害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压倒性的关心。 “谢谢。”他放下粥,看向大家,“也很抱歉,我瞒了你们这么久。” 路远直接放下筷子,“说什么抱歉,是不是兄弟?” “觉夏,你记得你生日时候,大家说,希望你以后多依赖我们一些。”贺子炎看着他,“这些话你要记住。不是什么我会支持你的客套话,我们是早就知道你背负了很多,才会说这种话。” 坐在他身边的江淼给他夹了一个虾饺,“对啊,你忘了,上次你还跟我说,我们是家人呢。” “是吗!觉夏真的这么说?”凌一放下碗一把抱住他,“觉夏,我真的超喜欢你的,把你当亲哥哥那种,我们是家人对吧?”凌一絮絮叨叨好多,又把自己说哭,还要方觉夏给他擦眼泪,“是,别哭啊。” 凌一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嗯!” “你吸鼻涕吸得我面都吃不下了。”裴听颂吐槽。 “觉夏你看他!” 江淼拨了拨方觉夏的刘海,小声嘀咕,“头发又长长了,一会儿造型师给修一修吧。” 方觉夏紧紧握着筷子,骨节发白。 他一度认为自己充满不幸,每一步都趋向于失败的惨烈结局,所以他用尽全力去活,哪怕在一片黑暗中,他也想活得“正确”些。 他一度以为自己永远孤身一人,困在逃不出去的黑暗中。 但这才是最大的错误。 世间的一切都保持着相对的平衡,爱与恨,美好与丑恶,成功与失败,不幸与幸运。他的确有过惨烈的人生轨迹,亲手撕裂陈伤,每一步都走得血淋淋。但他获得了更珍贵的宝藏。 抬起头,方觉夏看向还在嬉闹的队友们,脸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他们就是他的人生之大幸。 作者有话要说:潜规则谣言也会澄清的。 第98章 低潮褪去 这种程度的事件, 舆论很难在短时间内平息。裴听颂请来的公关团队时刻跟进, 避免节外生枝。 谁都知道方觉夏目前身上的代言多到数不清,许多黑粉组团去品牌方的微博下闹事, 要求换掉“污点艺人”, 但这样的行为同时也引发了许多路人的不满。在大众的心目中, 方觉夏父亲的污点无法嫁接在他身上,这也是他多年来惨痛人生的根源。黑粉虽然多, 但总归不可能多过帮理的路人和本就数量庞大的粉丝。 黑粉期待看到的掉代言场面并没有发生。 手写信公布的第二天, 方觉夏依旧像没事人一样,按照之前的约定拍摄广告, 尽管品牌商表示可以推后拍摄, 但他知道, 准备一场广告拍摄是一个团队上下准备多天的结果,他不能就这样拖累其他人。 片场的众人都相当有职业精神,和平日没什么差别。小文时时刻刻跟在方觉夏身边,方觉夏也依旧和平时一样, 温和, 沉默, 但足够敬业。 化妆师在给他卸妆的时候特意宽慰,“今天的拍摄还挺顺利的。” 方觉夏露出微笑,“对啊,比我想象中要顺利。” “其他成员们呢,今天都有工作吗?” 方觉夏点头,“嗯, 还有在上学的。” “那你一会儿回去要早点休息哦。” “好,会的。” 从拍摄地的大楼出来的时候,方觉夏才发现门外聚集了大量的记者,闪光灯疯狂闪烁。 “方觉夏麻烦可以留步说几句吗?” “父亲吸·毒的事你一直不知情吗?你有没有亲眼见过他吸·毒的样子!?” “最近Astar的股票大跌,据传高层易主,这其中的事方觉夏你知道吗?你是不是也是被推出来挡这个大瓜的棋子?” “有人质疑你在亲笔信里写的夜盲症是捏造,请问你怎么看?” “方觉夏你有看到网上的艾滋传闻吗?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吗?” 戴着口罩和眼镜的方觉夏被保镖几乎是架着围着,从蝗虫一般涌上来的无良记者中挤出,最后来到门外停好的保姆车上。 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方觉夏才终于喘上一口气。 那些贴在车窗上的手和镜头,像怪物的触手,贴得那么近,怎么都甩不掉。 坐在副驾驶的小文转过来,拧了一瓶水递给他,“觉夏,回公司还是回宿舍?” 方觉夏接过水,但没有喝,“都可以。” 手机震动一下,打开来看,是翟缨的消息。 [翟缨:觉夏,怕你担心,先跟你报备一下,你的练习生视频是我放出去的,我托我姐夫调出来的。] 练习生视频? 方觉夏疑惑地打开微博,正好程羌的电话也进来,他接通。 “喂,觉夏?那个Astar月评视频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还在看。”方觉夏点开微博,热搜上有一条#方觉夏练习生视频#的词条,点进去一看,很多营销号都放了视频,标题是[方觉夏练习生视频的月评视频,实力超强!] “好像是……是翟缨搞到的。”方觉夏对程羌说,“具体我还不清楚。” “翟缨?”程羌那边顿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她在帮你。” 的确是他练习生时期的视频,剪成了一个集合。Astar以前每个月都会有一次练习生集体评测,给出等级,连续三次拿到低等级的练习生可能就会离开公司。 而方觉夏是唯一一个连续两年保持A等级的练习生,总排名永远是第一。 视频里的他虽然才十几岁,还是青涩的孩子。但唱功和舞蹈实力已经超过太多现役偶像和歌手,称一句“天花板”毫不为过。 这个视频就是为什么方觉夏当初会被称为Astar王牌的证明。 由于最近的舆论,视频的评论也非常之多。 [@摇摇欲坠的流星:woc,一开头的高音就惊到我了…… 这居然没在Astar出道??] [@只要998只要998: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都说方觉夏是爱豆天花板了,练习生时期的颜和实力就吊打啊,标准美强惨剧本。] [@今天也吨吨吨了:我去,最后那个图表绝了,全公司唯一一个连续两年的A啊,这是真王牌,怎么就成了弃牌呢?] [@我三今天依旧寡王 回复@今天也吨吨吨了:谁知道,反正这种程度,要真的还有金主,早就红翻天了至于出道就糊吗?] [@时间不多了:卧槽,我也想追fjx了,本质慕强] “这个视频放出来之后,压了很多潜规则的舆论,现在网上好多人都在骂Astar没眼光之类的,也是有意思。”程羌在那边说,“Astar那边现在正焦头烂额吧,听说最近要变天了。” “嗯。”方觉夏大概能猜到。 舆论风向总是变来变去,比翻书还快。方觉夏已经没有太多兴趣在上面,但他打心底感谢翟缨在这时候帮他做的事,所以很认真地回了微信,谢谢她的挺身而出。 车子开出好久,路上有点堵,方觉夏太久没有睡觉,可他又没有困意,只觉得眼睛酸痛,于是闭上眼,歪头靠在车窗。恍惚间听到小文接了通电话,说了什么,但他已经无心去管。 闭着眼的时候,方觉夏想到了裴听颂,想到头靠着头躺在床上的感觉,听他说话,说一些自己不曾听过的故事,没有一句是安慰,但句句都是安慰。 和裴听颂度过的每一个瞬间,都被方觉夏好好地藏起来。他就像收集漂亮糖纸的小孩,每得到一张,就乖乖铺平收好,放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难过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甚至还能嗅到一些糖果的香气。然后他就会开心了,就是这么简单。 他甚至不需要那个送他糖果的人真的无时无刻陪伴在身边。 “到了,觉夏。” 小文的声音很轻,大概是以为他睡着了。方觉夏睁开眼,可拉开车门的瞬间才发现这里不是公司,也不是宿舍所在的小区。 是裴听颂之前住过的高级公寓停车场。 方觉夏扭头问小文,“怎么来这儿?” “刚刚小裴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有事找你,正好你工作结束,我们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有事? 方觉夏有些疑惑,还说和小文一起上去,没想到小文直接坐回到车上,“觉夏,刚刚临时通知要开会,我还得回去一趟,晚了羌哥该骂我了。我一会儿再让司机回来接你。” “不用。”方觉夏摇头,“我可以打车回去。” 等到小文离开,他才一边上楼,一边拨通裴听颂的电话。第一个打过去是占线,拨了第二次才接通,不过接通的时候,裴听颂正好也已经开了门。 “你来了?”裴听颂脸上带着笑,伸手就把方觉夏拉进来,转身又忙着给他去鞋柜里拿拖鞋,一弯腰,方觉夏就看见他裤子口袋里插着的准考证。 “考完了?”方觉夏问。 “嗯,题简单,我提前半小时出来了。”裴听颂把拖鞋放到他面前,正准备蹲下来替他解开鞋带,突然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站起来小声对他说,“你先自己换啊。” 方觉夏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感觉裴听颂慌慌张张风尘仆仆的,换了鞋跟着他从玄关走到客厅,闻到一阵煲汤的香味。 “阿姨,觉夏哥回来了。” 阿姨?? 方觉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谁知下一秒妈妈就出现在面前。她身上的围裙都还没有摘,直接冲上来抱住了他。 “觉夏,你回来了。” 被妈妈抱住的方觉夏眼睛都睁大了,做梦一样。他茫然地望着站在身边的裴听颂,看着他朝自己微笑,还牵着他的手臂去回抱方妈妈。 “妈……”感觉到母亲的肩膀都有些抖,方觉夏抱紧了她,拍着她后背,“你怎么突然来了,我都不知道。” 方母松开些,抬头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对着儿子笑道:“是小裴专程请我来北京的,他说了很多。”方妈妈也看向裴听颂,“妈妈也很想你,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在家等着你了,我要来看看你。” 方觉夏鼻子一酸。 他每天睡不着觉,并非是害怕网络上的舆论攻击,也并非担心自己未卜的前途。而是害怕孤身一人待在广州的母亲,只要一想到她坐在家中,亲眼见证自己过去十年的等待化为灰烬,还要看着铺天盖地的关于他的新闻,一篇篇言辞夸张又毫无根据的诽谤,她会怎么想,会有多难过。 她是不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可面对母亲的方觉夏,总是胆怯的,他不知应该如何去关心,去收拾已经残缺成这样的亲情。 裴听颂替他做了。 他永远知道方觉夏最恐惧什么,最需要什么。 “妈妈给你炖了花胶鸡,还加了红花、干贝和海参,很补的。”说到这里,方母又着急去看火,“哎等等,我去看一眼火。你先坐,小裴也刚去机场接我回来,你们休息一下啊。” 方觉夏看着妈妈又一头扎进厨房,还把他丢给裴听颂,心里无奈又有点想笑。裴听颂回头偷瞄一眼,确定方妈妈已经不在,飞快地吻了吻方觉夏的眼角。 这么大胆的举动,方觉夏心都要跳出来。他拧了一下裴听颂的手臂,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裴听颂也挨着他坐下,冲他笑,不说话。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方觉夏扭头盘问。 裴听颂嘁了一声,“不是,谁准备惊喜会提前通知啊,你以为是双十一吗,做活动前商家还疯狂给你发短信,大家快来啊零点有惊喜。”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 “你怎么找到我妈的?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没有啊,我找人帮我查的。”裴听颂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其实也有点怕方觉夏怪他多事,毕竟他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抗的,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可裴听颂实在觉得难受,他每天躺在床上,想到方觉夏那天在楼梯拐角打电话的情形,想到他在自己的怀里哭,那么害怕母亲难过。 裴听颂就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他舍不得方觉夏伤心,也舍不得他担心,多一天都不行。 所以他才当机立断,想办法找到方妈妈的联系方式,告诉她方觉夏其实很想她,很需要她来陪。 方妈妈在家也是寝食难安,每天查看网络上的消息,又不敢去找儿子。母子俩明明是一样的心,可谁也不先开口。一听裴听颂说儿子的情况,几乎没有考虑,就直接坐他安排的航班第一时间飞来了北京。 的确是一腔热血为了爱人,但裴听颂其实也会担心,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毕竟他是当机立断,有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可方觉夏却不是。 怀疑翻涌上来,裴听颂不想多想,立刻转移话题,“我跟你说,今天那个论述题啊……” 说到一半,他撑在沙发上的手被另一只细白的手覆住。方觉夏凑近了些,眼神温柔,语气也软软的,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裴听颂一下子就愣住了,前一半的话都抛在脑后。 “谢谢你。”方觉夏有个习惯,重要的话他总是会再说一次。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他脸上的笑容是裴听颂这么多天以来看到过最真实的,不是伪装出来的“我很好”,是真正的方觉夏。 “看到妈妈过来,我好开心。”方觉夏的手指轻轻地嵌在裴听颂的指缝,眼圈又有点发红。 裴听颂的心立刻被攥紧,他两手捧住方觉夏的脸,小声威胁他,“不许哭。” 方觉夏的脸颊被他挤到变形,还吸了吸鼻子,“你不是说喜欢看我哭。” 只是在某些时候……裴听颂没说出口,又听见方妈妈出来的动静,立刻松了手,紧张地站起来。 “小裴啊,家里有什么小炉子之类的吗?” “炉子?”裴听颂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整个人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方觉夏比他还清楚他家的情况,“没有,妈,别打边炉了,直接喝汤吃菜吧。” 裴听颂觉得惊讶,“你怎么知道你妈要干什么?我都听不懂。” “废话,我是她儿子啊。”方觉夏小声说。 两人帮着方妈妈端菜摆碗筷,然后坐下来好好地吃了一顿妈妈做的饭。出事之后,方觉夏一直吃不下饭,但妈妈在,他比平时吃得更多了些,还多喝了一碗汤。 这是裴听颂第二次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像每个家庭的普通日常。只是这一次,裴听颂心里会多一些期待,假如有一天,他对这位母亲坦白一切,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又热情地接纳自己。 吃完饭,裴听颂帮着方妈妈把碗收到厨房。站在桌边,方觉夏想起些什么,拿出手机,“妈我还得给你订一个酒店。” “不用!”裴听颂对着外面喊,“我都安排好了,就在隔壁。” “隔壁?”方觉夏走到厨房,看见更像亲母子的两人并肩洗碗,“怎么你每次都能把这种公寓住成酒店的感觉?” “啊,那个,租的。”裴听颂扯了个理由。 “小裴可细心了,早就给我准备好了。”方妈妈洗完最后一个碗,扭头对方觉夏说,“他说住在这里方便,还安全,酒店可能会有记者的,妈妈一开始都没有想到。而且在这里你还可以跟妈妈一起住呢。” 方觉夏点点头,“嗯。” 洗完碗,裴听颂从厨房出来,又被方觉夏抓住,“说租就租?还是隔壁。” 裴听颂心虚地笑了笑,“你真聪明。” 方觉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也不说话。看得裴听颂没办法,想抱又不能抱,只好凑近了些,小声向他坦白,“其实……这一栋楼都是我的。” 果然。 方觉夏想到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说他和别的富家小少爷不一样,有钱也只是住两居室。 是他太天真。 正好,其他成员近期都有个人行程,回到宿舍也只有他一个人,方觉夏还可以和妈妈一起在这里多住几天。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裴听颂早已安排好人将隔壁收拾出来。带着妈妈过去,刚走到客厅,方觉夏就看到茶几一大束雪白的洋桔梗。 嘴角不由自主勾起。 被行程和闪光灯包围的方觉夏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被妈妈照顾着,听她絮絮说着家长里短,说她怎么都教不会的学生,还有班里的捣蛋鬼。 光是听她说话,方觉夏都觉得好安全。 他闭上眼,感觉自己就在充盈的白日光下躺着。 没有黑暗,四处都是温暖。 外面的世界疾风骤雨,风暴中心煎熬的方觉夏,在母亲的陪伴下,黄昏时分和逃离地平线的橘色夕阳一起沉沉睡去。 梦也放过他,没来打扰。 低潮期像雨季,来临的时候似乎要将人口鼻通通闷住,令人完全无法呼吸。他的生活都被冷的雨水灌满,透不过气。 但雨后天晴又是那么美好,劫后余生的蓝天和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 他喜欢雨后,为此可以熬过一场大雨。 一觉睡到了晚上十二点半,不知怎么的,方觉夏突然醒过来,感觉有些口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隔壁房间看到熟睡的母亲,又悄悄关上门,走去客厅。 刚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水,还没拧开,方觉夏就停住动作。 手臂在半空中悬了几秒,又放下。 裴听颂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文献,忽然间听到门铃声,确认了一下时间,觉得很古怪,走到门口看见监视屏,才发现是穿着睡衣的方觉夏。 心情一下子被点燃,像是马上就要起飞的孔明灯。 “怎么来了?” 方觉夏一步踏进他家,语气虽然还是像平常那样不温不火,可脸上带着笑意,“口渴,想喝水。” 简直就像是在撒娇。 裴听颂关上门,上前一步凑近一些,戴着眼镜的他看起来很是斯文,挑眉的样子又有点少爷气,“只是想喝水吗?” “嗯。”方觉夏望着他,眼神像是十分诚恳。 “Okay.”裴听颂转身离开,没一会儿就端着一杯甜橙汁回来,是方觉夏喜欢的果汁,是裴听颂一贯用的那个磨砂蓝色马克杯。 “喝吧。”裴听颂递给他。 方觉夏淡淡说了谢谢,然后双手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是我刚睡醒的原因吗?感觉味道有点怪。” 裴听颂挑了挑眉,没说话,直接把他手里的水杯拿过来看,果汁都被他一口喝了个干净。 是有多渴,奇怪还全喝了。 “什么味道?”好奇心很重的裴听颂准备自己给自己再去倒一杯,尝尝是不是他牌子买错了,没想到手却被牵住,一转头,方觉夏扶着他肩膀吻了上来。 橙汁的味道和柔软的舌一起进来,就像十二点半闯进来的月光,甜的,冷的,不是冰,是冰淇淋,在湿热的口腔里融化,把一切酝酿出甜蜜的心跳。 这个吻很短暂,但却是方觉夏第一次主动。 他退回到安全边界,望着裴听颂,强装镇定地问:“尝到了吗?” 裴听颂愣愣地站着,听到发问就点头,手里还拿着那只和自己一样头脑空白的马克杯。 “那我回去了,”方觉夏眨了下眼,“晚安。” 他应该做一个更加干脆利落的小偷。 做出窃取心脏的恶劣行径之后,就抓紧时间溜走。滞留的时间太长,舍不得的情绪太多,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捉住。 方觉夏被裴听颂整个打横抱起,跑都没处可跑。被他扔到床上,被他压下来,心脏跳得好像一个真的犯罪分子,负罪感和渴望交织。 “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裴听颂沉黑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脸孔。 知道醒过来就来找他,还学会调戏人了。 方觉夏抿开嘴角的笑意,接受了裴听颂毫无诚意地夸赞,“近朱者赤。” 月光越过窗帘的缝隙,窥探恋人的交融,最后落在被遗弃到床头柜上的眼镜片上,投射出斑驳的光亮。 凌晨总是方觉夏最脆弱的时候,他需要紧密的拥抱,需要炽热的爱。 他需要的一切裴听颂都有。 方觉夏是夜色下的海岸线,被潮汐反复浸湿。 “谢谢你。”他搂着裴听颂,反复说。 这样的感激在许多人看来都显得客套,像是礼节,但裴听颂理解,这是爱。 因为他也是这样,日复一日地感激着,感激方觉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害怕母亲醒来太早,方觉夏没有逗留太久,凌晨三点冲了个澡,出来又从裴听颂的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换上。 裴听颂一脸怨念地坐在床边,拉着方觉夏的袖子边,“住我的房子,穿我的衣服,还睡我的人,睡完就跑。” 方觉夏憋了笑,也不狡辩,回头吻了吻他嘴唇,“明天见。” “See you.”裴听颂最后拉了一下他的手,亲了一口手背。 后来的两天方觉夏只要结束工作就早早回到公寓陪妈妈,陪她一起做点心,一起煲汤。裴听颂怕她无聊,还趁方觉夏不在的时候去逛P大,反正也是北京旅游必打卡地点。 网络上的舆论还在不断地蒸发,但当事人之一的方觉夏已经不再为此而焦虑。他闭着眼也知道那些人会怎样谩骂,会怎样议论,这些都是已知的,所以他不再害怕。 六个人合体拍杂志的那天,刚出现在摄影棚,方觉夏就听见一个女摄影助理和另一个人站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天哪,真的假的?最近的瓜也太多了。” 方觉夏只觉得心累,没想到下一句,就让他心跳骤停。 “我刚刚刷到还以为是看错了,梁若居然退出七曜了!” 第99章 圆满之月 什么? 退队…… 这么多天, 方觉夏以为自己的承受力已经很高了, 可现在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依旧很震惊。他甚至完全弄不明白梁若这么做的动机。 猜想梁若应该也是发了微博, 于是方觉夏没有多想, 直接登录上去搜索, 没想到被自己占据多天的热搜现下已经换了人。排在第一的,就是#梁若退队#的词条。 “怎么了?”站在一旁的裴听颂很快就看出方觉夏不对劲, “发生什么了?” 方觉夏点开热搜, 果然看到了梁若发布的最新微博,是一条视频, 评论已经五万。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抬起头, 看向裴听颂, “梁若发微博宣布退队了。” 裴听颂也是一脸震惊,“他在搞什么?” 趁着等待做造型的间隙,他们点开那个视频看了。梁若素颜出镜,穿了件很简单的白T恤, 就坐在一张桌子前, 一开场就微笑着打招呼。 “大家好, 我是梁若。今天呢,我想说些一直没能说出口的事,可能会对大家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冲击,我先说一句抱歉。” 见惯了梁若作为天团主捧光鲜亮丽的样子,方觉夏快要忘记他的素颜了。 他现在这样望着镜头的模样,莫名让方觉夏想到了练习生时期的他。 “第一件事就是, 我要离开七曜组合了。在此,我要对我的粉丝和队友说一句抱歉,不能和大家继续走下去了。” 他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再次抬起头,“或许Astar还会和我继续打官司,没有关系,我做出这个决定,已经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有我必须这么做的原因。” “练习生时期,也就是我18岁的时候,被Astar高层金向成董事长用药物迷·奸,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能摆脱这位高层的控制。当然,我也因此获得了出道机会,一个本来不属于我的机会。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当时Astar出道预备役中最强的练习生,是方觉夏。他在知晓这件事之后,帮我向其他高层反应,希望能够讨回公道,但你们都懂的,我们算什么呢?” 他脸上带着苦涩的笑,“那是金向成势力最强大的时候,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方觉夏无法接受,于是离开Astar,而我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离开。” 梁若的脸色很苍白,“不过我当时如果离开,下场肯定更惨。但出道后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我长期服用抑郁药物,曾经两度自杀,但都被救回,继续被虐待被侵犯。我一度很害怕被人知道这件事,被人议论,因为我知道会有很多人将其污名化,所以我不敢站出来。但现在我想通了。” 视频里的梁若调整了情绪,拿出一台笔记本,“我想出来揭发这位娱乐公司巨头的真面目。金向成对我做过的很多事,我都有保留证据。显而易见,我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说完他点击了一下鼠标,笔记本立刻扩音播放出处理过的其他声音,是其他人的录音,有男生的声音,也有女生的声音。 “这些是公司内曾经遭受过金向成性骚扰或性侵犯的练习生,在我收集证据的时候,他们主动站出来为我提供录音和其他相关证据,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只有15岁。”梁若顿了顿,“感谢他们的勇敢。他们都比我勇敢。” “所有的证据我都会提交给警方处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金向成的犯罪行为远远不止这些,我手中掌握的其他罪证,目前也已经全部交给警方和检察机关。完成这一切之后,我才录制视频。” 梁若继续解释,“为避免无端揣测,我先说明,七曜的其他成员并没有遭受特殊经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凭自己真本事出道。除金向成之外,Astar依旧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大型娱乐公司,是他一手遮天,差点毁了整个Astar。感谢公司对我的栽培和帮助,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七曜和公司的其他艺人,他们都是很好很努力的人。” “我这次不仅是退出七曜,也是退出娱乐圈。”梁若一脸轻松地露出一个笑,“剩下的人生,我想为自己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最后,感谢过去的朋友对我的庇护,让你背负了两年的骂名,是我太胆怯。” 梁若低下了头,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视频戛然而止。 看完这支视频,方觉夏的心情难以言喻。他知道梁若最后是在对他道歉,但事实上,他真的一点也不需要梁若的道歉。无论这两年方觉夏遭遇了什么,都是他自愿。 裴听颂尽管一直不喜欢梁若,但看完视频的第一反应却是担心,“我现在倒是有点在意他的人身安全。” 可方觉夏却摇了摇头,“梁若是个聪明人。如果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他是不会这个时候出来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裴听颂,他能在潜规则时还收集这么多的证据,录制视频,而且话里话外把金向成和Astar分开,还特意保了和他关系并不好的队友。 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倒戈到另一个阵营,成了排头兵。 “李落帮他了。” 方觉夏点头,“我猜是这样,否则光是合同的事,就是一场难打的官司,他不可能想走就走。” 就像梁若自己说过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非十恶不赦。借着李落想要彻底击垮金向成的心,完成自己离开七曜和Astar的愿望,利用一个资本击垮另一个资本,这很像是梁若会做出来的事。 但他依旧有些难过,尤其是看着那么多练习生被金向成侵犯的证据。 拍摄结束后,大家都在车上讨论梁若的事。比起之前方觉夏父亲吸毒家暴,一线男团人气成员长期遭受公司高层性侵,退队甩出各种实锤,这样劲爆的性丑闻,很明显更加吸人眼球。何况两个事件的中心人物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更耐人寻味。 一直以来被人诽谤遭遇潜规则的方觉夏,原来是无辜背锅。身为两年全A的王牌练习生,离开Astar的原因竟然是无法忍受高层的性侵罪行。 花了两三年时间才真正拼凑完整的剧情,如今也终于被网络上的人津津乐道地传播。 真相大白,打脸反击,这是大家爱看的剧本。 [@空白页面:草……这居然是个连环瓜???fjx太惨了,美强惨兼职背锅,金向成去死吧!15岁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红豆年糕丸子汤:梁若也很惨好吧,被强迫这么久,还自杀两次,我现在好担心梁若的安危,希望他以后能开开心心的] [@超现实伪装回复 @红豆年糕丸子汤:一开始可能是真强迫,没准儿后面就是借着身体本钱上位了吧,说的清清白白的,事实上什么样谁知道,而且都敢露脸说这种事,怕是金向成本身就要垮台了,lr自己也找到新靠山了吧。] [@MemeryL 回复@超现实伪装:倒也不必把每个人都想得这么坏,他既然敢站出来说出当年的事,还收集证据给警方,向大众公开,就已经很难得了] [@今天的久久也在打卡:细思极恐,Astar的高层都这样,下面的人……] [@meiyou:整件事最无辜的就是fjx了吧,因为不能同流合污离开公司,没想到还要被倒打一耙,fjx实惨,背锅背了这么多年都一声不吭。] [@我翘永远闪耀:拜托大家不要连坐其他成员,大家都是无辜的,也希望梁若未来一切都好。] [@谁说我喜欢你:感觉视频的信息量特别大,还有很多暗示……不过看完的我第一反应是,fjx真他妈是条好汉(。] [@冬天留给你的:务必彻查金向成事件!谁知道他侵犯了多少未成年练习生和艺人,垃圾资本家死不足惜!] [@星空下的吻:前几天看了一个As内部资本内斗的瓜,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终于打到明面上了] 网络上众说纷纭。 事实被切分成许多碎片,选择性地让大家看到,而大家也选择性地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到最后,一切都和最初的本来面目偏离甚远。 哪怕是处在事件中心的方觉夏,也只能窥见一斑,更何况是远在屏幕对面的普通民众。 他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与这个潜规则谣言纠缠下去的准备,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没有怨过谁。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梁若竟然会用这么玉石俱焚的方式,还他清白。 队友们倒是开心,完成工作回到宿舍之后,凌一甚至打算庆祝,“太好了,我们觉夏终于摆脱谣言了,之前真的每次看到我都能气个半死。” 贺子炎也长叹一口气,“苦尽甘来啊。” “真没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受害者。”江淼直摇头,“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啊。” “肯定会抓起来的,闹得这么大,这么恶劣,你们看了网上的热搜吗,简直民怨沸腾。”路远跳到沙发上,“还有牵扯出来的瓜,说姓金的背后有个大老虎,不久前倒台了,现在他们有了证据,直接查到姓金的头上,老天爷都救不了。” “我去,真的假的?” “所以梁若说的其他证据,也包括这个咯?”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裴听颂倒是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默默望着方觉夏。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知道在这时候,方觉夏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被摘开而觉得松一口气的,如果是这样,他一开始就不会帮梁若隐瞒当年的事。 他现在一定充满了负担。 “我去倒点喝的,觉夏你帮我一下。”裴听颂拉着方觉夏去到厨房,打开冰箱门。他一面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和啤酒,一面开口,“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方觉夏刚从他手里接过两听冰啤酒,但没料到他会说这些,抬眼很是惊讶,“啊?” 裴听颂抬手肘合上冰箱门,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别扭,“虽然,出于情敌的立场,我非常不愿意让你跟梁若说话,一想到他喜欢你,还喜欢这么久,我就特别烦。” 他又开始孩子气地说话,但说到一半,脸上的表情又收敛些。 裴听颂望向方觉夏,眼里传递出真诚的鼓励,低声说:“但你还是去吧,不然你心里会不舒服的,比起情敌什么的,我更不想让你对他有负担。” 没准儿这个梁若就是这么打算的。裴听颂在心里阴暗地抱怨了一句。 “反正呢,他怎么样都是比不过我的。”裴听颂笑着拿出几个杯子,“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方觉夏却因为他的坦率而笑了出来,还拿手上的啤酒罐冰了一下裴听颂的侧颈,“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冰死了。”裴听颂被他冰得直往一边躲,直接从他手里把啤酒拿走,脸上带着笑意,“想什么?想着我的月亮什么时候才能再圆满一点啊。” 走过来拿零食的路远听了一耳朵,“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月亮圆不圆的,今儿是十五吗?” 裴听颂面不改色地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谁知道。哎帮我拿点过去,我拿不了了。” 看着他的背影,方觉夏的心轻了许多。 裴听颂永远都是这样,一眼看穿他紧绷的神经,然后用最直白也最纯粹的情感包裹他,温暖他僵化的肢体。他的温柔和所有人都不同,不是某种形式或姿态,而是意识层面的柔软,是完全的理解。 圆满了吗? 方觉夏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裴听颂看得很通透。这两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完全放下了,是因为他可以接受对方亏欠自己的状态,所以才能心安理得地切断联系,但如果对调,他非但不觉得扯平,甚至会有负担。 很奇怪,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吵吵闹闹的队友,方觉夏最终还是进入房间,走到他的小阳台,低头拨通了梁若的电话。 这是方觉夏离开Astar之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只响了几声,电话就接通。梁若抢了先,在电话那头叫出他的名字,说话的尾音还带着点讶异和怀疑,“觉夏。” “嗯。”方觉夏语气平静地开口询问,“你真的打算离开七曜?” 梁若沉默了两秒,“对啊,我早就想好了。哎,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为了给你挡风头和辟谣才在这时候出来的?不是啦,我这个视频半个月前就录好了,但是提交证据和谈判花了点时间,没想到你后来出事了。” 说完他又自顾自说,“不过看到你出事的时候,我确实挺难受的。所以就直接发出来了,比计划中提前了一点。”他笑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在讨好你啊。” “不会,谢谢你。”方觉夏淡淡说。 电话那头,梁若玩笑的语气收敛几分,“是我要谢谢你。快三年了,你一直挡在我前面,我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什么都不敢做,还说自己喜欢你,我真的很狡猾吧。” 他其实希望听到方觉夏说是,希望听方觉夏怨他几句,好像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距离会更近些。 可方觉夏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情绪,这次也是一样,“我是自愿的。” 他就知道是这样。 方觉夏怎么会把自己行为的动机和他联系起来呢。 “我这次也是自愿的,觉夏。”梁若维持着语气里的笑意,“你知道吗?我以前还特别天真地想,你都从Astar走了,还肯护着我的名声,对我总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吧,否则怎么会宁愿让别人黑,也不愿意把我供出来呢?” 他真的这样麻痹过自己。 “但我后来渐渐地就明白了,不是因为你对我还有友情,只是因为你是方觉夏,你不想改变自己。” 方觉夏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他望着阳台上的吊兰,绿色的叶片蜷缩起来,尖端有些发黄。 “谢谢你没有变。”梁若继续说,“否则我也没有勇气在今天站出来。花了快三年时间,我才从当年的你身上学到一点点东西。” 当初一起当练习生的时候,梁若基础差,也没有认识的人,可他什么时候去练习室,方觉夏都在。有一天他终于鼓足勇气,请方觉夏教一教他。 很多时候,方觉夏怎么耐心地去教,他都学不会。 到后来,他也失去了这个唯一的朋友。 方觉夏听见他的话,心里泛了点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之后……怎么打算?” “你放心啦,我这几年也赚够了退休金,又从李董那儿拿了一大笔钱。话说你应该猜到了吧。” “嗯,我大概猜到。”从翟缨可以那么顺利地拿到他的月评视频,方觉夏心里就已经清楚,“李落想彻底剜除金向成,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虽然对Astar也会有影响,但慢慢恢复也比看着它烂掉好。” “对啊,这是资本之间的斗争。我只是一步棋罢了,不过反正能还我自由,棋子就棋子。”梁若说得很是轻松,“这个圈子我真是呆够了,我也不像你那么有天赋有实力,队友也老是针对我,赖着也没什么意思。等到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环游世界,再移民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像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开一个小咖啡厅,这样就挺好了。至于金向成……” 梁若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他犯的罪比你们想象中还要重,随便算几笔就够他在监狱里待上一辈子了。也真是不枉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狗,终于让我找到机会反咬一口。” 方觉夏并不关心金向成的罪名,他知道这人是没有底线的,如今落得这种下场,算是多方势力的合作。 “不管怎样,你要保重自己。”他想了很久,还是只能说出这一句。 但听到这一句,梁若已经足够开心,“我会的。你放心,像我这样的小人,往往命更长。我一定会比金向成活得久。” 听到他这么说,方觉夏才算放心。梁若本性不坏,他也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能非黑即白,大家都是被推着走。 至少梁若醒了过来,回了头。 “哎觉夏,你给我打电话,裴听颂知道吗?”梁若故意说,“他不会生气吧。” 想到裴听颂,方觉夏的嘴角就不自觉微微扬起,一五一十道:“不会,是他劝我跟你联系的。” 梁若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早该知道的。” “知道什么?”方觉夏疑惑。 早该知道,你会喜欢的一定是这样的人。 “没什么。”梁若笑笑,“不耽误你时间了大明星,我得去一趟检察院了。” “嗯。”方觉夏垂下眼,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参与过他疲倦青春的一个人,分道扬镳的旧友,兜兜转转又握手言和,但总归是分别的结局。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听到敲门声,方觉夏回过头,瞥见站在门口的裴听颂。对方比划着手脚轻声询问他,要不要吃披萨。 方觉夏轻轻点头,在挂断电话之前,对梁若说了最后一句。 “希望以后有一天,能去你的咖啡馆喝咖啡。” 那头突然间沉默了。隔了好几秒种,梁若才再度开口,声音有些发抖,是明显到无法伪装的哭腔。 “好啊,免费喝,想喝多少喝多少。”他又哭又笑,吸了吸鼻子,补上一句。 “不过你要是带裴听颂来,要给我双倍小费才行。” 第100章 台风过境 梁若退队的当天晚上, Astar官博发布了一条微博。 内容很长, 总的来说就是三点:就高层性侵案端正态度,承诺将配合调查;和梁若和平解约, 给予祝福;整治公司风气, 还Astar一个光明的未来。 虽然骂声不少, 但好在态度摆得很端正,发声也算及时, 之前网友们还在担心梁若的合约问题, 看到Astar如今直接解除,也觉得算是做了件好事。 发生了这样的事, 质疑和谩骂不可避免, 但也有许多不愿因一个高层牵连整个公司的声音。除了发声, Astar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圈内反性侵基金会,有24小时咨询电话,为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的提供金钱和法律援助。这一举动大大拉回了网友的印象分,对公司和同公司的艺人的苛责也少了许多。 也是当晚, 方觉夏收到一通来自李落的电话。他并没有想到, 在Astar紧急公关的时候, 李落还有时间给他来电。 “李董,你好。” 方觉夏依旧是那个方觉夏,和当年在练习生海选的时候一样,冷静到极点,语气毫无波澜。在所有人都胆怯犹豫地试图表现自己才能的时候,方觉夏站在那里, 就能发光。 “我这通电话来得很迟,”电话那头,李落的语气带了些许愧疚之意,“说到底,当初是我还没有能力主持公道,让这件事拖了这么久,对你造成的后续伤害,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弥补回来。” 听他这样说,方觉夏想到了自己当时一腔热血,跑去敲李落办公室门的情形。 那时候的他太天真,以为高层性侵之事人人得而诛之,一定所有人都知道是非对错。但知道又如何,罪犯是只手遮天的当权者,意味着没有任何人有惩罚权。哪怕是那个时候的李落,也只能沉默。 方觉夏学的是数学,而数学是理想主义者的乐园,他也是其中之一。他习惯了面对数学构建出来的逻辑世界,简单直接,泾渭分明,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摆在明面上去推理,去验证,结果不会似是而非。定理一经证明,就可以划入绝对正确的范畴。 但他们不是数字,也不是定理,是人。 复杂的人类世界里,有多少东西是“绝对正确”的呢? “不是的,李董。”方觉夏坦荡地笑了笑,“是我太理想化。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提拔和帮助,这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Astar是我出发的地方,虽然不适合我,但我希望它未来会好起来。” 李落也笑了笑,语带惋惜之意,“如果当时我的权利就足够大,可以保住你们,可能你的星途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应该也是带着七曜登上顶峰的人了吧。” 方觉夏的确是七曜的预备役。 每一次的评测,他都站在最前面,波澜不惊地接受着各个老师的夸赞,一个又一个A贴在身上,被碰上公司内部的神坛。大型娱乐公司的练习生数之不尽,出道对他们来说都是未卜,是“可能”。唯独方觉夏,在Astar的那两年,每一个人都笃定他一定会从新男团出道。 但越是这样,命运就越戏剧化。 “但我现在是Kaleido的一员。”方觉夏不卑不亢,“而且,我不是那个能带领一个团队走向顶峰的人。相反,我从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学会了很多,每一步路都是我们并肩走过去的。” “某种程度上说,我更喜欢现在的状态。” 李落不再多说,他知道从这个倔强的男孩毫不犹豫地离开Astar的那天起,他们的命运便再也没有了交集,过去那么一点所谓的知遇之恩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方觉夏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发光,更何况,在Astar的那两年,换来了更加长久的诽谤和质疑。 可他依旧对过去的一切抱有感激,并不是他多么包容,多么大度。 而是他始终不愿意改变他的自我。 方觉夏还是那个理想主义者,只是他找到了适合他的乐园。 “那就,祝你有更好的未来。” 梁若退队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金向成也因为多项罪证被逮捕。一路围观的不少网友觉得大快人心,但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彻底结束。 娱乐圈性侵的案例不止这一桩,也不止Astar这一间娱乐公司。整个圈子上上下下充满了“不成文规定”,像方觉夏这样的反抗者少之又少,绝大多数人抱着星梦,在威逼利诱下沦为不自由的受害者。 比起男性,女性受害者更多,她们没有话语权,没有声名显赫的地位,又迫于舆论压力和资本强权,只能默默忍受。梁若作为典型站出来之后,也陆陆续续有一些艺人发声,大多是不太红的小演员,分享她们类似却又不完全一样的遭遇。 除了这个暴露在公众眼前的圈子,还有更多普普通通的行业,也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渐渐地,#反行业性侵#成为了一个热议话题。依旧有人践踏着受害者的心,说着无关痛痒的风凉话,也依旧有跟风的队伍。 但也有人思考,思考就是进步。 大家不知道这样的话题是不是会随着舆论浪潮的平息而逐渐消失,但至少此刻,它的存在性被越来越多的人看见。 过去没有人站出来,并不意味着这种行为是合情合理的。没有抵抗不代表其正确性。而现在反侵害的声音出现,更加是一种警醒。这个圈子还有许许多多个梁若,许多个没有被拯救的梁若还在苦海里挣扎。 被迫失去自我的人,也有重新将其找回的权利。 这个秋天,方觉夏的生活就像是一场台风过境,很多自己精心维护的东西都毁于一旦,尽管平安度过,但留给他的也是满目疮痍,断壁残垣。不过好在他足够耐心,愿意一点点重建。他也相信所有的事总是往好的方向去发展。 母亲陪了他一周半的时间,还得回去给孩子们上课,不能久留。离开北京的那天,方觉夏和裴听颂一起去机场送她,方妈妈眼里噙着泪,舍不得离开儿子。 “以前都是你离开妈妈,去别的地方。”她抹了抹眼泪,“现在换妈妈走,还有点不习惯。” 方觉夏抱了抱她,“我很快就回去看你,在家要小心,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临走前,方妈妈也抱了抱裴听颂,说着感谢他的话,也像第一次那样,一再嘱咐让方觉夏照顾弟弟。 但方觉夏的心境早就和当初不同,真的说起照顾,他才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看着方妈妈离开,裴听颂两手插进口袋里,“我还以为,阿姨在这的时候,会想去看看你爸,本来我都准备好了,如果她说,我就安排。” “她不会的。”方觉夏却摇了摇头,望着飞机场巨大落地窗外的天空,“把所有证据交给我的时候,她就已经死心了。” 这么多年的执念,也让母亲看得更清楚。 她爱的并非是那个人,而是那段最美好的回忆。 就像曾经的方觉夏,挣扎反复,为的也不过是过去的那个曾经美好过的方平。 时间过得很快,空气中渐渐地出现冬天的气味。干燥,寒冷,进入鼻腔的瞬间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不想让人觉得是蹭热度,方觉夏故意等了一段时间,等到大家已经逐渐淡忘他公开家庭和隐疾的事之后,才私底下成立了一两个公益基金,一个专门为遗传病研究提供资金帮助,另一个则是救助盲童。 盲童基金的创建,他委托给慈善界一个很可靠的机构,对方也提出想要请他来当机构的代言人,但方觉夏拒绝了,他也没有用自己的姓名去成立基金,想来想去,用了外公的名字。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福报这种事,他希望都可以给外公。 凌一在他参加的歌唱竞演节目中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也让大家看到了男团主唱的实力,打破了一贯的偏见。贺子炎的电视剧也顺利播出,才放了四集,评分网站就给出了8.7分的好成绩。他虽然是男二号,可几乎拿的是毫无bug的完美人设,加上之前被扒身世后自带路人怜爱滤镜,人气飞涨。 一直没有能回归的翟缨终于也在Astar高层换血之后被放出冷藏柜,和队友们一起发了新专辑,反响相当高。《逃生》虽然已经录制结束,但所有人还是很有“团魂”,都在帮空白期很久的翟缨宣传。 方觉夏也没有例外,趁着开会前登录上去,转发了翟缨的微博。 [@Kaleido方觉夏:终于回归了,恭喜!] 凌一看到之后还吐槽,“觉夏,你和小缨关系这么好,在微博互动的频率快赶上和我们了,也不怕你女友粉生气。” “还女友粉呢。”路远笑道:“他上次在采访的时候,别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一本正经说‘你应该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就那次,女友粉都跑光了吧。还有人说逃出生天有毒,应该改名叫逃出湾仔码头。” “哈哈哈哈哈哈!” 方觉夏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扯回话茬,“不会的,粉丝都知道只是朋友。” 的确是像他说的,粉丝并没有在意自己的爱豆和另一个女团成员互动互动的事,但她们却抓住了另一点。 [@全世界最好的风景线:是好朋友就要跳好朋友的舞!] [@我的发际线很不错:恭喜回归!新专主打超好听的!某些人别光顾着转微博啊,翻跳翻唱才是真兄弟!] [@觉夏哥哥的小胎记:女团舞!女团舞!女团舞!] [@今天方觉夏跳女团舞了吗:哥哥你看,我连id都给你改好了。] [@方觉夏圈外亲妹:我的天,你看这次编舞多好看啊,多飒多美,风景线你不心动吗?心动不如行动!Ps翟姐打歌服可不可以借一下?] 这展开…… 谁能想到根本没有粉丝介意,她们只想看自己正主跳女团舞。看到这铺天盖地的请求,方觉夏只能装死,反正他一向戒网,问就是一无所知。 裴听颂倒是翻他评论翻得起劲儿,本来之前小号冲浪,不小心看到方觉夏和翟缨的CP剪辑,气得不行。切了大号心胸宏大地帮忙宣传,回到自家小白花的微博底下,破天荒想和老婆的女友粉找找共鸣,没想到大家居然另辟蹊径,求起女团舞翻跳了。 这是个好主意啊!裴听颂心里的一扇大门就这么被这群粉丝给踹开,霎时间视野宽阔。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满脑子都是方觉夏跳女团舞的画面。 看评论都已经无法满足他,甚至在微博搜索了[方觉夏女团舞]的词条。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愿望。 程羌开会的主要目的还是年前的最后安排,“冬专的录音工作基本就完成了,那公司初步定在圣诞节的时候发。年末大家会比较忙,有四五个颁奖礼,还有各个平台的晚会,所以你们的状态要给我调整好了,虽然不是靠脸吃饭,但是脸好歹也是你们的加分项。对了,下个月淼淼的电影就要在电影节首映,大家也全部出席。” “耶!要去看淼淼的戏了!” 江淼捂着自己的心口,“好紧张。” “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我看你们的个人行程基本都没了吧,比赛比完了,节目录完了,戏也上了……”程羌检查了一下,确实都结束,也正好赶到一起,“挺好的,大家可以放几天小假。” 一听到放假,凌一立刻举起胳膊,“提问!” 路远心有灵犀地打起了配合,“四个字!” 裴听颂白眼一翻,“又来了,他们又要问马尔代夫了。” 凌一却甩锅到他身上,“我没有!不是我!是小裴!” 见他背锅,方觉夏忍不住笑起来。 “说起这个,”程羌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放,“陈总的朋友开了一家温泉豪华度假村,就在北京周边。前两天陈总还让我问你们想不想去来着。” “去!当然去!”凌一又小声问,“那马尔代夫呢?” 程羌叹口气,“要去的,都说了会去录团综的。”说完他就安排好度假村的事,“那就明天出发去度假村,那边人少,清静,你们去休息两天,回来再给我好好工作。” 江淼问,“那羌哥你呢?” “我就不去了,让小文跟着你们,有事联系我。” 一直没吭声躲着悄悄刷微博的贺子炎突然间说了一句“我去。”其他几个人纷纷回头,“怎么了?” “小裴。”贺子炎拿起手机,“你吃瓜怎么不切号啊。你手滑点赞了不知道啊。” “什么?”裴听颂一惊,想到自己刚刚浏览过的那些东西心里就发虚,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点赞。 “真的诶!”凌一看到他的点赞立刻发出了没人性的嘲笑,“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江淼还有点奇怪,“该不会是点赞骂队友的吧。” “不会吧我的小少爷。”程羌差点急了,“你别给我瞎搞啊,我现在看到公关两个字就想吐,你再这样我收你账号了!” “哎呀不是。”已经查看了微博的路远连着啧了几声,看向还懵然不知的方觉夏,“觉夏,你把他当队友,他把你……” 裴听颂急了就骂:“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我闭嘴,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贺子炎看热闹不嫌事大,“哦豁。他急了他急了,急出两个单押了。” 只有方觉夏一脸莫名,他也拿出手机,点开了裴听颂的点赞列表,竟然是一条转发几千评论也有好几千的粉丝微博。 [@漂亮宝贝楚楚可怜:托小漂亮的福去看了翟姐新专的歌,编舞respect。副歌的wave和扭盆骨真的不要太适合我们小漂亮。谁说清冷颜不能性感?明明不想跳又不得不跳,嘴唇倔强地抿出一条线,耳朵红得像是被咬过一样,垂眼不想看镜头,但眼角胎记把你魂都勾走。宽松白衬衫的领口散开,露出一小段锁骨,灯光一打腰线全显出来,胯骨一扭心肝都颤。 如果漂亮宝贝的日常美貌值是十,那么被强迫被诱导的漂亮宝贝美貌值再翻十倍。谁不想看圣洁美人染上肉·欲的红呢。所以姐妹们,快去留言!你不闹,我不闹,风景线何时把舞跳!你一催,我一催,风景线明天更比今天美!] “裴听颂……”方觉夏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吓得裴听颂一抖。 “你刷微博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第101章 温泉会所 裴听颂立刻为自己辩驳, “不是的!我真的是不小心手滑!” 凌一却不信, 贱兮兮凑过去,“你这可是大号欸, 手滑能滑到粉丝微博上啊?” “真相只有一个。”路远毫不留情地拆穿, “小裴搜关键词了。” “关键词……”江淼故作无辜地问, “难不成是[觉夏女团舞]?” “啧啧啧。”贺子炎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裴听颂,“我的队友是我泥塑粉系列。” 方觉夏此时此刻已经没脸面对众人了, 只能拿眼神剜裴听颂。这微博写得这么露骨, 居然被他手滑点赞了。 难不成他也想看他跳女孩子的舞吗? 这都是什么事啊。 平常方觉夏哪里会不高兴,他就跟个冷面热心的小菩萨似的, 这一下可算是真的把他给气到了, 一向脾气最大的裴听颂也只好赶紧认怂, 在桌子下面伸长了腿,碰了碰方觉夏的脚尖,可惜对方还在气头上,缩了回去。 “下次不要这么乱搞了。”程羌也开始数落他, “得亏不是骂队友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瓜, 不然又得上热搜。我现在看到热搜出现你们几个的名字都害怕。” 凌一立刻狗腿子地点头附和, “对啊,刷微博切记用小号!” “什么小号小号的,”程羌拿着手上的文件敲了一下凌一的头,“上次我就说过了不要搞小号,迟早被扒出来,扒出来又是一堆破事。” 裴听颂不服, “我小号干干净净,保证扒无可扒。” 凌一小声吐槽:“信你有鬼。” “行了,都老实点吧,我可不想再过那种一睁眼你们几个全在头条上的日子了。”程羌最后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会议,又让司机开车把他们送回宿舍。 一上车,方觉夏就和江淼换了位子靠窗坐下,不愿意挨着裴听颂,裴听颂好几次暗示他都没有用,夹在在两个人中间的江淼也只能憋笑。 虽然裴听颂的点赞取消了,可就他手滑都被贺子炎发现,也经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早就被戴着显微镜度日的听觉女孩发现了。 [@我就耳聋怎么了:草,葡萄你冷静点……] [@听觉是真的:不知怎么,取消之后反而让我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手滑表示某些人真的有搜索啊。] [@何德何能搞听觉:姐妹们我现在嗑糖嗑得心里发虚] [@葡萄树上风景线回复 @何德何能搞听觉:我也是……不不不(晃醒我自己)问就是队友情,问就是裴听颂喜欢泥塑] [@听觉今天gongkai了吗:不是,我现在看到我的id都有点害怕,甚至有点想改掉。pts太猛了,我该不会真的磕到xx了吧……] 嗑糖的又何止是网上的听觉女孩,卡莱多四人小群也是热闹得不行。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艺术家:这个手滑有点东西] [卡莱多第一大佬:什么东西?]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了,裴听颂是不是在给我们暗示什么?] [卡莱多第一大佬:暗示什么?让我听听!] [居家必备好队长:你们别乱说话啊,我夹在他俩中间都不敢看你们的消息。]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觉夏真生气了?不应该啊,觉夏要是不生气的话,我还觉得挺正常的……] 看到贺子炎发的消息,江淼侧头确认了一下方觉夏的状态,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看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但嘴唇微微抿着,一看就不是放松的状态。又把头扭向另一边,瞧见裴听颂歪在窗户边,手握手机飞快打字,一刻也停不下来。 [居家必备好队长:感觉还在气,觉夏微信一直震个没完,他一眼都不看。] [卡莱多第一大佬:为什么不应该生气?生气怎么了呢?]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艺术家:凌一你是不是傻啊,你什么时候见觉夏正经跟咱们生过气?生气就不正常知道吗?假如今天是你,你粉丝求你跳女团舞,我不小心点赞了,你会跟我急不?] [卡莱多第一大佬:急啊,我非得拉着你跟我一起跳!] [国家一级翻花手表演艺术家:……]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方觉夏一回到宿舍就往自己的房间里钻,凌一也跟着钻进来,“觉夏啊,我们一起收拾行李吧。” 方觉夏把外套脱了,手机拿出来,满屏幕的微信提示,折叠了20条,全是裴听颂发来的,他也懒得看,应了凌一,两个人一起收拾起明天去温泉度假村的东西。凌一是个小孩子心性,说是收行李,一半都是吃的玩的,收到一半,贺子炎在外面喊凌一去打游戏。 “来了来了。”凌一就赶紧飞快收一收,把自己的行李箱合上,“我去啦。” “嗯。”方觉夏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黑色毛衣,铺在床上认认真真叠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这件毛衣,他就想到之前跟裴听颂一起拍杂志的时候。在雪地上拍好几个小时,手都冻僵,那个时候裴听颂明明还看他不顺眼,却把他的手牵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不知不觉晃了神,忽然间,一堆衣服落到他的床上。方觉夏回了神,直起腰却看见裴听颂站在他旁边,扔衣服的手臂还悬在半空没收回去。 “你干嘛。”方觉夏皱起眉,“谁让你进来的?” “还生我气啊。”裴听颂靠近些想抱他,可刚伸手凑过去就被方觉夏给一把推开。方觉夏眼睛瞪着他,像只急了的兔子,眼角那抹红色让他生气起来都这么好看,“你过来干什么?把我床也弄乱了。” “我弄乱的多了。”裴听颂小声说。 方觉夏咬了咬后槽牙,“裴听颂……”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承认我是搜了一下,但是没想点赞来着……”裴听颂试探地拉住方觉夏的袖子,把他的针织衫袖子拉得老长,“我行李箱坏了,衣服没地儿装,可以和你的行李装一起吗?”说完他立刻添了一句,“当然了是我拿箱子,我全程当你的小跟班。” 方觉夏抿了抿嘴唇,“真的坏了?” “真的,你要不过去检查一下?轮子掉了。” 眼睛瞟到他拿过来的那堆衣服,里面还有那件给他套上的咖色风衣。方觉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每次想生气的时候,脑子里就自动冒出裴听颂的各种好,搞得自己根本也不忍心生气。 “就去两天,带不了这么多衣服。”方觉夏闷声闷气说。 听到他这句话,裴听颂就知道自己成功一半了,语气都忍不住愉悦起来,“我是想让你帮我挑,你说带哪件我就带哪件。” 方觉夏没吭声,但已经开始拣选床上的衣服了。裴听颂喜不自胜,看着方觉夏认真叠衣服的样子,想到以前看过的书,里面的妻子每次都会为出行的丈夫准备行李,每每那样,丈夫总会很欣喜。之前他还觉得奇怪,收个行李而已,保姆替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半点感觉都没有,有时候甚至还想说这么点小事就别麻烦人家了。 可现在看着方觉夏把他的衣服一件件折得漂漂亮亮,放进他那个银白色的小行李箱里,和他自己的衣服亲密地贴在一起,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幸福感有时候就是来得很莫名。 方觉夏低头整理着衣服,扑面而来的都是熟悉的海盐香气,很好闻,是裴听颂的味道。心里盘算着上衣和裤子的搭配,拿到内裤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又开始发烫,随便折了折塞到行李箱的侧面。谁知偏偏这时候,裴听颂也跟着蹲下,紧紧挨着他,突然间没头没脑地问道:“你能叫我一声老公吗?” 吧唧一下,方觉夏一个没蹲稳,坐到地板上,侧过脑袋皱眉看他,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你有事吗?” “就叫一下,我现在就想听。”裴听颂就想满足自己的脑内幻想,拉住方觉夏的手臂,“反正又不是没有叫过。” 有毛病。 方觉夏想直接站起来,可被早已看穿他行为的裴听颂拉住手,怼在床沿,光天化日之下就搂住他的腰,手都伸进针织衫里。方觉夏扭着躲他,压低声音威胁,“一会儿凌一进来了。” “进来就进来。”裴听颂油盐不进。他这人的长相很特别,平时嘻嘻哈哈总是少年气满满,只稍稍强硬些,就有很强的压迫性,“叫了才能走。” “你做梦。”方觉夏也不甘示弱,还抓着他的手想抽出来。裴听颂最会软硬兼施,也知道自家小白花就是吃软不吃硬,于是立刻换了个撒娇的路子,“叫一下嘛,我就是现在很想听。”撒娇就算了,还干脆面对他坐下来,两条屈起的腿和手臂一起把方觉夏圈着,趁没人吧唧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求你了。” 想到以前裴听颂对着他的口头禅几乎就是“求我”,方觉夏心里升腾起一丝丝风水轮流转的快感。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叫什么?” “老公啊。” “哎。”方觉夏飞快应了,满脸都是占了便宜之后的愉悦小表情,甜甜的笑藏都藏不住。 “你真是……”裴听颂伸手捏他脸,又舍不得用力,就轻轻掐了一下,“别装傻,快叫。” 方觉夏忍住笑意,哦了一声,漂亮眼睛望着裴听颂,“弟弟。”看着裴听颂脸上骤变的表情,又一下子笑开,笑得脑袋都后仰。 虽然没有得逞,可看着方觉夏笑得这么甜,裴听颂又打心眼里觉得好开心,因为他知道,这样可爱的笑容除了他谁都看不到,方觉夏从不在别人面前这么笑。 “你也太会耍赖了,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是吧。好,你等着……”裴听颂开始挠他侧腰,方觉夏敏感得很,一挠就躲,笑得像个孩子。 “叫不叫?叫不叫?” 方觉夏躲得整个人都要躺到地上,可还是嘴硬,“叫什么,弟弟?你是弟弟。” 两个人正闹着,突然听见外面的动静,凌一回来了,嘴里还喊着觉夏。裴听颂赶紧把他拉起来,自己也坐好。方觉夏脸都笑得发红,水蜜桃似的,胎记更红。 就在凌一过来之前,裴听颂还忍不住放了最后的狠话,“总有你求着叫的时候。” “你们在干吗?”凌一手里拿着半只棒棒冰,还递给方觉夏另一半。方觉夏摇了摇头,“凉。” 裴听颂夺走另外半边,站起来往外走,“我箱子坏了,把衣服放觉夏箱子里。” 凌一想起什么,追在他屁股后头,“小裴,他们说你买了一个新游戏机,能借我玩儿两天吗?防不防水,掉温泉里会坏吗……” 合上箱子,方觉夏想到刚才裴听颂最后说的话,脑子里忍不住冒出许多画面,阳台的玻璃门没关,一阵风吹来红菖蒲的香气,熏得他头脑发昏,站起来又趴倒在自己的床上,扑倒在裴听颂没有拿走的衣服上。埋着头,他被裴听颂的味道包围。 感觉是时候告诉其他成员了。 可方觉夏又有点担心,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 但他之前就已经隐瞒了好几件事没有告诉大家,他不想连这件事都要瞒着他们了。不管最后结果是怎么样,和家人坦白都是理所应当的。 第二天上午,小文带着司机来接他们,目的地还挺远,路上的时间不短,大家一开始还闹腾,后来闹不动的就睡着了,到了目的地才挨个挨个被叫醒。 一下车就有几个统一着装的工作人员来接,领头的一身笔挺西装,彬彬有礼,带着他们进入度假村。和方觉夏想象中不太一样,原以为会是大片气派建筑,没想到风景这么秀丽,绿树环绕,远山青黛,一点也不像温泉会所。入口处不是阔气的大门,而是一株极大的银杏古树,满地金黄,侧面有一条小径,指路标上才有几个字,还都是手刻。 方觉夏环视一圈,忍不住说,“这里风景真好。” 领头的男人微笑道,“我们这里是取两山之间的一块连着湖泊的平地建的,面积很大,在保持山水原貌的基础上建造了一些建筑,里面的温泉也都是天然泉,很适合疗养休息。” 大概是温泉众多的原因,远远望着里面一片白茫茫雾气,缥缈于山色之中,除了青绿苍黄,里面的树荫还掺着许多热烈的红,大约是枫树。 难怪老板说是个好地方,果然不错,私密又漂亮,外面看来就是一处山景,进去了才知别有洞天。 路远开玩笑说,“这地儿漂亮啊。我们跟来这儿修仙似的。” “空气好好哦。”凌一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一路朝里走,一路上景致丰富,假山重叠,每一棵树都仿佛是精心设计过似的,连见惯了好地方所以一向挑剔的裴听颂都肯定道,“是还行。” “我们这里包含很多娱乐项目,除了一般的看电影唱歌打高尔夫,各位还可以骑马、攀登、野餐,还可以喂孔雀。”说着工作人员又笑了笑,“当然,各位请放心,我们这里是预约制,这两天只招待各位,大家可以放宽心,尽情放松享受,我们这边的保密性和私隐性都很过关。” “老板这次真是给力。” “太好了,终于不用躲着藏着玩儿了,”凌一已经跃跃欲试,“所有的项目我都要玩!” 领头人看了看表,示意让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拿着行李离开,自己对方觉夏他们说,“现在已经是午餐时间,我们为各位准备了特色的私房餐点,请各位跟我们来。” 他们被带到一处灿然金黄的银杏林,沿着鹅卵小径绕进去,里面是一间风格古朴雅致的雕廊小阁。这里就是他们午餐的地方了。窗沿很大,坐在里面望出去,秋风卷着银杏叶。 刚落座,身穿白衣的服务生就端上来一碟凉菜,切碎的马齿苋焯水后拌上烟熏火腿丁,最下面垫着鸡汤煨熟的茭白丝。 “真费心思。”江淼说,“光是这盘凉菜,就吃遍了秋天的味道了。” 别说从小吃西餐的裴听颂认不出来,连凌一都认不出,“这是什么菜,叶子圆圆的好可爱。” “马齿苋,一种野菜,对身体好的。”江淼给大家一人舀了一小勺,方觉夏尝了一点,一口下去满是山野清香,茭白柔韧,果然好吃。 第二道菜也跟着上来,是方觉夏喜欢的汤,他伸手揭了盖子,香气清柔。 上菜的服务生介绍说,“这是用白果、山参和三黄鸡吊的高汤,石斑鱼片成片滚了一道,各位趁热吃鱼,吃完鱼再喝汤。” 贺子炎捞了鱼片,“太讲究了。” 路远尝了鱼,又鲜又嫩,“上次吃的那家私房菜也特精致,但那是专门搞做菜的,这家温泉会所弄得这么好还真是难得。” 其他的菜也陆续上来,每一样都是时令佳肴,他们平时工作忙,吃饭总是不规律,有时候为了身材管理甚至不吃饭,胃都不太好,尤其方觉夏,经常胃痛。 裴听颂自己顾不上吃,舀了碗汤,悉心用小瓷勺搅了搅,替他晾凉些,也不顾及身边有没有其他人,直接放到方觉夏跟前。方觉夏侧头看他,正要提醒,就已经被其他人抓包。 “哟,老幺眼里只有一个哥哥啊。”路远拿筷子敲了一下碗边。 “只有漂亮哥哥,”贺子炎握着筷子调侃,“不漂亮的都不是哥哥了。” 第102章 动魄惊心 面对队友的调侃, 裴听颂面不改色心不跳, 还扬了扬眉,“还是火哥有数。” 说归说, 为了不让方觉夏不好意思, 他还是一一给所有人都盛了汤, 难得做一回好弟弟。 菜色新鲜又多样,这几个习惯了工作时随便解决吃饭问题的家伙难得品尝享受了一顿, 边聊边吃, 一顿饭下来吃了很久。 商量好了下午去骑马,工作人员先带他们回到各自的住所。休息区地方大, 六个人一人一套温泉别墅, 每一套的院落里都有一汪私泉, 山石环绕围挡,银杏和桂树环绕,私密又漂亮。 换了这里提供的马术服装,六个人从休息区出来, 坐着游园车去到骑马场。裴听颂是正经混过马术俱乐部的人, 一切驾轻就熟, 挑了匹顺眼的就翻身上马,扯着缰绳走了几步。 方觉夏在下面望着,见他一身米色马术装,头盔下眉眼英挺,游刃有余地驾驭马匹,跑道上飞驰, 浑身都带风。 这样的画面实在赏心悦目。 虽然环境不错,但总归不是专业的马术俱乐部,马不够多。一向有点害怕大型动物的江淼提出自己不玩,坐到休息伞下看他们玩。虽说上次拍摄的时候也接触了马,但和这种跑起来的不太一样,方觉夏有点怕,也跟着江淼一起休息。 “真吓人。”江淼拿起桌上的果汁,拧开一瓶给了方觉夏,另一瓶给自己,“喝点水。” 方觉夏想到他拍戏,嘴角微扬,“淼哥,到时候如果让你拍古装要骑马怎么办?” 这倒是难住江淼了,喝水的动作都顿了一顿,“嗯……演戏的话,没办法就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方觉夏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演戏,上次去探班,在片场的监视器边站着看他拍戏,很有感觉。 “你这么敬业,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戏拍。”方觉夏说。 江淼放下玻璃瓶,“那你呢?如果团体活动到一定程度,可以自由发展自己的事业了,你想做什么?” 方觉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唱歌跳舞吧,创作歌手也不错。我就是很喜欢舞台。”说完他又看向江淼,眼神清澈,“不过我还是喜欢和你们一起。大家平时有什么工作就去做,回来之后我们六个人能合体,再站到台上,十年后也想这样。” 他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也十分惬意地伸长了腿,靠在椅子上喃喃道:“不知道到时候还会不会有人听我们唱歌呢……” 十米开外的凌一搞定不了他的那匹马,教练只好上去和他一起,可他还是不停叫着:“啊啊我的屁股颠得好痛!”其他三个还在马上的都停下来看他笑话,方觉夏坐在椅子上,也忍不住笑起来。 江淼默默望着方觉夏,那张在外人看来总是冷漠的面孔,其实笑起来很柔软。 “觉夏,这一年你变了很多。” 听到这句话,方觉夏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回头向队长望去,眼神中有些将露未露的讶异。 “其实也不是变。”江淼笑了笑,“应该说是你终于卸下防备了。” 江淼是一个温柔的观察者,这一点方觉夏很早就知道,他也不否认,这一年他的确放下了很多过去放不下的东西,学会释怀,也学会拥抱。 “嗯。”方觉夏望着不远处潇洒驰骋的裴听颂,“人是相互影响的动物。” 江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嘴角浮起了然笑意,“是啊。” “不过十年怎么够,我们有太多个十年了。” 方觉夏回头对他笑了一下,又呷了一小口甜杏汁。 “我教你们?”跑了三圈之后的裴听颂扯了扯马缰,慢下来踱步到方觉夏和江淼的面前,“淼哥来吗?” 光是看到马过来江淼就不自觉地后仰,只想躲着,“还是不了,你载觉夏骑两圈吧。” 见他这么害怕,裴听颂也不勉强,只拉了方觉夏上马,从后环抱住他。马匹不够是个绝好的借口,这样才能和方觉夏骑同一匹。一开始方觉夏还有些害怕,渐渐地也找到了节奏。 “好玩吗哥哥?”裴听颂微微低了头,凑在方觉夏的耳边,呼啸的风声和他低沉的音色一起撞进来,撞在他的心上,后背被他的胸膛熨得发烫。方觉夏努力地让自己目不斜视,调整呼吸,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疾驰的马上。 “你不说话的意思就是不够好玩。”裴听颂自作主张地解读着方觉夏沉默的忐忑,将缰绳一拽,马头方向一转,路线变换,直朝一个栏杆障碍物奔去。迎着风方觉夏几乎睁不开眼,他心脏猛跳,危险勾出肾上腺素,不自觉贴紧裴听颂胸膛。 “怕不怕?”裴听颂环抱着他,带着方觉夏一起往下压,几乎要贴上马背。 也不知是和裴听颂较劲成瘾,还是对他的信赖翻涌起来,原本是怕的,可现在方觉夏竟然真的不那么害怕了。栏杆就在眼前,距离越来越近,方觉夏睁眼看着颠簸下骤缩的距离,裴听颂安全地裹住他的身体,他们成为一体。 起跃的瞬间,身下的马向后仰去,他被裴听颂拥住腾空于风中,一颗心也高高抛起,危险到方觉夏确信,它一定骤停了一秒。 电光石火间,压身的裴听颂吻了吻他耳侧,危机催生出的暧昧比荷尔蒙还直接。马蹄落地,他们有惊无险地越过障碍物,重新回到地面。方觉夏忐忑的心也回落,猛烈地敲在胸膛。 裴听颂的手指将缰绳收紧,被他驯服的马渐渐慢下来,从疾驰到漫步,“跳跃悬空的时候,感官会放大,有种生死一线的错觉,和蹦极一样。” 的确是生死一线,尤其是对他这样毫无经验的人来说。方觉夏心跳无法随马蹄声慢下,呼吸仍旧急促。他分不清是之前的蹦极更危险,还是刚刚那一刻的感觉更心惊。 恍惚间,他听见裴听颂用他一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这样一算,我也算是抱着你死过两次了。” 这话不大吉利,方觉夏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着了急,扭头训斥他,“别这么说。” 见他表情认真得可爱,裴听颂只想吻上去,但他还是忍住了,只勾起嘴角,佯装天真,“说什么?死?” “你……”孺子不可教,方觉夏懒得多说,别回头去想下马。 “怕什么,怕我死吗?”裴听颂箍住他不许他动,压低声音,“我还想每晚死在你身上呢。” 流氓。 方觉夏一把推开他,也不怕摔不摔的直接就下了马。贺子炎和路远一人一匹马并肩站在不远处看戏。 “小裴又怎么觉夏了?” 贺子炎笑着摇头,“哎呀,没想到小冰山也有变成气包的一天。” “我屁股好疼啊!我不要骑了!”可怜的凌一在马上蹬着小短腿,也没人救他。 他们玩够了,太阳也玩够了,拖着最后的光晕躲进远山的棱角间,晚秋的日头很短,天黑得快,风也凉,晚上泡温泉再好不过。骑马场摸爬滚打一下午,方觉夏不想这样去泡汤,于是大家商量着先回去冲个澡再去泡温泉。 六个人的住所挨在一块,但院落有别,中间又夹着些幽径小道,也有些距离。大家吵吵闹闹地进来,一个一个钻进自己的房子里,方觉夏的房子在最里面,靠着一片湖,挥别其他人,就剩下他自己,周围一下子变得很静。 他目的性强,都没有看看自己的卧室是什么样,直接进了浴室,动作即便迅速,可也赶不上黄昏落幕的仓皇。关上淋浴,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淅沥水声方止,外头便传来敲门声。方觉夏光脚站在黑色瓷砖上,抽了搭在架子上的浴衣往身上披。打开浴室门,方觉夏踩了双拖鞋,裹紧浴衣沿着依傍私泉的长廊走过去。廊檐吊着小桥的灯笼,勉强可以视物。踏着银杏叶走到入口,开了门。 站在木门外的除了裴听颂再无其他,一身墨色浴衣,吹到半干的头发松散随意,和门外的银杏一衬,有种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的奇妙氛围。 方觉夏没说话,似乎也不意外,只抬手将湿发往后撩去,露出光洁雪白的前额。 他漂亮得让裴听颂移不开眼。月白色浴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露出一段修长雪白的脖颈,唇角扬起的弧度很细微,湿发的末端蓄好的一滴水,落在他肩头,洇开小小的阴影。 灯笼纸拢不住的辉光落在方觉夏身上,清冷疏离的一双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比月下将开未开的桔梗还美。 看这一幕,裴听颂心都为之一颤,心念着这么美的画面,只怕自己要记一辈子。 “想你了。”裴听颂上前一步,想要搂他。可方觉夏却后退一步,脚踩在一处枯枝上,发出清脆声响。 “别在外面。”方觉夏轻声说。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暗示意味,只是他担心拥抱叫人看见。可对裴听颂来说,这四个字简直像某种变了意味的邀请,他握住方觉夏的手腕,扯着他一路走回木质长廊,伸手一推,将方觉夏自己都未曾进入的房门打开。 房间被夜色浸泡得宁静,又被裴听颂的冲撞搅起涟漪。方觉夏的视野里一片黑暗,只有牵着手腕的那只手带给他唯一的指引。 “开灯,裴听颂。” “不开。”裴听颂将他搂在怀里,紧紧搂着,单薄的浴衣下两副身躯终于贴上彼此。 看不见,但脸颊被捧起,温热的唇贴上来,紧接着是可以将他拽入深渊的吻。 “唔……” 柔软脆弱的口腔内壁被肆虐,舌尖撩拨齿背,方觉夏最怕突然的吻,勾走魂魄只一瞬间的事。破关直入的当下双腿就发了软,变成绵绵长柳,直要堕入池中。裴听颂一步步迫着他,在无法抗拒的吻里走向房间深处。 巨大的落地窗洒下清辉,尽数笼在方觉夏身上,谁也看不到,就连方觉夏自己都看不见此刻他有多漂亮,只映在裴听颂眼里。 他生了张只可远观的皮囊,不宜冒犯,越是如此,裴听颂越是要冒犯,要亵玩。 吻愈发深入,方觉夏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承受,空荡荡的房间令他没有安全感。一面吻一面向后退,感觉背后靠上什么,恍惚间有了一丝依靠,可这依靠实在脆弱,只是一面屏风,只一靠,便堪堪向后倒去。 舌尖交错,足尖交叠,荷尔蒙在黑暗里起舞。欲望是无形的病,侵入一副躯体的媒介只需要一个吻。 敏感的听觉捕捉到水声,像指尖一次次戳破熟烂蜜桃的声响。方觉夏已经顾不上呼吸和心跳,仰着头被他扶住,就在理智快要破碎的时候,他忽然间听到外面的声音,是凌一和路远。 “觉夏这个院子好好看哦。” “不都差不多吗?”路远看不出什么区别,“我饿了,一会儿咱们能边泡边吃吗?” “可以的吧。”凌一走上长廊,喊了一声觉夏,又觉得怪怪的,“怎么不开灯呢?” “对啊。”路远也觉得奇怪,“这么黑看得见吗?”房门没锁,路远推开,屋子里也是一片漆黑,凌一摸到门口的灯,啪的一声打开,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 “真的不在欸。”凌一的注意力被落地窗吸引,“哇,这个房间的景观也太好了,一整面都是湖景啊。” “果然应该抽签的。”路远有些后悔。一眼扫过去,看到歪倒的屏风,于是超那头走过去,想顺个便扶起来。 脚步声靠近,距离屏风只有几步路的衣柜里,方觉夏躲在里面,心跳得飞快。 “这个屏风怎么倒了。”隔着薄薄的衣柜木板,队友的声音就像是踩在他心上一样,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拉开柜门,像当初直播那天一样,只是这次和捉奸也没什么两样。 裴听颂享受起这种刺激感,想吻他,可方觉夏捂住自己的嘴,怎样都不松手。裴听颂只好细细吻他手背,舌尖描摹指缝的形状。 “觉夏的床和我的也不一样,我要试试。” “你别给他弄乱了。” 方觉夏此刻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床,无法和他接吻的裴听颂寻起了新乐趣,低头含住他的耳垂。软糯的一小点几乎可以抿化。深重的呼吸声在耳边扩散开,让方觉夏越来越害怕。他们是不是能听见,听见了怎么办。 “他手机都没拿欸,在床上。” “谁泡温泉拿手机啊,就你这样。” 可他没办法推开裴听颂,挣扎会带来更多的声响。他只能祈祷队友尽快离开,放过这一个小小的房间。裴听颂似乎是吃准了他没办法反抗,便愈发大胆起来,沿着侧颈落下无声的吻。手指缠住系带,拆最心仪的礼物必要慢条斯理。 昏茫的视野里,方觉夏极度敏感,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裴听颂能感觉到他的害怕,他浑身的肌肉都是绷紧的,这很有趣,所以他坏心眼地咬了一下,只听见方觉夏发出很细微的一声嘤咛,像跌出巢穴的雏鸟,无助又可怜。 方觉夏知道自己发出声音了,他太害怕了,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要怎么收场,他还没想好要这样面对队友们。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小的声音早就埋没在凌一和路远的聊天声中。他不知道自己没有暴露,只能求着裴听颂不要继续,手抓着他的手臂,凄然摇头。 裴听颂终于如愿以偿吻到他,舌尖扫过光洁齿列追他胆怯的舌,像是生怕他们的偷情不能被发现,隔着不隔音的木板,限制的声音令他快感更重。舌头热烈汹涌地撞着,他甚至不敢吞咽,吞咽也会发出声音,只能任其流淌,淹没全身。 方觉夏原以为自己是很能忍耐的人,却也从没有这样忍耐过,仿佛他们不是接吻,是钝刀子磨着病变发痒的皮肉,又快活,又煎熬。 (温泉只能做完再泡了) (排雷:射精管理,dirty talk预警,打屁股,微SM预警(其实都算不上……),听觉床上一直有点sm,小裴歪果仁作风一直比较大胆,下次可能更夸张,都是床上情趣请勿当真,不喜勿入谢谢) “谁泡温泉拿手机啊,就你这样。” 可他没办法推开裴听颂,挣扎会带来更多的声响。他只能祈祷队友尽快离开,放过这一个小小的房间。裴听颂似乎是吃准了他没办法反抗,便愈发大胆起来,沿着侧颈落下无声的吻,一直到他的锁骨。手指抓紧腰间的系带,一点点慢条斯理地抽开,仿佛耐心拆着一份心仪的礼物。 宽松的浴衣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皮肤,裸露出来,又披上他细密的吻。 方觉夏敏感得在他的怀里颤抖,仍旧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昏茫的视野里,他感觉到裴听颂一路向下,不偏不倚衔住他乳尖,舌尖转圈撩拨。方觉夏的小腹都 绷紧,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裴听颂能感觉到他的害怕,他浑身的肌肉都是绷紧的,这很有趣,所以他坏心眼地咬了一下他的乳尖,只听见方觉夏发出很细微的一声嘤咛,像跌出巢穴的雏鸟,无助又可怜。 方觉夏知道自己发出声音了,他太害怕了,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要怎么收场,他还没想好要这样面对队友们。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小的声音早就埋没在凌一和路远的聊天声中。他不知道自己没有暴露,只能求着裴听颂不要继续,手抓着他的手臂,凄然摇头。 裴听颂终于如愿以偿吻到他,舌尖扫过光洁齿列追他胆怯的舌,指腹还捻着他胸口,像是生怕他们的偷情不能被发现,隔着不隔音的木板,限制的声音令他快感更重。舌头热烈汹涌地撞着,他甚至不敢吞咽,吞咽也会发出声音,只能任情欲流淌,淹没全身。 方觉夏原以为自己是很能忍耐的人,却也从没有这样忍耐过,仿佛他们不是接吻,是钝刀子磨着病变发痒的皮肉,又快活,又煎熬。 “估计他已经过去了,咱们也去吧,淼哥那边还等着。” “好吧,大家动作怎么都这么快啊。” 感觉要走了,方觉夏感觉活了过来。没料到裴听颂的手彻底拨开浴衣,指尖碰哪儿哪儿就酥麻。只是裴听颂也没想到,他这里面什么都没穿,光滑一片。 他哪里猜到,方觉夏是听见他的声音出来开门,只草草披了一件敝体的衣裳,就偏偏被他逮住,落他手上。听见队友的脚步声走远,向房门外去,一颗心终于松下来,可忽然间,半勃起的阴茎被裴听颂握住,方觉夏快要丧失全部理智,他紧紧咬住嘴唇,呼吸不畅,唯一的思考都变成惴惴不安。裴听颂像个擅长凌迟的刽子手,掌心揉着粉嫩的前端,沾上滑腻性液,虎口钳住要害一点点向下,拨开脆弱的薄皮,挤压柱身。性快感直冲天灵感,脊背都是一阵过电的酥麻。 好想叫出声。 “哎等等。” 远去的脚步声回来。 “又怎么了?” “我手机忘拿了。” 裴听颂的动作慢得残忍,见他已经硬到极限,又松开了手,去舔他胸口。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啪地一声响后,房间再一次恢复黑暗,房门沉重地关上,但情欲也终于得以释放。裴听颂没了顾忌,野兽一样将方觉夏抵在柜中深吻,握着他秀气的阴茎越发快地撸动,压抑了太久,方觉夏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这个小小的衣柜像是一个隐秘的性爱盒子,里面装着不可言说的欲望。 感觉到方觉夏在他怀里颤抖起来,浑身又一次绷紧,裴听颂知道他快到了,可他并没打算这么轻易就让他去,于是用指圈箍住他的性器,让他没办法直接射出来。 他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射在里面怎么打扫呢?” 方觉夏信了,哪怕他忍到整个人打颤也信了。他浑身都蒙上一层汗,倒在裴听颂的怀里,不知是不是之前的噤声,他此刻竟然变得直白,“难受……” “在这里憋得难受?”裴听颂明知故问完,等他射精的念头褪下去,才将他抱出来,放到床上。逼近又回退的高潮抽去了方觉夏的体力,他疲倦地躺在床上,嘴角流出的唾液还在发亮,可他也无心羞耻,解开的浴衣就这样摊开,赤身裸露在床上。他是剥去花瓣后濒死的蕊芯。 松软的大床紧挨着落地玻璃,湖景夜色一览无余,简直就像是半个露天的房子。之前不觉得如何,情欲冲了头后再来看,几乎是情趣房间的最上等。裴听颂望了眼玻璃外的月亮,抽掉自己腰间的系带,衣服落下,他年轻而紧绷的肌肉一览无余。 “难怪他们说景观好。”裴听颂站在床边,弯腰握住方觉夏的脚踝,将他向外拖,拖到可以和他接吻,可以把他白生生的长腿盘在自己腰上,“太适合做爱了。” 裴听颂的话像是一枚点燃的火柴,丢到方觉夏的心上,然后燎起一整片原野。 他只能和裴听颂意乱情迷地交吻,乖巧地打开双腿,用那把人人称道的好嗓子呻吟给他听。他才是那颗熟烂的水蜜桃,被裴听颂的手指捅开,破口处流出粘稠蜜液,捅得愈深,愈快,水声就越盛。 指腹戳中敏感那一点,方觉夏整个人都拱起,柔韧的腰肢绷出肌肉线条,他粘腻地叫着裴听颂的名字,伸长了手臂想抱他。 “舒服吗?”裴听颂碾着要害,轻柔地吻他脸颊。 “舒服……舒服……”方觉夏早已心猿意马,侧过脸想吻他嘴唇,可又被裴听颂躲开,手指加重力道去揉肠道里那一点,坏心眼发问,“哥哥,这样会射的吧。” 方觉夏的小腹越发紧绷,感觉一股热流在血肉里发烫,“唔……想、想射……” “那可不行。”感觉他猛地收紧肠道,夹住手指,裴听颂便用另一只手握住的阴茎,也停了刺激他前列腺的动作。方觉夏又一次从攀上高潮的爽快中刹车,在他身下扭动挣扎,“真的很难受……裴听颂,你、混蛋……”他无力地在裴听颂胸口砸了一拳,反倒更加激起裴听颂的兴致,“我这是在帮你做射精管理,哥哥每次都被我操到射三四次,做完了还要怪在我头上。”他低头,舔了舔方觉夏胸口硬到鼓起的奶粒,“今晚就准射一次。” “不行……我真的难受,听颂……”方觉夏的声音都软了,“我好难受……” “我也是啊,哥哥,你看看我硬成什么样了。”裴听颂站在床边,抓着他的脚让他踩在自己的阴茎上,“感觉到了吗?” 足心踩踏着,几乎能感觉到上面暴起的淫筋,脚踝被握住的地方烧得发烫,方觉夏别过脸,羞愧地咬住嘴唇。 “想要射的话,自己抱着腿,张开让我进去。” 被情欲操控的方觉夏已经失去抵抗的能力,只能依照他的话去做。裴听颂半跪在床沿,扶着自己的性器抵上他扩张好的穴口,进入的瞬间方觉夏便叫了出来,那根又硬又粗的东西几乎要将他劈成两半,一半是克制清醒,一半浪荡淫糜。 硕大的冠头磨着湿滑肠壁往里推,直到囊袋抵上穴口,裴听颂像是奖励那样吻 了吻方觉夏汗湿的脸,“哥哥真棒,把我都吃进去了。” 说完他便飞快地挺动腰身,方觉夏抵着他的额头颠簸中呻吟,胡乱叫着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高,“啊、啊……”裴听颂忽然又缓下来,不求快,两秒一下,每一下都插到最底,方觉夏的呻吟也变了,猛地插进去,他就会叫出来,声音抛上半空,又骤然消失,继而是第二次,第三次。 “快点……听颂,听颂……” 裴听颂喜欢他在床上提出请求,因为他真的需要,所以他也如愿以偿地操他,把他插到像一只浪里颠簸的船,操到那双跳舞时才会紧绷的腿紧紧缠住他的腰,肉洞翻出嫩肉,嘴唇关不住舌尖。 手机忽然间响起来,震动将方觉夏从快感中硬生生拉出,剥离的感觉太残忍,可他没有办法,“手机……手机,听颂,有人找我……” “还能有谁?”裴听颂伸长手臂拿来手机,把屏幕举起来给他看,可下半身还在不断挺进,说话的时候都夹带着抽插的力道,“凌一,要接吗?” 方觉夏咬着下唇摇头,可裴听颂偏偏点了接通,还俯身将手机贴到他耳边,放缓了抽插的动作,舔吻他侧颈。 “觉夏?”凌一的声音出现,隔着电流和信号,稚气都朝他涌来,“你在哪儿啊,我还以为你来泡温泉了,怎么还没来?” 他的声音太干净,衬得方觉夏自觉淫乱,队友在找他,可他现在却在老幺的身下被他操到痉挛。 忍住呻吟,方觉夏极力想着借口,“我……我在影音室……” “你看电影去了?这个时候?小裴也在?” 凌一的声音很大,连裴听颂都听见,他故意凑到方觉夏的另一边耳朵,小声说,“看什么电影?明明是自己在演情色电影。” “嗯……”裴听颂插到最底,方觉夏差一点就握着电话高潮。他快死了,快被自己的羞愧折磨死了。 “好吧,那你看吧,我还想和你一起泡温泉呢。那我挂咯。” “嗯。”听到嘟声,方觉夏才终于解放,眼角忍出泪来,难受得对裴听颂又是推又是打。 “怎么?没能跟他们一起泡温泉很可惜吗?”裴听颂抽了出来,“现在去也可以啊,我不做了。” “你混蛋,王八蛋……”方觉夏的脸涨得发红,搜刮自己所有的脏话词库也只有这些毫无攻击力的脏话。 “你骂我……哥哥学坏了,我得罚你一下。”裴听颂直接将他翻过来趴在床上,手臂捞住他的小腹,让他脸朝着落地玻璃跪好,手掌拍了几下他的屁股,拍得啪啪作响。方觉夏的皮肤太白,一拍就留下红印,漂亮得很。”“你怎么哪里都这么漂亮?”裴听颂吻了吻他粉色的臀尖,“怎么样都好看。” 他的自尊心被拍碎了,玻璃碴一样扎在被涨满了性欲的心脏,一点也不疼,不难过,反而有种残暴的快感。 “哥哥,屁股撅高一点,这样插起来才舒服。”他吻了一下方觉夏的腰窝,然后俯在他后背,舔他耳后的柔软皮肤,用英文问他,“你知道这个姿势叫什么吗?” 方觉夏感觉自己已经快不行了,无法思考,“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蒙了层白花花的雾。裴听颂猛地插进来,让他想往前躲,可又没处可躲。 “Doggy style.是不是很可爱?”裴听颂吻着他肩下的蝴蝶骨,用那种天真无邪的语气说着最下流的话,“哥哥这样就像小母狗一样。”他的动作又快又狠,让方觉夏根本没有回击的能力,只能随着他叫,“太深了……听颂……” “叫我什么?”裴听颂握住他下巴,狠狠凿进去,“想好了再叫。” “啊……”方觉夏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倔强,想到昨晚他说过的话,便死也不愿意叫,只一味哼着。 “这么倔。”裴听颂像是早有预料,抬起身子,毫无慈悲地握住他的细腰,凶悍地挺进,操到方觉夏的腰都塌下去,操到他口齿不清,说话都变得含糊,头直往玻璃上撞,“听、听颂……唔……不要了,真、真的……”操得凶归凶,但裴听颂又舍不得他的宝贝撞着头,于是一边操一边把他往后拖,像拽着自己的猎物那样不松丝毫,“你说不要就不要。”他把方觉夏的两手折到背后,用一只手握住手腕。 方觉夏就这么成了一匹任他驰骋的马。起伏颠簸,他被干到失去了自我意识,逃不了,躲不开。炽热的欲望烧了个赶紧,他连灰烬都是粘稠的,混着液体,泪水,血,还是低落的腺液,分不清。 “外面风景多美啊,像不像在湖边做?可惜太黑了,我的哥哥看不清……”裴听颂的声音夹杂着低喘,往回抽着气,性感得要命,“哥哥只能感觉自己被操,什么都看不到。” 对,他看不到了,他是溺在情欲之湖的瞎子。只能感觉被插入的快感,只能听到交合的声音,他被涨满,被抛上了天空,再也不是自己了。 “啊……啊……要死了……”方觉夏开始胡言乱语,他脚趾蜷缩,想抱住裴听颂,却只能抓住床单,“听颂,不行了,别……” “死?不是不让我说这个字吗?宝贝怎么自己说了。”裴听颂握住他的阴茎,这动作令他害怕,方觉夏极力挣扎,害怕他再一次阻挡自己射精,鱼一样扭动。裴听颂压在他身上,“叫我,听话。叫得好听我就让你射。” 深入的每一下,粘稠的交合,裴听颂的哄骗,这一切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方觉夏最后的理智盗走。他眼泪淌出来,趴着被他侵入,肩膀乱晃,“老公,老公……求你了,让我射……好不好?” 裴听颂怀抱着已经被情欲折磨到疯狂的爱人,恨不能将自己完全地送入到他体内,插进去,在里面野蛮丛生,如果可以这样,他就能永远地寄生在他心上。 “好,好,让你射。”他将方觉夏捞起来,背靠着自己坐在他炽热的阴茎上,手指替他揉着囊袋,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脸,吻他的胎记,也吻去他的眼泪。 方觉夏跪在床上,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对着一片茫茫的冷湖,他主动上下颠簸,让这根东西在自己体内抽插,感觉裴听颂喘着热汽吻他肩膀,反复叫着他的名字,叫他宝贝,叫他哥哥,将自己完完全全射入他的身体。 得到爱人的一切,他也尖叫着射出来。 精液被玻璃阻挡,流淌着往下滑,好像要落到湖里。 于是湖中荡开涟漪。 躲藏在队友的眼皮下偷吻,比摊开一切白日宣淫还要令他胆颤。 裴听颂给了他太多戒不掉的惊心动魄。 第103章 柜门碎了 裴听颂特别喜欢结束后抱着方觉夏清理的过程, 给他洗澡也是一种乐趣。 这种时候, 方觉夏是完全依赖他的。 “腰酸。”方觉夏趴在浴缸边,说话声音很轻, 懒懒的, 令裴听颂产生些许被撒娇的错觉。 “我刚刚有点太狠了。” “你还知道啊。”方觉夏抬眼看他, 睫毛长长的,在浴室的光下格外分明。他有一张让人想要犯禁又想要保护的脸孔, 所以裴听颂才总是矛盾。 “对不起啊。”他像个犯错求主人原谅的大型犬, 坐在浴缸边给他擦头发。 方觉夏抓过他的手,“我又没说不喜欢……”偏巧看到他虎口的细小痕迹, 是当时他咬过之后留下, 痂早掉了, 但还是留下来一些浅色痕迹。想到裴听颂还不喜欢自己的时候,被迫照顾他的时候,就很可爱,于是忍不住亲了一下。 “真的吗?”裴听颂眼睛都亮了亮, “这意思就是喜欢!” 当然喜欢, 不然怎么会被拿捏得死死的。 被他追问, 方觉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又变了口风,说不知道,不许问。裴听颂知道他是害羞了,没继续逗他,“去泡温泉好不好?”裴听颂拂开黏在他额头的头发, 吻了吻他脸颊,等到方觉夏点头,他才把他抱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方觉夏很不习惯被裴听颂抱着去别的地方,年龄上的差距让他在某些方面总会有些固执的兄长尊严,但被照顾惯了,竟然也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 院子里的温泉水是乳白色,氤氲着热雾,很暖,身体浸入其中,每一寸肌肉都得到舒展。 “真舒服。”裴听颂靠在泉池边缘,仰头靠在青石板上,“我以后也要弄一个温泉在家里,做完之后……” 方觉夏听不下去,拿手捂住他的嘴,“闭嘴,你以为温泉是说有就有的吗?又不是你拿来杀鱼的游泳池。” 裴听颂被他捂着嘴傻笑,亲了好几口他柔软的手心,又伸手把方觉夏往自己怀里捞。两个人在池水中接了个缠绵的吻,然后胸膛贴着胸膛,面对面抱着。裴听颂的手在水下给方觉夏揉腰。 不知道为什么,贴着他就有种安全感,方觉夏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把下巴抵在裴听颂的肩上,整个人倚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又瘦了?”裴听颂手法轻柔,声音更温柔,“都是前段时间熬的。” “没有,”方觉夏歪了歪头,嘴唇抵着他侧颈说话,“我一直这样。” 裴听颂反驳,“谁说的,你瘦没瘦我掂一掂就知道,轻了不少,抱起来都没感觉。” 方觉夏忍不住轻笑出声,语气揶揄,“少吹牛……”刚说完,就被他摁到酸的地方,尾音变了调,有些软,“……这里好酸。” 这一声把裴听颂的魂都勾走,美人在怀,工作太难做了。 他要做一个无情的按摩工具。 “这样舒服吗?”裴听颂问。 “嗯……”方觉夏懒懒抱着他,像只温泉里泡到没骨头的树袋熊,“你是学过吗?这么专业。” 可不是。自打知道方觉夏腰不好,就天天在网上搜按摩视频,拿着枕头练了多少次手法才练成这样,生怕让他不舒服了。 “没有,这还用学吗?天才是不用学习的。”裴听颂大言不惭道。 温泉水浸着,方觉夏愈发松软,就像是红豆汤的年糕,懒懒浮着,神思困倦,听见裴听颂说刚刚见到他的那一幕,说他多么漂亮,像画里的人一样,想反驳,又懒得说话,就笑着听。裴听颂的声音很沉,贴在他胸口能感受到他每一个字颤动的胸腔共鸣。 “我以前喜欢那种高科技简约的住宅风格,黑白灰那种基调,就觉得less is more。今天我看到你站在院子门口,突然就发现,那样的一点都不好。”裴听颂轻柔地抚摩他后背,“只有最漂亮的地方才配得上你,如果哪天,我们隐退,提前过那种退休生活,我要请最好的设计师,把我们的房子布置得很漂亮,种满植物。” 他抬头望着温泉池水边的巨大银杏,“银杏好看,枫叶也不错,还有山茶,哦对,还有那种爬满一整面墙的藤本月季,最好是再有一片洋桔梗……” 方觉夏轻轻笑着,他昏昏欲睡。 想开花房吗,傻小子。 “我现在就能想象到你站在花丛里的样子。”裴听颂走了神,沉默了一会儿,起了阵秋风,零星银杏叶被吹落,其中一片不偏不倚落在方觉夏雪白的肩头。 裴听颂这时候才回过神,轻轻捻去他肩上的叶子,自嘲地笑了笑。 “你能想象吗?我以前最讨厌花了。” 方觉夏累坏了,在他的怀里睡过去。裴听颂久久没得到回应,才发现这家伙已经进入梦乡。 “这样都能睡着啊。” 怕他着凉,裴听颂只好把他抱出来,用浴巾裹好,进屋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让他好好睡。 床头隐隐传来些许清苦的香气,裴听颂开了灯,才发现这里摆着一盆很特别的花,花瓣是接近墨色的深红。不知是怎么,有一朵极盛的落在了盆外,裴听颂用手拿起来,手指捏着花茎转了转,又嗅了一下。 最后把它别在了方觉夏的耳边。 他睡着的时候有种静谧的美,深红色的花瓣衬得眼角胎记柔和。 好看到他忍不住偷偷拍下一张照片。 虽然自己的未来蓝图没能被对方好好听到,但裴听颂还是很满足。过去的他对家这个字毫无感觉,在外公走后,家被他等同为牢笼。 但现在,裴听颂却迫切地渴望能和眼前这人有一个家。 他比想象中还要爱他。 等到醒来的时候,方觉夏才发现自己在床上。床头的小灯亮着,柜子上摆了杯水。这是裴听颂的习惯。 他伸出一只手到被子外,又懒散地缩回来,喊了一声裴听颂,然后又在被子里蹭了蹭,忽然发现枕头边落了朵暗红色的花。 没多久对方就过来,还是穿着那套他过来时候穿的黑色浴衣,“醒了?”他伸手摸了一下方觉夏睡到温热的脸。 “我睡了多久?”方觉夏跟只猫似的,眯着眼。 “两个小时,现在是十一点。”裴听颂把床头的水端来,递到他嘴边。 方觉夏自己接过杯子喝水,还把那朵找到的花给他看。 “好看吗?”裴听颂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盆栽,“这个,不知道是什么花。” “山茶。”妈妈以前也种过,茶花很好认,这种颜色更是特殊。方觉夏把杯子递还给他,“这个品种好像是……”想着,他忽然间笑起来,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好巧啊。” 裴听颂的表情有些疑惑。 “黑骑士。”方觉夏把花插到他浴衣的领口,嘴角带笑,“一个不常见的品种。” 黑骑士。裴听颂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生活之所以令人留恋,就是因为藏了太多这种美丽的巧合吧。 “我决定了,别的不说,方觉夏和裴听颂的家里一定要种黑骑士和白桔梗,这两个少不了。”他孩子气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然后将花取下,放在桌上,揉了揉方觉夏的头发,男孩和男人的转换在他身上总是一瞬间的事,“正好我刚刚叫了餐,起来吃一点。” 方觉夏喝了水,卷了被子转过去背对他,“还想睡。” “先吃饭。”裴听颂说完起来就走,听见动静,方觉夏还扭头悄悄看了一眼,原来他是弄了个小桌案,搬过来放到床上。 菜也都是很精致的菜,一小碟一小蝶,足足有六七盘。 “快吃吧。” 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方觉夏忽然发现他手上有一处红红的,像是被烫了,“这里怎么回事。”他拿筷子点了点,“烫着了?有没有冲凉水。” “哦,刚刚……”裴听颂一下子没想好借口,干脆说了,“本来是煮面给你吃的,被面汤溅了一下,不过感觉煮得也不是很好吃,就叫餐了,来得也很快。” 盯着那一小块红色,方觉夏忽然说,“可我想吃面。” “啊?” 方觉夏冲他点头,“我就很想吃面,你快去帮我端过来。” “真的不好吃,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 “但我想吃啊,快去快去,这次不要烫到手。” 拗不过他,裴听颂只好一边念叨一边走过去端来自己失败的作品,“少吃点,多吃菜。” 方觉夏的胃口一向不算太好,可吃他煮的面却特别香。裴听颂一直往他碗里夹菜,让他一起吃。 “你煮的面很好吃。”方觉夏认真说,“过生日那次也很好吃,以后还会给我煮吗?” 裴听颂笑了出来。 还真是个好哥哥。 正吃着,方觉夏的手机又震了震,裴听颂替他瞟了一眼,“你室友又来了,这家伙真够黏人的。” “你连一一的醋也要吃吗?”方觉夏嘴角含笑,确认了一下消息。 “谁说我吃醋了?”裴听颂死不认账,“就他这醋,充其量是个苹果醋。当饮料喝都嫌没劲。”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方觉夏放下手机,“他说他们在路远的房间玩游戏,问我们要不要去。” 裴听颂知道方觉夏有点想去,他现在都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于是拿吃饭交换,跟哄孩子似的,“你把这个鸡蛋羹吃完了我就去。” 鸡蛋羹吃完。更深露重,所幸裴听颂的行李都在方觉夏的箱子里,两人正好一起换上厚实点的衣服,去到路远住的位置。刚进院子就听见他们的笑声,路远的房间有点和风,拉开门,方觉夏差点没认出来凌一,脸都被画成花猫了。 “你怎么弄成这样?”方觉夏上手搓了两下,也搓不掉,还弄到自己手上。 “他们欺负我!”凌一一把就往方觉夏怀里扑,被裴听颂拎着衣领弄开。 盘腿坐在地上的路远仰着脖子说,“你们可小心啊,这家伙刚刚喝了酒,小心他乱亲人。” “我亲你了吗?!”凌一红着脸反驳,“我就喝了一点点。” 路远嘁了一声,“你亲的还少了,嘴巴跟吸盘似的,脖子都让你嘬得通红。” 贺子炎毫不留情地大小,“你可小心点,到时候被拍到还说你搞对象。” “就是,冤死老子了。” 方觉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头瞟了眼,心虚地检查有没有明显的痕迹。 “过来坐啊。”江淼拉过来两个榻榻米坐垫,随口问了句,“电影看完了?” “啊?嗯……” 路远也说:“刚刚我和凌一还去接你了,看着天黑了怕你过不来,没想到去看电影了。”可他突然想到什么,“等一下,我们六点多过去的时候,你手机还在床上,怎么后来打给你,你就在影音室了?” 这个拙劣的谎言被当面拆穿,方觉夏直接自爆的心都有了。 自爆算了。 “其实……” “你傻啊。”凌一推了一把路远,直接把他推到贺子炎身上,“肯定是没带手机,又回去拿了呗。没手机怎么行啊。” 裴听颂差点笑场。 真他妈神队友。 贺子炎偷偷拆开一份凌一带来的妙脆角,“你们看什么电影去了?” 方觉夏一愣,眼睛下意识往裴听颂身上瞟,想着他应该不会吭声,于是自己随便想了一个。 “低俗小说。”/“La La Land.” 默契地开口,不默契的答案。 果然还是露馅了。看着队友们微妙的表情,方觉夏的微笑僵在脸上。 怎么办?要怎么解释? “啊!”喝得半醉的凌一小海豹一样啪叽拍了一下手,“你们原来不在一个影音室看的啊,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看的呢。” 裴听颂被凌一自我脑补的能力惊到了。 其他人也不拆穿,方觉夏只能干笑,顺便转移话题,“你们刚刚在玩什么?好玩吗?” 江淼把手边的扑克牌推到一边,“他们之前玩斗地主,凌一老是输,就不让我们玩了,你们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准备玩真心话大冒险。” 贺子炎伸了个懒腰,“对啊,我们很久没有玩了。” 以前他们刚出道的时候,很糊,没那么多工作,经常在周末聊天到半夜,玩到半夜,和大学时候的男生宿舍一样。 “那转瓶子吧,简单方便。”路远拿出一个喝空掉的波子汽水瓶,放在地上,招呼着让他们围坐好,准备转瓶子,“开始了啊。” 第一下,瓶口停在了贺子炎的角度,他选了真心话。路远递上来两个之前就准备好的惩罚盒,一个是真心话,一个是大冒险,里面都是他们四个写好的纸条。贺子炎随手一抽,拿出来说,“你的恋爱取向是……” 他没怎么看懂,还以为是说性取向,“哦,我泛性恋。” “什么乱七八糟的。”纸条是路远写的,“我这意思是你恋爱时的取向,就喜欢什么样的人。” “赚了。”裴听颂挑了挑眉,“自爆性取向,应该开直播的。” “哦这意思啊。”贺子炎大大咧咧道,“长得好看的,腿长的,性格就善解人意的。” “你这也太没劲了。”裴听颂嫌弃,“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录节目呢。” “怎么,你小子想听床上的取向啊。” 方觉夏耳朵一红。 裴听颂嘁了一声,“谁想知道你床上的取向了,变态。” “肯定没你变态。”贺子炎怼回去。 “咳。”方觉夏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见大家都看向他,干笑道,“妙脆角有点咸……” 也是巧,第二轮的瓶口正巧就停在了方觉夏的面前。他纠结了一下,准备选大冒险,可又听凌一趴在他肩膀上说大冒险有很多变态题目,于是又改口说要真心话。 抽了一张,拿出来一看,脸都红了。 “我看看是什么?”江淼从他手里拿过纸条,噗地一下笑出来,“这肯定是子炎写的——第一次有性经验是几岁的时候?” “哦哟。”路远立刻起哄,看着方觉夏耳朵红彤彤的,“觉夏你该不会还没有过那什么吧……” 要不还是顺着他的话说谎吧。 “不许骗人啊!”凌一指着他的裤·裆,“骗人的话鼻子会变长!” “你丫鼻子长那儿啊。”裴听颂拍开他的手,替方觉夏捏把汗,不过他还是觉得,方觉夏绝对不会说的,他脸皮比桃子皮还薄。 “嗯……”方觉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二十二岁……” “操!”路远惊地嘴都长大,“居、居然?” “Wow,那不就是不久前?”贺子炎啧了几声,又和江淼交换了一个眼神,“自己的那种不算啊。” 方觉夏没吭声,整个人像个烧开了水的小水壶。 凌一惊到向后倒去,然后又爬起来,“跟谁啊!觉夏你!你跟哪个女生!” “哎不带追问的啊。”护妻狂魔裴听颂手动催促路远继续转瓶子。 第三个轮到路远,他快刀斩乱麻抽了真心话,结果问题是,“上一次接吻是什时候。” “草。”他把纸条一扔,“半小时前,被凌一亲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惨了。” “被我亲是多么光荣的事啊!” 路远推开凌一,继续转瓶子,手一松,玻璃瓶飞快地转起来,转了好久。凌一忍不住骂骂咧咧,“你转这么猛干嘛啊,我眼睛都晕了。” 方觉夏忍不住笑出来,谁知凌一自己伸出手摁住了瓶子,瓶口正好对准了裴听颂。 “我去,你故意的吧?”裴听颂差点儿没站起来揍他,“这不算。” 凌一不依不饶,“凭什么不算?!” “我跟你一个醉鬼没法讲道理。”裴听颂看向其他人,“这不能算吧。” “行行行,”团霸和醉鬼,两害相权总得取其轻,路远把凌一的手拿开,“小裴你自己转一次。我替你捉着他的手总可以吧。” 裴听颂这才满意,相当帅气地一转,瓶子飞速转着,凌一嘴里疯狂念叨着裴听颂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意念太过执着,这瓶口居然晃晃悠悠地……又一次对准了裴听颂。 “这也太邪门了!” 方觉夏抱着一个抱枕,笑到头都要埋进去。贺子炎五根手指头插着妙脆角,用自己的“爪子”指着裴听颂,“你就认命吧老幺。” 江淼也不帮他,“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裴听颂虽然已经万念俱灰,但想到真心话指不定有诈,大冒险总不至于泄露什么秘密,于是用极度不配合的表情说:“大冒险。”然后顺从地从队长递过来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条,又带着气丢给了身边的贺子炎。 “让我看看我们小裴抽到什么了啊。”贺子炎眯着眼睛,十分失望地说,“嗐,这也太不刺激了。”说完他把纸条展开放在地上,念出上面的内容,“把你手机里最新一张照片展示给大家看。” Fuck. 裴听颂知道自己手气差,没想到能差到这种程度。 五双眼睛都瞪着他,裴听颂喉结滚了滚。 “不是吧,看个照片都磨磨唧唧的。”路远拿小纸牌飞他,“该不会是你的裸·照吧。” 凌一和贺子炎也跟着起哄。方觉夏却隐隐觉得不对,心里犯嘀咕。 该不会是裴听颂偷拍的他的裸·照吧。 完了完了,千万别是。 在激将法之下,裴听颂只能把他的手机拿出来,翻到最后一张图前一张,准备作弊,拿出来给他们虚晃一眼,“喏,拍的马。” 结果手机被凌一抢走,裴听颂赶紧伸手抢回来,拉扯之下手机竟然掉在地上,屏幕最后停留的画面,就是他不久前拍下的照片。 山茶花和方觉夏的睡脸。 “……” 众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方觉夏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用自己怀里的抱枕摁在手机上,就像是电视剧里情急杀人的变态,用枕头活生生捂死一个无辜的被害人。 一张照片,六个各怀鬼胎的男生,谁都不吭声。 最后还是凌一打破寂静,“嗝。”他指了指抱枕下的手机,“那个人是谁啊,怎么、怎么长得那么像觉夏啊。” 方觉夏生平第一次知道羞愤欲死是什么感觉了。 路远只觉得脑袋疼,他两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等一下,让我捋一下,头晕。”他瞄向裴听颂,“所以你手机里最后一张照片是睡着的觉夏……为什么?不是,这是什么情况?!操,这是真的!我没做梦??你们谁掐我一下!” 这漏洞百出的一晚终于磨掉了方觉夏最后的挣扎。 “真心话。”他拿起波子汽水的瓶子,瓶口冲着自己,后来干脆举起来当话筒,“你们……”方觉夏咽了咽口水,“你们听了不要被吓到,如果有谁接受不了的,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关系。” 裴听颂一愣,感觉狼队友要自爆,有点方,“哎不是,你……” “我和小裴谈恋爱了。”方觉夏垂着眼睛,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大家再一次陷入沉默中。 糟糕,他们肯定接受不了。方觉夏的手指紧紧攥着玻璃瓶。 当然了,换谁谁接受得了啊,朝夕相处的队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地下恋情,换了他也接受不了啊。 “没关系……”方觉夏低声说,“这件事本来也是我们不对,从一开始就瞒……” “卧槽!我赢了!”贺子炎一下子跳起来,手指头上的妙脆角美甲都掉了,激动地拿脚踢路远的肩膀,“快点快点,一百块,拿来,愿赌服输!” 本来他的反应就已经够让方觉夏惊讶了,结果凌一直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得他和裴听颂默契地一抖。 “呜呜呜觉夏!你怎么可以真的被他泡到呢!你怎么可以……嗝!啊呜呜呜呜……” 贺子炎一个抱枕扔在凌一头上,“你也给钱,赶紧的!” 被砸到后的凌一瞬间忘了哭,打了个嗝,然后一边哭一边摸着身上的手机,模仿着ai的声音,“支付宝到账,一百元。” “不是,等等,”这混乱的出柜场面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裴听颂抓住贺子炎的小腿,“你们在干嘛?” “就前段时间,你俩经常黏一块儿,本来还以为是营业CP,结果你们私底下都分不开,还一起去你公寓那儿,我就觉得不对劲。”贺子炎坐下来,“我们几个就打赌,路远和凌一说你们就是朋友关系,不可能来真的。我和三水觉得有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也没准儿,然后我们就打赌了呗。” 说完他又咔嚓吃了一口自己的“美甲”,嘲讽道:“你们这柜门比我的妙脆角还脆皮,一碰就碎。” 路远一脸老母亲表情抹了抹自己的眼角,“两百块换搞到真的,这钱给得舒坦。” 裴听颂听完背后故事,第一反应却是,“不是,我就只值一百块?” “这是重点吗……”鼓足所有勇气的方觉夏看到赌场风云后只想掉线。 “对啊,重点是我们赢了。”江淼微笑着提醒,“还有我的,别忘了给。” “淼哥你怎么能带头赌博呢?”裴听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淼心满意足地收了微信红包,“稳赢不输的事怎么能叫赌博呢?” “绝了,这是个什么团。” 老幺背着四个哥哥跟队内门面谈恋爱,剩下四个背着两个小情侣赌营业是真是假。 凌一还沉浸在失去了美人室友的悲伤中,哭着就要往方觉夏怀里钻。裴听颂一把扯开他,“老子忍了你很久了,现在知道了还敢抱他。” “我就要抱!你这个小畜生你把我的觉夏抢走了!” 方觉夏尴尬地给他擦眼泪,手里的纸被裴听颂揪走扔到凌一脑袋上,“你才畜生。” 路远突然灵光乍现,一拍脑门,“操。” 他扯来桌边的台灯,对准了嫌疑人方觉夏和裴听颂,开启四堂会审模式。 “所以你们刚刚究竟干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远远,听妈妈的,别问了。妈妈怕你承受不了这暴击。 第104章 颁奖表演 怎么又转回来了。 “我们……”方觉夏此刻恨不得能直接猝死, 脑子里甚至冒出咬舌自尽方案的可行性。 凌一也打起配合来, 拿着波子汽水瓶子对准了裴听颂他们,“对!老实交代!” 裴听颂抢走他手里的瓶子, “交代你个头啊。”说完他看向路远, “不是吧, 你真的想听啊?” 路远一手捂心口,另一只手还扶在台灯上, 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 还咽了咽口水,“你尽管说好了, 哥哥受得住。” 瞅了眼贺子炎和江淼, 两人都是一副笑而不语看好戏的表情, 裴听颂挑了挑眉,“那我可真说了,需要细节描述吗?” 路远一拍大腿,“赶紧的!” 瞟到方觉夏红透了的脖子和灵魂出窍的表情, 裴听颂知道他不好意思, 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 于是笑了笑,一把将自家宝贝哥哥拉到怀里,“做梦吧你。一天天的脑子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了没干什么了。” 方觉夏还以为他真的要说,所以被拽过去抱住肩膀的时候,他都愣住了。 “不可能。”路远指着裴听颂, “你俩刚刚连看电影的口供都对不上,肯定是唬我们的。” “是啊。”裴听颂耸了耸肩,“我们是没去看电影,这么大一园子,逛逛还不行啊。” 凌一打着结巴问:“那、那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去泡温泉?” “还用问为什么吗?”裴听颂歪了歪头,“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男朋友不穿衣服的样子。”说完他还把方觉夏的衣领直接往上拽到下巴那儿,“一丁点儿都不行。” 方觉夏把他的手拍开,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反正都摊开了,我们就再说明白一点。”裴听颂拎着汽水瓶子一个一个指过去,“以后你们和方觉夏的CP都不许营业了,从今往后全部be。” “嗬,真霸道。”贺子炎抱着自己右腿膝盖直摇头,“梦回辛丑条约。” “凭什么啊!”凌一不乐意了,“在你们那个听觉之前,我和觉夏的CP人气可高了!”说完他就想抓住了方觉夏的手,又开始耍酒疯,“觉夏你不跟他走行吗我唱歌养你!” “边儿去。”裴听颂直接掰开凌一的手,“我不唱歌都能养他。” “哎哎哎,”路远清了清嗓子,“虽然我嗑听觉,但是你说归说不要谈钱,本贫穷青年有被内涵到。” 贺子炎像个拍卖现场的大佬那样抬了抬自己插了妙脆角的高贵的手,“加一。” 凌一打了个嗝,忘了之前说了啥和被说了啥,只顾着跟风,“加一。” 方觉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裴听颂的怀里挣脱出来,小声说了他一句,“别闹了。” “好好好,”裴听颂当然惯着,“这个问题过了啊。” 一直没跟着胡闹的江淼这时候却开口,“这么快就要过吗?不跟我们坦白一下你们恋爱的经过?”他面带微笑,“比如……谁追的谁?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路远立刻鼓掌,“队长不愧是队长!” 凌一也跟着鼓掌,“好!” 裴听颂侧头问老婆,“这能说吗?” 方觉夏立刻撇过头,“你问我干什么?” 这意思就是能说。裴听颂get到之后大方坦白,“我追的他。在一起是什么时候……我从舞台上掉下去手受伤,他去医院照顾我的那天在一起的。” 江淼听完,朝歪倒在地上听故事的贺子炎伸出手,“我赢了,给钱。” 剩下四个人一头雾水,看着贺子炎叹着气给队长转账。 “What?”裴听颂满脸迷惑,“你们究竟还打了几个赌?” 可能比他们私底下建的群还多。 收到红包的江淼心满意足,“没有啊,我俩都觉得你们真的在谈,但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恋爱这一点有分歧,贺子炎说是觉夏生日前后,我说更早,然后我赢了。”说完他看向觉夏,故意笑了笑,“但是我没想到这么早啊,我以为觉夏会好好磨一磨才肯答应呢。” 方觉夏被他说得红了脸愣在原地,又埋头吃薯片,咔哧咔哧仓鼠一样。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觉夏的,之前不还信誓旦旦跟我说你觉得恋爱很无聊吗?什么时候告白的?”躺在地上的贺子炎拿脚蹬了一下裴听颂。他自觉输得不甘心,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突然间想到什么,贺子炎便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小子该不会是受伤之后趁虚而入吧,打同情牌让善良的觉夏没办法拒绝你才勉强答应的对不对?” 裴听颂白眼一翻,正想说你在说什么屁话,谁知被抢了先。 “不是的。”一直掉线的方觉夏这时候居然出来反驳,“我不勉强,我喜欢他才答应的。” 这一记直球把在场的几个男青年都打得懵逼了,懵逼过后又是一阵躁动。 “哇哦!!” “不行不行我听不下去了。” 路远往自己的嘴里塞浪味仙,“草,我是狗粮养大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方觉夏最后还是语塞了,下意识就去瞟裴听颂。 能被方觉夏当众说出喜欢这样的话,裴听颂此刻用飘飘欲仙形容都不为过,感觉已经到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人一骄傲了就什么都愿意说,觉得倍得意,“看见没,瞎猜就会被打脸。”说完他开始回忆,“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觉夏的……就是知道泄曲的那天,被梁若刺激了一下就发现了。” 凌一的小脑瓜都不够用了,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梁若?!为什么梁若会有戏份!等等,这剧、剧情为什么这么熟悉?” “因为梁若的号码是你给我找到的。”裴听颂提示。 “对!”凌一一拍脑门,“我的天!所以我我我……” “对,你是告白中间商。”裴听颂无视了这个发现自己差一点掌握剧本的小傻子,继续说,“梁若私自把觉夏约出去说话,我找觉夏的时候给梁若打电话,他一直没挂,让我听到了他对觉夏的告白。当时我就火了,我也不知道我气什么,就是特别气。” 江淼几乎能想象到老幺当时的反应,“原来是有人打了个样,把你的窗户纸也戳破了。” “反正我就发现,哦,原来我对这个人的感情还可以是除了友情之外的另一种形式啊。”裴听颂忽然正经起来,“所以接到他之后,我就表白了。” “草,这效率。”贺子炎真心为他鼓掌,“裴听颂你太行了。” 路远惊了,“所以觉夏就答应了?” 方觉夏立刻摇头,“没有,我、我当时没答应。” 江淼又问,“那你当时对他是什么感觉啊?和拒绝梁若一样拒绝了小裴吗?” 当然不是。方觉夏在心里说。 “不一样。当时听到梁若说的时候,只是有一点惊讶,因为我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感觉。”方觉夏垂着眼睛,说话速度很慢,“后来又听到裴听颂说,就……就真的懵了,被吓到,但是,但其实有一点,我说不出来。”他眉头皱了皱,然后又对江淼示弱地笑了一下,“我当时太乱了,根本没办法思考。他求我别太快拒绝他,我就没有一口回绝。” 凌一揉了揉眼睛,“觉夏你也太好说话了。” “不是好说话。”江淼脸上是看透一切的表情,巧妙地抓住了重点,“觉夏你刚刚说梁若的时候,直接就用了‘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感觉’这种表述,但一说到小裴表白,就开始语无伦次,明明你是最讲逻辑的人。你肯定那个时候就有点喜欢小裴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是吗?”被一眼识破,方觉夏有点不好意思,抱住自己的膝盖,低声说,“可能吧……” 但他突然又坐直了,扭头看向身边的裴听颂,嗔道:“不过为什么都是我一直在承认自己喜欢你啊。” 裴听颂一下子笑开,挑了挑方觉夏的下巴,“你们看,这家伙的脾气只撒在我身上。” 这暴击。 贺子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来了不来了,折磨我自己。” “我还可以!请继续!” “我当时为什么要把梁若的电话告诉裴听颂啊!我、我恨!” 队友们发着神经,裴听颂却还在在意方觉夏刚刚的提问,“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发现我们的关系?” 方觉夏眨了眨眼。 为什么…… 裴听颂拿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声说,“我喜欢你这件事还会有人看不出来吗,方觉夏。”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觉夏的心突然就乱跳起来。 果然在裴听颂身边,他很难保持稳态。 年少的男孩最难藏住心事,而最难藏住的心事就是喜欢。 知道方觉夏脸皮薄,经不住这么一直问,裴听颂护着他转移了话题,逼着他们继续玩真心话大冒险,好在坏运气都过去,几轮下来他俩都没中,倒是凌一最惨,连续几个大冒险,最后一个直接抽中[给羌哥打电话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的纸条。几个人仗着他喝得半醉,逼得凌一真打了出去。 程羌那头已经睡下了,一个电话惊醒,接通之后竟然是凌一哭着说自己有了宝宝。 其他几个人压住凌一,屏息凝气等待程羌的回应,没想到对方沉默了几秒之后,居然直接挂掉了。 “嘟——嘟——嘟——” 听着这忙音,大家放开了凌一。 “完了,凌一失宠了,怀宝宝都没人搭理了。” “你才怀宝宝!” 方觉夏憋着笑,“羌哥八成是以为自己在做梦,明天看了通话记录肯定会打回来的。” “哈哈哈哈哈对!” 江淼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跟羌哥说啊?” “看觉夏吧。”裴听颂说,“我都听他的。” 贺子炎冷笑,“你这个混世魔王也有听别人话的一天,真是一物降一物。” 方觉夏想了想,“我本来是准备这段时间说的,但是又有点担心,虽然羌哥说有恋爱不打紧,但是他可能也想不到是队内恋爱吧。” “那也是他一手促成的。”路远摇头晃脑,“其实不说也成,队内恋爱怎么会被抓包啊,问就是营业。” “我们会帮你们摁住柜门的!”凌一一脸肩负重任的样子。 裴听颂故意说,“就你啊,得了吧,不给我拿扩音器到处宣传我都每天感谢上帝了。” “我这次绝对不会的!”凌一非常郑重,喝醉酒之后傻里傻气的,大嗓门宣誓道,“我可以,我能行!” “好了你,”路远嗑着瓜子,“别吓到你肚子里的宝宝。” “哈哈哈哈哈哈!” 六个人在路远的房子待到了凌晨三四点,最先睡着的是凌一,本来还玩扑克牌,轮到他出牌了才发现这家伙已经趴在地板上睡着。路远把他拖到床上,给他盖了被子,又和其他几个喝酒聊天,方觉夏是个一喝就醉的,这次的酒度数高,都没给他醉酒发挥的机会就直接倒了,时间不早,剩下几个也准备睡觉。 裴听颂没怎么喝,抱着方觉夏去了另一个房间。也不知怎么的,方觉夏又清醒了一点,抱着他的脖子缠着他,一直问他喜不喜欢自己,裴听颂就乖乖回答。 “喜欢我你就要给我讲故事。” “好啊。”裴听颂把方觉夏搂在怀里,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给他讲Lily和小算盘的故事,讲到方觉夏睡着,他自己也睡着。 第二天大家都睡到了中午,下午去喂了喂孔雀。凌一不听劝,穿了件花里胡哨的镭射外套,引得好几只公孔雀追着他开屏,这一幕被路远拍下来,还发到了微博上,从此被粉丝戏称为“人间孔雀”。 离开温泉度假村,卡莱多又投入到繁忙的男团工作中,恋情的队内公开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只是裴听颂每天都要威逼利诱凌一换房间,但凌一誓死不从,还每天当电灯泡,一看见裴听颂往他房间钻,就跟着一起钻进去,挨着这对小情侣。 年末是娱乐圈工作最忙碌的时间段,各大颁奖典礼、电影节以及众多平台的年末晚会都扎堆在这个时间点举办,红毯上争奇斗艳,合影时百态尽出。过去的卡莱多在年末的时候一向没有姓名,别说上台表演,就连简单一张入场券都拿不到。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一年的Kaleido蹿红速度几乎无人能及,是绝对的年度焦点,加上红起来靠得是实力和才华,往往长久,谁都愿意结交亲近,以后好行个方便,就连电影节都邀请了他们参加,不过江淼是和剧组一起走红毯,剩下五个另外入场。 进场的时候,他们还特意排练了一遍新的开场白,这次没有队长喊一二三,变成了凌一,大嗓门一亮,瞬间有种喊麦现场的感觉。 “大家好!我们是——江淼的五个拖油瓶!” 就连手势K都变成了伸出来的五根手指。 现场瞬间笑翻。这一段也被放到了网上,转发出圈,#相声男团卡莱多#的词条又一次上了热搜,之前非常经典的梗也跟着一起放出,算是变相宣传了电影。本来只是一个小众文艺片,因为有了大热男团成员的加入,首日票房就已破亿,连导演都发微博感谢演员和观众。 影评逐渐释出,或许是角色适宜又有悲剧色彩,网上对于江淼的初次试水都给出了不错的评价,口碑不断升温。甚至有人预言江淼会被提名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角。 电影节一过,剩下的就是密集的颁奖礼,Kelaido关注度高,一年内手握两张爆专,几乎是横扫各大音乐颁奖礼。 “最近的邀请函真多到挑都挑不过来,好几个还得赶场子去参加。”程羌趁着他们合体拍完冬专主打的MV,在片场顺便说了说行程,“不过有一个撞了BMA,就不去了。BMA含金量最高,就是最后没拿奖也得参加。” 一说到BMA凌一就激动,“求求了,中一个吧,让我们欧一次吧。” “哪有这么简单的。”路远感叹,“BMA的评审是出了名的挑剔,之前从来都没有偶像团体入围过,咱们能被提名都已经是被金蛋砸中了。” 裴听颂顺着说,“可不是,官宣提名名单那天咱们的黑帖简直是井喷式增长,差点我就在微博骂人了我。” 方觉夏想到什么,扭头看他,“你不是已经骂了吗?” “欸?是吗?”裴听颂眨眨眼,好像找回点记忆,“哎呀骂多了记不清了。” 程羌叹了口气,“大家也不能这么气馁啊,要是真的能在BMA拿奖,你们就发达了。” 按照星图的策划,迷你冬专《Xmas&U》在12月25日圣诞节发行,这也是卡莱多的出道纪念日。巧的是,BMA这一年度的颁奖盛典也安排在了圣诞节,为了BMA舞台的第一次亮相,也为了给粉丝一个周年特别舞台,卡莱多remix 了《破阵》和《Last summer》,也准备了冬专新主打曲的首舞台。 自从官宣了Kaleido会出席BMA,粉丝就天天在官博留言,由于呼声太高,Kaleido的舞台又一向出彩,BMA特别延长了他们的表演时间。于是他们特意编排出一个intro,成员两两出场。贺子炎充当DJ和凌一合作非主打《Ice war》,江淼和路远双人舞,裴听颂则和方觉夏一起,演唱非主打《狩猎》。 颁奖礼的当天是直播,来的歌手和团体众多,开场表演是梁若退队后的七曜。方觉夏在后台听着,心中不免唏嘘。 “你冷吗?”裴听颂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方觉夏披上。方觉夏的演出服很薄,是有些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白色衬衫,外面披黑色斗篷。 方觉夏摇头,小声说,“我有点紧张。” 他今天化的妆很特别,为了搭配《狩猎》的风格,嘴角特意画出一段血迹,眼线也勾得很诱,用这样一张脸说这种可爱的话,有种怪异的萌感。 裴听颂把自己戴着手套的手伸出去,“给你咬一下,咬了就不紧张了。” “你今天才是吸血鬼好吗?”方觉夏说的是裴听颂的妆发,不过他习惯性看到手套就想摘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条件反应。可刚扯了一下,就被裴听颂拦住,“别闹,一会儿要上台了。” 好吧。方觉夏在心里放过了他。 后台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下子就顺到了他们。趁着灯光暗下来,舞台完全漆黑的时候,他们六个人通过升降台上场,贺子炎和凌一在舞台的最左边,江淼和路远在最右,裴听颂和方觉夏则在最中间。 音乐声响起,先是左边的聚光灯亮起,凌一一开嗓,台下的粉丝就爆发出惊人的尖叫。 方觉夏始终在一片漆黑之中,听着队友们的表演,裴听颂抓着他的手腕,直到听见工作人员在耳返里准备切机位的时候,他才松手站开。 最中间的聚光灯亮起,还没开始,尖叫声就已经如海浪一样朝他们涌来,裴听颂握手麦一旁走出,这次并没有出现他一贯的嘴炮式rap,而是有些慢的节奏,配上充满了仪式感的音乐,甚至有种病娇感。 “从我指尖里渗出的热浪,在你脊背这山脉上流亡。” 他的手扯开衣领,“颤栗的毛孔咬紧我不放,谁神经末梢在尽情抓狂。血管滚烫,腥甜岩浆。你说你要我,想要我释放。” 语速跟随beat加快,他挑了挑眉,“放谁的血来掩盖我欲望,望一眼你就能挖走我心脏。” 伸出食指打着圈,裴听颂勾起嘴角,“Keep you high,round and round. 厮磨曲线,不够抽象,动物的本能怎么会说谎,再神圣都该被龌龊来弄脏。” 音乐变化,最中间的另一盏聚光灯亮起,身披黑色斗篷的方觉夏出现,开始了hook部分。 “你要为我烧光热血。” 方觉夏在很多人的心中都和禁欲挂钩,连唱腔也都是空灵的,不落地。他很少用这种含着气的迷幻唱腔,每一个尾音都勾人,像一个技法娴熟的勾魂者。 “要为我一吻湮灭。” “为我力竭。” “在我的身体里覆灭。” 他的手抬到肩头,褪下黑色的斗篷,露出完整的面貌。 “谁让你,爱上一场狩猎。” 音乐再一次变化,remix后的收尾承接了一开始贺子炎和凌一的《Ice war》,裴听颂用他极富磁性的音色开始念出英文念白,也是《Ice war》开头intro的歌词,但被他们改编成中世纪的风格。 “I’ll be your wicked resister.” [我会成为你棘手的反抗者。] 方觉夏用花腔吟唱的技法唱诗般为裴听颂和声,如同沉吟圣经,飘如谪仙,和之前那个勾人的唱腔完全判若两人。 “your unbroken martyr.” [你坚不可摧的殉道者。] “your faithful warrior.” [你忠诚的战士。] 他本是一步步朝前走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朝他走来的方觉夏,“No.” “Ain’t your innocent younger lover.” [不,我才不要做你天真无邪的年轻爱人。] 镜头下,完成一场狩猎后的裴听颂与方觉夏狭路相逢,他握住了哥哥的下巴。 “I’m your fucking dirty master.” [我要做你下流至极的拥有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首没写完整的歌词,就不放在作话啦 btw,男歌手是可以唱花腔的(可以搜索一下)不过严格意义上专业的声乐分类里没有花腔男高音,只有花腔女高音,对应的是假声男高音。但文里的花腔是通俗意义,指美声唱法里一种华丽灵活的高难度唱腔,现实也有很多男高音歌手擅长这种技巧,这样写方便大家理解这一段是什么样的假声转音。 第105章 奖项颁发 这一幕令台下的粉丝沸腾。 方觉夏抬眼, 挑了挑眉, 眼尾的红与眼神中的高傲糅合在一起,呈现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松手之后的裴听颂勾起嘴角, 走位到方觉夏身边。在鼎沸的欢呼声中, 剩下的四位成员也从不同方向走到舞台的中央。灯光全部亮起, 布景宏大,六人集结成团。 BMA的年度颁奖礼是音乐界最重要的盛事之一, 无论是音响效果还是舞台布景都是业内顶级。这也是Kaleido出道以来第一次登上这么盛大的舞台。 他们先是表演了冬专新曲《Xmas&U》。这首歌的风格和二辑、夏专都不太一样, 更加有冬天的感觉,是混合了蓝调爵士的风格制作的一首舞曲。Kaleido全开麦实力超群, 一首歌唱完紧接着就是remix版本的《破阵》和《Last summer》, 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 全新的编曲让《破阵》这首爆曲有了新的生命力。卡莱多的魅力在于现场的实力和感染力, 只要他们站在台上,无论是多么大的舞台,气氛都能被带动起来,仿佛是他们的团体演唱会一般。台下的观众会不自觉跟着他们挥舞手臂鼓掌, 甚至是合唱。 破阵中间dance break部分的solo依旧保留, 但这一次的音乐不再是单纯的古筝独奏, 而是重新做了混音的电子乐,舞蹈也不是打歌舞台时的古典舞,而是新编的六人齐舞。 音乐变奏后,方觉夏将系在袖口的黑色长巾取下来,蒙在自己眼前,系于脑后。 自从所有人知道他夜盲的隐疾后, 很多网友都想知道他是怎么练习到不出错的程度,也有很多人质疑,说他不过是轻微的程度,为了炒作刻意夸大事实,假装自己在昏暗舞台上真的看不见。 事实胜于雄辩。 方觉夏决定在BMA的舞台上蒙眼跳舞。 这个决定如果换做是一年前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做出这种失败率极高的决定,实在是太冒险。 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方觉夏了。 蒙眼的举动再一次引发了整个会场的欢呼和尖叫,没有人想到他们会有这么特别的一个环节。 视野里一片黑暗,没有舞台,没有队友,方觉夏摒弃掉海浪般向他涌来的欢呼声,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音乐声中。 他在黑布之下闭上眼,回到了熟悉的练习室。 大家的衣服都被汗水淋湿,他们在说话,在喊方觉夏的名字。 “记得我的位置吗?别撞到我哦。” “你不要吵觉夏啦。” 每一个人完整的面貌都渐渐浮现出来,记忆开始投射出影像。凌一、路远、贺子炎、江淼…… “他绝对不会搞错的。” 还有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裴听颂。 心脏一瞬间平复下来。舞台上,蒙眼的方觉夏几乎就像是完全能够正常视物一样,每一个动作力道精准,控制力和爆发力都非常惊人,就连六人的复杂走位,他都可以毫无差池地完成。 起初,台下呼喊的更多是kaleido的名字,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呼喊着方觉夏,一声高过一声。 他用事实向所有人证明,哪怕无法视物,他依旧是这个舞台的中心。 直到dance break的最后一个小节到来,走位到他身后的裴听颂伸出手,瞬息间取下那条黑色长巾,在紧接着的rap中绕到他前面,对准镜头,而那个长巾则被他塞进前襟的口袋。依旧是惯例那样,匪气十足的老幺带着哥哥们走到舞台的延伸台,六人六色,也正好有六个延伸台,大家一起演唱最后一段副歌。 “听我一曲破阵。” 这一句唱完,比原版更震撼的电音drop冲出,全场瞬间化作蹦迪现场。 快要结束,他们从舞台的四面八方回到中间,方觉夏站在C位,绚烂的灯光打下来,连额角的汗珠都在发光。一个旋转的走位中,他从裴听颂的西装前襟中抽出那条黑色长巾。就在队长江淼唱完自己的部分后,镜头对准了方觉夏的脸。 “我行之路为无路。” 他抬起手,用那个黑色长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汗湿的头发有种莫名的性感,可眼神却是冷的。手指松开,长巾飘摇坠落。 “且任你埋伏。” 落下的都是方觉夏黑暗的过去。 镜头里的他勾起嘴角。 未来只会是一片光明。 这场酣畅淋漓的组曲让台下的所有人都为之折服,哪怕这里面许多观众都不是卡莱多的粉丝,但实力是可以说服一切的。 一下舞台,刚刚还在舞台上又酷又A的六个男孩子一下就现了原形。程羌在后台替他们战战兢兢,一看到几个人好好地回来了,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你们太棒了,特别棒,我在后台都听得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凌一猛地抱住程羌,说自己刚刚差一点紧张哭,“终于可以好好看别人表演了!” 贺子炎像个老年人一样活动着自己的颈子,“我刚刚差点扭到脖子,吓我一跳。” “哈哈哈谁让你一直在车上睡觉!” 方觉夏却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有种浑身畅快的感觉,哪怕接下来他们没有获得奖项,方觉夏也觉得很值得。至少他终于敢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独自在黑暗中练习的样子呈现给所有人看。 从小文手里接过水,裴听颂将瓶盖拧开,递到方觉夏的手中,“喝点水。” 方觉夏嗯了一声,接过水之后没直接喝,而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表情真诚到有点可爱。 “谢谢你。” “干嘛?”照顾方觉夏已经成为他下意识的举动,突然被道谢,裴听颂还有点不习惯,“不就一瓶水吗?” “不是。”方觉夏笑着对他说,“我说的是你之前让我蒙眼表演的提议。” 当时是裴听颂在开会时向程羌和陈正云提出的,在那之前,方觉夏根本都没有想过要这样做。但他听见裴听颂说他真的可以,他不会失误,也听见其他的成员给与他完全的信任。 所以当陈正云向他确认是不是要采取这个方案的时候,方觉夏第一次给出了自信而肯定的答案。 没问题,我可以。 “这个啊。”裴听颂笑起来,“你应该谢你自己。”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努力。 说完,他又用玩笑掩盖过这样稍显沉重的话题,“而且我只是满足自己小小的某种癖好而已……” 方觉夏正喝下一口水,被他这话呛住。刚刚还安静乖巧的笑脸一下子就变了,含着水带着气推了他一把,“唔唔!” “对啊我就是流氓。”裴听颂完全可以听懂方觉夏骂他的话,并且毫无廉耻地笑起来。 以最快的速度变换了更加正式的西装造型之后,卡莱多从后台来到台下的明星观众席,坐到他们的座位上,台上已经换了其他的歌手表演。他们只看了两场,颁奖部分就已经开始。一个一个奖项颁发下去,几家欢喜几家愁。 方觉夏其实并不在意这次能不能获奖。他习惯了做任何事都把心理预期降到最低,把能动性调高,这样一来他才能更加平静地接受挫败,当成功将临时,也可以多出一份惊喜感。 Kaleido在这次评选中一共获得了四项提名:年度最佳编曲奖《Last summer》、年度最佳作词奖《破阵》、年度专辑《Last summer》以及年度最佳团体奖,提名数量是全场第三位,团体第一位。对于第一次入围BMA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高的起点。 等了很久,终于到了第一个有他们入围的奖项,年度最佳编曲奖。 “这个奖项真的云集了很多特别优秀的编曲制作啊,还有一些是相当大牌的国外制作人的作品。”颁奖人拿着装有结果的信封,“先让我们看看有哪些作品入围吧。” 大屏幕中一一出现作品片段,《Last summer》的MV也掺杂在其中,出现的时候现场的粉丝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贺子炎很紧张,但他的紧张不会表现出来。凌一就不淡定多了,甚至已经开始抖起脚来,江淼摁住了他的膝盖,轻声提醒他看镜头微笑。 看了看其他入选的作品,方觉夏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客观的判断,所以当颁奖嘉宾说出其他作品的名字时,他没有太意外,只对贺子炎说,“没关系,入围已经很厉害了,你还有很多很多进步空间。” 贺子炎点了下头,脸上并没有失望的表情,反而还很轻松地笑了笑,“那当然。” 很快,他们入围的第二个奖项——年度最佳专辑奖也开始了颁发,不过很可惜,他们再一次惜败。 方觉夏的心态很稳,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获奖的是一位在乐坛资历非常深的solo女歌手,整张专辑集结了海内外最高级别的制作人,不拿奖都说不过去。 他们的《Last summer》尽管也获得了非常不错的乐评,但毕竟是自产自销,又是一张只有四首歌的迷你专辑,输得倒也不算冤。 连续两个奖杯离他们擦肩而过,凌一还是有点失望的,“我们不会今晚都上不了台吧。” 路远却说,“那挺好的,我怕你一上去就哇哇大哭,太丢人了。” 裴听颂也点头,“附议。” 镜头扫过来,六个人又露出微笑。 几个奖项颁发过后,中间又穿插了两场表演,其中就有翟缨的那个团。有趣的是,她们似乎也做了新的编曲,混了好几个大热团的热单,还cue到了Kaleido《Last summer》的副歌。 坐在台下的卡莱多自然也非常热情地跟着她们做出舞蹈动作。之前翟缨回归的时候,方觉夏看过她们的MV,中间标志性的舞蹈动作他都已经学会,虽然坐在观众席,但他还是配合着随台上的她们做出手部动作。 “跳得很好嘛。”裴听颂歪了歪头,凑近点逗他,“可以上台了。” 方觉夏瞟了他一眼,没搭理。 “我要是拿了作词奖你就跳这个舞给我看好不好?” “拿到再说吧。”方觉夏嘴角藏不住笑。 这些都被专注于拍他的站姐记录下来。 颁奖重新开始,主持人上台开始了串讲。 “接下来是一个非常重量级的奖项。” “对,重量级的奖项当然也要有一个重量级的颁奖嘉宾了。”女主持人笑着卖关子。 男主持人配合道,“他的名字在我们华语乐坛真的可谓是掷地有声。” “现在应该不属于华语乐坛了,”女主持人笑道,“应该是商界。来,让我们欢迎颁奖嘉宾——李落!欢迎李总!” 竟然是他。这倒的确是让方觉夏有些出乎意料。 李落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面容和他最红的那个年纪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添了成熟和淡然。他微笑着走到立麦前,向所有人问好,“大家晚上好,我是李落,好久不见。” 台下出现欢呼和掌声,尤其是Astar公司的艺人区域。 “很荣幸今天能作为颁奖嘉宾受邀来到BMA,十年前也是在这里,我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奖项,所以我很能理解大家现在的心情。很紧张吧。” 大家都笑起来。 方觉夏也垂眼微笑。寒暄一番过后,李落从主持人的手中接过一封信函,扫了一眼封面,“今天我要为大家颁发的奖项是——” “年度最佳团体奖。” 台下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尤其是等待已久的粉丝们。和许多不算权威的音乐颁奖礼不同的是,BMA在团体上不分性别,而且这个奖项历来的得奖者往往都是一些乐队,鲜少有男团或女团。 “那么我们现在来看看入围的有哪些团体呢?” 大屏幕上开始出现入围者的MV片段,一共四个组合,两个乐队,一个男女合唱组合,最后一个出现在屏幕上的就是Kaleido。 看到Kaleido出场的时候,粉丝席瞬间沸腾,尖叫声经久不衰。 贺子炎已经和路远开始了新一轮的打赌。方觉夏怕凌一紧张,悄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却被凌一一把抓住,攥的特别紧,另一只手攥着队长,好像只要抓住队内最淡定的两个人,他就会不那么紧张。 看着身边的方觉夏还在缓解凌一的紧张情绪,裴听颂朝他那边靠了靠,凑到他耳边,“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方觉夏看向他,却听到他说,“这么冷静,害得我一点发挥空间都没有。” 什么啊。他忍不住笑起来,正想说什么,却听见台上传来声音,于是拉回注意力。 “那么……” 台上的李落拆开信封,对着台下的观众们微笑,“获得年度最佳团体奖的是——” 三秒的停顿后,他望向方觉夏的方向,“Kaleido,恭喜你们!” 全场爆发出一整晚以来最大的欢呼声,这是历史性的一刻,BMA的最佳团体奖颁发给了一个男子偶像团体。 听到他们的团名,方觉夏还有点懵。一晚上他都抱着不会上台的念头,没想到让他等到一个这么重要的奖项。坐在最外面的裴听颂率先站起来,方觉夏和其他队友跟在他身后,他们一起从观众席走到台上。 他听见凌一在后面小声给自己打气,“我不可以哭,不可以哭,千万不能哭……” 方觉夏忍不住笑出来。 这么短短十几米的路铺满了红毯,每走一步,他都能回想起过去的日子。 他们六个人出道时的凄清,在一个个商演的小舞台上竭尽全力的表演。 大家一起笑,一起在练习室里通宵,一起熬夜写歌录歌。 一起度过大大小小的难关。 历历在目的往事与繁花似锦的现实交错,方觉夏和队友们一起站到了这个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舞台,站到曾经的伯乐面前。 李落笑着把奖杯递给队长江淼,然后一一与他们六个人拥抱,最后在拥住方觉夏的时候,轻声对他说了一句恭喜。 “谢谢。”方觉夏对他回应,然后转过身,和所有人一起面朝着观众,用他们一贯的打招呼方式作为开场白,“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 凌一还是哭了,完全止不住的那种哭法,可他的站位又在即将发言的队长身边,一定会被拍到。自觉丢人的他只好往方觉夏的身后躲。 江淼拿着话筒,脸上依旧维持着一个团体的冷静,但说出的话又不像以前那样官方,“其实我们是没有想到会获奖的,尤其在看到入围名单之后,看到那么多非常优秀的乐队前辈,优秀的创作团体,我们当时就觉得,能和这些前辈一起入围,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 其他入围的乐队也带头为他们鼓掌,江淼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奖杯,“因为能和优秀的人共同角逐,这一座奖杯也变得格外宝贵。Kaleido不只是我们六个,是很多很多人的结晶,我们要感谢一直给予我们最大支持的星图公司,我们的老板陈正云先生,我们最好的经纪人羌哥,还有小文,还有所有一直以来给我们勇气和信心的多米诺。这座奖杯属于你们所有人。” 说完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其他的五个成员也一起鞠躬。起身的时候江淼将话筒递给了方觉夏,但他毫无准备,身后还有躲着哭的凌一。 见话筒和镜头移交,凌一就像见了光的小老鼠,飞快躲回到江淼身后。 方觉夏思考片刻,对着话筒说,“很感谢BMA的评审,将年度最佳团体这个奖项颁发给我们。” 他用最快的时间组织自己的语言,但语气平和,态度不卑不亢,“这一年对我们整个团队来说,是非常特殊的一年。从无人问津,到可以站到这里,这中间有一个转折的契机,就是我们每一个成员从演唱者过渡到创作者的身份。” “音乐是精确而自由的,充满规律又千变万化,是连接意识与物质最平滑的一个媒介。它也是我们愿意用终生的时间去探索的一个小世界。这一次的肯定是一个开始,会让我们今后的脚步更加确定,让我们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未来。” 裴听颂背着一只手,十分绅士地站在方觉夏的身边。就像最初在杂志采访时那样,方觉夏说过的每一次感悟都能戳中他的心,清醒、理智又充满了浪漫的理想主义。 “感谢每一个人,感谢音乐和梦想。” 说完,他们再一次鞠躬。趁着弯腰的机会,路远把塞在裤兜里的纸巾通过江淼递给凌一,让他能擦擦自己的脸。 直起身子的时候主持人笑着说,“恭喜Kaleido,那这次获奖,公司有没有什么庆祝活动呢?” 方觉夏把话筒递给了凌一。凌一脸哭得通红,不想拿话筒可又来不及拒绝,“嗯……我不知道。” 台下笑出了声。 “没有吧应该,”凌一抽了抽鼻子,特别实诚,“刚刚羌哥还说,结束了之后去帮他搬家来着,搬完家再吃饭。” 还真是史上最惨的年度最佳男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个奖。ps:不会在颁奖礼公开出柜哦,这是团队上升期,又是封神的颁奖礼,公开不现实的。番外公开出柜) ————久违的小剧场————— 颁奖直播时期,卡莱多饭圈的微博: [@Kaleido中文首站:今天的intro和现场真的绝了![视频]] [啊啊啊哥哥们!我们销户卡和这个舞台太般配了!] [草,全开麦这个实力太强了,不愧是我搞的团!] [呜呜呜呜呜呜我们觉夏哥哥蒙眼跳舞了!又美又强!] [蒙眼热搜预定,一步都没有出错真的太强了!就问问整个内娱还有谁??] [小裴的吸血鬼妆好帅啊我的天!三水和圆圆的双人舞也好强] [拿不拿奖有这个舞台都值了,真的] [@春日囚雪站:某些装作看不懂女团舞请求的小朋友自己在台下跳得很开心哦,葡萄树还咬耳朵,快劝你哥跳舞给大家看啦[视频]] [5555还有比漂亮宝贝更可爱的人吗?] [我要是葡萄树我就直接抓住哥哥乱晃的手,这么可爱怎么办!] [卧槽你们看觉夏瞟葡萄树的那一眼,那个嗔怪的眼神……] [行吧,听觉又来搞我了。这狗粮我吃还不行吗?] [欸?1分21秒小裴抬手那里,他手上那个黑色的是什么啊?画上去的吗?] ——————-—————— 颁奖开始 没获奖时——文静大方多米诺 [没关系没关系,提名即肯定!] [没事的!我们销户卡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恭喜前辈们!前辈们都太棒啦!] 获奖后——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06章 最是登对 在凌一的错误引导下, 镜头很快就给到了“苛待艺人”的程羌脸上, 他哭笑不得,立刻对口型说开party。 台上哭过之后的凌一拿着话筒, 说话还有点抽抽, “那、那这是你说的啊。” 大家又跟着笑起来。 凌一说完, 伸长了手把话筒给到路远,路远有点没料到, “我还能说话吗?” 主持人笑起来, “每个人都可以说啊,这不是团体奖嘛。” 路远笑着说, “好久没有拿奖杯了, 就特别感谢大家。其实搁刚出道的我, 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站在这个舞台上呢?所以可能这就是梦想吧,无论现实如何,只要跟着梦去走,去努力, 一定会走到连想象都不可及的地方。” 他把话筒给了贺子炎, 主持人还提到说, “其实子炎刚刚也入围了编曲奖对吗?没能获奖是不是有点遗憾。” 贺子炎谦逊地颔首,“没有没有,我一个半路出家的新手,能入围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其实拿到团体奖比自己获奖还要开心。”他收敛了一贯的插科打诨,脸上的笑容很真诚,“拥有一个这么让人骄傲的家族, 是我最大的荣幸。” 听到他的这句话,台下掌声雷动,很多举着灯牌的粉丝都流下泪来。 “好,那再次恭喜我们Kaleido获得年度最佳团体奖!” 成员们手拉着手,再一次向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幕被许许多多的粉丝拍摄下来,是这六个男孩最高光的时刻。 她们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一路以来六人承受的非议、冷遇和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并非人尽皆知,但粉丝们都全都记在心里。她们看着卡莱多从出道时万人嘲讽的小团体,披荆斩棘,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也看着他们被击垮,又爬起来,掩护彼此的伤口继续战斗。 她们也比任何人都清楚,Kaleido配得起此刻的荣光。 回到坐席,前后左右的艺人朋友都扭头,一边鼓掌一边向他们道喜。方觉夏恍惚间才有了获奖的实感。 这一座沉甸甸的金色奖杯,对他们每一个人的意义都不尽相同,至少对方觉夏来说,这是一扇打开的门,是他漫长黑暗甬道的尽头。 门外是他的五个队友,还有万花筒般缤纷多彩的大千世界。 年度最佳团体的大奖之后,又进入到小分类的奖项,在相继颁发了最佳方言歌曲和最佳民族歌曲之后,迎来了另一个创作奖项——年度最佳作词奖。 颁奖嘉宾是一位海内外颇具影响力的美国音乐制作人,对方直爽大方,上台并没有说太多,直接公布了入围名单。 贺子炎在最左边鼓掌,“来了来了,小裴来了。” “老天保佑,让我赢一把。”路远开始拜菩萨。 凌一抓着江淼的胳膊,“我紧张到想上厕所了淼哥。” “忍一忍吧。”江淼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在带孩子。 一晚上都相当之淡定的方觉夏突然间心跳加快,尤其是看到大屏幕出现《破阵》,看见作词人一栏的裴听颂三个字,明明连年度最佳团体这样重大的奖项,他都可以做到波澜不惊,现在却控制不住紧绷的神经了。 四首歌入围,另外三首全是抒情曲,情歌为主,但作者也都是作词圈里的大前辈,有一个蝉联过两次年度最佳作词。裴听颂是这里面资历最浅的一个。 但论起歌词格局和意境,《破阵》都是不输的。 要是能获奖就好了……方觉夏在心里默默祈祷。 不过,入围者本人倒显得淡定很多。在此之前,裴听颂之前就没有关注入围者名单。这是头一次看,反应特别真实,“这首歌歌词写得很好的……啊这个也不错,我歌单里有……” 方觉夏忍不住去抓他袖口,扭头像安慰比赛的小朋友一样,“没事的,我们是第一次入围的舞曲呢。”说完他又补充道,“别紧张啊。” 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一样。 裴听颂望着他笑了出来,那笑容就像是参加校运动会的高中男生似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方觉夏才是真正紧张的那个,所以故意说:“不行,我现在特别害怕怎么办?你摸我胸口。”说着他就把方觉夏的手捉过来放他胸口。方觉夏也真信了,手掌一贴,感觉是跳得很快。 “没事,反正我们还……” 没想到就是这时候,那个不按道理出牌的颁奖人直接宣布了结果,“获奖的是——裴听颂!” 沸腾的欢呼声中,镜头猝不及防给到了裴听颂身上。两个人都有点懵,裴听颂还抓着方觉夏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个镜头让现场的粉丝更加激动,仿佛这不是什么获奖者的镜头,而是NBA直播现场的“接吻游戏”——大屏幕给到谁,谁就要和坐在旁边的人接吻。 就这么僵了大概一两秒,方觉夏才突然间反应过来,飞快地从裴听颂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脖子通红。 这哪是颁奖,简直是捉奸现场。 裴听颂虽然也有点懵,但他应变很快,露出一个相当绅士的笑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队友示意,“跟我一起上去吧。” 其他几个人都摇头摆手,怂恿裴听颂自己上去。没有办法,队里的老幺只能独自朝台上走去。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的他和平时不太一样,气质出众,也成熟不少。 接过奖杯,裴听颂和颁奖人拥抱。对方还笑着给他开玩笑说,“下次一起合作。”裴听颂也用英语和他交流,“我的荣幸。” 站在立麦前,裴听颂左手握着奖杯,右手背在身后,停顿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然后笑了出来,“有点开心,因为我刚刚在下面做了一个小小的约定,现在我赢了。”他看向方觉夏的方向,笑得很是孩子气,“希望我的小心愿可以成真。” 听到裴听颂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对他一个人打哑谜,方觉夏抿了抿嘴唇,试图缓解这份羞赧。幸好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否则镜头又要落到他身上,他现在的脸一定又红了。 早知道真的会获奖,当初就应该干脆点一口回绝。 “其实我真的没准备获奖感言,因为入围者都是大前辈,非常优秀,我是抱着来看表演的心态来的。但我这个人,本身比较擅长free talk,所以我就随便说说,大家也就随便听听。” “入围的所有歌曲都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都是值得推敲、很有价值的歌词,可能最后评审选中我,更多的是对新人的一个鼓励吧。而且,《破阵》这首歌写的是原创音乐人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下突破重围,不畏惧挑战的态度,所以这份荣耀属于原创,也属于每一个创作人。” 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恳,没有太多的故作谦虚。镜头对准其他的入围者,前辈们都微笑鼓掌,对于这个初生牛犊也给予支持和鼓励。 裴听颂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奖杯,“其实这个奖杯应该是属于整个Kaleido的,是我的队友们给我灵感和创作的核心,让我有东西可写。不过他们不愿意上来,可能是害怕凌一哭到脱水吧。” 台下的人又一次笑起来,镜头打给了凌一,他很镇定地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在哭。 裴听颂勾了勾嘴角,“说起来,在这里我也想对之前‘替’我们泄曲的人说,多亏了你我才能写出《破阵》,毕竟愤怒也是灵感的来源之一了。” 这番话说得太直白,台下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年仅二十岁的男孩子,哪怕是站到BMA的领奖台,依旧是那样锋芒毕现。但泄曲在音乐界都是非常可耻的恶意竞争行为,听到裴听颂这样坦率,大家都不禁为他鼓掌叫好。 “但事实上,我个人心中这首歌最好的几句词,是我的队友方觉夏写的。”隔着鲜花与红毯,他望向方觉夏,眼神温柔,“单纯的愤怒如果作为一整首歌的核心,会过于激烈,是他的词加入进来,调和统一了所有的情绪,达到意境上的平衡,甚至还添了几分淡然处世的禅意。”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有音乐才华的人。” 镜头里,方觉夏谦逊地微笑,双手合十。 眼神从爱人身上收回,裴听颂继续道,“大家都知道,我是学哲学的。我的圣贤先祖亚里士多德说过一句话,‘一个人的尊严并非在获得荣誉的时刻,而在于本身值得这荣誉。’” 这句话放在这里,不免让人觉得傲气十足,但偏偏是裴听颂来说,就极为合适,因为他值得。 他看向台下,英俊的眉宇间并非骄傲,而是独属于他的自信,是永远不会磨灭的光。 “因此,我最荣幸的不是站在这里,而是站在这里的我用原创捍卫住了自己的尊严。”说完,他绅士地将一直没有露出的右手置于胸前,鞠了鞠躬,“谢谢大家。” 大屏幕上出现他的特写,坐在一边的凌一突然开口,“欸?小裴手上是纹身吗?” 路远也看到,“对啊,这个位置不就是上次他受伤的地方?说是让小猫咬的来着。” 迟钝的方觉夏这时候才发现,他放在胸前的那只手上,有一条黑色的弧线,就在虎口的位置。 不,与其说是弧线,不如说是牙印的形状。 难怪他带着手套不让他取,上台的时候手也一直背在身后。这些细枝末节,全都有迹可循。 只有在最后荣耀加身的时刻,裴听颂才将方觉夏咬下的伤痕贴上心口致谢,那是他从方觉夏身上学到的谦逊,也是他全部的爱。 就在这一瞬间,方觉夏的指尖麻痹,周遭盛大的颁奖礼成了融化的油画,色彩斑驳,往下流淌,唯独他的心是漂浮的,朝裴听颂的方向去。 一切都被摁下了静音键,他仿佛陷入虚幻的夜盲之中,什么都看不见,都是黑色背景。唯独裴听颂带着光,微笑着,一步步朝他走来。 落座的时候,他将自己获得的奖杯递给了方觉夏,温柔间带着一丝孩子气的责难,“一起上去多好。” “我们站在那上面,一定很登对。” 登对。 这个词对方觉夏这个从小说粤语长大的人来说,很熟悉,也充满了浪漫色彩。裴听颂脱口而出的片刻,他仿佛就已经和自己的爱人一同站了上去。 像对立统一的两极,像白桔梗和黑骑士。 他们是最衬彼此的人。 将手中奖杯给凌一看,方觉夏的目光不在他获得的荣耀,而是裴听颂的右手,“你什么时候纹的?还藏着不给我看。” “前天,其实我想等结束了再给你看的。”裴听颂没有遮掩,大方告诉他,“一起上课的同学在他胸口纹了自己奶奶的照片,我觉得很酷,也想纹一个。你知道吗?纹身师是个乌克兰人,画画得特别好,就是英文说得很烂,我一个精通中英西三语的天才,都只能跟他用body language沟通。对了他说,刺青在原始部落代表氏族标记,还有成年的意义……” 裴听颂就像个小孩子,一刻不停地对方觉夏说着他的经历,但没有等他把乌克兰纹身师的故事说完,方觉夏就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要纹这个?”他又对自己喝醉后无意识的行为作出评价,“这一点也不酷。” “我觉得很酷。”裴听颂看了看自己的虎口。舞台上的歌手唱着非常动情的抒情曲,他向方觉夏靠近,“低头。” 听从他的指示,方觉夏低下头,只见裴听颂将他的左脚往他这边靠了靠,稍稍扯了扯裤子,露出脚踝。方觉夏愣住了,原来脚踝上还有一处纹身,是一个黑色的叉。 那是当时在开会的时候,他躲在桌底,用记号笔给裴听颂画上的恶作剧。 他的心都软了,完全融化在这个年轻爱人努力藏住的小心思里,“你怎么、怎么把这个也弄上去了……” 裴听颂嘴角扬起,凑近他轻声说,“因为我想留住你给我的所有痕迹。” 他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虎口上的牙印,那是他拿着结痂的照片给刺青师,原原本本复绘上去的。刺青的过程很痛,让他回想起被方觉夏咬住的感觉,也回到了第一次与他独处的夜晚。 “你天生就有一个很漂亮的胎记。这是上帝给你的礼物,让每一个见过你的人都能一眼认出你。”他拨了拨方觉夏的头发,露出那个淡红色的印记,“我的皮囊就很平庸,没什么特别。幸好我还可以刻下你给过的痕迹,反正……” 演出之下,观众席的灯光总是昏暗。昏暗的视野里,裴听颂的双眼那么真切,眼中闪烁的是一个年轻男孩最大的忠诚。 “我也只想让你认出我。” 第107章 最高褒奖 听到这句话, 方觉夏竟然有些鼻酸。 天生带着一块胎记的他听了太多美化过的传说, 例如说这是上天的印记,轮回时之后上一世的亲人或伴侣会记得你,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可方觉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一个自小信仰科学的人, 对于这样的话,他只能当做是迷信传说。 人的一生都难以预料, 哪里还能寄托什么来世? 更何况, 他一度很厌恶这个让他错失舞台梦想的错误标记。 可他天真又执拗的恋人,哪怕没有天生的痕迹, 也偏要刻出一个来与他的胎记匹配。这份无论如何也要勉强的行事作风, 倒真是裴听颂的个性。 不过想到他前面说的话, 方觉夏还是忍不住想笑,还伸出食指,学着裴听颂以往的动作挑了挑他的下巴,“胡说什么呢, 你的皮囊哪里平庸了。” 裴听颂也跟着笑起来, “反事都是相对而言的, 在这一点上屈居你之下,我还是很乐意的。” 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家伙,只能笑笑,“反正你最会诡辩。”方觉夏低下头也垂下手,指尖沿着他虎口“伤痕”轻轻划下来,“我咬的时候疼, 还是刺青的时候疼?” 裴听颂想都没想,“都不疼。” “骗人。”方觉夏抬眼看他的时候,和之前怪他在舞台上救他一样的眼神,“这里的皮肤这么薄,肯定疼。” “放心,都掉痂了,没有感觉了。”裴听颂还故意搓了一下,表示自己真的不会疼。 “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方觉夏问,“羌哥,还有媒体,应该都会问的。” 裴听颂耸了耸肩,“就说想纹,谁还能管得了我。” 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点也没变。方觉夏低头看着这伤痕,想到当初他喝醉和裴听颂度过的那一晚,虽然他已经没什么记忆,不过就他的酒量和酒品,那天晚上这个小少爷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裴听颂的酒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也费心费力照顾过他吗。方觉夏在心里反驳自己。 想到了什么,方觉夏抬头摸了摸自己的喉结,然后凑到他耳边,“我是不是应该在这里也纹一个,这是你咬的。” “那不行。”裴听颂直接把他的手拿下来,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跑去纹身,针刺上去他心疼都来不及,“有你眼角的胎记就够了,那是最特别的。” 颁奖礼的直播接近晚上十一点才结束,但这个全民关注的大型音乐盛事,早已经在全网引发了热议,许多微博大V都实时跟进奖项结果,发布在网上。 原本在BMA颁奖礼中,最受瞩目的三个奖项就是年度最佳男歌手、年度最佳女歌手和年度最佳团体,而团体将因为通常都颁发给乐队,显得小众许多。但这一次的团体奖给到了人气男团,可谓是热度十足,Kaleido也再次登上热搜。 [@可以借我打火机吗:一个男团能在BMA四提两中,真的牛逼了。] [@你很漂亮:看到卡莱多入围最佳团体的时候有和朋友打赌来着,当时就觉得会给卡,毕竟手握两张爆专,算上solo歌手也没有这么能打的。一年内光速蹿红加登顶,卡也真的是天选了。] [@你在想桃子吃:BMA越来越不行了……] [@456跟我走回复@你在想桃子吃:你先把你头像换了再来说BMA吧,毕竟你正主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围这种级别的奖项了。] [@金鱼脑无救回复你在想桃子吃:我觉得他们完全配得上啊,现场表演有十几个,卡团绝对是前三的水准。而且同期入围的乐队也就还好吧。哦如果你是小众癌当我没说,不过你的头像也是爱豆的样子,自家人何苦为难自家人。] [@子非鱼:裴听颂那段获奖感言很牛逼了,傲但是不狂,说话随意又有水平,难怪能写这么多好词。果然P大专出吊打同行的天才。] [@WWW回复@子非鱼:对对对,方觉夏说的获奖感言也很有水平,一点都不像是毫无准备的,感觉他们俩都是那种很有自己的思想的爱豆,太少见了。可能因为都念过大学吧[狗头]] [@Lilychou:本来还押可以拿到年度专辑的,不过看来还是平衡了一下。毕竟在其他几个音乐平台的年末评选里,年歌不是《破阵》就是《夜游》,这让别人怎么打。] [@Smarui:封神了封神了,年度最佳一拿就和其他团不是一个逼格了,日常羡慕卡粉] [@嘟嘟嘟笑:我会说我被那个哭包圈粉了吗……真的好可爱啊] [@我喜欢帅哥有错吗:我发现这个团还都蛮帅的,实力也强] [@我们不兼容谢谢:星图虽然小,但是起码搞音乐够认真,也有挑艺人的眼光。不会走那种杀鸡取卵的资本路线,看到还有认真搞创作的男团,总觉得有点欣慰,至少不是所有人都只顾流量不顾质量,希望这样的团队越来越多,别让原创音乐死绝了好吗。] 就在大家都在讨论卡莱多获得BMA最佳团体奖和作词奖的时候。听觉CP粉却忙着摁柜门,因为颁奖礼上裴听颂和方觉夏的糖点实在多到爆炸,光是宣布裴听颂获奖的那个世纪镜头,就圈了一大批路人。 [pts和fjx好配啊]、[他们该不会是真的在谈恋爱吧,这个氛围也太真了]、[草我被蛊了,这是什么天之骄子x绝美娇妻的设定,太真了太真了],这样的话层出不穷,越来越多,一开始听觉女孩还很得意,到后来就越来越慌,甚至开始怀疑自我,怀疑人生。 可偏偏这一场实在是太过血红,甚至连娱乐大V都制作了糖点合集,带头嗑糖。逼得CP粉替这两个完全没有自觉的正主到处摁柜门。 [@只要嗑糖嗑得快:今天的BMA真的太精彩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听觉CP这么火了,你们来看看这合集,绝了。P1是表演时的握下巴,一定要去看视频!P2是官方镜头!而且是宣布裴听颂获奖的镜头,结果抓拍到抓手放胸口[晕厥],P3是裴听颂获奖之后提方觉夏,后面几张都是裴听颂和方觉夏在观众席疯狂咬耳朵,方觉夏还用食指在裴听颂的手上蹭(这个慢动作动图太欲了)。感谢星图,感谢卡团,从来没搞过这么真的CP,今天的我在此垂直入坑,即刻耳聋!] [@葡萄树下风景线:其实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深深的同事之情。] [@今天也是耳聋女孩:那什么,都是舞台设计而已,舞台设计。] [@治不好耳聋了:编舞动作而已,问就是圆老师的锅!(圆老师对不起)] [@嗑听觉就是在嗑兄弟情:歌词其实就是葡萄树一贯的残暴风,不要当真……] [@SSSStkl:这个评论哈哈哈哈,听觉女孩的胆子都这么小的吗?] [@听觉是假的:这个团最蛊惑人心的就是每一对看起来都很真,但其实都是营业而已,我们心知肚明,问就是兄友弟恭。] [@今天也没有吃到红豆冰:P6那张方觉夏的眼神真的……一般的普通男性朋友也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对方吧,这也太深情了。] [@你听觉恢复了吗回复 @今天也没有迟到红豆冰:不不不,我们觉夏哥哥看狗都是这种眼神。而且会场这么黑,他其实是瞎的(bushi)] 听觉女孩在微博上战战兢兢地嗑糖捂柜门,卡莱多这边倒是久违地开了直播,毕竟12月25日是他们的三周年出道纪念日。 六个人一结束行程就去到了程羌的新家,不过并没有当苦力,而是点了一大堆的宵夜,坐在程羌家崭新到连沙发都没有一张的地板上开了直播。虽然很突然,但直播间一开放就卡到不行。 “这也太卡了。”凌一急得直抖脚,推搡着路远让他把炸鸡翅的纸盒子递给他,“这么挤,不如我先吃一块炸鸡好了。”于是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喷喷的翅中,刚塞进嘴里,直播间就突然顺滑。 路远拍了下手,把镜头对准凌一,“好的,请欣赏本次卡莱多直播间第一个节目,大变鸡骨头,朋友们,现在凌一已经把鸡翅塞进去了,看看他如何斗转乾坤,给我们吐出完整的鸡骨头呢……” 没等他说完,凌一就拳打脚踢,把路远直播的手机夺过来递给方觉夏。本来好好看着戏,突然一个手机凑上来,方觉夏的素颜美颜就这么在队友的厮杀中怼了镜头。 [啊啊啊啊啊觉夏哥哥太好看了吧!] [天哪这素颜简直了!小胎记真的超可爱] [截图干嘛!愣着啊!] [妈妈我看到了天使呜呜呜呜呜呜] “凌一你别把他拉进战场。” [啊啊啊啊是葡萄树的声音!] [这句话也太宠了吧!] [葡萄树居然穿的是那个为你融化的卫衣!是他搬回宿舍第一个直播的时候穿的衣服!还是觉夏哥哥的!] [听觉女孩吃成两百斤的时候,没有一颗葡萄是无辜的] 最后手机还是被裴听颂拿走,给了江淼。队长用三脚架架好对准了他们六个,“跟粉丝打个招呼吧。” “唔——”凌一飞快扭头躲着镜头,吐干净了骨头,“可以了。” 六个人这才正式完成开场白,“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 说完所有人都在啪啪啪鼓掌,贺子炎抬头看了看钟,“话说距离我们的出道纪念日只有不到一个半小时了。” 江淼点头,“对,所以我们大概也就直播一个半小时吧,熬太晚了对大家身体也不好。” [没关系我本来就很秃!!!] [恭喜哥哥们获奖!三周年快乐!] “对欸,”路远突然想到,“今天三周年,早知道我获奖感谢就提一下了。”说完他还用可乐瓶怼着自己,作出一副煽情状,“其实今天是我们卡莱度出道三周年的纪念日,能够在这种特殊的日子获得肯定,对我们的意义真的非常重大。” 裴听颂抬脚踹他,直接把路远踹出画面外,“你这也太假了。” [hahahaha团霸群主在线踢人] [虚假圆圆被踢出群聊哈哈哈哈哈] 贺子炎突然语重心长,“时间飞逝,一晃三年过去了,想当年小裴刚来的时候……”他抬起手,比了比,“才这么高。” 裴听颂对他比出的高度相当不满,“我是盆栽吗这么点儿个?”他刚说完,方觉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扭头看了一眼凌一。 凌一一下子就急了,“你说谁盆栽呢!” [哈哈哈哈哈哈!] [我又点开了相声直播] [哈哈哈哈哈方老师那一个扭头太灵性了!] 江淼急忙安慰凌一,“我们一一比盆栽高多了。” “就是。”凌一气愤地咬了一口炸鸡。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好话吗破折号??] “认真点。”江淼言归正传,“首先要祝多米诺们圣诞节快乐,不知道你们都有没有收到圣诞礼物呢。” 弹幕疯狂刷着没有,要他们送,江淼笑着cue了方觉夏,“觉夏送一个礼物!” 方觉夏本来正津津有味地吸着杏仁露,突然被点名说送礼,差点呛到,恍恍惚惚摸着身上,“我……我手机呢?” 裴听颂不解,“你要手机干什么?” “发红包呀。”方觉夏一本正经。 [哈哈哈哈哈觉夏哥哥真的太实诚了吧] [多米诺黑料——大过节的管自家哥哥要钱] 裴听颂也被他逗笑了,忍住想在直播镜头前捏他脸颊的举动,“你唱个圣诞快乐歌吧。” “就是,这个手机是羌哥的备用机,用他的发红包吧。” [哈哈哈哈哈羌哥:???] 方觉夏盘腿坐在地上,很正式地给粉丝唱了一遍圣诞快乐歌,凌一在一旁给他和声,虽然很短,但是两个主唱的清唱已经足够动听。 [人间仙子方觉夏!人间孔雀凌一一!] “哎呀你们不要提孔雀那茬了!” [哈哈哈哈哈!] 路远还故意逗他,“大家把孔雀两个字打在公屏上!”被凌一一顿粉拳猛锤之后才终于求饶。 [我销户卡果然很穷,拿了BMA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庆功宴,在空地上吃外卖,太惨了太惨了。] 方觉夏看到这一条弹幕,笑了出来,但还是解释说,“这不是空地,这是羌哥的新家。我们顺便过来温居。庆功宴有的,明天公司一起去。” [卡莱多的主业是说相声,副业是搬砖哈哈哈哈] [葡萄树手上的是什么啊,刺青吗?] “哎,问你呢。”贺子炎一把抓住裴听颂的手,“粉丝问这是什么?” 裴听颂大方承认,“纹身呗,新弄的。” [真的是纹身???] [好特别啊,有什么含义吗?] 方觉夏默默盯着弹幕,心里犯嘀咕,不知道这家伙会怎么说。 “嗯……”裴听颂把自己的手对准镜头,“就是一个咬伤的痕迹。” 居然这么直接地说了。方觉夏的心都跳得快了几分,明明喝得是杏仁露,大脑却被不存在的酒精操控。 凌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还用一副我拿到剧本了的表情,嘚瑟地问:“我知道了!” 方觉夏的一颗心立刻悬起,等着凌一的后续。 “三三还跟我说来着,说你录第一期逃生的时候跟他说你被自家的小主子咬了一口!是不是这个?” 还好还好。 “不是……”路远皱起眉,“裴听颂啥时候养猫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最先反应过来的江淼立刻开启助攻模式,“之前在公寓养的来着,你忘了吗?” 贺子炎也会过来,“对对,我还见过呢,可漂亮了,雪白雪白的。” 路远这时候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立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对,我差点忘了。小裴金屋藏猫来着。” [哇原来小裴也是猫奴!] [铲屎官葡萄树什么时候晒猫!] 这跌宕起伏的剧情,方觉夏真是替自己捏把汗,也替裴听颂捏把汗。 看来得买只猫来圆谎了。 大家吃吃玩玩,很快把话题给转移了,因为是圣诞节,又是周年,六个人决定让粉丝们提心愿,他们来完成,就当是圣诞周年+获奖的三重福利。 粉丝提出想听清唱版本的《狩猎》,他们干脆一连清唱了好几首,弹幕要求跳女团舞,方觉夏知道自己躲不过,但又说,“舞我可以答应大家,但是我得学一下,不然跳得不好看。” [漂亮宝贝跳什么都好看!] [你还有跳不好看的舞吗!看看你的脸!] [觉夏哥哥最宠粉了!] [想看六人女团舞练习室!] “还有半小时欸,”江淼看着弹幕,“还有什么想要看的,快说哦,我要截图了。” 谁知截图正好截到这一个要求。 [淼哥看我!想看备注!火哥淼哥一组,一一和圆圆一组,还有葡萄树和觉夏哥哥!] “哇……”路远嘴里叼着一根薯条,“感情破裂的时候到了。” [这个姐妹的属性和我也太一致了吧!] “ok吗?”江淼问其他几个人。 方觉夏有些犹豫,但如果他说不行似乎更加奇怪了,也不用说理由,实在不行临时编两句也是好的。 何况…… 他也有点好奇自己在裴听颂那儿是什么备注。 该不会还是除了漂亮还是漂亮吧。 “既然没有人提反对票,我们就开始吧。”身为队长,江淼先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点开了和贺子炎的对话框,然后捂住了下面的内容展示给镜头看,“我给子炎的备注是其实就是一个小火苗表情啦,是不是很可爱。” 贺子炎也拿出他的手机,“我给淼哥的备注是……”他不小心笑了出来,“哎我觉得有点容易被误会欸。” “什么啊?”凌一凑过去看,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为什么要备注一个团妻啊!你这个变态!” “不是!”贺子炎立刻为自己辩驳,“是因为前段时间我在外面拍戏,然后他也在拍戏,就一直跟我说要防晒啊要吃饭,后来还去探班嘛。我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有粉丝叫三水团妻,觉得特别贴切就跟着这么备注了。” [Wow~~~~] [这个妻字真的,啧啧啧] [团妻团妻团妻] “到我了!”凌一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备注,“我给路远的备注是,圆瓜瓜。”他还解释说,“因为在四川方言里,瓜就是傻的意思。” “好巧啊,”路远把手机拿起来,“我给凌一的是一憨憨,因为在全国的网络语境里,憨憨就是傻子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 [你们是什么憨瓜组合哈哈哈哈!] [到听觉了到听觉了!] 方觉夏瞥了一眼裴听颂,轻声说,“你先。”裴听颂故意逗他,“我说完你不说了怎么办?” “我不会的。”方觉夏表情很认真,可裴听颂已经举起手,“石头剪刀布。” [你们俩是小学生吗这么可爱] [这件烟紫色卫衣穿在裴听颂身上真的太好看了,但是快一年了都不还给哥哥!] 方觉夏伸出手比了个剪刀,输给了裴听颂,只好认命,但他半天也没找到手机,只能直接说出来,“我给他的备注是恒真式。” [什么事??] 他又解释说,“其实就是命题里的重言式,简单点说就是永真的命题。” [哇突然感觉有点浪漫……] 听到这个备注,裴听颂觉得意外,琢磨一下就有几分情理之中的味道。大概也只有方觉夏才会起出这样的备注吧。 “什么意思?”裴听颂用自己的肩膀轻轻碰了碰他的。 他怎么能直接当着直播镜头的面说出真实的含义呢。 方觉夏犹豫了一下,给出一个官方答案,“因为你很自信,无论发生什么,都坚持自己的念头,就像一个永真式那样活着。” 裴听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受到方觉夏给他的讯息,没有继续追问。 凌一催促,“到你了。” “我的啊。”裴听颂拿出手机,展示了一下之后又搁到地板上,“我给方觉夏的备注是moonlight。” [哇这两个人简直是相声男团里的一股清流] [月光呜呜呜呜呜,白月光吗?] 方觉夏不必问为什么,就知道了裴听颂的意思,甚至一秒就想到酒店的那个晚上,他说要来看月亮。 杏仁露在胃中颤栗,仿佛有蝴蝶吞了去,甜滋味让它们疯狂地摆动翅膀。 抓住地毯的手指碰到了裴听颂的手机,方觉夏拿起来,在对话框上打出一行字,然后悄无声息地放到了裴听颂的手边。 这个隐秘的消息在心有灵犀的两人间传递。裴听颂拿起来,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 [你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你可以改变。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只知道我喜欢你。 [所以“你”这个命题已经是永真,无论分量如何,条件如何,真值都恒为真。无论你会被归于哪一种类型的集合,都改变不了我喜欢你的事实。] 凌一拿手指戳了戳裴听颂,“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叫moonlight呢?” “这还用说吗?”他将手机锁屏,抬起头,勾起嘴角。 “因为月亮是最高级别的褒奖。” 第108章 一巡首演 BMA的奖项效应毫无疑问地让卡莱多成了这个冬天的最大赢家。 因为在颁奖礼上的初舞台曝光, 冬专主打在竞争激烈的年末一连拿下十三连冠, 销量攀上也破了之前卡莱多自己创下的男团销量纪录。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即刻便投身到漫长的演唱会筹备中。原计划的演唱会首场定在北京, 但因为场地协调出了问题, 首场调整到6月3日广州场。中间这半年的筹备期, 卡莱多对每一首歌都进行了全新编曲,也邀请了世界级的舞美设计团队和伴舞团队参与其中, 每一个成员都全身心投入其中, 共同完成属于卡莱多的第一次演唱会。星图也专门安排了摄影团队进行记录,不光是记录他们的一巡从无到有的过程, 也记录这群男孩为此付出的汗水。 方觉夏很早以前想象过他们开演唱会的情形, 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有时候在排练室练到睡着又醒来的时候, 感觉一切都是梦。 演唱会筹备期间,发生了一件事。为了练习几乎归隐的方觉夏在程羌的催促下,在练习室进行单人直播。他不太擅长说段子讲笑话,所以就让粉丝跟他说说最近发生的事。 弹幕滚动得很快, 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一个人的留言, 说他很难过, 觉得自己的内心每天都在拉扯,很煎熬。 那人的id是一串数字的组合,偏巧方觉夏对数字的记忆最是敏感。 “为什么会难过呢?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具体发生的事。”方觉夏很认真地对着屏幕说,“我不太擅长逗人开心,但我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但两小时的直播中, 那串数字id再也没有出现过。方觉夏记了很久,还把这件事告诉给裴听颂,裴听颂也只能宽慰他,或许只是那个粉丝当天的心情不太好。 两周后,一封信寄到了星图,是直播中的数字id背后的粉丝写下来的一封亲笔信。那是一个有着性别认知障的中学生,生理性别是男孩子,但认知上是女孩。她在信中写到,很小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与身边的男孩是不同的,不喜欢篮球,喜欢跳舞唱歌,喜欢裙子,喜欢长发和化妆品。但为了不成为异类,她很努力地模仿着其他男孩,努力地摆脱“娘娘腔”这个标签。她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过得轻松些。 但并没有,随着自我认知一天天清晰,她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营造出来的虚假外设。 在信的最后,她写道。 “我不知道觉夏哥哥是不是能看到我写的东西,但我很感激能拥有一个倾听者,让我知道,还没到放弃自己的时候。” 看完这封信的方觉夏,一晚上没有睡着。 第二天的时候,他写了一首歌,第一次试着填了词。给裴听颂看的时候,他只是笑着说,“你应该在演唱会的时候唱给他们听。这不仅仅是给那个孩子,也是给你自己,给所有人的。” 四月底的时候星图和卡莱多的官博在网上官宣了卡团一巡的消息,放出了一张六人背影的海报,上面写着这次演唱会的主题“Ego.” 自从6月3日广州场开唱的消息在网络上传开,粉丝们摩拳擦掌等待着抢票,谁知道抢票当天一秒售罄,连星图公司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抢到。 方觉夏给那个性别认知障碍的孩子写了封回信,并附上了一张演唱会门票。 入了夏,蝉鸣吵嚷。广州的夏天并非是将人点燃的热法,是潮热的暑汽团团裹住了这座翠绿的城市。 “热。”裴听颂靠在方觉夏,因为他到了夏天皮肤也是凉凉的,摸着就很舒服。 方觉夏戴着口罩,穿了件特别宽大的白色T恤和白色短裤,戴了顶能遮住他整张脸的克莱因蓝渔夫帽。一抬头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瞪归瞪,但也没推开裴听颂。 “谁让你穿黑色,太阳一晒当然热。”凌一在旁边吐槽。 “黑色怎么了?”裴听颂反唇相讥,“至少不招孔雀。” “觉夏你看他!” “我也不想看他。” “Wow.” “被嫌弃的葡萄树的一生~” “别闹了一会儿被粉丝拍到了。” 六人抵达广州之后都来不及去酒店,直奔演唱会场地彩排到晚上十一点。 “这个光可以吗觉夏?”程羌反复跟他确认舞台灯光的亮度。 方觉夏点头,“可以的,能看见。” 为了确保方觉夏不在舞台上摔倒受伤,星图花了很多钱在灯光设计上,尽可能让他在舞台上的每一秒都是视野清晰的。程羌和陈正云都希望从舞台入手,让方觉夏可以减少练习量,但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练习方式,就算舞台现在足够明亮,他也依旧想要比别人付出成倍的练习时间。 演唱会开始的那天上午下了场雨,方觉夏还担心粉丝们来的时候淋到,不过好在十点多就停了,天气也凉快不少。他们还自掏腰包做了反应援,给每个粉丝都准备了冰奶茶和雪糕,还有印着他们卡通形象的湿纸巾,下午三点粉丝进场验票的时候就每人都可以领一份。 大家纷纷在微博上晒出自己拿到的礼物,引得一片羡慕之声。 超过一万人的粉丝进入演唱会场馆,场地舞台上空悬着巨型屏幕,一个方向各两块,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在舞台上的表现。 每一个粉丝的座位上都放着一个克莱因蓝色万花筒应援灯,是给她们的第二个惊喜。大家落座后激动不已,一边复习应援计划一边等待卡莱多的出现,距离约定好的开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令所有粉丝意外的是,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他们的脸,是全素颜还没有化妆的时候。 最中间的方觉夏扶了扶镜头,微笑了一下,“你们好啊,现在应该都已经在场馆里坐下了吧。” 全场瞬间被点燃,尖叫声几乎要淹没大屏幕里的声音。 画面中凌一挤到方觉夏的身边,抱住他的脖子,“嗨!有没有吃到我们买的雪糕?我刚刚也吃了一模一样的哦。” “你吃了两份好吗?”裴听颂坐到方觉夏的另一边,手自然而然地搭上去,“也不怕一会儿上台肚子疼。” 场内的粉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又开始尖叫。 “你别老是说凌一。”方觉夏转了一下镜头,让站在一边正在做倒立的贺子炎和路远入镜,“你们在干嘛?” 看到倒立二人组的腹肌,会场霎时间沸腾。 江淼端着一杯水出现,“他们俩跟我打赌十二点之前雨不会停,输掉了所以在做倒立。” 方觉夏笑着蹲在地上,镜头对准了两人倒立时涨得发红的脸,一本正经地劝诫道:“不要随便和队长打赌,他是赌神。” 地上的手机响起闹铃,倒立的两人才终于起来。贺子炎直接走到沙发边摊到在裴听颂身上。 “Hey!”被压倒的裴听颂非常不满,但路远也跟着过来,压倒在贺子炎身上,“快来玩叠叠乐!” “我来了!”凌一还特意退后助跑,吧唧一下跳到路远身上。 “都给我起开!” 方觉夏和江淼坐到沙发前的地上,举着镜头闲聊。 “几点开始来着?” “六点,可以先睡一觉。” 团欺翻身的凌一开心得恨不得自己是个两百斤的孩子,“太好了,我就要在这上面睡!” “……你们给我等着。” 后面那团叠起来的不明生物吵吵闹闹,方觉夏看了看手表,将食指比在手边,“嘘,要开始倒计时了。” 他盯着手腕,准确无误地喊出:“十——” 画面中的六人一起喊起来,“九——” 全场的粉丝也跟着一起大喊:“八!” 被压在最下面的裴听颂有气无力又倔强地举着自己的手比数字,“七——” “六——” 屏幕忽然间黑下来,开始出现了倒数数字,但他们的声音还在。 “三——” 四面台的边缘出现火花状的舞台特效。 “二——” 空中也出现投影出来的蓝色火焰,一簇接着一簇。 “一!” 火焰瞬间熄灭。 全黑的舞台之上,出现一个扩音器效果的声音,是大家最熟悉的一段念白。 “Ladies and Gentlemen, welcome to flight Kaleido.Next station is……” 全场的粉丝大喊,“Future!!” 扩音器的声音突然变成一圈圈扩散的电子音效,舞台中心出现跳跃的一句歌词投影。 “Say hello to my EGO.” 六盏聚光灯突然从上至下打下来,六个男孩子从舞台升降台跳起,稳稳地落在舞台上,出现在等待已久的粉丝面前,现场的灯光全部亮起,大屏幕上也出现他们的脸孔。开场曲也是他们的出道曲《Kaleido》,重新编曲之后的鼓点更加震撼,一瞬间将整个现场燃爆。 尤其是副歌部分,全场万人合唱,唱出了战歌的气氛。 “We gonna fight! Fight! Fight! With the face in the mirror Yes we’ll fight! Fight! Fight!” 万花筒应援灯的光亮极强,偌大的观众席编织出一片梦幻的克莱因蓝色海洋。粉丝的合唱实在强大,几乎要淹没卡莱多的声音,每个人都沉浸在音乐与灯光之中,尽管这才是第一首歌。 “并肩后绝不退缩 Fight! Fight! Fight! 享受狂风中坠落 Fight! Fight! Fight! 风暴后你会记住我。” 最后方觉夏清亮的高音又稳又长,将战歌的气氛收尾。 “为热爱而生。” 情绪所致,台下的许多粉丝听完这一首就已经忍不住眼泪。一年半前他们还是在音响失灵的舞台上坚持唱完这首歌,也让很多人认识了他们。 如今他们终于也有属于自己的演唱会了。 开场曲之后又是连着的三首歌,都是第一章 专辑里的歌曲,中途连休息的空档都没有,卡莱多就这么连唱带跳完成了前四首,才终于有了停下来说话的机会。 连续十几分钟下来,几个人脸上都是汗,江淼从上台之后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水和纸巾,分开来给大家。 “你们好啊。”贺子炎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好热啊。” 前面看台的粉丝立刻见缝插针,齐声大喊脱衣服。 贺子炎听了半天,还是方觉夏替粉丝转告,“她们让你脱衣服。” 听到这个,贺子炎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点,但还是不忘玩梗,“吓吓,有被谢到。” “哈哈哈哈!” 裴听颂喝了口水,把水瓶递给方觉夏。接过之后方觉夏直接对着嘴喝了一口,谁知道台下的粉丝就突然开始尖叫。 江淼开始聊天说,“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第一次演唱会,出道三年半了,终于有了一巡,真的挺激动的。” “我们也是!” 听到粉丝的声音,江淼笑了, “我们昨晚都没有睡着,集体失眠了。” 路远点头,“然后我们就在酒店斗地主。” 粉丝在台下大喊,“谁赢得最多?” “我。”小裴傲娇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还十分厚脸皮地自吹自擂,“厉害的人干什么都很厉害。” 凌一直接拆台,“那是因为后来觉夏一开始在练习没有加入,来了之后就在看小裴玩,然后还给他算牌!” 台下又是一阵起哄式尖叫。 路远笑着说,“对了,我们还跟着觉夏学了几句粤语呢。” 说完他们就开始用非常蹩脚的粤语一个一个向大家做自我介绍,简直就和小品现场一样,每说一句方觉夏还要纠正一句。 裴听颂自嘲,“再这么下去是真的要收到欢乐喜剧人的通告了。” “哈哈哈哈!” “好,那么下面我们要唱一首安静点的歌。”背后的升降台再一次出现,托起一架巨大的白色钢琴,工作人员还拿上来一把木吉他。江淼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是哪一首?” 路远立刻给出提示,手指了指天空,“天黑了诶。” 粉丝们立刻明白过来,“夜游!!” “没错。”成员们分散到了四面台的延伸道上,深入粉丝之中。方觉夏独自走到了钢琴边,而拿到吉他的裴听颂则抱着琴坐在舞台边,他拨了拨琴弦,回头望了一眼方觉夏。 两人默契地开始了伴奏。 单人版本的《夜游》像是不断靠近地双向暗恋,而六人版的就更像是相爱的人牵着彼此的手在夏夜的海边游玩。 “海岸线绿藻疯长,像不像我对你的妄想。 花火忽然间盛放,想吻你的心无处可藏。” 坐在钢琴边的方觉夏唱到这两句的时候,夜空中突然间出现了漫天花火,尽管只是投影,但十分逼真,仿佛她们和台上的这六个唱着歌的男孩子,真的置身在夏夜的烟火大会之中。 她们仰头看着烟火,看着屏幕中六个人美好的脸孔,每一个烟火的音效都敲打在心上,每一秒都是这几个男孩的精心准备。她们用默契的合唱回馈这份珍贵的心意,直到烟火渐渐湮灭,直到弹着吉他的裴听颂温柔的唱出最后一句。 “你怪我擅长说谎,我说夏天好长。” 夏天来了。 希望它能够再长一些。 夜游完毕之后,六个人下去到后台换衣服,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他们演唱会幕后的过程,他们几个人在录音室讨论新编曲的画面,还有他们在舞蹈练习室里彻夜跳舞,睡在地板上的模样。 每一个镜头都是粉丝们心中想要珍藏的画面。 幕后花絮结束的时候,身穿白色套装的凌一出现在了一个不断升起的高台上,这是他的Solo部分。每个人的solo都是自由选择的,他选了一首自己最喜欢的英文歌。 凌一的音色很通透,高音尤其如此。他升得愈来愈高,蓝色鲸鱼的投影环绕着他,如同童话中走出来的小王子。在歌曲结束的时候,巨大的鲸鱼粉碎,幻化成降落的无数光点。 粉丝们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光芒。 “谢谢大家。”凌一站在高台上,和她们聊天,“这次我们演唱会的主题叫ego,就是自我,对吧。” “对!” “这首歌里写的,不要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要相信自我的力量,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凌一笑着靠在栏杆上,“别看我每天傻乐傻乐的,其实我也有过很迷茫的时候,那段时间我经常听这首歌,给了我很多力量。所以我也希望呢,自己唱出来,给你们一点力量。” 他一面和大家聊着自己以前参加歌唱比赛的事,一面一步步从高台上下来,然后突然有了某种灵感,“你们看,我当时就是这样的。在你获得了某种荣誉之后,你可能就是被困在了高台,没法离开,也没法去更远的地方。所以你得先学会下来。” “回到原点,找回自我,才能去更宽广的世界。” 说完凌一又变回老样子,“啊我好有哲理啊,我应该去学哲学的。” 粉丝一下子又被他逗笑。 “下一个solo的是谁呢?”凌一卖着关子,听见下面杂七杂八喊着其他五个人的名字,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一大片尖叫。 一回头,路远都已经上来了。凌一气得直埋怨他,“哎你怎么回事,一点默契都没有。我还没说完我的串讲呢。” “你话太多了。”路远朝他扬了扬下巴,“喏,路在那儿,走吧。” “你赶我走。”凌一瘪起嘴,“好,我走。”说完他还真的去到升降台那边,假装抹眼泪跟大家挥手。 路远的solo是他编了一星期的舞,和十五个伴舞合作完成,糅合了多个舞种,舞台效果相当华丽。跳完舞之后的他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他和几个编舞老师合作创建的舞团很快就会举办第一次公演,之后还会在全世界参加比赛。 “这是我内心最原始的愿望,兜兜转转,终于能够实现。” “It’s my ego!” 台下的粉丝也真心为他感到高兴,跟着他大声地喊出了这句话。 两个solo表演之后,全团再一次集合在舞台上,唱跳《Ice war》、《狩猎》和《Xmas》。紧接着,其他人离开,脱下外套的江淼露出里面的广袖长袍,坐再干冰营造的缥缈舞台中心,独奏古筝曲《将军令》,凛凛琴音将气氛一层层铺垫到最高。 聚光灯下,江淼修长的手抬起,最后一音落下。舞台上另外两束聚光灯出现,一左一右,打在贺子炎和裴听颂的身上。舞台的灯光瞬间绚烂起来,银色和蓝色的光交错,跟随着贺子炎的节奏不断闪烁。 舞台上空的全息投影出现具有立体效果的蓝色歌词,视觉效果炸裂。 裴听颂出现,在贺子炎的电音伴奏下,翻唱了《Rap God》和《Lose yourself》的remix,终于借着演唱会展现了一次他惊人的嘴炮实力,最快的地方甚至连投影的歌词变化都跟不上他rap的速度。 队内最攻的两人合作起来,一如往常那样燃爆全场。 结束的时候,全场的粉丝依旧喊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四面台全黑,上空的屏幕也黑下来。 粉丝们在讨论中等待着惊喜,“是不是要到觉夏的solo了?” “好像是!” 屏幕再一次亮起,是江淼一个一个拆掉手上弹古筝用的假指甲的画面,他的声音也出现。 “他们说,你没钱,不应该学这种没用的东西。现在已经没有人听古筝了。” 画面切换,变成了在练习室跳舞的路远。 “他们说,你应该去做编舞老师,来男团也太浪费了,还是你就想赚快钱啊。” 声乐课上的凌一出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高音。 “他们说,你的条件真的很普通,没什么天分,唱歌不会让你吃饱饭的。” 画面再次切换,变成了坐在打击垫前的贺子炎。 “他们说,你应该编造一个像样一点的家庭背景。” 台下已经有粉丝要哭出来,大屏幕中出现了裴听颂的脸,他随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们让我别做嘻哈歌手的梦,让我学会变成一个和他们一样‘成熟’的大人。”裴听颂勾起嘴角,“我对他们说,fuck off.” 五个人的声音重叠起来,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的录音。这些话语在投影技术下,以白纸黑字的封条形态出现在舞台上空,层层叠叠,令人看得透不过气。 [不要做这个,不要变成那样。你很丑,你很普通,你应该像某某一样,做一个更加讨人喜欢的人。] [你要成长,你要成熟,你要改变你自己。] [你这样的人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要学会闭嘴,要学会忍让。] [怎么不去死啊!] [你怎么配谈梦想啊,你不配。] [你太让人讨厌了。] [你一点也不重要。] 舞台亮起来,方觉夏坐在最中心,抱着一把吉他。大屏幕上出现他温柔的笑,调整了一下立麦之后,他开口说道,“这个世界有好多的声音,对吗?” 粉丝为他呼喊着,海浪一般涌来。 “我也是在这些声音中长大的。”方觉夏随意地用手拨着琴弦,冷冷的音色很适合诉说,“大家知道,我与生俱来的许多条件,和我想追求的梦想是相悖的。” “所以,每一个人都阻止我去追求梦想,因为他们都觉得不可能。生活在‘不可能’三个字之中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练习做一个正常人,去适应黑暗,去避免自己犯错。” “于是我养成了一个习惯,规避错误。为此,我丧失了感受这个世界的能力,把自己关在一个计算器一样的小黑屋里。只要可以实现这个不可能事件,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琴弦上的手指停下来,方觉夏自嘲地笑了笑,“可人类是群居动物。” “生活在这个社会群体之中,就像是经营一间商店。” 说话间投影开始转变,变成一间间卡通模样的小店,相互挨着。 方觉夏继续说,“为了能够顺利营业,我们想尽办法。最简单的当然是对照,对门那家店还不错,那我们要努力装点得和别人差不多,起码要符合正常标准。为了更多人喜欢,我们要更换受欢迎的商品,甚至24小时营业。” 这段话突然间就戳中了台下许多粉丝的心。 手握着万花筒,化身万千光点的她们,何尝不是这一间间艰难营业的商店。 方觉夏继续娓娓道来,“但我们不知道的是,对面那家店其实也是这样的,他也在日复一日的比较中改变自己,在观察着除他之外的其他商店,在模仿中营业。”说到这里,他看向镜头,眼中如同一泓春水。“那么究竟,谁才是那个象征着正确的标本呢?” “谁也不知道,这是个悖论。一个关于营业的悖论。” 方觉夏低头笑了笑,“到最后,我们变得相似,我们趋同,这条街上的每一间店铺都大同小异。这个社会的人也都如此,但至少这样,我们还能维持营业,还能生活。” “前段时间,我收到一封信,来自一个挣扎中的小店,她快要没办法营业了,于是把她的故事告诉给我。我很有感触,写了接下来这一首歌,也给她回了信,是这样说的。” 方觉夏望着镜头,轻声说着,“你好。我的少年时代也是这样度过的,为了和别人一样,我不断地矫正偏差,减少谬误,在保全自我的同时更靠近正确一点。因为我害怕犯错,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容错率,可能我犯一次错,就倒闭了。” “现在我只想说,管他呢。”他笑了出来,弯起的眼角和胎记连成一片,新月一样漂亮。 “倒闭也好营业也罢,我不想再只追逐正确。”他低头,抱着吉他弹奏出前奏,小调舒缓而温暖,说出最后一句,“我要当一间最古怪的商店。” “今天的牌匾也没有挂好 不说欢迎光临但有拥抱 里面很黑,小心会被蝴蝶绊倒 不用开灯,萤火虫总亮得很早” 方觉夏轻轻唱着,偶尔抬头看向大家,脸上挂着释怀的微笑。 “感谢每一位顾客的光临 但建议簿你就写给自己 不喜欢可以逛逛隔壁 今日不营业也没关系” 舞台上忽然出现许许多多穿着巨大玩偶服的人,有树袋熊,有长颈鹿,他们拎着小篮子,走路歪歪扭扭,里面都是糖果。 “温柔的人会有赠品 小朋友们永远欢迎 就古怪到不讲道理 但这就是我自己” 在方觉夏温暖的歌声中,他们将五颜六色的糖果撒下去,给所有的粉丝。 “商品分类失误也很有趣 货架搜寻发现藏宝惊喜 错误标记其实才有特殊意义 正确商标谁说不是千篇一律” 夜空中突然出现好多好多投影出来的星光,舞台的正中间,是一个连牌匾都歪掉的小店铺,抱着吉他的方觉夏仿佛就坐在那个店门前。所有的小动物都回到他身边。 “为什么这间店这么古怪 这样你怎么会人见人爱” 方觉夏用手摁住琴弦,抬眼,唱出最后一句歌词。 “但最常光顾的那人说 他最喜欢真实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预警———— 《古怪商店》 作曲:方觉夏 作词:方觉夏 编曲:裴听颂 最终解释权:稚楚 . 今天的牌匾也没有挂好 不说欢迎光临但有拥抱 里面很黑 小心会被蝴蝶绊倒 不用开灯 萤火虫总亮得很早 . 感谢每一位顾客的光临 但建议簿你就写给自己 不喜欢可以逛逛隔壁 今日不营业也没关系 温柔的人会有赠品 小朋友们永远欢迎 就古怪到不讲道理 但这就是我自己 . 商品分类失误也很有趣 货架搜寻发现藏宝惊喜 错误标记 其实才有特殊意义 正确商标 谁说不是千篇一律 . 感谢每一位顾客的光临 但建议簿你就写给自己 不喜欢可以逛逛隔壁 今日不营业也没关系 温柔的人会有赠品 小朋友们永远欢迎 就古怪到不讲道理 但这就是我自己 . 为什么这间店这么古怪 这样你怎么会人见人爱 但最常光顾的那人说 他最喜欢真实的我 第109章 自我介绍[正文完] 一首歌唱完, 方觉夏抬起头, 看到台下有很多粉丝都哭了。 “不要难过。”他抱着吉他,“你们都是最可爱的小商店。” 说完方觉夏站了起来, 抬手将手上的吉他拨片扔了出去, “这个送给你们吧。” 台下一阵尖叫, 本来都已经扭头朝舞台中心走去的方觉夏停下来转过头,“小心一点啊。” 更多的粉丝想听他多讲一些话, 因为他平时几乎不怎么说话, “串讲!串讲!” 可听到大家呼声的方觉夏却只是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今日份的说话额度已用尽, 没办法营业了。” “哈哈哈哈!” “我要下去换一下衣服, ”追光一直在方觉夏的前面, 为他指引去往升降台的路,“你们先看会儿视频,等一下我们。” “好!!” 升降台载着他缓缓降落,大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幕后花絮, 是他们在一起做歌的场景。 “这个beat怎么样?”贺子炎坐在操作台前, 手还弹着电子琴。 裴听颂跟着节奏晃了晃, “Great.” “加这个鼓呢?” “这个鼓有点……” 窝在沙发上的方觉夏举了下手,跟着beat用哼唱的方式唱了一段带旋律的节奏,唱着唱着直接合上了副歌,“dadadadala……听我一曲破阵。” 听到这一句清唱,全场瞬间沸腾,尖叫过后, 大家疯狂呼喊着战歌2.0的名字。 “破阵!破阵!破阵!破阵……” 画面中,做完drop部分的贺子炎终于站起来,走到沙发瘫倒在方觉夏和裴听颂中间。他把手机锁屏打开,给镜头确认时间。 “凌晨五点半,终于弄完了。” 仰头望着天花板的裴听颂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含糊不清,贺子炎歪了歪膝盖去碰方觉夏。方觉夏闭着眼,本来还在哼旋律,被他打断就开口说,“没事,他就是困到说西语了。” 视频的镜头晃了晃,突然对上了天花板,但他们的声音还在。 贺子炎问:“西语唱《破阵》的rap是不是很烫嘴?” “想听。”方觉夏说。 最后以裴听颂的叹气声结束。 黑下来的舞台瞬间出现许多束红色的光芒,从上至下搭在舞台的边缘。粉丝们知道表演就要开始了,激动不已。舞台的正中间出现一束白色的顶灯,照亮了最中间的红色大鼓。裴听颂一袭红衣,手握绑着红色长带的鼓槌以背影出现在大家面前。 “咚——” 他敲响了第一声。偌大的场馆中扩散着鼓声的回响,气势十足。 第二声,舞台新一圈的灯光亮起,台上出现超过百名伴舞,全都身披铠甲,手持盾牌。集合成方阵的他们举起自己的盾牌,从上往下望去,是一个拼凑出来的词——破阵。 最后一声,槌落音起。 凌一的京剧开场忽然出现,“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裴听颂转过来,脸上戴着一张恶鬼面具。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他一步步从大鼓前走出来,那些士兵队伍也朝两边散开。终于,另外五个身穿红衣的少年出现在舞台中心,每个人带着一张恶鬼面具。 音乐起,百名伴舞的兵阵如同真正的战场,配上刀光剑舞的音色和投影技术制造出的黄沙战场,六人在阵中齐舞,突破重围,杀出血阵。 这是《破阵》最恢宏的一次现场。 “此行莫问前程,听我一曲破阵!” Drop出现,全场的灯光变成克莱因蓝,在节奏极强的电音中,全场粉丝的肾上腺素激升,又是一次露天蹦迪。 Solo部分维持了之前BMA的六人齐舞,只是这次有了新的改编。每人手持一把剑,阵内齐跳剑舞,阵外的伴舞同样跳着群舞,画面令人震撼。 最后一段副歌的编舞也发生改变,接续这剑舞,直到方觉夏唱出全曲最后一句。 “我行之路为无路,且任你埋伏。” 六人收剑入鞘,也将自己的面具取下,抬头一笑。 全场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仿佛真的在迎接凯旋的少年侠士。 结束后,他们穿着这身衣服和粉丝聊天,“这次的舞台是不是超酷的?” “是!” 路远转身面对伴舞伸出手,“先让我们感谢一下我们的伴舞团队!辛苦各位老师们!” 他们六人一起转过去朝着伴舞团队深深鞠了一躬。 一百名伴舞也对着他们鞠躬,笑着离开了舞台。 “真的非常非常辛苦,这么热的天气穿着很厚的服装为我们伴舞。”江淼拿着话筒,“如果没有他们,这个舞台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凌一点头,揪着衣服领口扇着,“真的超热的。” 台下的粉丝又开始调戏他们,“脱衣服!脱衣服!” “你们说的啊。”贺子炎故意逗他们,“那我们脱了啊。” 路远开始假模假样地抓他的手拦住他,“哥,火哥,别这样,这样不好。” 裴听颂嘁了一声,“你让他脱。” “哎我就脱了。”贺子炎说干就干,脱掉了他的衣服。粉丝的尖叫声还没攀上去就刹了车,变成了嘘声。 因为他汉服里面还穿了一件蓝色短袖和牛仔短裤。 “骗子!” “没骗你们啊。”贺子炎说,“你们只是说让我们脱衣服,没说脱了之后非得是什么样啊。” “这叫做套路。” “每天都在和多米诺斗智斗勇。” 方觉夏也脱下自己的,放到地上,又顺便把大家脱下来的衣服都团到一起,搁在一边。 他们聊了会儿天,坐在舞台上唱了几首专辑里的抒情歌,气氛渐渐舒缓下来。最后一首是《游过这片海》,现场的投影技术让整个舞台都包裹在一片蓝色之中,仿佛他们就在一个凝缩的海水组成的立方体中,弹着吉他唱着歌。 大屏幕中突然出现他们的童年拍摄下来的照片和视频影像,都是非常可爱的小朋友。制作组还贴心地为他们标注上姓名和年纪,每出现一个可爱的小孩,粉丝就会尖叫一次。 “游过这片海,我们会成为更好的小孩。” 唱完最后一句,投射的海水消散,还剩下半个小时就要结束。 “我们要开始抽奖环节了,现场抓一个幸运粉丝上台互动。” 江淼刚说完,全场就爆发出最大的尖叫声。 “Wow,又是一个考验欧气的游戏。” 方觉夏突然开起了玩笑,“那小裴可以不要参加了。” “哈哈哈哈哈哈!” 裴听颂却歪着头笑着看他,“你这么说我就非要参加了。”说完他就往舞台的延伸台走去,凌一和路远拦都拦不住。方觉夏有些惊讶,“你真的要下去啊。” “Sure.”裴听颂往下走,被几个保镖护着往粉丝的坐席深处去,引发一阵阵尖叫,“我今天就要做一次幸运儿。”说完他还指使灯光师,“不要给我追光,让我做一个普通观众。” “裴听颂一天天瓜兮兮的。”凌一吐槽。 “哈哈哈哈!” 方觉夏看向江淼,队长却说,“没事,保镖跟着呢。”说完江淼开始了流程,“本来是选一个幸运粉丝的,那现在小裴下去了,为了给他增加中奖概率,我们就选两个吧。” “第一个谁来抽?” 路远举起手,“我来。” 于是摄影师的镜头开始扫遍全场,大屏幕上出现一张张一闪即逝的脸,都是他们的粉丝们。路远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站在舞台上。 “可以喊停了啊圆老师。” “不我要再等一会儿,总觉得会扫到裴听颂,摄影师你扫到裴听颂之后就赶紧跑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 觉得差不多了,路远终于叫停,“停!” 全场尖叫,大屏幕上的画面是一个挥舞着万花筒手灯的小男孩。 “哇是个小朋友欸!”凌一笑得很开心,“好可爱。” 江淼贴心地说,“妈妈可以跟着一起上来,没关系的。” 谁知那个小孩子却拒绝妈妈跟上来,自己一个人像个小大人一样往外走,途径的每一个粉丝都对着他笑,还摸他的头。小家伙走到了舞台边缘,想自己爬上去,可他太小了,舞台的边都摸不到,最后还是路远过去把他抱上来的。 “来了我们的小幸运儿。”路远把他放到地上,大家都蹲下来跟他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说完,凌一将话筒对到他嘴边。 小男孩脸蛋上还贴着一张蓝色的K字贴纸,左手捏着右手的食指,奶声奶气说:“我叫琦琦。”说完他还自己补充了年纪,“我今年五岁了。” 贺子炎学着他的声音,“我今年二十五岁了。” 江淼开玩笑,“得叫你叔叔了。” 没想到琦琦真的开口叫了叔叔。 “比我会接梗。”方觉夏笑道。 凌一摸了摸他的头,“你是我们的小粉丝吗?” 琦琦点了点头,“我妈妈也是,我姐姐也是。” 路远干脆坐到了地上,工作人员从舞台侧面上来,给他递了一张克莱因蓝的纸,还有一支笔。 “琦琦,哥哥问你一个问题。”路远说,“你有没有想过,等你长大了,你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琦琦长长地嗯了一声,特别可爱,全场都跟着笑起来。 贺子炎说:“这意思是他现在在想。” “哈哈哈哈。” “我想,我想……”琦琦开了个口,又有些犹豫。方觉夏觉得他可爱,于是微笑着鼓励他说,“没关系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琦琦伸手朝着天空比划,“就是那种、那种在天上飞,然后可以开飞机的那种……” “哦,”凌一明白过来,“飞行员啊。” “对。”琦琦重重地点头。 “太酷了。”贺子炎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你是全场最酷的小孩。” 正在这时,路远递给他一张纸片,也通过镜头展示给全场的粉丝,“那琦琦你看,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哥哥帮你写了一句话——琦琦以后会成为飞行员。” 琦琦点了点头,“对。” “你在下面写上你的名字,好不好?” 在路远的鼓励下,小朋友在纸片上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将这张纸片折成了一架纸飞机,送给了琦琦。 “你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所以要加油哦。” 带着他们的约定,琦琦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台上的卡莱多对着他挥手。 “好了,是不是到我们第二个幸运观众了。” “至今依旧是查无此裴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淼看了看方觉夏,“这次让觉夏来吧。” 方觉夏乖巧地点了点头,站到他们中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听见大家说开始,他便在心中默默地数了十秒。 粉丝似乎一直在尖叫,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但他依旧没有受干扰,镇定地数着。 ……三、二、一。 “停。” 哪怕是一向淡然的方觉夏,也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选中的幸运粉丝,可当睁开双眼的他看向大屏幕的瞬间。 他愣住了。 屏幕中出现的,是他的外公。 没有任何人提前告知他这些,方觉夏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录影而已,可外公的背景的的确确就是演唱会的现场。 他茫然地转身,看向台下,看向那片星星点点的蓝色光海,努力地搜寻着那个身影。 一束追光落下,准确地打在他想找寻的那人身上,他的视野并不清晰,看不真切,一切朦胧得仿佛梦一样。 其他成员拿着话筒说,“请我们的幸运粉丝上台吧。” 追光之下,裴听颂搀扶着外公,从观众席出来,走向舞台,然后从长长的延伸台,一步步朝方觉夏而来。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可方觉夏的双眼却模糊了。 直到外公真的来到他的面前,泪水才终于落下来。 方觉夏一点也不想哭,尤其不想在外公的面前哭。他多么希望自己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足够坚强的孩子,可以独自一人扛下所有,可以实现他承诺过的天方夜谭一样的梦。 他不想让他失望。 外公从裴听颂手中接过话筒,脸上依旧是和多年前一样的严肃神色,看着方觉夏站在他面前,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于是他先开口,“你不是应该问我,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还处在惊讶之中的方觉夏被这么一问,先是有些发怔,看到站在外公身边的裴听颂对他微笑,于是他点点头,像之前路远问那个孩子那样发问,“您……您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二十四年前的夏天,一个全世界最优秀的孩子出生了。”外公看向他,眼神是难以察觉的温柔,“我会给他起名叫觉夏。我会成为他的外公。” 眼泪再一次涌出,方觉夏握着话筒的手垂下来,也低下头,肩膀有些颤动。全场的粉丝都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和他一起流眼泪。 方觉夏是一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很少做梦,至少从没做过这样的梦,没想过自己哪天真的会有属于他们的演唱会,更没想过有一天外公会出现在他的演唱会上。 “我不太会说话,我知道你也是这样。”外公拍了拍方觉夏的肩膀,“有些话早就想说,但又觉得很难开口。” 他比谁都关心这个孩子,可也只能独自在空荡荡的老房子里看着他的电视节目。担心他在舞台上看不见摔倒,但却总是用最难听的话让他放弃遥不可及的梦。怕他吃亏受累,可又拨不出一通电话。 但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终于,他将哭泣的方觉夏拥进怀中。 “觉夏,你一直都是外公的骄傲,永远都是。” 坐在台下的方妈妈也流下了眼泪,这个曾经支离破碎的家庭,终于在爱和梦想中一点点修复。他们都在慢慢找回失而复得的东西。 其他的成员也都一一和外公问好,工作人员为外公拿上来一把椅子,他们围绕着外公一起唱完了《Last summer》。 诞生之初的夏天,孕育梦想的夏天,出道的夏天,重逢又解脱的夏天,还有如今这个团聚的夏天。 每一个都值得纪念。 “外公小心。”凌一抢了裴听颂的活儿,甜甜地笑着搀他下去。 外公回头冲着他们招手,“都来家里吃饭啊,一起。” “好勒。” 时间流逝,演唱会只剩下最后的六分钟。 “过得好快啊。”江淼看了看时间,“好像才刚刚开始一样,但是就快结束了。” “不要结束!!”台下的粉丝大喊着。 “没关系,”江淼笑了笑,“我们还有一首歌。” 六个巨大的发光“云朵”被工作人员推上了舞台,卡莱多的成员们一个一个站上去,像是被站在一团雪白的云朵中一样。 “最后一首歌,我们修改了一些歌词,想让大家跟我们一起合唱。” “大家猜是什么歌呢?” 粉丝在下面喊着,好几首歌的名字混在一起。 “觉夏,给他们点提示。” 收到讯号的方觉夏拿起话筒,清唱了一句,“You are my……” 粉丝们立刻猜出正确答案:“Daydream!!!!” “没错!最后一首歌就是白日梦!” 裴听颂拿着话筒说,“我们每个人都在不断地成长,但成长并不意味着丧失做梦的权利。哪怕是很多人不屑一顾的白日梦,不试着梦一次,怎么知道是什么感觉呢。” “所以我们今天一起,做属于我们自己的daydream吧。” 歌词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在舞台上空,是一行一行的手写体。 而在发光云朵里的他们也被一点点吊到了场馆的上空,从许许多多粉丝的头顶掠过。方觉夏惧高,所以他吊起的高度比别的成员矮很多。 这首轻快的歌尤其适合合唱,歌声中,天空中出现了很多牵引到会场上空的云朵气球,体型庞大,一朵挨着一朵,很快,场馆的夜空就被白昼的云朵所覆盖。 这情形美得令人惊叹,大家都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些聚集的云。 “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会从天而降,像夏日阵雨一样。” 唱到这一句的瞬间,天空中出现爆裂的声音,所有的云朵气球都破了。刹那间,漫天洒落蓝色的纸片雨,纷纷扬扬,如同千万只旋转着飞舞着的蝴蝶,充盈了整个场馆,和每一个粉丝的心。 从没有一刻像这样美好。 仿佛这真的是一场白昼梦境。 他们停下了歌唱,拿着话筒说,“现在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印着K字的蓝色纸片,你们手中的万花筒应援灯其实可以打开,里面有一支笔。” “拿出来,我们一起写上自己的daydream。” “十年后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我们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队友们诉说的时候,方觉夏轻轻为他们和声,但歌词已经变了,从“you are my daydream.”变成了“It。's time to daydream.” 台下的粉丝纷纷低头,在他们的鼓励下写下了自己的白日梦,关于生活,关于自我,关于十年后的未来。 吊在半空中的每个人也都认真写着自己对十年后的期许。 “我写完啦。”凌一举手,“还有谁写完了,亮灯我看看。” 星光一片片亮起。 裴听颂问,“会折纸飞机吗?” 全场异口同声,“会!!!” “好。那我们一起折纸飞机,然后我们喊三二一,你们就把写了自己的白日梦的纸飞机飞到舞台上好吗?” 约定好之后,他们纷纷开始折飞机。方觉夏也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蓝色纸片折起来,关于未来,他只写了一行字。 [还是kaleido,还爱裴听颂。]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另一朵云上,心有灵犀的爱人在无意识间做出了趋同的决定,潦草的英文笔迹写着诚恳的未来。 [Forever K, forever fjx.] 吊起的云朵一点点朝舞台移动,降落。他们六个人回到舞台上,贺子炎拿起话筒,“把你们手中的纸飞机举起来让我们看看!” 舞台的灯光扩散到全场,方觉夏远远望去,一只又一只高高举起的手,手中握着他们的梦。 “很好。”江淼也举起了自己的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那我们准备开始倒计时了,预备——” “三——” “二——” “一!” 最后那一秒,方觉夏看见了漫天的纸飞机朝他们飞来,穿透尘埃构造的一束束光柱,承载着白日梦,仿佛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梦的弧光。 他们的梦想是舞台。 所有人的梦想都飞到了他们的舞台上。 “真好看。”看到这一幕,凌一忍不住掉了眼泪。 “哎你怎么又哭了。”路远笑了起来。 “就是很想哭嘛。”他蹲下来抱起一大堆纸飞机,“我们有这么多白日梦,我们好富有哦。” “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啊。”裴听颂第一次对他表示赞赏。 “就说我可以学哲学啊!” 江淼笑了笑,“谢谢大家把自己对未来的期许写下来,也希望你们永远记住纸片上的自己。” “我们最后还有一个小活动。”说着贺子炎都忍不住吐槽,“我们真的搞了好多少女心的东西啊。” “哈哈哈哈哈!” 工作人员为他们送上六个和台下一样的万花筒应援灯。 “其实这个是我们专门请人设计的,里面内置了一个小程序。”江淼指着万花筒身上的一个凸起的小按钮,解释说,“看到这个开关了吗?单独按是没有用的。” 方觉夏点头,“这里一共有一万五千名观众,算上我们几个,就是一万五千零六个万花筒,我们一起按下来,会有很特别的事发生。” “所以现在确定是没有人中途跑了吧。”裴听颂说着自己都笑了,“看到那种没有主人的万花筒麻烦帮忙按一下。” “哈哈哈哈哈!” “准备好了吗?” 大屏幕上出现倒数计时,台下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呼喊,直到归零。 “按!” 天空中突然间出现了巨大的万花筒投影,瑰丽的色彩在夜空中编织出梦幻的形态,绚丽无比,如同千万朵重叠的花,又像是层层交错的蝴蝶双翼。 “真漂亮。” 所有人都仰望着这片美丽的万花筒,惊叹于这份美好。 方觉夏开口,“要记住,你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他再一次重复,“告诉自己,你很重要。” 在瑰丽的万花筒下,一切都要结束。 “最后还是要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演唱会,”贺子炎神色温柔,“其实我们很紧张,准备了很多,希望你们没有失望。” “没有!!” “那就好,”凌一抽了抽,擦掉眼泪,“怎么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是啊。方觉夏望着这片万花筒的梦。 好快,要结束了。 “不要忘记我们一巡的主题,是EGO。”裴听颂微笑着说,“Ego代表了自我,或许这并不是我们每个人赖以生存的东西,但却是我们区别于其他人的核心,或许现在你已经找到,已经明白它的存在,或许还没有,但这都无关紧要,因为你总有一天会发现它。” “当你和自己的自我相遇的时候,请一定保护好它,因为这就是在保护最纯粹最本真的你。” “所以——”他走到方觉夏的身边,和其他的队友们站成一排,六人并肩,“我们结束的时候就不要说告别的话,我们要郑重地对彼此做一次自我介绍。” 方觉夏点头,“这是预支的十年后的自我介绍。” 路远笑着说:“希望十年后再见面,我们能对彼此说出同样的话。”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江淼指了指,“这一次换你们先来,好吗?” 数以万计的粉丝在他们的倒数下,对照着屏幕上的字最后一次发出全场齐声的呼喊,不是告别,是自我介绍。他们的声音是六月夏夜的海浪,带着震撼的生机和澎湃的生命力。 是爱,是梦想,是永不消磨的热情。 “你们好,我们是多米诺!我们是我们!” 六个大男孩站在他们的面前,“三、二、一……” 他们齐齐比出K的手势,蒙上汗水的脸微笑着,灯光下闪闪发亮。 像第一次,也像每一次那样。 “大家好,我们是Kaleido!”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还会有一些番外,不出意外也是日更。 最后一幕写完的时候自己还算是有感动到,感觉自己也是有点长进的,因为如果是2018年我刚开始写文的那个夏天,那时候的我应该没有足够的感受和情绪去写出方觉夏和裴听颂,也写不好一个完整的卡莱多,和所谓“营业悖论”的故事,但现在我勉强可以做到了,所以要感谢所有经历。如果这些人和故事在某个瞬间也有给你们带来感动就太好了。这就是我最最满足的事了。 我有写后记的习惯,不过还是等到番外完结再写完整的后记吧,现在还不是彻底的结束。 能在5.4号结束正文真的很有意义,因为最后两章表达的东西与这一个日子也很相符。祝大家五四青年节快乐,一起成为更好的人吧。 番外见。 第110章 番外一:回家的路 一巡广州场结束的当晚, 星图包了间当地有名的餐厅办了场超大庆功宴,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有份参与。 历时半年筹备期的演唱会终于和粉丝见面,收获了比想象中更好的效果。看到最后的时候, 后台的工作人员很多都哭了, 就连一直扮演老父亲角色的程羌, 在听到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觉得鼻酸,仿佛回到了他们出道的第一天。 “首先, 恭喜我们EGO巡演首场的圆满举办!”站在餐厅大厅最中间的程羌拿着话筒, 感慨地说了许多。 方觉夏站在一边和江淼聊天,转身看见桌上的香槟, 于是拿起来瞅了瞅品牌, 谁知被凌一看到, “觉夏,给我看看!” 于是方觉夏把香槟递给凌一。凌一激动不已,“我还从来没有开过香槟呢,他们都不让我开。” “我也没有。”方觉夏照实说。 裴听颂端了杯柠檬苏打水走过来给方觉夏, “多喝水。”一瞥眼, 看见凌一在鼓捣香槟, “你干嘛?” “这个怎么才能噗地一下喷出来啊?”凌一陷入疑惑。 “摇几下就完了。”裴听颂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凌一往死里摇,简直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 “所有人都辛苦了!今天大家就好好地……” 砰—— 木塞被顶开,香槟酒猛地喷出,带着气泡和白沫全部喷到了正在发言的经纪人程羌身上。看到这一幕方觉夏的柠檬水差点全喷出来。 裴听颂愣了一秒,然后笑到蹲下来, 还抱住方觉夏的腿。 被喷到懵逼的程羌转过来看向还把香槟瓶底怼在肚皮上的凌一,“你在搞什么鬼?” 凌一尴尬地把香槟瓶子放在地上,像个小螃蟹一样横着想要逃离案发现场,又被路远和贺子炎揪住,架了回来,“还想跑啊?” “你还挺厉害的,直接瞄准了羌哥。” “哎呀,我也没想到这么能喷嘛……” “哈哈哈哈哈!” “行了行了,大家自己玩儿吧!”程羌自己都绷不住笑了。 大家吃吃喝喝聊着天,整个餐厅一层都是星图的人,与其说是庆功宴,倒不如说是一场party,灯光绚烂,大家喝酒聊天,跟着音乐放松自己。虽然气氛很好,但方觉夏本身就很难在这种人数众多的聚会中游刃有余,何况他另有打算。在餐厅音乐播到《夜游》的时候,他凑到了裴听颂的耳边。 “我们偷偷溜走吧。” 浪漫主义者当然不会拒绝一次绝佳的私奔。 从餐厅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但广州的夜很晚才会熄灭,弥散的热浪和接道上的烟火气一样,找不到消失的出口。两个人戴着口罩和帽子钻进一辆随机停下的出租车中,脱离一个狂欢,驶向一个更大的属于城市的狂欢。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很热情,一上车就用一口带有明显两广口音的普通话问,“来广州玩?” 方觉夏笑了笑,用广东话回答,“不是,我是广州人。”说完他报了个地址。 司机有点惊讶,在后视镜里看向裴听颂,也从拗口的普通话变成广东话,“这个帅哥也是吗?” “他不是,他是陪我回家的。” “啊我就说嘛,他好高啊,你们俩站在路边我一眼就看到了,又靓又高。”司机还开玩笑,“不知道的以为是明星呢。” 其实还真的是。 裴听颂听不太懂,就靠近些问方觉夏他说什么。方觉夏笑了一下,“夸你又高又帅,可以去当明星了。” “司机大哥你很有当星探的潜力。”裴听颂玩笑道。 “哈哈哈哈是吗?广州很好玩的,好吃的很多的……” 听着他们聊天,方觉夏觉得很自在。他望向车窗外,玻璃映着霓虹的色彩,一晃而过如同演唱会上空的万花筒。 穿过繁华的商业街,外面的灯光渐渐不那么亮,夜色的沉黑渐渐复原,进入到老城区,方觉夏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觉。 和热情的司机告别,打开车门,他们重新浸泡在热浪之中。 这里的街道宁静得多,一些门面已经拉上了灰色铁皮卷闸,剩下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吃店和宵夜店,它们亮着红红黄黄的灯,牌匾发亮,是沉睡后的城市中生命力最强的细胞。 “这是哪儿?”裴听颂想牵手,又忍住,退而求其次揽住他的肩膀。 “我高中的后门。”方觉夏伸手指了指一处墙后的树荫,“那边看到了吗,那就是我高中。” “真的?”裴听颂脚步停下来望过去,“我想进去。” 方觉夏笑着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转了身面对他,倒退了两步,“那不行,我是个好学生,不会翻墙。” 他的笑眼好看得不像话,裴听颂抓住他手腕,“你脑子里都已经有了翻墙的意识,还说自己是好学生?” “那就是被你带坏了。”方觉夏甩了甩被他抓住的手腕,逃脱出来,转身背对他走在前面。 他穿着清爽干净的白T恤,走在充满了岭南风情的老城区街道,路上嵌着一块块方形石板,是属于城市的巨幅马赛克艺术。榕树将树冠延伸到马路上空,五颜六色的牌匾和霓虹在夜色肆无忌惮地扩散光晕,但却染不花方觉夏的背影。他永远干净,永远雪白。 这一次裴听颂没有像以往那样和他并肩,而是落后几步,缓慢迈着步伐,眼睛望着方觉夏清瘦的背影。 眼前的人渐渐地变了模样,矮上一些,也更瘦,像抽条的杨柳,身上的衣服从白T恤变成了校服,走路的姿势依旧没变,每一步都挺拔。 那时候的他应该是很多女孩梦中的男孩儿。 裴听颂不自觉露出微笑,仿佛自己曾经就是这样,陪伴方觉夏走过下晚自习回家的路。 走着走着,前边的人回头,幻想回归现实。快点啊,他催促。 “嗯。”裴听颂快步走上去,站到方觉夏的身边。 方觉夏领着他转过一条街,又拐进另一条,最后停在一家小店下,亮着的牌匾写着陈婆肠粉店五个大字。这沿街一排小楼的建筑也很特别,上楼下廊,抬头看去,楼上的窗户敞着,还摆了许多花草,站在下面就能闻到茉莉花的香味。 “我以前放学之后,经常会来这里吃东西。”店里没有其他人,方觉夏拉着他手臂进去,“上学的时候总是很容易饿。” 老板已经换了人,不再是方觉夏少年时那个慈祥的婆婆,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或许是她的女儿,“来吃糖水啊。” 方觉夏笑着应她,又过去点了些吃食,然后才回来坐到裴听颂身边。 裴听颂抬头看他,“这个楼很特别。” 店里没有空调,吊顶的风扇呼呼转着,把几乎半凝固的潮湿空气拨散开,旋出透明的热漩。 听到他这样说,方觉夏还有些惊喜,不过裴听颂一向是一个很会观察世界的人。 “这是粤派骑楼,”方觉夏给他倒了杯水,“最早的历史……应该都要追溯到清末了,是那时候的两广总督张之洞建的。” 裴听颂点头,透过大门望向对街的骑楼,“我喜欢这种建筑,是活的历史书。还有这些树,和别的城市的树不太一样……”他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很自由,是很惬意地在向外延伸和生长的感觉。” “这些是榕树,很多都已经超过一百岁了,以前比现在更多,后来越砍越少,变成高楼。”方觉夏望着外面,有些出神,“以前的广州是长在榕树林中的城市。” 这句话很有趣。在方觉夏的口中,这座城市一下子充满了绿色的生命力。 老板端着两碗糖水过来,搁在桌上,笑模样很亲切,“吃两碗糖水先。” 一碗番薯糖水,一碗甘蔗马蹄糖水。两人换着吃,裴听颂虽然不爱吃甜食,但这种糖水意外地很清甜,凉凉的喝下去,燥热的五脏都被滋润,暑气驱散一半。 方觉夏很爱吃,每喝一口都感觉回到了少年时代。 裴听颂看着他,觉得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于是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是糖水泡大的小孩。” 这句话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错。所以方觉夏没有反驳。 老板又端上来两份新鲜出炉的肠粉,一份鲜虾一份牛肉,都加了流心蛋。半透明的粉皮薄如蝉翼,里头牛肉鲜虾的色泽和蛋液的金黄全都透出来,放上桌面后还在轻晃颤动。 “尝尝,看是不是和北京的不太一样。” 裴听颂夹了一筷子,粉皮滑得夹不住,和勺子并用终于吃上一口,粉皮幼滑有韧性,牛肉软嫩,广式酱油掺了份甜口,鲜嫩柔滑,的确是好吃。 “真好,比我小时候吃的东西好吃多了。” 方觉夏笑起来,“你这个小少爷还真是好养活,十一块钱的肠粉就喜欢成这样。” 裴听颂一本正经道,“价值是相对的。你坐在这里陪我吃,十一块的肠粉也可以吊打米其林三星。” 什么都是相对的。 那时候的肠粉也很好吃,但好像这次带着裴听颂回来,就变得更好吃。 两个人比一个人好太多。 填饱了肚子,他们离开小店。方觉夏带着裴听颂走,明明他才是看不见的那个。 凌晨的路灯昏暗,裴听颂怕他视野不清后摔倒,想扶他,但方觉夏拒绝了。 只有走在这条他年少时无数次踏过的老街,他才会显露出一些习惯,譬如走路时靠墙,手总是下意识扶着墙壁,又譬如每一个步子都差不多等距,迈开,踩下去,鞋底会在地上蹭一小下。 走着走着,他停下来,摸了摸墙壁,语气有些疑惑,“这里以前有一个缺口的,是填起来了吗。” 裴听颂忽然间心酸。 原来过去的方觉夏已经用除却视觉的所有感官,记住了回家的路。路上的气味,榕树上的虫鸣,墙壁上的缺口,地砖的形状,哪一块会松动,会翘起。是这些感受带他回家。 “我可以牵你吗?”裴听颂轻声问。 方觉夏侧头看了他一眼,虽然看不真切,但他还是笑了笑,“可以,现在没有人。” 他小心地牵起方觉夏的手,透过潮湿的空气,一切都在暑热中变形,时空也扭曲,仿佛这一刻,裴听颂牵着的是十六岁的方觉夏,是黑暗中独自回家其实也会害怕的他。 “你真勇敢。”裴听颂是个毫不吝啬赞美的人,尤其对方觉夏。 方觉夏笑了笑,没说话。月光下他们牵手走过长街,浸泡在蝉鸣此起彼伏的海浪。距离家的位置越来越近,方觉夏忽然说,“感觉会下雨。” “是吗?你怎么知道。” “就是预感。”方觉夏说,“我的预感往往都很准。” 所以他们加快了脚步,从街道的某个入口进入了一个满是树荫的旧小区,里面路灯很少,但方觉夏脑子里有记忆。最后他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停下来,榕树的树影比夜色更黑。 “你住在树上?”裴听颂开玩笑。 方觉夏像以往一样让他闭嘴,自己抬手贴向树皮,沿着粗粝的纹理向上,摸索到一个碗口大的树洞,细白的手伸进去,似乎在找什么。 “要我帮忙吗?”裴听颂问。 “找到了。”方觉夏的脸上很是惊喜,“居然还在,都十年了。” “什么东西?”裴听颂凑过去,月光下,方觉夏的手掌摊开,上面是一颗圆滚滚的核桃。 “你一个核桃藏了十年?” 听着裴听颂不可置信的语气,方觉夏噗的一下笑出来,他使了点劲将核桃壳分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递给了裴听颂。 “我记得这是我某一天……被方平打了,很难过,很怕,就写下这个,藏到楼下的树洞里。”方觉夏笑了笑,“怕被发现,我还用核桃壳藏住粘起来,没想到这么久了都没有人发现。”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我很聪明吧。 小心翼翼将这纸条展开,对着月光,裴听颂这才看到上面写的话。 [我不可以变成坏人,我要站到舞台上,不能摔倒。] 透过这句话,裴听颂忽然就看到了那时候的他。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方觉夏会提议在演唱会的最后,让所有人写下十年后的自己。 方觉夏仰着脸,眼睛里有光,“十年前的我,送给你了。” 裴听颂握着纸条将他搂在怀里,沉黑的大树下吻上他的额头。 “谢谢。” 谢谢你这么坚强地长大,才能遇到迟到这么久的我。 雨说来便来了,方觉夏的预感一点错都没有,只是他没有料到这雨会这么大,瞬息间稀释了粘稠的空气,翻涌起泥土气息。裴听颂第一反应是将纸条藏好,准备逃离的他们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在黑暗中奔跑。 自从和裴听颂在一起,方觉夏就想象过很多种带他回家的情形,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他们能这么狼狈地回家。 早已休息的母亲半夜起来给他开了门,一脸睡眼惺忪地看着两个淋成落汤鸡的孩子,好笑得很,“你们怎么这么会挑时间?” 招呼着他们进来,方妈妈也一下子不困了,催着他们去洗热水澡。方觉夏让裴听颂先去,自己拿了条毛巾钻进厨房,站在煮姜茶的妈妈身边。 “外公睡了?” “嗯,本来一直等你回来,看电视看得直打瞌睡都不进屋,接到电话说你们开庆功宴,就自己进去了。”方妈妈把姜片放进汤锅里,搅了搅,“要是知道你们来了,明天一早肯定高兴得很。” 想到台上那一幕,方觉夏问,“是小裴让你们去的?都没有告诉我。” “对啊,他专程去医院说服你外公的,一开始我还担心,没想到他们挺聊得来,小裴跟他说,你其实很想他,很希望他可以出现在演唱会上,其实啊,你外公也很想去的,你们俩谁都拉不下面子,反而是小裴,什么都敢说。后来他走了,你外公还偷偷跟我说,看到那你有这么好的队友,他就放心了。”说完方妈妈又补了句,“我也是这么想的。” 方觉夏擦了擦头发上的水,将毛巾拿下来,用手握住,握紧。 “其实……”他喉结滚了滚,“妈,他不只是我队友。” 方妈妈搅动姜茶的手停住,锅里的漩涡还在旋转。她没有看方觉夏,意外地很冷静,“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爱他,他也是。”方觉夏试着用最精确的表述去形容他们的关系,“我们是恋人。” 心脏忐忑不安地跳动,脑中蝉鸣叫嚣,说他草率,说他不应该把尚未稳定的关系在母亲面前公布。爱情是脆弱的,妈妈最清楚。 “其实我看出来了。”方妈妈伸手从罐子里夹了两颗黄·冰糖投进锅里,语气平静,“我猜过你们的关系。小裴对你过于上心,不像是普通朋友。还有他看你的眼神,你看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也是。喜欢是没办法藏住的,尤其是在母亲的面前。 “我不想瞒你。” 方妈妈关了火,转身看向他,“觉夏,我以为你不是冲动的孩子,毕竟你看过……”她哽了哽,“你看妈妈这样,太死心塌地地投入到一段感情,是很不明智的。” “这不是冲动。”方觉夏为自己的爱情辩驳,“没错,就是因为我从小看到的一切,所以在他之前我很抗拒恋爱,我甚至认定自己这一辈子是不会拥有什么真爱的。” 听到方觉夏说出这样的话,方妈妈心中满是愧疚,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但没有办法,她失败的爱情和婚姻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这个孩子,让他寡言,让他疏离。 “如果不是因为裴听颂,我可能一辈子也改变不了。” 方妈妈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反对,我只是怕你受伤。”说完这句,她感觉自己变成了当年的父亲,因为害怕子女受伤而站在了对立面,这感觉太矛盾太挣扎。当初她何尝不以为遇到了真正的爱情,可她失败了,败得彻头彻尾血肉模糊。所以她不能不说,“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个错误决定。” 洗完澡的裴听颂从浴室里出来,轻声叫了方觉夏的名字,又听见厨房有对话的声音,于是走近,准备叫他去洗澡。 “那我也想错一次。” 听到这句话,他的脚步停下了。 方觉夏眼神很倔,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合乎逻辑的,“因为我活在一个失败案例里,所以始终觉得自己也不会成功。可遇到他之后,我不想再那样生活了,哪怕最后我们没有好结果,是错的,我也要试一次。等十年,二十年,回过头来看今天,起码那个时候的方觉夏遵循自己的心做过一次义无反顾的选择。” 他的眼中含着不肯落下的泪。 “哪怕错了,也是对的。”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仿佛是第一次见。很陌生,但不再是那个为了追求正确固执到不像普通孩子的方觉夏。 从他的脸上,她也终于看见当年自己的影子。 方妈妈没说话,转过身,拿着勺子将姜茶盛到碗里,黄澄澄的,在厨房的灯光下漾开波纹。 “端出去让小裴趁热喝了,免得感冒,夏天感冒很难受的。” “妈……” “那我们就试试。”方妈妈将姜茶郑重地递到他手上,流着泪笑了出来。 “你比妈妈幸运,一定不会错的。” 第111章 番外二:真假小号(上) 裴听颂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可以拥有新的家人。 事实上他没有幻想过在方觉夏的家人面前出柜, 这似乎没什么可能, 因为方觉夏内敛的性格,也因为他家庭的特殊。但他没有想到的是, 方觉夏竟然在带他回家的第一天就摊牌, 甚至不打算告诉他。 在整个出柜的过程中, 方觉夏都勇敢地挡在裴听颂前面,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 将所有的动机和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就像他才是这段关系里主导的那一个。 但裴听颂知道,他并不是, 是自己先去招惹他的, 但为了不让家人责难, 方觉夏宁可扮演一个带坏队里最小成员的坏哥哥形象。 或许那时的方觉夏,也是抱着最坏的打算来和盘托出这一切的。 所以他也假装不知情,独自回到了方觉夏的房间。那一晚他抱着方觉夏的后背,怎么都睡不着。 他这时候才发现, 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是一件令人恐慌的事。一向什么都不害怕的他, 会突然间,非常地害怕失去。 离开广州赶往上海参加下一场演唱会的当晚,裴听颂清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是方妈妈写下来偷偷放在他外套内层口袋里的。 [听颂,觉夏告诉了阿姨关于你们的事,我猜他是没有和你商量的。而且因为他外公的身体问题, 我劝他暂时不要对外公说,我会慢慢地引导外公,老人家年纪大了,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和他观念上不一样的事,望你理解。 其实关于你们的感情,我之前已经有所察觉。我很了解觉夏,他是一个追求效率和结果的孩子。人的精力有限,所以他很多时候省去了表达和沟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也不太会示弱,哪怕受挫受伤,他也是自己内化掉所有情绪的。 但后来我去北京,那几天的相处下,我能看得出来。虽然他有刻意收敛,但只要你出现,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会落到你身上,围着你转,看你的时候眼睛会笑,很柔和。一个人的眼睛是没办法骗人的。 我知道你也很喜欢他,你对他做的所有事,还有你对我们家的付出,我都看得到。不过相信你也知道,阿姨是吃过苦头的人。所以看见自己孩子和我走上一样的路,总会心有余悸。我知道,如果我对你提出要求,会显得有些无理。但是阿姨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觉夏能够和我不一样,这样的苦我不想让觉夏再尝一次了。 所以如果可以,阿姨希望你们能长久地相爱。 我知道你对母亲这个词是陌生的,可能还有些抗拒,所以“请把我当做你的妈妈”这样的话阿姨不会轻易说。但在阿姨心中,你已经是我们的家人。 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再回来,阿姨煲好汤等你们。] 裴听颂永远记得他看完这封信的感受。 两周后的某天,方妈妈也收到了一封长长的回信,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会心一笑。 [妈妈,我向你承诺,我会给他一个不枯萎的春天。] 跑遍了全国十个城市,持续了两个多月的卡莱多一巡最后在杭州落下帷幕。他们见到了许多城市不同的夏天。 巡演耗费精力,所以在回到北京之后,公司给他们放了几天假,没怎么安排行程。一到了躲懒的时候,裴听颂就把方觉夏拐到自己的公寓,虽然宿舍也很好,但总归是没有二人世界来得方便。 之前公寓只有自己住,一直都是空荡荡的,有了方觉夏,他就总想着买他喜欢的东西,置办很多新的家具,于是这个小房子就越来越像一个家。他们在里面看书、看电影,搂在一起睡很长时间的午觉,醒来后一起发懵。 “弄完了吗?”裴听颂靠在新买的沙发上,调着网络电视,“凌一客串的这个综艺是不是更新了?” “昨天就更新了。”方觉夏关上了冰箱门。 一下子找不到节目,裴听颂干脆跟去厨房。 “你切东西的时候小心点。”他伸出手,撑在流理台上,看着方觉夏低头认真地切水果,好像在做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一样。 于是裴听颂趁他不注意,偷拿他切好的红心火龙果塞进嘴里。 谁知道方觉夏头都没抬,直接拆穿,“不许偷吃。” “我没有。”裴听颂直接否认。 方觉夏抬起头,手捏住他的下巴往下拽,“说谎不打草稿,你舌头都是红的。” 谁知道刚说完,方觉夏的腰就被一把揽住,距离骤缩,裴听颂的吻带着清甜在瞬息间侵入。舌尖短暂纠缠过后,他又退出来,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那你现在也吃了,你没资格说我了。” “我吃什么了?” “你吃我了~” “……裴听颂,你看我手上的刀亮吗?” “我错了我错了。”裴听颂笑着把方觉夏手上的水果刀拿走放好,然后一把抱起他的宝贝让他坐在厨房的中岛上,自己凑过去搂着他的腰,“刀不能随便玩的,玩儿我吧。” “你有什么好玩的。”方觉夏装凶掐他脖子,但还是憋不住笑,最后把两手搭在他颈边,用那双漂亮眼睛望着他,眼底清澈,是消融的雪水,晃着暖光。 裴听颂忽然就想到了方妈妈写的信,想到他说方觉夏望向他的眼神,心忽然间柔软了。于是凑上去轻吻了他一下,唇和唇贴近,维持了两秒才松开。 可就在他松开的时候,方觉夏又回吻上来。他的手扶住了裴听颂的后脑勺,舌尖探进来,一切动作都带着试探性。他闭着眼,黑暗中感受亲昵相依的唇舌,感受裴听颂光洁的齿列。 湿润而猩红,是热带水果,也是他们的吻。 裴听颂天生带着点顽劣的兽性,接吻的时候总会下意识轻咬他的嘴唇,咬到的时候方觉夏会发出很轻的声音,像制止,又像是某种具有引诱力的鼓励。 “唔……” 他的手扶住方觉夏的后脑,将他放倒在中岛的台面上,唇齿向下,咬开他睡衣的第一枚纽扣。 但想发生的事没能顺利发生。 裴听颂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直接摁掉,可没多久又响了起来。 “你接一下。”躺在中岛的方觉夏支着胳膊起来,轻喘着气,“万一是急事呢。” “好吧。”裴听颂长长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羌哥,于是接通了电话,“喂,羌哥。” 突然闲下来的方觉夏坐在中岛上,晃荡着两条腿,又伸手从台面上的花瓶那儿取出一只开得正好的洋桔梗,用花朵那头蹭裴听颂的后颈。 “什么?小号?”裴听颂语气大变,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小号? 方觉夏手上动作一停,花怼在他的脖子上不动。 难不成裴听颂的小号被扒出来了? 连他都没有见过呢。 这样一想,一贯没什么八卦精神的方觉夏突然间好奇起来,于是蹬掉拖鞋,两条悬着的长腿一盘,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微博,搜索关键词[裴听颂小号],点开了相关热门第一条。 [@八卦没了吗:网友疑似扒出裴听颂的小号,里面的画风有点愤青啊,怼天怼地怼空气,还挺裴听颂的。不过其中有几张分享的照片好像都有暗示恋爱,难道又一个房子要塌了吗?] 方觉夏还挺心虚的,于是直接点进去看截图,小号的id是柏拉图式精神恋爱,配图的第一张是分享的某首英文说唱的歌词截图,关于女孩儿的。还有一张是拍得戒指,博文只配了三个emoji表情包,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中间是一枚戒指。 不对吧。 裴听颂这时候也挂断了电话,气得都没顾上跟方觉夏说话,直接打开微博。 “这个小号是别人伪造的吧。”方觉夏乖乖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气归气,裴听颂第一反应是侧过头去亲方觉夏,然后才专注在他的手机上,“当然,气死我了,居然给我弄个这么没有水平的假号。” 看着裴听颂手指飞快打字,方觉夏忍不住笑出来,亲了亲他耳朵,“不要跟他们生气啦。” [@Kaleido裴听颂:WTF?@柏拉图式精神爱恋,这个俗气的假号跟我没关系,还想给我捏造出什么不具名女友,出场费即刻打到星图谢谢。另外,我以德报怨给你们科普一下,所谓柏拉图爱情观等于“精神恋爱”这种说法是15世纪意大利哲学家Marsilio Ficino提出的定义,是他的二次解读,事实上但凡看过《会饮篇》的人,但凡多了解一点希腊哲学家日常,都知道柏拉图式恋爱讨论的是男性之间的感情(来杠啊,杠就是叔本华说的),id叫柏拉图式恋爱,博文里写的是暗恋小女生,矛盾的形成也要合乎基本逻辑。 还有,我骂人都用大号,不然骂给谁看啊多没劲。] “啧啧。”方觉夏下巴抵着裴听颂肩膀,看了看手机屏幕,又歪脑袋看他,“你这微博一发,又要上热搜了。” 不止,可能还会上虎逼事件簿。 “上就上。” 见他气鼓鼓的样子,方觉夏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我都还没见过你小号呢。不会真的被扒出来吧。”想到刚刚那个假小号发布的内容,方觉夏忽然想问裴听颂小号有没有关于他的东西,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问。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有,还是希望没有。 “绝对不可能。”裴听颂说得很笃定。 是吗?可方觉夏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太垃圾了。”明明都已经发微博反驳了,可裴听颂还在生气地碎碎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就这水平呢。” 这是什么脑回路。 方觉夏直接脱口而出,“你好可爱啊。” 被方觉夏夸可爱总有种很别扭的感觉,裴听颂转过来挠他痒痒,“你说谁可爱,说谁可爱……” “好痒你别碰我,裴听颂!”方觉夏怕痒,直接从台面上溜下来,被裴听颂追到了客厅,摁倒在沙发上。 方觉夏被他折腾得气短心慌,小喘着气,手一直推着他的手臂,“你起来,好重啊。” “又不是第一次压你身上了,这会儿嫌重了。” “……闭嘴。” 于是裴听颂真的闭嘴了,同时也让方觉夏闭了嘴。初秋的天气有些微燥,相贴的皮肤在摩擦间变得湿润。 “我喜欢这个新沙发。”裴听颂的声音含着热汽,烘热了方觉夏的耳朵,热流顺着喷张的动脉血管淌下来,失去气力的他被翻转,被摁住,“你趴在上面的样子很好看。” 嘴唇张开,喘息和唾液涌出来,深灰色的沙发洇上湿润的深色,如同雨点落在水泥地板。 他在裴听颂的身下回到夏夜的雷雨天。 闷热,潮湿,粘腻,空气中翻涌着泥土的腥甜。 最后方觉夏累得不想动,窝在裴听颂怀里发呆,嘴里还念叨着,“水果还没吃呢。” “吃饱了,看不上水果了。”裴听颂大言不惭,所以直接遭到方觉夏一记肘击。 “方老师,你不能总是体罚学生。” “这不算。”方觉夏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咬了一小口,“这才是。”说完他又亲了亲,带着点难得的撒娇语气,“我饿了,想吃面。” “好啊,正好我买了浓汤宝,用那个下面条就有味道了。”裴听颂说着从沙发上起来,不过没有直接去厨房,而是去到浴室,在浴缸里放好了热水又回头把懒得动弹的方觉夏抱起来。 “你干嘛?” “定点投放。” 解决完自家小白花的泡澡事业,裴听颂才去到厨房准备晚饭。方觉夏泡在浴缸里,想到了刚刚裴听颂发微博的事,于是伸长了胳膊去够手机。 果然,#裴听颂回应小号#的词条已经上了热搜,点进去有各种讨论。 [@BEbemei:哈哈哈哈哈暴躁小裴在线打假!] [@哦哦啊啊你说啥:抱着吃瓜的心态点进来然后被科普了一脸是什么体验。] [@机器人本人:不过他最后一句话,你品,你仔细品,是不是意思是“我有小号没错,但没这么俗气,而且我不用小号骂人”?] [@今天也没有好好看书 回复@机器人本人:我觉得你真相了]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扒不出来。方觉夏正要点开下一条微博,手机突然连续震动好几下,是微信群。 方觉夏退出微博,打开了微信,没想到是他们的六人群。 [破折号本号: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你火哥:你又捅什么篓子了?] [破折号本号:你怎么知道!!!] [破折号本号:我这一期不是有综艺吗?节目上我吃饭的时候玩儿手机来着,结果被拍到,那么糊的截图,居然把我的微博小号扒出来了!呜呜呜呜呜呜] 真是奇怪,他们今天是跟小号犯冲吗? 方觉夏也回了一句,你小号没有什么奇怪东西的话,应该没关系的。 那头停顿了一下,似乎再考虑什么。过了一会儿,凌一才又发了。 [破折号本号:我微博小号是没有什么奇怪东西啦……真要说有什么的话……] [破折号本号:我关注了小裴的小号……] 什么?? 方觉夏一下子从浴缸里坐起来。 [破折号本号:其实刚刚我已经飞速取关了,但是已经被截图了……] 他还发了个以头抢地滑跪道歉表情包。 [你火哥:口合口合口合口合口合口合口合口合口合口合口合口合!] [你火哥:@卡莱多唯一大佬老幺,笑着活下去。]